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怨念无比的饭吃完,赵萧桐带着怨气离开了让他伤心的饭桌,跑客厅里窝着去了,夏阳笑笑,收拾碗筷进厨房洗涮,也不理他。
不过等夏阳洗完碗出来,就看见赵萧桐站在窗户边抽烟,脸上一扫之前的哀怨,反而有些凝重,这让他心里生疑,连忙走了过去。
“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夏阳伸手帮他揉了揉太阳穴,问,“出了什么烦心事了?”
赵萧桐掐灭了香烟,摇摇头,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我儿女情长了。
“哦。”夏阳也没追问,就这么陪他站在窗前吹风。
刚才那点时间赵萧桐就在想,自己是很想和夏阳一直这么过下去,就像夏阳刚才在饭桌上说的,他们俩吃饭不会抢菜,互补着呢。可是想起周景文,那可是个大疙瘩。
仔细想来,周景文会那样对夏阳,大概是因为知道了自己从中安排,而夏阳也因此说出都过去了的话,是自己的馊主意造成了那两人最终的结局。
如果夏阳知道周景文并不是抗拒他这个人呢?夏阳会不会仍对周景文留有情分?毕竟夏阳那样乐观的人都因为周景文落过泪,可见用情有多深。
可是他不想放开夏阳,所以没有和夏阳说起这些情况。他是觉得如此一来有些对不起夏阳,可是他又担心夏阳万一知道了会不会再将心放到周景文身上,所以他现在有点后悔跟周景文说这事了。
半晌,赵萧桐才开口问:“夏阳,你现在怎么看……周景文?”
“周景文?好好的提他干什么?”夏阳疑惑地看着他。
“你就说说吧,我想知道。”
夏阳无奈地笑了笑,淡淡地说:“一个故人而已。”
“如果那一次他没有伤你的心,你会不会现在还对他……有情?”
“这世上哪来的如果?”夏阳反问。
赵萧桐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既不能将话说明,又不能问不到点子上,他心里一急,再问:“如果那一次他针对的不是你,是个误会,又如何?”
夏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决绝地说:“没有如果。”
“可是……”
“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夏阳忍不住皱起了眉,他少有在赵萧桐面前如此锋利,多半是顺着他来,但这次不行,话不说清楚赵萧桐似乎就不能明白。
“你无意中折断了一朵花茎,事后去问花能否再为你开放,花还会开吗?即使你是无意,但花茎已经折断,甚至已经枯萎,你要它怎么再开?”
赵萧桐讶然地看着他。
夏阳叹了口气,说:“他已经是过客,我为什么还要回头?”
看着赵萧桐怔愣的模样,夏阳握住他的手,柔声问:“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想起这些事来?”
赵萧桐回过神来,猛地将夏阳抱进怀里,喃喃着:“还好,还好……”
夏阳不明所以,但赵萧桐看起来似乎解开了心里的疙瘩,心里也就松了一口气,无奈地拍着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
这时夏阳才突然想起,我干什么要和他说这些啊?避而不谈不就好了?不过事后想这些也没有用,很快他也将这点疑问抛至脑后了。
夏阳不知道,自己这番话倒是让赵萧桐一直悬着的心实在地落下来了,他以前光想着夏阳是个用情颇深的人,今天才真正见识到,夏阳同时也是个决绝的人,不可能再回头了。
相比起自己今天这番优柔寡断的多愁善感,夏阳才更加像个对感情拿得起放的下、行事果决的男人。说起来,除了天生就有的优势以外,自己有很多地方还真不如夏阳。
真好。赵萧桐默默地想。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我说,你还要抱多久?”夏阳被赵萧桐压得有点吃力,就伸手推他。
已经恢复了的赵萧桐心里想着夏阳的好,就越想征服他,加上他大概也急于证明些什么,和夏阳又靠得这么近,身体很自然地就起了反应。
“一直抱到床上去吧。”
“啥?”
赵萧桐说着,猛地将人举了起来,夏阳一惊,本能地就去攀附眼前的人,于是瞬间就成了夏阳双手扒着赵萧桐的肩,双脚环着赵萧桐的腰,这样一个紧密的姿势。
夏阳瞪他,说:“才吃晚饭就上床,小心你的腹肌都变成脂肪!”
“我这不是被罚三天不能吃肉嘛。”赵萧桐装作委屈地跟夏阳撒娇,“只好委屈你让我吃掉,补充点营养罗。”
“好啊,看看是谁吃谁!”
说罢,夏阳就低头吻住了赵萧桐,伸出舌头将后者挑逗得差点抱不住挂在身上的他。
一吻完毕,赵萧桐喘着气抱紧了夏阳,急匆匆地奔向了卧室。这门一关,室内春光再好也无处窥视,倒是热情的声音不绝于耳。
所以说这两人,在情事方面真是一拍即合,谁也不曾忸怩过。
第二十四章
周景文回公司之后就让人调查夏阳被指剽窃这个事,没过几天,林斐就来他办公室找他,说他可以作证夏阳没有剽窃。
“怎么回事?”周景文问。
“大概是福缘项目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我去他们组办公室办点事,完事后路过夏阳的桌子,他人不在,但是桌上放着些草稿。”林斐慢慢叙述事情的经过,“那会儿我想这么随便就放在外面的草稿,应该是不重要的练习作吧,因为好奇他的功底如何,就拿起来看了看。”
“等我看了个大概才知道,那是他为福缘做的方案的草稿,就放下了。不过光我看见的那部分画面和设定已经初具雏形了,当时就觉得很不错,因此留有很深的印象。”
“他被辞退那天我和他在电梯前偶遇,问起他被辞退的理由,说是剽窃,我看他说起这事并不羞愧,而是无奈,就想其中说不定有隐情,详细问了问。他说是原来给福缘做的方案遗失了,重新做了一份,赶在截止日前交上了方案。”
“我想我就偶尔去一趟他们组,就能碰见他没将草稿收好,想来平常他也不怎么注意的,他说丢失了方案,我想应该是实话,这丢失的方案大概就是被剽窃的人拿走了吧。”
“不过毕竟没有证据,我虽然有心去证实自己的猜想,也看过他最初的方案雏形,可是那会儿福缘的项目还没有完,那些备选的方案我没法查看,直到前些天事情完了后,我才看见夏阳的方案和指被剽窃的方案——”
林斐说着,脸色沈了下来:“的确是我最初看见的草稿里的创意。我想夏阳他不至于从孟志仁做草稿起就开始剽窃吧?再说我没看见过有谁像夏阳这样对他人一点不设防,将作品大喇喇地扔桌上。”
周景文沉吟了一会儿,再次确认道:“你说的都属实?”
“我没必要帮他说谎,我和他没那个交情。”林斐强调自己的立场,“我只是见不得这些龌龊事。”
因为深知林斐的为人,周景文点了点头。虽然说林斐所见不算是铁证,但他在福缘项目初期就在夏阳那儿看见过同样创意的草稿,就很能说明问题。
“还有。”林斐接着说,“我这几天关注了一下孟志仁的作品,发现了这个。”
周景文从林斐手里接过几张纸,是孟志仁作品图片和其他作品图片的对比,一个是孟志仁学生时期省里参赛作品,两个是进公司后在公司参赛的作品,和国外不知名的几个插画家的作品有好几处雷同。
“这是……?”周景文吃了一惊。
“因为我关注过这几个画家,虽然在国内不出名,可以说是冷门,几乎没有人知道,我还是偶然之下才接触过他们的作品。这次仔细看孟志仁的作品,就觉得眼熟,细查之下……果然,他抄袭了。”
林斐说罢,点了点他标注的插画发表的时间,又说:“这还只是我熟知的,我不熟知的有没有抄袭,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从这一点上来看,孟志仁已经有抄袭剽窃的历史,让我对他更加不信任。他又是负责带夏阳的前辈,我怀疑他贼喊捉贼。”
“而且凑巧的是,就在上午,我还在茶水间听见孟志仁说起夏阳,他虽然说的是福缘项目刚开始时夏阳来找他请教,他将夏阳的方案批评得一无是处。他的话正好说明他看过夏阳早期的方案,所以我就更加确定自己猜想的没错。”
林斐顿了顿,说:“这也就是促使我来找你的原因。这下我完全能确定,是孟志仁剽窃在先,嫁祸在后。”
周景文越听心越凉,也越难受,林斐说的话字字在理,他不得不信。
他一向认为自己做事问心无愧,结果这次却没有调查和对质就以剽窃的名头辞退夏阳,虽然那时也的确是留不得夏阳,但这做法实在是不妥。更让他难受的是,他曾大声对赵萧桐说信任自己的属下,结果却出了这样贼喊抓贼的龌龊事。
上层收到夏阳提交的方案后,因为时间差和近来的流言就猜想是夏阳剽窃,找到另一位当事人孟志仁,他算是公司的老资历了,谈话中他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气愤不已的样子,谁会想到是他剽窃再给受害者泼脏水呢?何况众人一开始就对夏阳有偏见。
“我知道了。”周景文看着这几张薄纸,心里却沈得很,他说,“可惜就只有你这些间接的证据,能说服多少人……”
林斐突然就笑了,他说:“我亲眼见了听了自然相信夏阳。而周总,我今天说的这些,你信不信?”
周景文点头。
“那么,也就是说,周总你也认为夏阳没有剽窃,是孟志仁贼喊捉贼。”林斐耸耸肩,说,“这就够了。周总,你是这家公司的老板,公司里的事自然是你说了算。”
周景文眼前一亮,立刻明了,他按下内线,让秘书找几个人去查孟志仁进公司以来所有作品是否有抄袭他人的地方。
“周总已经有想法了?”林斐浅笑着问。
“当然,这种人我可不敢再留。指不定哪天他惹出什么大事来,公司名声也就被他搞坏了。”
周景文说罢,谢过林斐,让他回去忙正事去了。
他是临渊的老板,他当然可以二话不说就辞退孟志仁,但是他还是想师出有名。抄袭其他已经发表的作品,孟志仁就算再能狡辩,这样如山的铁证也能让他住口。
当然,那之后自然是周景文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他要是说夏阳没有剽窃,而是孟志仁嫁祸,那这就是事实,谁敢说不是?
再过了一周有余,秘书将收集到的关于孟志仁抄袭剽窃的对比图整理稿就放在了周景文桌上,他看着看着就冷笑出声了。
孟志仁,这人还真是给他,给临渊长脸啊。
专拣着国外不出名的冷门的甚至已经过世的画家的作品抄,只要有点创意和想法的东西,就没有不敢用的。也还真是他运气好,这么几年了都没有被发现。
周景文叫了人事科的负责人和孟志仁那组的组长来,将这份资料拍在他们面前。
“自己看看。得亏他混了这么几年还只是个设计员,也没有主持过什么项目,不然要是广告放出去被人指抄袭,临渊笑话可就闹大了啊。”
人事科的立刻就问:“要拟辞退书吗?”
“当然!不辞了他给自己招黑吗?”周景文气道。
组长擦了擦汗,赔笑说:“是我们疏忽了。不过这次福缘的方案,他……”
提起福缘的案子,周景文就更加气恼,他一拍桌子,说:“他当整个临渊都是傻瓜笨蛋在耍!这回福缘的案子,根本就是他自己剽窃在先,嫁祸夏阳在后。装得倒挺像,哼!”
“不会吧。”组长一脸诧异,说,“他在公司工作了几年,不像是……”
“不像是会剽窃他人的人?”周景文帮他说完了下面的话,就看见组长的脸色一下子就涨红了,冷笑道,“哦,那这些被他抄袭的画家们都是我杜撰的了?”
组长不敢说话了,人事科的人也就默默站着。他们知道老板不是个脾气大的人,大概是因为性格正直见不得这种事,这回看来真是被气坏了。
“说他贼喊捉贼,我自然是有证据的。要是他否认,可以啊,我去请夏阳回来跟他对质!”周景文皱着眉头说,“他就是个抄袭惯犯,自己没几斤几两。说别人剽窃他?可笑!”
末了,周景文吩咐道:“你们去和他谈话,告诉他临渊不敢用他这种人,让他另谋高就,最好今天就让他在辞退书上签字。还有,你去写份通知,说清楚辞退孟志仁的理由,同时给夏阳平反。记得告诫底下的人,以后要是再有抄袭剽窃这种事,让他们直接卷铺盖走人!”
“是是。”
人事科的人和组长都应着声,退了出去。
周景文揉了揉额角,然后按下给秘书的内线。
“小杨,帮我写份致歉信,从公司的角度……对,就夏阳那件事……明天给我过目。”
做完这一切,周景文靠在老板椅上歇了口气,突然想起许久没有再见过的夏阳——虽然是临渊办事不公让他被冤枉了,但多少也是自己的错,还是当面给他道个歉吧。
他搞不懂赵萧桐为什么执意不让他当面道歉,可是他自己为人的原则让他不能仅仅发个书面的致歉信就算了。
还有,赵萧桐说夏阳喜欢他也让他无法理解,明明在夏阳被安排进临渊和住进他家楼下之前,他们唯一的交集就是赵萧桐带他去夜店那次,而且他还没有给夏阳什么好脸色看,根本就没有感情滋生的空间。
他本来就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只有赵萧桐那种缺根筋的人才会对第一次见面的林斐产生好感然后不择手段地追求,更何况当时的情况一点也不美好,就更加不可能会发生一见钟情这种事。他觉得要不是赵萧桐搞错了,就是赵萧桐又诓他来着。
不过说起来,后来夏阳缠着他时,他总觉得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或许是以前有认识的人和他有点儿像?不过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啧,想这些干嘛。
周景文摇摇头,开始伏案办公。
第二十五章
夏阳收到临渊发来的致歉信时,并没有终于沈冤得雪那般欣喜若狂,就是想着,就算老天再怎么看不惯自己要让自己倒霉,但还是有眼的,坏人终有报,倒是让他有些欣慰。
当晚夏阳就将这事给赵萧桐说了,顺带赞扬了一番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气概,直夸得某人飘飘然似要升天。
赵萧桐明明脸上已经掩不住得意的神色了,偏偏还要故作谦虚地说:“哪里哪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别客气。”不过这后一句到不是谦虚,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夏阳笑吟吟地回道:“我哪能跟你客气呢。”
说罢,夏阳就毫不客气地开始和某人擦枪走火。
周五晚上这种好时光,可不能浪费了,明天又不用上班,当然要做一些有利于早上赖床的睡前运动。
也许是个性使然,就算夏阳是做零号的,和赵萧桐缠绵时也常常被折腾得腰肢酸软疲倦不已,但第二天起床早的那个,从来都不是赵萧桐,而是他夏阳。
这回当然也不例外,夏阳睁开眼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总有种今天会发生些什么的预感,然后他第一次伸手去推还在睡梦中的赵萧桐。
“喂,赵萧桐,醒醒。”
赵萧桐一把搂过他,眼也不睁,含糊地咕哝着:“嗯嗯,再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