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使嘴唇被咬得发疼,陆绚却有点想笑,因为心里有种类似报复的快感涌上。
从前他不出现,所以他喜欢上了别人——
「你说你喜欢那个我,如果他现在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你也喜欢?嗯?」疯狂的啃咬吮吻过后,沈川稍微松开陆绚
一些,阴恻恻地问。
陆绚不服气地喘息着,「我他妈的就喜欢老头子!你管得着吗?!」
「老头子在床上能满足你吗?」
陆绚更气了,倏地站起来指着他吼,「你他妈的就是个老头!」
「陆绚,不要逼我用链子把你拴起来,虽然我觉得只有那样你才会乖乖待在我身边。」沈川也站了起来,冷笑两声,
既邪气又冷酷。
被这样威胁,陆绚突然觉得委屈,但更多的是愤愤不平,抑制住心中那一点酸楚,他胡乱抓了抓头发,指控道:「是
你先离开的。」
沈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像是保证一样立刻接话,「这次我不会再走了。」
「我不相信。」陆绚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相信你。」
那一瞬间,他确信自己看到沈川露出一丝悲伤的表情。
上前两步,沈川拉起陆绚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上。
「陆绚,我喜欢你。」
这又是个熟悉的动作,他依稀记得这个男人从前也曾这样做过,只是现在他们的脸和手背都是冰冷的,谁也温暖不了
谁。
可能是时间太久,他早就接受期待变成幻想的事实,每天光靠那点回忆也够了,现在幻想突然成真,他才蓦然明白,
很多事都已经跟当初不一样了。
「你跟我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川沉默。
「为什么我记不起我们以前的事?」
仍然是沉默相对。
「森说我喝了你的血——」
这次,沈川终于点了一下头。「如果不那样做你会死。」
「可是我不想那样。」他不想一直活下去。
「我会让你跟我一起活下去的。」沈川说得一脸坚定。
陆绚没有回话,只是又指着自己的右眼问:「这是什么?」
沈川有些踌躇地看着他。
抓住他的衣领,陆绚咄咄逼人的质问,「这到底是什么?你在我眼睛里放了什么?!」
「……种子。」沈川终于说了。
种子?陆绚疑惑地瞪着他。
「延续他们生命的种子。」
「什么意思?你到底在说什么?」他越说他就越茫然。
沈川却不再回答,伸手拉住陆绚的手,「不要再问了,陆绚,不要知道太多,剩下的让我来解决就好。」
陆绚挣开他的手,目光坚决,「你不肯给我答案,只好我自己去找。」
沈川刚想说什么,突然冒出的另一个声音插入了他们。
「两位谈情说爱了半天也该尽兴了吧?」
两人同时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流火双手插在口袋里,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陆绚眉一皱,不确定这小子来多久了。
走近之后,流火也没有一点生疏,更没有因为打断别人谈话而过意不去,先看了陆绚一眼,然后又看向沈川,笑嘻嘻
地叫了一声,「沈少爷。」
沈川轻勾起唇,「不敢当。」
「哪里,你绝对当得起。」
两人像还在云初阳老家那座宅子里一样,玩着少爷与奴才的扮装游戏。
只是陆绚对神出鬼没的流火完全没有兴趣。既然他们想聊,就让他们聊好了。
「你们叙旧,我就不打扰了。」说完转身就走。
沈川想伸手拉住他,流火却很不识时务地挡在他面前。
「既然陆绚都让我们叙旧了,我们也别辜负他的一番好意啊。」他嬉皮笑脸地说。
看着越走越远、头也不回的陆绚,沈川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的男人,微微一笑,「好啊。」
因为那熟悉的笑容愣了一下,流火莫名觉得留下来其实不是个好选择,但是又忍不住问:「在云家大宅之前,我们就
见过了吧?」问完自己却呆住。
沈川闭了一下眼,「也许吧。」
这让流火更加疑惑了。他知道自己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但是却又莫名觉得这男人的某个动作或者气息很熟悉。
「我们之中只有森认识你吧?」
沈川被他试探却又准确的猜测弄得又笑了起来。看着流火,他说:「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代价很高的,你愿意吗?」
当祁少阳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与沈川约定的地点时,只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地上抽烟。
「陆绚呢?」他四处张望寻找着。
「走了。」
「走了?!」祁少阳忍不住提高音量,「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来,你竟然就这样让他走了?!」
沈川扬起嘴角,「那应该怎么办,把他绑起来?」
郡少阳瞪了他一眼,然后又泄气地问:「那现在怎么办?」
没说话,沈川继续抽着烟。
祁少阳也不再问,安静的站在一旁等他。
直到沈川抽完了烟,站起来走到垃圾桶旁边,把烟弄熄之后扔了进去。
「走吧。」刚说完,手臂就被抓住,他回过头看着祁少阳。
「我现在帮你,但是你不要忘记答应过我的事。」祁少阳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看了他几秒,沈川慢慢把手抽了回来。
「我不会忘记,但是你自己也要考虑清楚。」
祁少阳不再说话。
两人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沈川先转身离开,祁少阳等了几秒才跟上去。
******
陆绚差不多是在深夜才回到饭店的,进房间之后,鹅黄灯光透着一股暖意,而森就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没有戴眼镜
,听到开门声慢慢睁开眼。
两人对看了好一会儿,陆绚才笑着问:「你是不是以为我跑了?」
移开目光森又闭上眼,「你跑不掉。」语气平淡,说得笃定。
也对,走了几年,还不是轻易被找到了。
笑了一声,像是自暴自弃一样,陆绚脱了外套扔到地上,走到床边倒下。
虽然他的表现像个喝醉的酒鬼,其实他只是很累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闭着眼的他突然说:「说说以前的事吧。」
森好一会儿才问:「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只要是以前的事,我不太记得了——」
「我说过,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陆绚没出声,只是在心里骂森和沈川都是同一种死样子.
「不过……再等等吧,」森站了起来,「不差这一两天。」
这话让陆绚觉得自己像个得了绝症的病人,而森是隐瞒他病情的医生,不到他撑不下去的前一秒是不会向他说真话的
。
到底这算不算是善意的谎言,他有点迷糊了。
在外头无端折腾了一天,陆绚简单梳洗过后又躺上床,只觉得很累,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睡觉,连下一秒的事都不
想去想,闭上眼,任凭自己沉入黑暗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感觉右眼胀痛,不舒服的眨了一下眼,泪水就从眼角滑了下去。
他缓缓睁开眼,皱着眉轻揉额角,然后听到有人问——
「醒了?」
陆绚抬头,下一秒「唰」地一声,窗帘被人拉开,房间里瞬间一片明亮,强烈的阳光令他下意识伸手去挡。
站在窗口,尚杉转过身靠在窗边,看着他微微一笑,看样子已经等一段时间了。
「怎么是你?」陆绚开口,发现自己有点发不出声音。
「是我怎么了?」尚杉看他睡迷糊的样子笑了笑。但他即便不笑眼睛里也带着笑意,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作梦了?
」
「嗯……」陆绚低应了一声,想到刚才梦中的情形,低下头一点一点地整理思绪。「你怎么在这里?」
没回答,尚杉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走到床边,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他。
虽然头很疼,但陆绚还是接了过来。
帮他点完烟后,尚杉坐到床边,两人第二次在一起抽烟,却有些不同往日的感觉。
陆绚知道自己最近的烟瘾变大了,但是这次烟被吸进肺里的时候,就像带着刺一样,扎得他喉咙生疼。
这时,尚杉突然问:「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陆绚叼着烟,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随口问了一句「什么」,半天之后才回过神,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尚杉,后者仍
然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捅了我一刀,等我来报仇?」陆绚慢半拍的猜测着。
尚杉摇摇头,「我说过,有一天你会因为太过在意他人而无法抉择。」
陆绚不解地看着他,任由烟灰静静地掉到床上。
低下头,尚杉用力吸了一口烟,「你是个好人,但是心软。」他一句一句地说着,「不过你能下定决心离开这里,就
证明还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道血红顺着他的嘴角滴落。
可像是没事一样,他仍然继续说着,脸上甚至带了微笑。
「可惜,我们遇到得太晚,不然说不定还能和你成为朋友,啊!我忘了,你说过我不配当你的朋友。」他笑了两声,
喉咙里像是有血要涌出来,连笑声都变得模糊。
陆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连动都动不了。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尚杉咳了一声,烟从他嘴里掉了下来,然后血就像是从喉咙里喷出来的一样,将床单溅得一片血红。
陆绚看了一眼飞溅到自己手上的血,惊愕的抬起头看着眼前人。
「不用这样看我。」尚杉像是早有心理准备一样,伸手抹去嘴角的血,看着他笑了笑,「没什么好伤心的,不过是死
而已,这一天我已经等很久了,我本来就不应该到这个世上来。」
没有意义的出生、不受任何人期盼,像是寄生虫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肆无忌惮地变成别人,像是一场游戏,这种生
活其实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乐趣,也没有意义。
「尚——」陆绚伸出手,分不清是因为悲伤还是恐惧,整只手抖得厉害。可还没碰到尚杉,后者便倒了下去。
眼睁睁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人倒在血泊之中,陆绚觉得眼前除了一片血红之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他低下头,看着染上尚杉鲜血的手,发现更多血滴在他的手上。
他猛然反应过来,血是从他的右眼滴出来的!
「啊!」大叫一声,陆绚猛地坐起,看着前方急促喘息,冒了一额头冷汗。
「怎么了?」
他蓦地抬头,发现森站在他面前。
原来是场梦……陆绚努力调匀气息。
「梦到什么了?」森没有走上前,只是一脸平静的问。
「梦到尚杉……死了。」
木然的点点头,森拍了拍他的肩,「别再想了,收拾一下,等会儿我们就回去。」
半小时之后,有架直升机停在饭店楼顶,螺旋桨飞快转动着,刮起的风吹得人快睁不开眼。
这一次陆绚才真的有要回去的感觉。
这两年多他过得太随性,根本不记得去过哪里,也不管方向,总是走到哪算哪,等到要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其实并没
有走多远。
迷迷糊糊地上了飞机,心想这玩意早开过来不就行了,陆绚又迷迷糊糊地睡去,最后半梦半醒的到了目的地。
看到窗外成片的绿茵中夹杂着一片红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回来了。
手贴在玻璃窗上,陆绚不太清楚这是酸楚还是无奈,但这两种情绪似乎又都没办法完全形容。
草坪上,直升机缓缓降落,森打开舱门准备下去,又回头看了一眼陆绚,扬起嘴角,「走吧。」
只犹豫了一秒,陆绚便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已经不必再去想接下来会怎样了。
下了直升机,流火已经在等他们。
眼前足足有三、四幢别墅那么大的房子,墙面斑驳,但是依然恢宏。陆绚看在眼里,虽然算不上百感交集,但心里仍
是有些感触的,就像是个离家出走多日的孩子,只是他也没到那个地步罢了。
右眼突然一阵悸动,他难受的闭上眼,甩了甩头,等刺痛的感觉平复之后,森和流火已经进门了,他看着两人的背影
,跟了上去。
踏进大门的那一瞬间,他被玻璃反射的耀眼阳光刺得眯起眼。房子里阳光充足,远比外面还要暖和。
慢慢往里面走,他一边打量。这里跟他记忆中的样子没有太大的变化,穿透巨大落地窗的阳光把整个大应照得异常明
亮,四周安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时间在这里像是停止了一般。
他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森和流火,但他也不算客人,所以熟门熟路的穿过大厅,想再去其他的地方看看。
房子很大,厅堂是一个连着一个的,这种布局是否合理暂且不论,气派绝对十足。
走没几步,陆绚突然想到一个可能,然后像是为了证实什么一样,走到一扇门前,犹豫地推开门。
宽敞的房间里,几张单人沙发摆在正中央,雪白的颜色在灯光照射下甚至有些刺眼。其中一张沙发上,有个男人随意
地跷脚坐着,微微低着头,表情专注地看着面前的象棋。深褐色的头发有点卷地垂在额前,无框眼镜让他更显俊美斯
文。
陆绚看着眼前人,一时间百感交集,嘴唇动了几下,最后还是轻声唤道:「师兄……」两年多没有叫过这个词,生疏
得似乎连发音都不准了。
一直盯着棋盘的男人笑了笑,嘴角浮现两个酒窝,有点可爱,却也风情万种。
陆绚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他这个师兄,绝对可以用妖孽来形容。
放下手里的棋子,周明孝伸手摘掉眼镜,抬起头,淡淡看了他一眼,「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个师兄啊。」
每当这个人用这种姿态说话时,陆绚就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第三章
当侦探不要和男人上演罗密欧与茱丽叶。
跟周明孝的师兄弟关系,是从陆绚十三、四岁的时候开始的。
一个人如果有一群徒弟,那么总会有几个扯后腿的;一个人如果有两个徒弟,可能其中一个会是扯后腿的,而陆绚就
是那一个。
在组织中习武的时候,他们的师父都是从世界各地请来的,有武道世家的继承人、世界级剑术冠军,或者隐藏在民间
的武术高手,而陆绚和周明孝的师父正是后者。
年近花甲的老者武艺高超,却又有着高人的通病,脾气极其怪异,在一群人中,唯独挑了陆绚和周明孝两个当时怎么
看也不适合学他那个流派拳法的孩子当徒弟。
当时两人也想不通,陆绚甚至觉得是老者年纪大了眼睛花了,但是不久之后,他们各自验证了老人的独到眼光——周
明孝拳术精湛,陆绚虽然只是半桶水,但爬树的本事倒是一天天的增进。
如今两人都已经成长,而陆绚对他这个师兄,从来都是敬畏参半。
「站在那里干什么?」把眼镜放到桌上,周明孝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怕我吃了你吗?」
陆绚不敢说他其实真的还挺担心的。「你真的不会?」问是这么问,他还是走了过去。
周明孝笑了笑,「现在知道怕了?之前都做什么去了?」语气和眼神里都带着揶揄,像是在责问久不回家的儿子,有
点家长般的严厉。
陆绚笑了两声,有点心虚。
如果说师徒如父子的话,那他和周明孝就算半个兄弟了。虽然他走的时候便决定不会再跟组织里的人有牵扯,但是对
于周明孝,他也许真的想得不周全,毕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人都可以用「相依为命」来形容。
走到沙发前,他坐了下来,对面的周明孝一直看着他,像是在确定他这两年多之间的变化。不过除了长了一点的头发
和黑了一点的皮肤,他还真没什么大改变。
「嗯……还是以前那个德性。」
「师兄,对不起。」陆绚诚心的道歉。
周明孝没说话,最后轻轻叹了口气。「陪我下一局吧。」他把棋盘往中间推了一点,「你走了之后,只有我自己跟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