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醉长安——梅弄影

“洗澡啊，不脱衣服怎么洗？”骆闻笛答道，然后走到屏风后面。

原来在楚书生忙着看夜景的时候小二已经很周到地把洗澡水给送了上来。楚书生看着屏风上的人影，然后发呆。

叔真是个美人啊，虽然从前叔常常说大地方有很多漂亮的人，让自己不要留恋小家碧玉，可是来了长安，我在大街上似乎也没找到比叔更好看的人呢……

“呆子，在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

“小二换了水了，现在轮到你洗了，快去吧。”

夜间时分，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楚书生终于还是没有收敛住好奇心，开始发问了。

“叔……”

“嗯？”

“为什么不要两间房啊？”

“嗯，因为我习惯抱着你睡。”

“可是……可是在家的时候你也没和我睡一块啊！怎么会习惯？”

“嗯！叔到了陌生的地方总会不习惯，所以就会有反常的举动，这反常的举动呢，就是抱着你睡觉！你懂了吗？”

“嗯……似乎有些明白了，不过天气好热啊！”

“你在嫌弃叔？”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啊！”

“那不就结了！睡觉！”

楚书生觉得叔有些奇怪，但也说不上为什么。第二天他们走在大街上，路上的行人纷纷朝着叔的方向看。楚书生想了半天才发觉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觉着路人看他叔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个是叔长得太好看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第二个是……叔穿的衣服跟炎热的天气严重不搭。

比起刚刚见着叔的时候，叔是穿的少很多了，但身上还披着那雪白的狐裘。虽然看着很华贵，但也太热了吧！

“叔，你不热吗？”楚书生傻傻地问了一句。

骆闻笛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看看头顶上的太阳，说道：“好像是有点热。”

“叔，都七月了，你怎么还披着那狐裘？”

骆闻笛眼睛转了转，心想原来他要问的是这个。

放眼望过去，大街上的人就他一个还披着个冬天才披的狐裘，多多少少显得有些怪异。但这是他的皮，怎么能说脱就脱？

“云溪啊，我来你家不是来养病的吗？我的病绝对不能受凉，所以大热天的也得穿得厚实。”

楚书生同情地看了骆闻笛一眼，说了句“原来是这样……”便不再说话。

楚书生愣头愣脑地跟着骆闻笛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被他叔的话给惊回了神。

“云溪，你不是要买书吗？进去看看吧。”

“喔，是啊。”楚书生目视前方，原来是一家书斋。

他生在小小的山村里，何时见过这么多的书，顿时看花了眼，在里面挑挑拣拣半天，终于选了几本自己需要的书籍。骆闻笛给他付了账，接着两人继续逛。

回去的时候人多，走着走着，就不见了骆闻笛的身影。楚书生左顾右盼，还是没有找着，只好一个人慢慢地走回去。

“公子，要不要过来喝杯茶？”一个打扮妖艳的红衣女拉住了他，然后忙着把他往楼里拖。

楚书生正纳闷着，从另一边又冒出一个穿紫衣姑娘。“公子，我们这边的茶饭都比那边强的多，不如来我们这边吧。”

楚书生红着脸想躲开些，不料前边又冲出两个穿绿纱衣的姑娘，也是要他去楼里喝茶的。

楚书生晕了头……

“姑娘，在下哪家也不去，在下还有事……”

可虽然这么说了，那些姑娘还是忙着往他身上挤。大热天的，姑娘们又穿的少，楚书生的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又不敢下重手去推开那些姑娘，生怕伤了她们。

“放手！”

楚书生回过头去，站在他身后的赫然是他那美绝人寰的叔叔。

“你们几个放开他！”

叔一发话就是不一样，那几个姑娘都被吓住了。楚书生拍拍胸口，站到他叔身边去。骆闻笛看了书生一眼，急忙把他拖走了。

“云溪啊，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啊？”楚书生不解地看着对面那人。

“那条街上全是青楼，下次看清了再去，不然被活剥了都不知道。”

“青楼！！”楚书生惊讶道。“原来是青楼啊！那我以后再也不往那边去了。”

爹娘生前都说青楼是花花公子才去的地方，让他一辈子都离这些地方远点。他从前还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今天总算知道了。

听见楚书生的保证，骆闻笛笑着拍拍他的脸。“乖，像云溪这样单纯的人，还是不要去的好，免得被带坏了。”

楚书生脸又红了红，低头去看自己的鞋子。“叔，我们回去吧。”

“急什么，长安城这么大个地方，好玩的东西多得是，忙着回去干什么。走，我们继续玩！”

第四章：月老的庙

在大街上走了一圈，很快就到了黄昏。走到灞河边上，只见两岸种满了杨柳，柳枝在夕阳中摇曳生姿。楚书生往四周望去，见前面有座小小的庙宇，庙宇虽小却香火旺盛得很。

“叔，那边是什么庙啊，看起来和我们那边的庙宇都不一样。”楚书生指着前面的那座庙问道。那庙里来来去去的都是些女子，还有很多是结伴去的。

“那是月老庙，求姻缘的。去的多半是女子，你想不想去看一看？”

“嗯，还是不必了。哎，叔，真的不必了……”还没等楚书生回过神，骆闻笛牵着书生的手就往庙里去了。“想去就去嘛，不急着回去。”

庙里香火旺盛，女子们都诚心地求签问卦，就盼着自己能有个好姻缘。

庙的角落处坐着一位老人，“两位公子，看相吗？”他缓缓说道。

“不……不了，我们只是进来看看……”

骆闻笛眼睛转了转，说道：“老人家，你帮他看看姻缘。”骆闻笛牵着楚云溪的手，然后把他的手展开来，伸到那老人面前。

那老人细细看了一会儿说道：“这个手相我还真说不上是好是坏，这位公子命里无子，却有真心人一世相伴，一辈子幸福安康……”

楚书生拉回自己的手看了一下，“老人家，你说的是真的吗？”

那老者微微笑道：“当然，我看的相，大多都是准的。公子，有很多事强求不来，无子也未必是坏事……对了，公子您的桃花运就要到了，莫失良机……”

楚云溪又盯了自己的手半响，最后叹了口气。怕自己一辈子都是个穷酸书生，没人愿意嫁给他吧。不过……那位陪自己一辈子的人又会是谁？无论是谁，他都会珍惜的。

“云溪，别相信这些有的没的，说不准那是骗人的。”

骆闻笛当着老人的面就说了出来，但那老人并未生气，反而笑道：“这位公子，您要不要也让老夫看看？”

“不必了，这是看相的钱。”说罢他将一小锭银子放在老人手中，拉着楚书生就要离开。

那老者继续道：“呵，怕是……公子不敢让老夫看吧。”

骆闻笛没有回头。“有什么敢不敢的，我就是不信那一套。”

楚书生回头看了那老人一眼又被骆闻笛拉了回来，“别理他！”

“知道了。”楚书生紧紧跟在骆闻笛后面，走出了月老庙。

天边的余光还未散去，依稀看得见几片红霞。骆闻笛突然转过身来说道：“云溪，你是不是很不开心？”

“啊？没有，我没有不开心，我觉得叔似乎有些不开心。”

骆闻笛拨了拨楚书生额前的碎发。“我是不高兴他乱说。”

刚刚在里面的时候他总觉得那老人似乎看到了什么，现在他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身上应该没有什么妖气才对。可那人的眼神……

看来长安街上果然多异士。

天黑的时候，他们回到客栈。楚书生又趴在栏杆上看夜景。长安的人民果然富足，个个都精神焕发的。

“云溪，你下去看看，怎么小二还没把饭菜送上来。”骆闻笛在屏风后边沐浴，洗着洗着就想起来两刻钟前叫小二送上来的饭菜还没送呢，他想吃鸡了。

“好。”

听见骆闻笛的话，楚书生马上往楼下去了，到了楼下才知道出了事，小二掌柜全顾着站在门口看热闹了。

楚书生站在后面只见一个大汉捏着一个小姑娘的手，那姑娘则是哭哭啼啼的，一脸的不愿意。旁边有人劝说那大汉放手，却又不敢太大声，怕那大汉找麻烦。

楚书生问了旁边的人才知道原来这小丫头是最近来的卖唱女，颇有些姿色，不过卖艺不卖身的，而那大汉非要出钱把人家小姑娘给买下来当侍妾。

旁边人有指责的，也有叹气的。这大汉是长安一霸，宫里面有人撑腰，无怪乎他敢在这儿闹事。

那大汉见人渐渐多了起来懒得再闹下去，就硬拖着那女子往前走。路上来了几个打抱不平的小少年要救那姑娘，却被大汉几下打倒在地。众人见那大汉好生厉害，便没人再敢上去阻拦。

“没想到这太平的长安街也会有这等事情发生。”楚书生摇摇头，走上前去。

“这位大哥，众目睽睽之下，你竟敢做出这等违法乱纪的事情，当真是目无王法。”

大汉停下来看着面前这个书生，笑道：“你这穷书生，浑身没几两肉，管的还真多。劝你还是回去好好念书吧，若是再纠缠，当心我让你考不了科举！”

那女子抽噎着，断断续续道：“公子，奴家知道你是好心，这份心奴家领了，可你不是他的对手，还是快走吧。”

楚书生摇摇头，道：“发生这种事情，我不能不管！”

“好，你要管，就用你的拳头来管！”

楚书生见那小姑娘哭哭啼啼一脸的可怜相，又想起自己是孤儿从小没爹娘疼的，真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还苦。他硬着头皮往前面走了几步，踹了那大汉一脚。没想到那大汉纹丝不动，他的脚倒是给踢疼了。

“看来你是真要和我打了？”那大汉吧小姑牵在后面，以防她乘机跑掉，然后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打了楚书生一拳。楚书生立马被打倒在地。楚书生从小没和人打过架，哪里是那大汉的对手？

“看看，我只出了一分力气你就这样了，我要是用了全力，你还不立马被我给打死了！”说完又要拖着那小姑娘走。经过刚刚的事情，大伙都怕了他，不敢再上去凑热闹。

眼看着那大汉就要把小姑娘拉走了，楚书生往那汉子的腿边扑去，不然他走。

“大家快来帮帮忙啊，不能让这恶棍继续再作乱！”

旁边站着的人虽说有想上前去帮忙的，却又害怕那大汉害怕得紧，一时间无人应和。

“你这穷书生，你今天硬要找死是吧。”说罢对着楚书生又是一脚。

楚书生死拽着大汉的裤子不放手，也不管那大汉是不是要继续揍他。

“住手！”

这时一位穿黑衣作剑客打扮的人出现在路口。众人见那大汉停下脚纷纷替书生捏了一把汗。

“当街强抢民女，还殴打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的罪行不小啊。”

“你又是谁？也敢来挡我的道！”

那人将头上的斗笠拿下，把剑拿了出来。“你还不配让我挡道。”

“你说什么？”大汉放开手，用眼神威胁那小姑娘。因害怕那大汉，虽挣开了束缚，那姑娘也不敢乱走。

“哼，看你瘦瘦弱弱的，我就不信你能打得过我。”说罢双拳紧握，就朝那人冲去。

黑衣的剑客不慌不忙，剑鞘也不解开。大汉过来的时候只微微一侧身便躲过了大汉的拳头，而那未解开剑鞘的剑直直往大汉后颈劈去。

众人只听一声闷响，原来那大汉已经倒在地上。

黑衣剑客走近，见姑娘没什么事，便扶起还在地上的楚书生。“兄台，你还好吧。”

楚书生浑身疼痛难当，咬着牙回道：“还成。”

“谢谢大侠救命之恩！”姑娘跪在地上，眼睛里全是感激的泪。“多亏了大侠，民女……民女才能从那恶霸手上逃脱，大恩大德难以回报……”

那剑客不在意地摆摆手，“好了好了，不用客气。你要谢就谢这位书生，他手无缚鸡之力还跑出来给你出头，真是难能可贵。”

那姑娘转了个方向，对楚书生道了几声谢。楚书生红了脸。“没……没事，这是……这是应该的……”

“姑娘还是赶紧离开吧，免得再惹上是非。”那剑客继续道。

“谢谢恩公，如果有缘，小女子定当报恩公大恩。”说完看了两位恩公一眼，才慢慢转身离开。

第五章：剑客碧染

“你的伤不要紧吧，我看看。”那剑客说罢低头去给楚书生看伤势。

“不……不用了，都是小伤，不碍事的。”

“还说是小伤，我看都伤到筋骨了。”

“你拉着他干什么！还不放开！”骆闻笛洗完澡发现书生还没上来，小二也没来送饭，便穿上衣服往楼下走。走到外面发现不远处有人闹事，心想着那傻书生定是去看热闹了，便没怎么在意。后面走近一看，楚书生鼻青脸肿的，旁边还站着一个江湖人，手正放在楚书生的肩上。

骆闻笛顿时就发了火。

“叔……”楚书生叫了一声，扯到了伤口，疼得脸都扭成一团。

“是谁干的！是你？”骆闻笛指着那剑客。没想到自己就洗个澡的功夫楚书生竟然就被人给欺负了，他连保护他都做不好，那还报什么恩！

“兄台误会了。”

“不是不是！叔不是他干的，是躺在地上的那个。多亏了他，我才得救了。”

骆闻笛和那江湖人对视了一会儿才撤回视线，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楚书生身上。他把楚书生给拉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楚书生脸红红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街上的人都在对他行注目礼而骆闻笛本人却不知。就算长安是个大地方，这样美的人还是少见，而且那人还是个男的。

“事情完了，我该走了。”说完那剑客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药瓶给楚书生。“这是伤药，祖传的，相信对兄台的伤有好处。”

楚书生见他转身要走，情急便大喊了一声。那人转过身来，“兄台还有什么事吗？”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剑客微微一笑，说道：“我做事从不留名，不过我把你当朋友告诉你也无妨。我叫碧染，何碧染。”

“碧染……”楚书生重复念了一遍，碧染已经走远了。街上的人还没有散去，有好事者上去探了那大汉的气息，发现已经没气了。众人见状也无人管他，就任凭他躺着。

不一会儿巡城的人终于巡到这儿，看见了那大汉的尸首。问及那大汉的死因，街上的人不是说他自己醉酒失足摔死的就是说不知道。巡城的人就当是他自己摔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