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考试——纪展儿

“是她们叫我穿的！”许瑞阳往后面奋力一指，发现后方的女生们每个身旁都飘着粉红爱心的氛围，他眼角微微抽搐着，还以为她们是看上了叶立帆的脸蛋，没想到她们居然大叫着——

“啊啊啊——攻君来了！攻君来了！”

“这个攻君是上等的！快压倒瑞扬小受受！”

“果然傲娇小受魅力无远弗届！一下子就把这么标志的小攻吸引过来了！攻君先生不用买我们摊子的薯条了，瑞阳就送给你慢慢享用吧！”

“喂喂——你们不要随意定我的生死啊！”许瑞阳往后一吼双手握拳，额上布满青筋，简直气到快发疯。

旁边的叶立帆轻轻笑出声，许瑞阳居然发现他的笑声挺悦耳的，定睛一看，才看到今天叶立帆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上面扣子解了三颗，领子微微垂下，依稀可以看到里面漂亮的锁骨，外面搭着轻薄的豹纹罩衫，下面配着黑色直筒裤，左耳朵上挂着一枚银色骷颅耳环，许瑞阳从没见过叶立帆穿便服的时候，豹纹和黑色在他身上还真是绝配，有点帅气，有点艳媚，许瑞阳暗自心想，原来他在校外时都是这么妖孽啊……

许瑞阳这边还在赞叹，叶立帆已经被众多女生拉进摊子，你一言我一句的不知道在传授着什么秘技。

面对女生叶立帆没有以往冷清的态度，脸上皆是和煦的笑容，女生们说什么，他就回答什么，许瑞阳站在摊子外看着这一幕，心里居然有些涩涩的感觉。

或许那个人在班上也是这么受女生欢迎吧。

是阿，长的这么帅的人，功课又好，怎么可能不受欢迎……

许瑞阳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酸涩，他猛地跨出脚步站到街道中央，大声叫卖：“快来吃！快来买！薯条一份只要二十！”

“最好吃的薯条就在十班啦！有吃包你赞不绝口！”

“不买不是我打你就是我吃你！”

女生们在摊子里面看着在外面发疯乱喊的许瑞阳，各个背景都冒小花了。

“唷唷，他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卖力！”

“是吃醋了吧、吃醋了吧！”

“看来又会有更多攻君来了！叶同学你要不要赶快去保护他啊！”

叶立帆直盯着外头胡乱的许瑞阳，不顾女生们冒小花模式，顺手拿起大声公和一包薯条立刻走出去。

许瑞阳发现有人站在他的旁边，转头看到叶立帆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 ，不禁脸一红，口气不善：“你来干麻？不是在那聊的挺开心吗？”

叶立帆看他一眼，有些不可置信：“你真的在吃醋？”

许瑞阳一听，脸色更红，冷哼一声大声说：“怎么可能！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叶立帆也不理会他，拿起大声公叫卖，还不时晃晃手上的薯条，一眨眼便吸引了许多女学生前来。

果然帅哥魅力才是最强悍的，许瑞阳心想，但是看着摊子里忙碌的女生们，居然开始心神不宁，越来越重的失落感压在心底，他抿着嘴巴不发一语，叶立帆发觉到他的异常，轻声问道：“瑞阳，你怎么了？”

一把无名火怒烧，许瑞阳对上叶立帆乌黑的双眸大声说道：“你别装作跟我很好似的，你他妈的到底是谁？每次都来找我，烦不烦啊？”

叶立帆没有说话，看着许瑞阳的眼神有些浑沌。

许瑞阳也不管他有没有受伤，自己走回摊子里，女生看到怒气冲冲的他，也都迅速关闭爱心小花模式纷纷退开来，他正想脱下一身累赘的和服，刚好碰上班上一群男生抱着篮球回到摊子里。

“许瑞阳晚上要不要跟我们去唱歌？咦，你穿成这样也太可爱了吧！”其中一个男生说道。

“不了，我要补习。”

“哎呀，校庆补什么习，请假跟我们去玩吧！”

许瑞阳脱下和服想了想，刚好他也想找个地方宣泄这没来由的鬼心情，看了一眼摊子外，叶立帆还伫立街道中央叫卖，他不懂这么烦闷的心情是什么，二班的学生为十班叫卖又算什么，一个几乎只在放学才会见到的男生老是缠着自己又是为什么，脑子实在太凌乱，想要有个地方让他无穷无尽的发泄，于是许瑞阳点点头答应：“好吧。”

园游会尾声，叶立帆跟着女生们一起清扫现场，许瑞阳看着不爽，也没再和他讲过一句话。

到操场上参加闭幕典礼后，叶立帆果然又去找许瑞阳。

他淡淡的说：“一起回家。”

许瑞阳斜眼瞪他一眼，冷冷的说：“你自己先走吧，我要跟班上同学去唱歌，以后也不用再来找我了，我们各过各的，就回到你帮我哔悠游卡之前，我们都不认识的时候。”

说完许瑞阳背着书包匆匆的走掉，叶立帆在他身后自语：“瑞阳，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我？”

许瑞阳倏然停下脚步，心脏跳动不止，好像有什么在上面刺了一角，隐隐作痛。

“我说过我没有讨厌你。”

话才刚说完，后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许瑞阳疑惑的回头，叶立帆漂亮的脸蛋马上贴在自己的眼前，他一手勾住许瑞阳的后脑勺，头一弯手用力一带，吻上许瑞阳的唇瓣，两唇相覆。

许瑞阳脑袋一片空白，直到意识到自己被男性侵犯后，才开始奋力挣脱。叶立帆注意到他挣扎的双手，知道自己冲动之下铸了大错，便缓缓放开许瑞阳，啪的一声，左脸颊马上被赏了一记耳光。

许瑞阳横着眼，睁大眼睛怒视着叶立帆，最后他没说任何一句话就丢下叶立帆狠绝的离去。

叶立帆站在原地，手抚上左脸，火辣辣的痛一路蔓延深入心底，他想了想，脸上的痛楚还是比不过把他打入深渊地窖的那句话螫心。

——我们各过各的，就回到你帮我哔悠游卡之前，我们都不认识的时候。

——但是，瑞阳你可能不会知道，那是我这一生最感谢的时刻。

第五章

独自从考场回来的许瑞阳一进房间，书包一扔，整个人倒在床上。

自校庆后，他和叶立帆就没再见过面，想也知道，那家伙如果在做了那种事后，还面不改色的跑来说要跟他一起回家，他铁定二话不说再给他补上第二个巴掌。

后来再听到他的消息就是今天早上，二班的人气喘吁吁的跑来找他，说叶立帆第一节没来考基测。

许瑞阳顿时怔住了，虽然知道那个人之前为了奇怪的理由，故意把成绩搞低，但自己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把升学当一回事。

二班的人说叶立帆不对劲有一段时间了，两个月来几乎不来学校考试，也很少到校上课，导师为此非常头疼，毕竟叶立帆是二班的绝顶王牌，虽然曾经打电话与他的奶奶通知过这个异状，但是老人家平常都采放任制度，也不好管教什么，导师只好登门造访，叶立帆见到老师只说了一句话。

——我觉得升学没有意义，奶奶所剩日子不多，现在只想出去工作赚钱养活奶奶。

听到这里许瑞阳捏了把冷汗，两个月前不就是校庆吗？虽然不确定与那件事有没有直接的关系，第二节基测他还是悬着一颗心，整份试题写的惴惴不安，题目即使看了三遍还是无法专心，下笔也不知道题号对不对。

许瑞阳只害怕，是自己害了他。

考试结束他将手机开机想要打电话给他，才赫然惊觉自己根本没有他的号码，不只号码，就连生日、血型、家庭状况，这些基本资料他一概不知，原来认识一年多，他对这个人的了解竟然这么薄弱……

薄弱到彷佛轻轻一折，这段友情就荡然无存。

中午他舍弃自习时间直接冲去叶立帆的家，即使对他什么都不知道，但他记得他家就在市场附近——

因为校庆前的一天假日，他陪妈妈到市场买菜，居然在那里看见叶立帆。

那天，叶立帆搀扶着一位老奶奶，原本许瑞阳是不打算打招呼的，没想到叶立帆眼尖，立刻认出众多人海中的许瑞阳。

叶立帆冷清的神色流露出惊讶：“瑞阳，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我来陪我妈买菜，那你又怎么在这里？”

叶立帆迟疑了一下才缓缓道：“我家在这里。”

许瑞阳瞪大了双眼：“蛤？你家在这里？这里离我们平常下站的地方还有三个站耶！臭家伙你耍我吧？”

“没耍你，我家真的在这。”叶立帆一手牵着老奶奶，用另只手指着市场外面一栋红砖色的建筑物：“看到没，那栋红色公寓，我住二楼。”

许瑞阳以前根本不在乎叶立帆住哪里，下公车后经过数字商店，再往前走一点转角有个街口，里面就是自己的家，他与叶立帆都是在那里分道扬彪，谁知道这家伙的家居然在这么远的地方。

回忆到此，许瑞阳站在红砖色的公寓前，凭着那天的记忆按下那栋楼二楼的电铃，不久后对讲机响起的一位老奶奶的声音。

许瑞阳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对着对讲机大声说：“奶奶，今天是基测，叶立帆没有来考试，请问他在家吗？”

“叶立帆？…喔！小帆、你找小帆啊！他还在睡觉，你要不要进来找他？”

还在睡觉？……

许瑞阳快要爆发，每个人都在为基测拼命，为什么他明明拥有别人没有的天赋，却如此轻视，自己妒嫉他，有一大半原因也是因为他的成绩，而他居然这样毫不在乎，到底凭什么？

一上楼，进了叶立帆的房间就是今天中午那样的情景……

许瑞阳抱着枕头，把整张脸埋在里面，温暖的枕头让他觉得舒适多了，可惜脑袋依旧乱哄哄，吵得一刻也不能清静。

叶立帆明天会来考试吧？

这两个月他没去学校都去了哪、做些什么？

他……又为什么要吻自己两次？

许瑞阳突然意识到自己脑子里盘旋的完完全全都是叶立帆，他快速的坐起身，使劲揉躏无辜的枕头，嘴里不断咕哝：“这个该死的家伙，你的死活干我屁事，你不考基测不就正好少一个敌人吗！”

揉揉捏捏，揉揉拽拽，枕头已经不成完形了。

许瑞阳疲累之下，又倒回床上，沉睡之前他隐隐约约听到自己模模糊糊讲了一句呓语，想努力去听自己讲了什么，无奈眼皮真的太重，一瞬间眼前一暗，身处哪里也不晓得了。

隔天，第二天基测，许瑞阳一到考场就看到叶立帆叼着一块吐司悠悠的走到他旁边，不可否认，他看到这个家伙有来考试，心里还是很欣喜的。

但是口气依旧不善：“今天怎么不也在家睡觉啊？”

叶立帆抱着课本，把嘴上的吐司啃完，才慢悠悠的说：“因为我做了个梦，不得已只好起床。”

许瑞阳冷哼了一声，粗声粗气：“原来还有梦可以把你吓成这样。”

叶立帆定定的看着他，乌亮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许瑞阳开始提高警觉，所幸叶立帆只是把课本阖了起来，放回书包，考试钟声刚好在此时响起，许瑞阳在走进试场前听到叶立帆在他耳边低沉细语，温热的气息轻轻喷在耳朵上，那声音说不出的魅惑。

“瑞阳，我昨晚梦到了你，害我今天一早起来就去洗床单了。”

第六章

许瑞阳非常痛恨，或许可以说是极度痛恨。

昨天已经因为叶立帆没来考试，把自己的试卷胡搞瞎搞乱写一番，今天他居然又对自己说那种莫名其妙的话，害得他整份考卷没有一字看得进去。

洗床单对男生的意思不就是……？

许瑞阳用力挠了挠自己的头，心里不断哀怨，看来要好好准备第二次基测了。

考完最后一科，许瑞阳一出试场，迎面而来的是叶立帆一张笑脸。

许瑞阳不理会他，走自己的阳关道，叶立帆也见怪不怪，自动自发的跟在他后头。

“你考的怎么样？”

这个问题不是明知故问吗？

许瑞阳没好气回答：“托你的福，本大爷要考第二次了。”

叶立帆悦耳的笑声从后面传来，许瑞阳暴怒想回头揍人，没想到他一下子窜到面前，拂着自己的头发说道：“瑞阳，我想要跟你一起考第二次。”

许瑞阳立刻甩开他的手，脸上有些发热，看着叶立帆欠揍的笑脸骂道：“同学，我跟你很熟吗？你少装作和我很熟的样子了！”

叶立帆马上接话：“如果你和我不熟为什么昨天要来找我？”

“那是因为你们班的人来找我，说你没来考试。”许瑞阳撇过头。

“那我们班的又为什么要告诉你？”

许瑞阳突然被问懵了，对啊，二班的人怎么会知道他这个人，他从没去二班找过叶立帆，甚至从二班的窗户边经过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昨天一整件事都太异常了，也就忽略掉这个最原始的问题。

许瑞阳抬起头，刚好迎上叶立帆炯炯的目光。

“因为我在学生资料卡上最好的朋友那一栏写了你的名字。”

望着叶立帆真诚的眼神，许瑞阳能感受到脑袋正阵阵发热，他黯然低下头，声音沙哑说：“不对，我们不熟，我也不是你最好的朋友，既不知道你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你这两个月都在干嘛，这样怎么会熟……”

叶立帆似乎有点惊讶，看着许瑞阳许久，伸出一只手说道：“手机给我。”

许瑞阳像是被蛊惑般，马上从口袋抽出手机，放在叶立帆手上。

叶立帆飞快的打了几个数字，储存，递回去说道：“这是我的手机号码。”

许瑞阳拿着自己的手机，呆呆看着他的号码不知怎么的脸居然有点热。

“这两个月我去打工，在餐厅做服务生。”

许瑞阳被这突如其来的回答吓到了。

“蛤？为什么？”

“奶奶得了失智症，辞了工作，这个家只剩我能赚钱。”叶立帆淡淡说道，冷清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悲伤的情绪，彷佛是在讲另一个人的故事。

面对叶立帆轻描淡写，许瑞阳不知该如何回覆，只好愣愣的看着他。

叶立帆凝视着呆楞的许瑞阳轻轻笑了笑，抬手抚上他的脸庞，柔声说：“瑞阳，你好可爱。”

果然，许瑞阳打掉他的手怒吼：“你干什么啦！”

“亲都亲过了，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怕什么。”叶立帆直盯着炸毛的许瑞阳悠然说道。

许瑞阳一听，满腔火气又一股脑儿冲上脑门，气得咬牙切齿转身就走，默默的走了一段路后，他偷偷回头，身后空无一人，那人没有再跟上来，应考学生也几乎都散场，望着这整个校园他忽然感到一阵苍凉。

第七章

基测结束的隔天，所有的国三依旧照常上课，水深火热的考试地狱仍然每天上演，所有老师也不因第一次基测告一段落就此松懈，密密麻麻的讲义照发，他们在台上讲得口沫横飞，不时用力敲打黑板的重点，把台下打瞌睡的同学都吓醒了，粉笔灰华丽的飞扬，落在前排学生的发上，他们揉揉眼睛、挠挠头又开始全神贯注的听讲。

中午节下课，许瑞阳奉命去拿高中职升学相关资讯，才刚踏入教务处，就看到叶立帆也在里头。

许瑞阳承认很高兴叶立帆终于来学校，但还是不想与他太接近，于是许瑞阳穿过另一个走道，确定这里是视线死角，才敢和老师谈话。

很快的谈完话，许瑞阳快速的扫描整个办公室，没发现那人的身影，才放心的搬着一大叠纸本走出教务处。

以为已经远离危害的许瑞阳一跨出教务处，耳边便响起一抹熟悉又害怕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