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是凤鸣王子,留在朕这里会有人说朕把你作为了质子,会给旁人寻朕麻烦的借口
。”
何欢点点头,他明白。
“皇帝哥哥,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会的。你父王也想你了,早些回去吧。”
“皇帝哥哥,我会想你的。”
“……”
“三殿下。”
何欢猛然扭头,当他看到唤他的人时,他尖叫一声扑倒了对方的怀里:“申公公!”
“三殿下,您可让奴才担心死了。”申木抱稳何欢,心下松了口气。
“申公公,我父王还好吗?”
“好,王很好,就是很想殿下。”
“我也很想父王。”
见到了家里来的人,何欢一扫刚才的难过,满脸的欣喜。温桂在一旁撇撇嘴,这位三殿下还真是多变,幸好他要走了
,不然还不知会给皇上惹来多少麻烦呢。
与何欢说着话,申木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秦歌,秦歌让他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
五日后,何欢在嚎啕大哭中泪别了秦歌,踏上了返家的路。他这一走,不少人都松了口气。有梁王、有梁王他弟,有
盼着皇上早日娶妃的大臣们,有被他整日说喜欢的公主。不过也有人舍不得,何欢的孩子心性很对秦歌的胃口,他恐
怕是唯一一个因何欢的离去而生出些不舍的人。而他更不舍的是随何欢一同前往凤鸣的梁王伍子昂。
为了表示大东对凤鸣的友好,秦歌特派伍子昂率领三百精兵护送何欢一行人回去。站在城门口看着队伍远去直至不见
,秦歌忍着股间的不适在何欢的搀扶下上了銮驾。昨天他以与梁王商谈要事为由陪了那人整整一天,也在床上躺了整
整一天,那人似乎要把分别的这段日子所有的欢爱全部提前讨回来。
“秦歌,我不在京城,你要处处小心。孔谡辉这阵子要解决他的事,怕是无心顾及你这边,你能不出宫就不要出宫。
我虽然在你身边多放了几名小鬼,但还是不放心。”
“朕会注意,你远去凤鸣,要当心。听何欢的意思,他的那两位兄长并不好相处,你要都提防。”
“我会的。”
侧躺在銮驾里,秦歌想着天亮前他还与伍子昂相拥在一起,现在他却孤孤单单地坐在这里,心下怅然。可接着,他又
淡淡地笑了。他是帝王,却不是孤家寡人,他有心爱的人与他一起担负这天下,担负这一切。
“温桂。”
“奴才在。”
“到梁王府去,朕要去看看范老太太。”
“是。”
第七十三章
帐篷里,伍子昂正在给秦歌写信。他已经写好了一封,但那是官面上的信,是梁王要呈给皇上的信,而他现在写的是
给秦歌的信,是伍子昂给秦歌的信。凤鸣国都距离大东朝的京城路途遥远,此去来来回回起码要八九个月的时间。每
每一想到这里,他都分外煎熬。可是为了他和秦歌的将来,为了他的“只手遮天”,这样的分离今后会常常出现。
女贞国使团来京时,因为他府上的鹿儿酒,他和越勒耶套上了交情;此次送何欢回凤鸣国,秦歌又给了他与凤鸣王室
攀交情的机会。权势需要花时间,需要一点点地慢慢抓到手里。对于他的“得宠”,朝中的顽固派人心惶惶,为了安
抚这些人,秦歌在这个时候选择派他送何欢回凤鸣。待到他从凤鸣回来的时候,咏春宴上的那些与他交好的刚刚进入
仕途的那些人也基本上站稳了脚跟。只要他能顺利地护送何欢回京,再得到凤鸣与大东的盟书,秦歌要封赏“宠幸”
他也就事出有因,那些眼红他的人也无话可说。
“呼……”
吐了口气,伍子昂抹上手腕上的羊脂玉手串,小鬼送来了消息,温桂和孔谡辉出宫了。没有人管着,秦歌会不会又不
注意身子彻夜批阅奏折了?算算日子,他赶不上柳双生产的时候回去了,这样也好,他不在京城,子英也能多些借口
陪陪柳双。
秦歌:
我很想你,这一路上我都想快马加鞭返回京城见你一面。但一想到我的梁后之路,我强忍了下来。你的用心,我不能
辜负,儿女情长不是你要的。你要的是我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我的只手遮天。为了这一日能早些到来,我什么都
能忍,唯独一件事:那就是你心里的人不再是我。
秦歌,若有空,你就到咱俩的小院里去坐坐。在我心里,王府不是我的家,那处小小的院子才是我想要回去的地方。
我想你,没有你在身边,每一晚都异常的难熬。睡不着的时候我就摸着你送我的手串,想着你我在一起的时候,我才
能迷迷糊糊地睡下,可梦里一梦到你我就又醒了。因为我抱你的时候双手落了空打到了我自己。
秦歌,虽然宫里的御厨做的菜不如我,但你也得多吃点儿。你不知我有多担心,好在现在天热了,你怕冷的手脚不会
再冻伤,可天热了我又担心,担心你吃不下睡不好。秦歌,答应我,答应我你会照顾好自己。
把心里的思念及担忧一个字一个字的全部写下来,伍子昂停不下笔。每一天都有很多话想对那人说,但为了避免麻烦
,他不能天天给那人写信。
写了快一个时辰,伍子昂才把信写好了。把官面上的信交给专人送回京城,他把私信交给带来的一名小鬼。
帐篷外静悄悄的,除了巡夜的侍卫外,大家都睡了,伍子昂和衣躺在床上了无睡意,满脑子都是秦歌情动的模样,还
有他嘴角淡淡的笑。
……
服侍了皇上睡下,温桂放下床帐,吹灭了几只蜡烛,点了助眠的熏香这才轻声退了出来。今夜是阎日值夜,他可以回
去休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孔谡辉平时习惯靠着的墙角,温桂平静的面容下却异常的担心,自从王爷送何欢回凤鸣之
后已经十来天了,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孔统领。他和皇上禀报了此事 ,皇上只说孔统领请了假,孔统领回来后他要格
外仔细孔统领的言行,有任何异常都要及时禀报。
暗暗吐了口闷气,温桂出了寝宫,交代了今晚值夜的另外几个太监晚上要注意的地方,他没有往自己的住处走,而是
去了孔谡辉的小院子。院子里和前几日一样没有半点的灯光,说明主人还没有回来。
在院子外头张望了一会儿,温桂进了院子,推开孔谡辉没有上锁的门。这人似乎毫不担心有贼人会来,门从来都不锁
。很熟悉地进了屋摸黑走到桌边,温桂找出打火石,点燃了烛火。亮堂的屋内不像过去那样乱七八糟,反倒异常干净
整齐。温桂取来扫帚,把前天刚刚扫过的地板仔仔细细地扫了一遍,又拿拖布拖了,然后擦桌子、扫床。
没有了主人的屋子尽管十分的干净,可温桂就是觉得少了些什么。自从他跟着皇上、王爷遇到险些见了阎王的孔谡辉
后,这五年多来两人一直是随侍在皇上的左右,突然有一天这人不在了,少了有人跟他说“劳烦温公公给我拿些吃食
”,温桂只觉得非常的不习惯。一个人在孔谡辉的屋子里,温桂有些想念和那人拌嘴的日子。
“有什么事需要离开这么久呢?”收拾完的温桂呆坐在床边喃喃低语,“孔统领不是说他的亲人早就过世了吗?还是
……”想到那时候那人浑身是伤,身上带毒还被人追杀,温桂就不禁打了个寒颤,孔统领不会出事了吧。若真是那样
可怎么办?王爷不在京城,皇上对孔统领似乎又起了怀疑之心,万一……越想越害怕的温桂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
,可当他一抬头,却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啊啊!!”
尖叫声被对方捂在了手里,同一时间,温桂被对方的另一只手给牢牢锁住了。当他看清了对方的脸时,他脚下一软若
不是被对方抱着,他一定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温公公多日未见在下,似乎甚是想念在下啊。”来人恶劣地开口,放开了捂着温桂的那只手,却没有放开搂在温桂
腰上的手。
“孔统领!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咱家差点被你吓死!”温桂面红耳赤地低吼,心因为对方的这句话而跳得
厉害。
“温公公还没回答在下有没有想念在下呢。”突然回来的孔谡辉不打算放过温桂,坏笑地问。
温桂向两边瞟了瞟,结舌:“咱家,嗯,孔统领一声不响地就不见了,咱家是想问问,呃,问问孔统领是不是遇上什
么,麻烦了。孔统领毕竟与咱家,相识多年,咱家关心关心,也是,应该的。”这时候,他发现自己被孔谡辉双手搂
着腰,温桂的脸更红了,急忙就要挣脱。
孔谡辉放开了手,脸上的不正经变成了为难:“在下最近是遇到些麻烦,可能需要温公公帮个忙。”
“麻烦?什么麻烦?”温桂的眼里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担心与焦急。
孔谡辉盯着他的双眸闪过莫名的情绪,他叹口气:“算了,温公公一定不愿意的。”
“你都还没有说怎么知道我不愿意?”温桂急了,“只要不是对皇上不利的,我都愿意!”连“咱家”都忘了。
“真的?”询问中隐隐有一丝期待。
“孔统领快说吧!”见这人平平安安的,提着的心放下一半。
孔谡辉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严肃,他弯身,凑到个头不及他下巴的温桂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温桂的眼睛瞪大了。
当他说完后,温桂为难地说:“皇上那边我要伺候着,就是出宫也得有皇上的旨意……”
“若我能跟皇上讨了旨意,温公公可否愿意出宫帮我?”
稍稍避开喷在耳朵上的热气,温桂诧异地问:“皇上能答应吗?”
“温公公只管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
温桂差点就要说出“愿意”了,可一想到皇上让他监视孔谡辉,他又不愿意了。他不能背叛皇上,又不愿意背叛孔谡
辉,他低下头,半天不说话。
“唉,人情冷暖啊……温公公刚才还说只要不是对皇上不利的,就都答应,现在却又不做声,这不是耍人呢么。”
孔谡辉的眼睛里是与他的口吻全然不符的捉弄。
温桂还是低着头,低声道:“我,刚才是我失言……我是总管,要操心宫里的事,我哪里能随便离开。”他突然发现
自己做不到监视孔谡辉,做不到把孔谡辉的一言一行全部禀报给皇上,这人平日里虽然总爱欺负他,可是……他做不
到。
“温公公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勉强。”孔谡辉转过身,背对着温桂淡淡道,“夜深了,温大总管是不是该回去歇着
了?”
温桂的身子瞬间一震,他咬了咬牙关:“我是该回去了,孔统领也歇息吧。”然后他低着头走了。
透过开着的窗子看着肩膀垮下的人离开了,孔谡辉的嘴角上扬,然后发出了低低的笑声,接着笑声越来越大。欺负温
大总管可是会上瘾的。
第二天一早,当几乎一夜没睡的温桂来到皇上的寝宫伺候皇上更衣时,他非常意外地看到孔谡辉竟然也在,而且还窝
在他习惯靠着的那个的墙角。心不知为何怦怦直跳,可接着就是一阵刺痛,总之是十分的不舒服。
对着铜镜看着温桂低头给自己更衣,秦歌淡淡开口:“温桂,刚刚孔谡辉向朕请求,要你出宫帮他一个忙,朕允了。
”
“皇上?!”温桂猛然抬头,震惊,慌乱。
秦歌面无表情地说:“朕一直未曾问过孔谡辉的来历,他也从未对朕说过。朕允你同他一道出宫便是趁此机会查清他
的底细。他在朕身边虽然已经多年,但这阵子不太平,朕不得不小心谨慎。朕不能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在身边。”
“皇上……”温桂惶惶然的。
秦歌又道:“当然,朕派你去也不全是查探他的底细,孔谡辉这几年对朕很忠心,他向朕开了这个口,朕也不便回绝
。只要能证明他不会对朕不利,朕不会介意他的出身。朕知你与他共事多年,让你监视他也是难为了你,那你就更要
为他证明他对朕的忠心,若他真有了什么麻烦,你也可代朕替他解决,免了他的后顾之忧。”
温桂的双眼顿时一亮,他相信孔谡辉对皇上绝无二心,若能证明孔谡辉的忠心,那……温桂跪了下来,伏地磕头道:
“奴才愿意去,奴才愿意为皇上分忧。”
“一会儿你收拾收拾便随孔谡辉出宫吧。”秦歌伸出递出一个腰牌,“这是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有麻烦的时候就拿
出这个,切记,出宫在外尽量不要泄露出你的身份。”
“奴才记下了,奴才谢皇上恩。”温桂双手不稳地接过。
“起来吧。”
温桂站了起来,双眼泛红地说:“皇上,王爷不在京城,奴才又不在您身边伺候,您一定要注意您的龙体。”说到最
后,已是哽咽了。
“去吧。”
“是。奴才,那奴才走了。”
温桂擦擦眼睛,收好腰牌,又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走了。
他一走,孔谡辉走了进来,下跪叩谢。秦歌沈声道:“朕习惯了温桂在身边伺候,你要把他毫发无伤地给朕带回来。
”
“皇上放心便是,谢皇上成全。”
“你要的人朕已经交代了阎日,你去找他。”
“谢皇上。”
孔谡辉站了起来,很严肃地说:“属下此去仅是解决前尘之事。”
秦歌点了点头,孔谡辉走了,他没有等温桂而是先行离开了皇宫。
在秦歌抵达御书房后,温桂拿着皇上给他的腰牌,以为皇上办差为由坐着马车出宫了。当马车行驶了一段路,路过一
条小巷子时,一道人影闪进了他的车里。马车朝城外驶去,直奔梁王伍子昂在城郊的私人别院。
在温桂走后,秦歌命阎日暂时接替温桂的植物,担任太监总管。这位总是面色惨白,跟幽魂一样走路没有声响的小太
监突然一步登天,羡煞了不少人。在众人议论纷纷温桂是不是被皇上给贬了,或是被阎日给挤兑了的时候,阎罗殿的
势力正式地渗入了皇宫大内。
……
“啊!!救我……救我……”
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惨叫声,温桂身上的寒毛全部竖了起来,起皮疙瘩也起来了。他扭过头小声问身旁的人:“里面
的人,是谁?”
“嘘……”孔谡辉拉着他来到窗边,指指窗户纸上的一个圆洞小声说:“看着,记得不要出声。”
“哦。”温桂凑了过去,一只眼睛看向屋内,当他看到屋内在喊救命的人时,他的脸刷的红了,连连倒退了两步。窗
户正对的床上有一个全身赤裸,四肢被绑在床上的人!那人凌乱的头发遮住了面容,不过就刚刚那一眼温桂仍看出那
人是男子。
“嘘……”有一声噤声,孔谡辉在窗户上又弄了一个洞,搂着温桂的肩膀把他拉过来,“仔细看着,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