宋宁想了想歪着头说:“那麻烦你了。”他跑过去从后面窜上自行车,为了保持平衡扶了一下杭越的腰不过很快就放开了。
杭越边蹬车子边说:“明天考试前老师会重排位置,你到时候早点过来,要不都不知道给分到哪儿了。”
“干嘛不今天就排,明天时间多紧。”
杭越说:“这是惯例,防止有人把答案写桌子上呗,不过也没什么用,上次期中考试张珂还抱着自己的桌子转移呢。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作弊的法子多了,防得了吗。”
杭越车把一歪就拐进路边的一条小胡同,宋宁问道:“怎么走这边儿?”
“我还能拐卖你不成,这条路近多了,至少省十分钟。哎,前面有个坑啊!”
杭越抬起屁股让车子滑过去,宋宁虽然做好心理准备还是给巅的七荤八素,那哪儿是一个坑啊,半条的路都坑坑洼洼的,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简直有坐上碰碰车的错觉,宋宁抓着杭越的衣服也不敢撒手了。
终于骑过那一段路,宋宁长出一口气,心里暗暗决定以后再也不坐杭越的车了。
“你那天上课笑什么呢?”杭越问起那天宋宁在物理课上的事故,其实他也不是真的有多好奇,看书笑出声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不过就是找个话题瞎扯。
“你看过《笑傲江湖》吗?”宋宁兴奋起来,“桃谷六仙那一段,真的特搞笑的。”
杭越只看过电视剧,吕颂贤版和周润发版的都看过,不过他记不得有什么桃谷六仙了。
路边的音像店里放着小虎队的《爱》:向天空大声的呼唤说声我爱你,向那流浪的白云说声我想你,让那天空听得见,让那白云看得见,谁也擦不掉我们许下的诺言~
这一路上他们说着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安逸而融洽,在这样的夏夜,年轻浮躁的心也不知不觉的安静下来。在那一片朦胧的霓虹灯下,不时有情侣与他们擦肩而过,有的牵着手压马路,有的浅笑着喃喃细语,他们中间是否都被一种叫做缘份的东西拉扯着。
两天过后,暑假终于如期而至。杭越和宋宁的交集也告一段落,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较长时间的分离,不过那时他们还没有太多的不舍和眷恋。这个所谓的暑假也不过两星期而已,他们马上就高三了,补课是少不了的。
第三章:光阴的故事
《光阴的故事》——罗大佑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
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它天天地流转
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我在年年的成长
“我靠,还让家长签字,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梁雨把卷子揉进书包里忿忿地说。
张珂低头整着书包,满不在乎道:“老班又不是火眼金星,随便签个名糊弄糊弄不就行了。”
杭越转身趴在梁雨桌子上,笑着说:“他倒是想,上次考完试老班不就打电话去家里了,结果东窗事发,那叫一个壮烈。”
张珂把书包背好,笑嘻嘻撇梁雨一眼道:“杭越你丫可太不够意思了,这事儿怎么没跟我说,让我也高兴高兴呀。”
“去你的,我倒霉你丫就那么爽。”梁雨伸手在张珂头上推了一把,掂起书包对杭越说:“我们去上网,你去不?”
杭越懒洋洋的转着手里的笔,摇摇头说:“不去了,我还有事。”
“又教你家小朋友骑车,哥们儿你可真够兢兢业业的。我们可先走了。”梁雨说着和张珂一起出了教室。
杭越维持着趴在梁雨桌子上的动作,只是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绕着教室乱转,思绪回到期末考试结束那天。
杭越和宋宁考试的时候分在不同教室,那天杭越交了卷子就看到宋宁等在教室外面,宋宁朝他笑笑说:“一起走吧。”
杭越点点头,他跟宋宁并肩走出教学楼,两人长长的的影子斜斜交叠在一起又缓缓的分开。
宋宁说:“你放假这几天有事吗?能不能教我骑车?”在夏日最后一缕阳光的照射下,宋宁的睫毛显得特别的长,带着金黄色的光芒一颤一颤的仿佛挠在杭越的心口上,他的笑容软软的,整个人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柔和光芒。杭越觉得宋宁的美似乎是特立独行的,不同于一般男孩的英俊也不同于女孩的娇媚,起码他那种清冽却又缠绵的气质,杭越不曾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过。
杭越的暑假安排的很满,篮球比赛和例行训练结束后他就得去上海的外公家住到开始补课的时候,所以在宋宁期待的目光里他就觉得特别抱歉,杭越说:“我暑假的时候可能没时间,等我们开始补课的时候我再教你吧。”杭越知道因为修路所以28路马上要改道了,宋宁要坐车来学校的话就一定得转车才行,他想想又说:“要不,你学会骑车前我带你过来好了,反正也顺路。”
“这样啊。”宋宁碎发下露出的耳根在阳光中带着一抹浅红,他说:“那好吧。”
杭越取了车子自然而然的招呼宋宁上来,宋宁早忘了昨天才发誓再也不坐杭越的车子,挺自觉的就跳上去。
所以补课一开始杭越就成了宋宁的司机兼教练。每天宋宁总会塞包牛奶给杭越,然后杭越载着宋宁一起去学校。宋宁的车学的十分纠结,总之就是今天教的明天就忘了。杭越记得自己学骑车只在刚开始的时候摔了两跤,之后就能风驰电掣的大炫车技了,那叫一个神速,到宋宁这儿那就是龟速了。
杭越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笔,余光看到宋宁进了教室。宋宁在杭越面前站定,伸手敲敲杭越趴着的那张桌子,“走吧。”宋宁说。他刚去过厕所,洗过的手湿漉漉的在桌面留下指印,食指上有一处擦伤,是昨天学车的时候蹭的,并不严重,过个两天就会痊愈,连疤都不会留。
两人一起推车子去操场,还是暑假期间操场的人并不多,只有零零落落几个人坐在树下聊天。那时候一中还没有塑胶跑道,十分简陋的四百米土路,他们平时练车都是在旁边的篮球场,那边的水泥地还比较平整,不过今天哪儿已经被别人占了,他们就不得不转移阵地。
宋宁一坐上车鞍子就晕头转向,腿脚不听使唤,杭越扶着车后座他还能蹬两下,只要杭越松手他就会陷入东倒西歪的境地,左摇右晃,显得狼狈不堪,害的杭越也不敢放松丝毫。
杭越记得他表弟学骑车的时候他也没这么劳心劳力过,只在后面扶了两次就撒手不管了。他心里觉得宋宁说不定摔两次就学会了,可看见宋宁的车一歪就不由自主要去把车子给板正了,宋宁这样细皮嫩肉的瓷人儿一个,杭越觉得他要是摔倒就跟把一琉璃花瓶砸地上似的。
快六点半的时候两人结束了今天的训练,宋宁依旧没什么进步,他倒也不十分在意,坐在杭越身后晃着两条细长的腿,宋宁说:“明天我生日,你来我家玩吧。”
“生日啊,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我也好准备一下。”明天再买礼物的话就有点晚了,而且杭越还得问他妈要钱呢,他这个月的零花已经所剩无几了。
“准备什么呀,你还要给我买礼物吗?”宋宁笑起来,“要不你来给我做顿饭吧,我好几天没正经吃过了。”
“我可不会做,你过生日还能没人给你做饭?”杭越除了十二岁生日是在饭店过的,其他时候都是他妈给做的饭,再请上要好的同学来家里闹一闹。
宋宁说:“我妈去我姥姥哪儿了,我姥姥家是江西的,我爸出差,一年也回不来几次。”他看着杭越的后脑勺,杭越刚剪了头发,直愣愣的竖着,就算逆风骑车也绝不会被刮起来,宋宁说:“明天也不用上课,你叫上张珂和梁雨一起过来吧。”宋宁这一段时间跟杭越走的近,和张珂、梁雨也慢慢熟起来。
杭越第二天一早约了张珂、梁雨一起去给宁买礼物,虽说宋宁说过不要,不过怎么着也要意思一下,他们之间平时同学过生日都是要送礼的。
三个人在西单逛了一大圈,最后商定买一双阿迪的鞋子。导购问他们要多大的鞋,张珂和梁雨都不约而同望向杭越。
付钱的时候梁雨靠在柜台上晃着腿瞅杭越,阴阳怪气地问:“你知道我穿多大的鞋吗?”
杭越不由得低头去瞧瞧梁雨的脚,梁雨脚上的鞋和杭越的是耐克同一款的,只是颜色不同而已,这还是两个月前打折的时候两个人一起买的。此时梁雨脚上那双鞋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了。杭越鄙夷地瞅他一眼,“管你丫穿多大的,有病。”
梁雨做痛心疾首状,“你俩才认知多长时间啊,俩月不到,咱俩认知多长时间,嗯,开裆裤的交情,你竟然都不知道我穿多大的鞋,你对得起我吗你!”他又扯住一旁的张珂,“丫也跟你混一起五六年了,你知道人穿多大鞋吗?”
“那你想怎么着?”
梁雨搭上杭越的肩膀,“我们的心灵需要抚慰,嗯,刚才那个乔丹的护腕还算凑活,你要是上道的话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杭越咳一声道:“买鞋总共235,我这儿不设找零,一人给我八十,逾期加收百分之五十的利息,丫要上道的话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杭越知道宋宁家里条件不会差,从他穿的衣服就能看出来,不过真正到了宋宁家还是让他大吃一惊,三层的别墅式小洋楼,装修的也格外时髦漂亮。
宋宁把他们引进屋开了电脑,之后就去接电话。那个时候笔记本还没那么普遍,杭越的台式电脑还是他求了父母好久才买的。宋宁的电脑上游戏很多,“帝国时代”,“博德之门”,“科隆战记”,那个时候流行的几款游戏几乎都有,几个男孩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斗志高昂。
宋宁搁下电话就看见几个人围着电脑玩的不亦乐乎,他也不进屋就站在门口喊道:“谁跟我去取蛋糕?”张珂和梁雨立马同仇敌忾地把杭越扒拉出去,抢占最佳位置。
蛋糕房并不远,出了小区街对面就是。两个人先去超市买了啤酒,回来的路上顺道取了蛋糕。杭越目测那个蛋糕盒,觉得里面的蛋糕至少有十六寸还是个双层的,他自己是不爱吃甜食的。
宋宁特无奈的说:“我也不爱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不过我妈觉得生日非得吃了蛋糕才行,每次都逼着我吃,你看,这次她虽然不在家里还得远程遥控。”
杭越深有同感地说:“我妈也是,不知道是不是更年期到了,天天看着我,回家晚一会儿就唠叨个没完,还翻我书包,简直一点儿人权都没了。”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能理解父母的爱,在自我意识越来越强年纪,敏感而又自尊,他们向往自由自在的天空,向往着外面光怪陆离的世界,父母的管束成为一种负担,哪怕这种管束来源于爱,也让他们急于摆脱。
宋宁让饭店送了饭菜过来摆在客厅的桌子上,家里没大人,几个人也没什么拘束,就在客厅席地而坐。四个人围着坐好,杭越打开一瓶啤酒给几个人都满上。
张珂拍掉梁雨拿着筷子准备夹菜的手,“你个吃货,天蓬元帅转世投胎的呀。”他站起来一板一眼地说:“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大家先跟寿星公说点什么吧,谁先来?”他眼睛转了一圈,手一指,“梁雨!”
梁雨一摆手,“党和人民把这么个重任交给我,我深感荣幸的同时也倍有压力,这样吧,同志们先开始,我酝酿酝酿台词啊先!”
杭越笑骂说:“滚吧你!贫的没边儿了。”
张珂说:“还酝酿台词,一看丫就是个没诚意的,我先来!”杭越和梁雨起哄的鼓起掌来,张珂做了个停下的手势,清清嗓子,“首先祝宋宁同学生日快乐,其次……”
“等等!”宋宁打断他,“我先声明,谁要是说出什么恶心话了,待会儿那个蛋糕就归他了,不吃完不许走。”
张珂假模假样地皱起眉毛,摸摸鼻子坐下说:“那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几个人哄笑起来,宋宁端起酒杯,看着几个人说:“今天你们几个能来给我过生日,我特别高兴,来这个学校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你们几个,我敬你们。”
玻璃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几个男孩都一饮而尽,宋宁说:“今天大家都随意!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怎么痛快怎么来。”
梁雨说:“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听着就爽,有种山大王的感觉。”
张珂边拿起酒杯给几个人都满上边说:“还山大王呢,我姥姥就说我就一小资产阶级,好吃懒做不动弹。我要是去帮她干活吧她又老是撵我,根本不让我插手,我要做客厅里看电视玩游戏又得一顿训,敢情我就只能抱着书本死磕才行。”
杭越说:“我妈还不是一样。都说我们80后是垮掉的一代,没奉献,没目标,没理想,没追求,可是他们从来没想过是什么造成的。退一步说,没错,我们是包通宵,打游戏,逃课,但是玩完了我们还不是乖乖在教室里读书,父母老师指哪儿我们打哪儿。凭什么就说我们是父母的吸血鬼社会的寄生虫,去他娘的,丫知道个屁,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
张珂说:“没错,他娘的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我们就是那七八点钟的太阳,酒是我们的,肉是我们的,世界是我们的还是我们的!”
年少的时候我们无所畏惧,我们意气风发,唯恐青春的火焰烧的不够热烈。
第四章:那年夏天宁静的海
《那年夏天宁静的海》——王心凌
那时我们天天在一起
太幸福到不需要距离
很贪心要全世界注意
只是太年轻快乐和伤心
都像在演戏 一碰就惊天动地
今天看你昨天的你去了哪里
新学期除了更多的课业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例行的调位把杭越和宋宁隔开,不过这并不影响两个男孩儿的友谊。经过一个暑假,宋宁已经可以自己骑车而不用杭越接送了,他们还是每天一起上学放学。
宋宁迷上打羽毛球,他打的很好,反手发球的动作标准漂亮,打球时跳跃起来身形优美,小腿上的肌肉匀称紧致,杭越发现宋宁并不是没有运动神经的人,他对真正感兴趣的东西吸收的很快,不在意的东西就显得十分迟钝。
九月中旬宋宁参加市级的青少年羽毛球赛拿了双人组第二的好成绩。跟他搭档的女生叫彭容,娇娇小小的一个女孩儿,为人十分爽朗,打起球来却是爆发力惊人。
宋宁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正在听mp3,耳机线纠缠在头后,低头的时候别在耳后的头发垂下来。宋宁想起《射雕英雄传》描写黄蓉首次女装出场的时候写道:只见那女子方当韶龄,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肌肤胜雪,娇美无比,容色绝丽,不可逼视。宋宁想大概也就是彭容这个样子了,起码他见过的同龄女孩儿里还没一个比彭容好看的。
彭容常年代表学校参加各种各样的羽毛球比赛,今年市赛单人组的冠军也是她,实力与宋宁不是一个层次。宋宁能参加这次比赛算是瘸子里挑的将军,一中男生的羽毛球水平还没一个能出其右的。宋宁总觉得自己拖了彭容后腿。
杭越塞了一瓶旭日升冰红茶在宋宁手里,两人并肩坐在操场边的乒乓球台上,杭越满不在乎地说:“你小子还挺自觉,人家都没说什么,你倒是自我检讨起来了。我告诉你,彭容指不定在哪儿偷乐呢,你不知道去年比赛跟他搭档的那男的,不喊一声大叔都对不起他那一脸褶子,长的悲催就算了,技术也不行,哪像你这么好啊,那丫头指不定梦里笑醒过多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