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仕倏地抬起头,又倏地把脑袋低下。这个禽兽!可不可以不要裸着身体正面朝着他!
垂着脑袋,易仕“咻”的串到放脏衣服的篮子旁边,把衣服放在了一边,语速飞快地道:“衣服放在这里,你慢慢洗。”说着,就要一溜烟地飞走。
“等等!”林伯卿一只脚跨出了浴缸,伸长了手臂抓住了正要逃走的易仕,“过来帮我搓背。”
什么?!易仕觉得自己的耳朵坏了,满脸诧异兼怀疑地转过脑袋,看向了林伯卿,居然忽略了对面这个人浑身赤裸的状态:“搓,搓背?我?帮你?”
“是啊。”林伯卿手上一用力,易仕踉跄着被他拖到了浴缸边。从花洒落下的水花落在林伯卿的身上和浴缸里,溅起的点点水花打湿了易仕胸膛以下和膝盖以上的部分衣服。
林伯卿把手里的沐浴球塞到易仕手里:“后面擦不到,帮我擦背。”
易仕看着手里的浴球,保持着呆愣状态抬起头。他的浴球,这家伙,用了!
林伯卿看易仕仍旧傻站着,脸上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我想,你哥哥应该不会想听到,你以为我是林仲卿,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所以想替他出头吧?”
易仕从呆愣中回过头,恨不得把手里的浴球塞到他嘴里。或许是林伯卿充满了禽兽气息的话让他醒悟了,易仕脑袋一转,笑眯眯地伸出手,拉起林伯卿湿漉漉的手,然后把浴球塞回到他手里:“我想,仲卿哥哥也不想知道,他家大哥,居然搞大了人家的肚子,还不想负责吧?”
“你威胁我?!”是惊讶好奇的语气,而不是危险冷冽。林伯卿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在一瞬间露出狡猾的神情的小家伙,有些不可思议。他居然在威胁他?
“不不不。”一旦对方也有了把柄捏在自己手里,易仕顿时有种翻 身做主人的感觉,“我只是在提出,我们是属于同一阵营的难兄难弟,所以,我们应该紧密团结在一起,一致对外,而不是闹窝里 反,是吧?”易仕笑得只见牙,不见眼。
林伯卿也笑了,笑得有那么一咪咪的不怀好意。他俯下身,凑到易仕耳边说了句什么。从湿漉漉的发梢滴落的水珠落在易仕的脖子上,让他打了个寒颤。但让他陷入呆滞状态的,却是林伯卿的一句话:“仲卿他知道。那个女人肚子里的,根本不是我的种。所以……”手上,又被塞进了一个浴球。
“你怎么知道的!”易仕下意识地抬头,和林伯卿的双眼对视在一起,望进了一双泛着蓝色雾气的眸子。
蓝色的……
易仕眨了眨眼,真好看。这厮,看到美好的事物,就把此时的处境忘得一干二净了。视线下移,带着审视与挑剔的眼光,易仕把林伯卿的身材从头看到了尾。不错,很好。易仕砸吧了一下嘴巴,摸索着下巴。如果画下来的话效果应该不错吧?
“小易,你还在等什么呢?”林伯卿充满了危险气息的声音在易仕耳边响起。易仕脸上还带着恍惚的笑意,抬头,撞上了一双眸色变深的眼瞳。林伯卿正咧着一口大白牙,朝他森森地笑着。
第9章
易仕在林伯卿“深情”的凝视下沉默了,拿着沐浴球的手垂在身体一侧,眼神飘忽,不知道往哪里瞄才好。
作为一个以画画为自己的最大爱好,并且有着不错天赋和技巧的人,眼前这个人若是单纯的是自己画画的模特,易仕自是极为满意的。可现实却是,这是个压迫他,逼他给他擦背的无良禽兽……
所以,现在的情形就是,明明身上什么遮羞的东西都没有的,赤身裸体的林伯卿双手抱胸,在水雾的喷洒下好整以暇地看着易仕,似笑非笑。而全身穿戴整齐,只是身上稍微被水汽打湿了一点的易仕,却是尴尬地站在浴缸外,不知所措。
浴室里的气氛凝固地有些尴尬,半晌,易仕抬头,对上林伯卿灰蓝色的眼眸。眼睛的颜色很浅,就像是有一层浅蓝色的雾气晕在了水墨里一样,朦朦胧胧,浅淡浅淡的。
学着林伯卿的样子,易仕也咧嘴一笑:“不是要我给你擦背吗,那就转过身去呗,伯卿哥哥!”最后那个四字称呼,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从嘴里蹦出来的。
见他这么配合,林伯卿倒是有些惊疑了。其实他也没真的想让易仕给他擦背。他只是觉得,逗弄这个比自己小了七八岁的小家伙格外地有意思罢了。而且,一旦看到对方羞囧的糗样,林伯卿就觉得格外地身心愉悦。要是易仕再羞怯地低头一会儿,林伯卿估计就会让他出去了。谁知道他居然真的答应要给他擦背。所以林伯卿在惊讶之余,不免生出了一股疑心来。但他也想不到,易仕会有什么报复他的举动,所以还是转过了身去。有人愿意给自己擦背,有什么不乐意的。
在林伯卿转过身的那一刹那,易仕脸上露出一抹奸笑。就像电视剧里的奸佞邪恶之辈谋划了某个阴谋,然后成功地引诱懵懂的主角上当之时的表情。啊,呸呸呸!易仕把脑袋里的比喻赶出脑海。这只禽兽,比起所谓的主角,他更适合当镇守地狱山脉的终极黑龙BOSS。
林伯卿已经转过了身去,背对着易仕坐在浴缸的边缘上,古铜色的肌肤在水流的冲击下透出一股瑰丽的红色来。林伯卿显然是个经常锻炼的人,后背的线条清晰分明,优美流畅,让易仕不由得嫉妒地撅了撅嘴。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爷们的路都与他无缘。所以,当眼前这个自己没半分好印象的家伙有着这么一副让他羡慕无比的身材时,易仕心里那一咪咪的嫉妒被无限放大了。
浴球被捏在手里,上面早就被林伯卿挤上了沐浴露,易仕把手放在林伯卿的后背,然后,从上往下——林伯卿的身体抖了一下。
林伯卿回头,瞪着眼睛看向易仕。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显然低估了对方,并且亲身实践了,擦背,其实也可以让你经历惨痛的教训。一只小小的浴球,竟被他用出了刑具的感觉。此时,林伯卿不禁觉得,自己让易仕给他擦背,不是对对方的戏弄,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林伯卿显然不是那种会轻易认输的人。所以,虽然后背被浴球擦过的地方仍旧火辣辣地疼痛,但他却一声不吭,而是回头,对易仕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错,力气够大啊,那我就放心了,不怕累着你了,继续吧。”
死鸭子嘴硬!易仕盯着林伯卿的后脑勺,在心里愤愤地抱怨道。视线沿着那人的脊柱往下,先前擦过的地方开始泛起了血丝红,那一溜的红色在水汽中显得格外明显而刺眼。好像用的力气有些大了……
易仕有些不安。他只是想给那只禽兽一点教训,给自己解解气而已,没想弄成这样的。想了想,易仕伸出一根手指,停留在了看上去最严重的那一块。指尖划过,有些地方似乎已经破皮了,其他地方也泛起了那种血红色的颗粒状的伤痕,原本在沐浴露泡沫的覆盖下并不明显,但被手指一抹,便清晰可见。
易仕心里的不安扩大了,踌躇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大人不计小人过了:“那个,后面破了,要不要给你上点药?”手指底下的肌肉颤抖了一下。
林伯卿原本硬着头皮等着下一波的磨难,谁知,屁股都把底下冰凉的浴缸坐烫了,料想中的再一次火辣的疼痛并没有侵袭而来。就在他纳闷,想要回头嘲笑对方一番的时候,背上感受到了一阵异样的触感。因为疼痛,所以那份柔软细腻,被伤口扩大了,沿着神经末梢,一点一点地爬进脑袋里,随后就是一个激灵,身子也跟着抖了一下。一股麻麻痒痒的感觉随着扩散到全身,林伯卿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发软。然后就听到,后面那个破孩子问他要不要上药。
“上药?”林伯卿回头,下意识地问道。背后被擦伤的地方仍旧火辣辣的疼着,可还没有到需要上药的地步。
“是啊。看着挺疼的。”易仕又伸出手指戳了几下。那些红痕看着好像更明显了。
对易仕的良心发现,林伯卿觉得很新奇。这家伙,现在不是应该因为报复成功而沾沾自喜,得意洋洋,并锲而不舍地下更狠的手,让他皮开肉绽吗?
易仕被林伯卿的眼神弄得有些发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脑袋。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好孩子,易仕非常地懂得知错能改的道理:“第一次擦背,下手重了点,对不起。”当然,其中必然还是要加上一些艺术性的修饰的。
林伯卿的眼神又变了。他自然知道易仕话里的失真,不过也没有戳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拖长了语调道:“哦~第一次啊?”
易仕红了脸,把在自己手里捏得不像样子的浴球扔到了林伯卿身上:“快点冲干净,我去找药!”然后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然后,又在林伯卿笑得打跌的眼神中飞快地冲了进来,把手上的泡沫冲干净。此时,他的脸已经红得快烧起来了。
当林伯卿下身围了一条浴巾,赤裸着上身走出来的时候,易仕正坐在床边研究着手里胭脂盒大小的一样东西。正是少年向青年转型的年纪,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稚嫩,因为是侧面望过去的缘故,睫毛看起来尤为纤长,盯着手上东西的眼神,是那样专注。
大概是察觉到了林伯卿的视线,易仕抬起头,朝他扬了扬手:“过来,上药。”或许是因为先前囧囧有神的一幕,所以易仕的话简短到了一定程度。
林伯卿走过去,视线越过易仕黑得发亮的眼睛,落在他手上,正确点说,是他手上拿着的那个盒子。小小一盒,圆圆的,像极了美人梳妆台上的胭脂,就连外壳的颜色,也是透着瑰丽的绯红。
“这是什么?”看着这造型奇特的盒子,林伯卿心里开始吃不准了。他是真的想给自己上药吗?还是说,其实想趁他受伤的机会给他的伤口上撒些辣椒水,蜂蜜什么的?
“这个啊?”易仕扬了扬手里的盒子,“哥哥给我的啊。我前两天手肘在墙上擦了一下,破了一块皮,哥哥就把这个拿给我了。很好用的。你后面伤的面积比较大,这个是膏状的,散开来效果会很好的。”以为林伯卿不清楚这是什么药才问,易仕很好心地给他解答了一遍。
看样子,他是真心想给他上药了。林伯卿舒了口气。
易仕让林伯卿在床上趴好,从盒子里挖了一点药膏出来,抹在林伯卿的背上,然后再一点一点地用手掌把药膏晕开,掌下用力,让药膏均匀地散在各处。
林伯卿只觉得手掌移动间,背上说不出的舒服。药膏带着丝丝清凉,渗入伤口,原本火辣辣的地方一下子就变得舒爽了很多。而且,易仕在化开药膏的时候,多多少少带上了一点按摩的手法,这让林伯卿觉得更加舒服了。或许,可以想个办法,让他做自己的专用按摩师?林伯卿的脑袋里又开始转悠起了某些不良的想法。
“好啦!”总算是涂完了药膏,易仕拍拍手掌,脸上显出愉悦的神情。
“咳,好了啊?”林伯卿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背上的伤口不再火辣辣地疼,力道恰好的按摩让他浑身舒坦。他还想再多享受一会儿呢。
“嗯。你把衣服换上吧。我去洗手,张嫂应该已经做好饭了,等下一起出去吃饭。”大概是把人弄破皮,又亲手给人涂了药的缘故,易仕对林伯卿的态度也亲近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横眉冷对的同时又拼命躲着人家了。
而享受了上好服务的林伯卿,也难得好心情了一把,大大方方地让易仕脱离了他的魔爪,拿起衣服穿戴起来。反正来日方长,他并不着急,不是吗?
第10章
在经过了浴室的伤人事件和卧室涂药的温馨小剧场之后,家里的气氛陡然和谐了起来。当易仕欢快地在饭桌上落座的时候,一点也看不出他对林伯卿咬牙切齿,欲除之而后快的表情了。这让易绅和林仲卿都很诧异。所以,当林伯卿穿好衣服到餐厅准备吃饭的时候,敏感的觉得,餐厅里的气氛有些古怪。可是,古怪的源头却不在那个小家伙身上,而是在自家弟弟和弟媳妇儿身上。
“哥,坐。”俨然已经是这个家的半个主人的林仲卿,熟门熟路地招呼自家大哥落座。他早就接收到了爱人的眼神——先吃饭,再算账。
凉拌海带丝,肉末豆腐,西芹虾仁,红烧狮子头,再加一锅香气扑鼻的时蔬鲜汤,让易仕食指大动。一代看吃,二代看穿。易仕上辈子是大家族出身,对美食自是有一定的品鉴能力,即便是他,也一直对张嫂的手艺赞不绝口。所以,他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张嫂明明有着五星级酒店大厨的水准,却待在他们家里做保姆。然后今天,他一直以来的疑惑有了解答。
“唔,张嫂做的狮子头味道就是地道。”第一次来易家的林伯卿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张嫂的名号,并且对她的拿手菜充满了感叹和回味。一看,他就是认识张嫂,并吃过张嫂做的菜的。
原来,以前的易仕不仅认识林仲卿,还认识他这个孪生大哥的。不明真相的易仕扒拉着碗里的饭粒,理所当然地想着。所以,他今天搞的这个乌龙,完全是他自找的。
“张嫂原本是在我家做事的。你搬出去之后易绅生了场病,我干脆就让张嫂过来了。”“姐夫”林仲卿在一边充满了“善意”地解释着,还不忘把碗里的狮子头夹成两半,放了一半到易绅的碗里。
易仕沉默了。根据林仲卿话里的语气,易绅的生病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虽然不是他的错,但他占了人家的身子,连带的,自然也要接收他留下的“恩怨情仇”。这次是自家的大哥还好点,他只希望,以后走在马路上的时候,不要跳出来一个曾经和“他”相爱相杀的人。若是真的发生了这种事,那么,他这个如此热爱生命的人,估计会头一次生出想死的念头。这样一想,易仕的心情瞬间低落了下来。
正在把爱心狮子头送进嘴里的易绅看到弟弟的样子,横了林仲卿一眼,把刚送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咬一口的那半颗狮子头重新放到了碗碟里,然后拿调羹拨了一大勺虾仁,送到易仕的碗里:“这个虾仁是张嫂手工剥的,很嫩很新鲜,多吃点。”然后又从同一盘菜里拨了一大勺的西芹放到林仲卿碗里,“多吃点蔬菜,有利身体健康。”
林仲卿被爱人的笑容冷得抖了一下,回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但是在爱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只能哭丧着脸,苦哈哈地努力地把那些芹菜咽下去。是哪个老祖宗把这么难吃的东西当做食物的!
作为另一个把芹菜类作为最讨厌的食物之一的人,林伯卿看着自己弟弟受苦受难的样子,心情大好,胃口大开,这会儿也不计较饭桌上只有红烧狮子头这一道肉食类菜肴了,夹了一个狮子头啃得津津有味。
易仕原本不知道林仲卿讨厌吃芹菜,这会儿也看出来了。知道哥哥是为了自己在警告爱人,心情一下子也好了,胃口也回来了。喜欢吃水里出产的食物的他对准了碗里和菜盘子里的虾仁开始了扫荡。
一顿饭,除了林仲卿,其他人都吃的心满意足。他不仅要吃下那些难以下咽的芹菜,还要监督易绅不要喝太多汤。张嫂熬的时蔬鲜汤用的是她熬了一下午的筒子骨做的汤底,浓郁的香气中混着蔬菜的清香,又夹着玉米的香甜,喝起来顺滑爽口,齿颊留香,一直是易绅的心头爱。怕爱人喝多了汤撑着,伤到胃,林仲卿只能时时看顾着。看易绅的样子,只恨不得整个钻到汤锅里去了。为此,林仲卿挨了爱人不少的白眼,并附赠了一勺又一勺的西芹,直让林仲卿欲哭无泪。
吃完饭,一伙人移步客厅。
林伯卿是第一次来,对放在客厅博物架上的照片赞叹不已。上面都是野生动物和非洲大草原的风景图,看着充满了灵性和苍茫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