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围观——功夫包子

对于出柜这种事，他没有家里的压力，但是不等于他考虑不到这方面。

在跟孙川一起面对朋友的时候，他可以很坦然的表明自己的性取向或者是和跟孙川的关系，是因为他不介意外界的评

价也知道对方可以接受，这种事完全是属于你情我愿的立场，然而牵扯上孙川的家人，某种程度上，他认为孙家的其

他人完全没有必要，也不需要接受这种无谓的刺激。

同性恋确实不值得大惊小怪，但是也还不至于高调的去张扬。

关于这个问题，他以前没跟孙川谈过是因为觉得没必要，直到孙川提了回家的事，才开始正式成为两个人之间的一个

分歧。

他跟孙川从根本上，对这个个问题的想法就不同。

但是，毕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

能拖得了一时也拖不了一世。

一周左右，孙川终于忍不住了。

直接打电话到了任杰的公司：“我在你楼下，你下来谈谈。”

任杰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下了楼。

这几天他一直借口公司太忙，昨天干脆是睡在办公室。

孙川没有在期间给他打过电话，但是他知道这次谈话是避无可避。

选了楼下比较安静的一个咖啡屋，孙川随便点了杯东西径自坐下，看着任杰坐在他对面，不禁苦笑了一下：“看来我

这个不忙的人，精神状态比你还糟。”

比起对面西装革履精神还算不错的任杰，孙川的样子像宅了几天连澡都没洗就从屋子里爬出来的宅男。

有点烦躁的爬了爬头发，他叹了口气：“阿杰，我希望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跟我说。”

在开口之前，孙川绝对没想到回家这件事是这么难为任杰的。

任杰看起来平静，一直搅拌咖啡的动作却泄露了心底的混乱，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着孙川：“我不想跟你回

去。”

“为什么？”

孙川眉头一皱。

任杰一时没有接话，手上的动作终于顿了顿，然后喝了一口咖啡理清楚自己的思路，放下之后视线移到了咖啡上：“

孙川，你觉得这种事情，有必要把家人牵扯进来么？”

喜欢谁，不喜欢谁，他一直都觉得是自己的事。

这不属于家庭会议需要讨论的范围。

孙川愣了一下：“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他对面的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把我们的关系看的很重，希望得到家人的认同，这种心情我可以体会，但是……”

任杰抬起头：“你觉得有必要让家人被迫接受的你这种生活方式么？我们两个的事，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就好，我不介

意跟朋友坦白，是因为朋友这种关系你不需要肩负一些道德上的责任，但是家人不一样，孙川，你父母不是非要接受

你是个gay不可。”

爱是一种名义，却不该总是顶着这样的名目去做一些实际上只有伤害的事情。

孙川在任杰说这段话的时候，眉头一直是皱着的，他沉默了一会儿：“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我该为了他们去找个

女人结婚生孩子？”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任杰也皱起眉：“我只是说，我们完全可以自己过自己的生活，不需要去把你的生活强加给你的父母。”

这次，孙川听明白了，却是有些意外的笑了笑。

眼底有了一份了然。

他看着对面的任杰：“阿杰，你这些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其实是在逃避。”

任杰整个人怔了一下。

“我告诉父母，不是为了刺激他们，也不是觉得做gay有什么好得瑟的，只是因为我不想骗他们，更不想骗自己。阿

杰，我喜欢你，可能这辈子我不会再遇到一个人会像喜欢你这样的去喜欢他，就算我父母让我去娶个女的，我也做不

到。我带你回去，只是想告诉我家人，其实我生活的很幸福，我希望他们可以体会得到我所拥有的就是我真正想要的

，那是我的家人，我不可能抱着存心伤害的心思去面对他们。”

孙川说完了，任杰的脸色有点狼狈。

他恢复了搅动咖啡的动作，有些空洞的眼神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

“阿杰……其实我一早已经跟家人说过了我不可能找个女人回家结婚生孩子，这么多年我没回去，是因为还没有找到

一个我希望带回去的人。”

他越过桌子按住任杰一直搅着咖啡的手：“阿杰，我想你跟我回家。”

大概过了几分钟，沉默的男人终于抬起头。

任杰的表情很怪，如果他现在能照着镜子，或许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

他看了孙川半天，终于叹了口气：“好，我跟你回去。”

孙川握紧了他的手，冲他笑了笑。

关于当年出柜的历史，孙川实在不太愿意回想。

不过任杰要听，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又描述了一遍。

他老爸是个军人，一辈子做的是机关干部，为人严谨自律的几近于刻板，特别是在作风问题上，从来不允许他有任何

的行差踏错。

也所以，顾冰的吸毒，换了一个人大概还可以原谅，孙川的话，压根连半分可能都不会。

感情可以挽救，三观这东西，却实在太微妙了。

当初他跟家里谈的时候，态度还算婉转，并没有是在闹出了什么东窗事发之后才被迫面对，而是直接跟父母坦白的。

他妈妈态度还好，老爸是直接扇了他一巴掌。

之后的几天，老爷子的火气越来越大，最后眼看要发生弑子悲剧了，他妈妈连夜让他离开了家里，从那之后，哪怕他

打电话对方也是直接挂掉。

任杰听到这的时候笑了笑：“就这样你还有胆子回去。”

换一个人，大概也是宁愿在外面避世而居了吧。

孙川表情有点无奈：“那是我老子……”

一句话，什么都够了。

回去的路上，开车的任杰一直比较沉默。

孙川说到当年的事，他就是在旁边听着，偶尔插两句话，也只是些无关紧要的调侃。

车里狭隘的空间泛滥着一股让人压抑的紧张感。

无论是任杰和孙川，其实都一样。

只不过，或许心情不同吧。

第三十四章

孙川的父亲在孙川的评价中，是用了八个字，一丝不苟，临危不乱。

任杰真正见到的时候，觉得孙川表达的实在太含蓄了……

那是一个非常硬朗严肃的中年人，或许孙川的娃娃脸是遗传自他的父亲，从表面上看，除了两鬓的白发，几乎看不出

来那是一个年纪多大的男人，看见任杰和孙川的时候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抖了一下手上的报纸。

站在门口的两个人有点尴尬，孙川顿了一会儿才去关上门，很低的叫了一声：“爸……”

但是没有回应。

反而是之前一直在里屋的孙川妈妈走了出来：“赶紧进屋吧……我去买菜。”

她手里拿着一个兜子，跟俩人擦身而过的时候甚至没有停顿。

孙川本想说他跟去帮忙，但是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父亲跟门口的任杰，又一时犹豫了。

任杰也没开口，只是在一旁站着。

这一站，站了半个多小时。

似乎孙家人的较劲就是用沉默代替语言，孙川的父亲不开口，门口的孙川就也不吭声，一个不算小的客厅对峙着三个

人，直到孙川自己有点站累了，才拉着任杰进了以前住的卧房。

被整理的很干净。

明显他没住的时候，还是有人打扫的。

任杰带上门之后四处环顾了一圈，这是典型的男人房间，而且充斥了一种冷漠的单调，或许是军人家庭的通病，四面

墙干干净净，甚至书桌上都没有保留什么太多的用品。

大衣柜是木质的，放在床边。

这简直跟孙川自己的房间差了十万八千里……

任杰笑了笑：“你以前在家住的时候是不是特别憋屈？”

孙川苦笑着摇摇头：“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倒也不是埋怨，但是从小在这种高压下长大，要说心里有点都没有遗憾，那也是自欺欺人的。两个人在卧房躲了一个

多小时才熬到孙川的妈妈回来，任杰听到声音第一时间开了门，很自然的上手去帮忙提东西。

然后就跟进了厨房。

孙川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转身回了客厅。

他知道任杰是给他一个合适的空间跟父亲好好谈谈，但是，他有预感这场谈话并不会太愉快。

任杰在厨房里打下手，孙川的妈妈也很沉默。

两个人一个做一个洗，配合的倒也还算是默契，似乎是看出他的动作很熟练，孙妈妈很突兀的开了口：“孙川的厨艺

都是跟我学的。”

在她旁边洗菜的任杰愣了一下，随即抬起头笑了：“看的出来。”

这一笑，给了孙妈妈一个不错的印象分。

她上下打量了任杰半天，然后又埋头去炒菜了，不过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你多大了？”

“比孙川大一点。”

“哦？你比他大啊？”

有点意外，孙妈妈又转头看了任杰一眼：“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在酒吧。”

“酒吧？”眉头皱了一下，做为比较少接触这些的人群，孙妈妈显然印象里那不是什么好的地方。

任杰也看出来她是误会了什么，赶紧解释了一句：“其实就是吃饭的时候认识的，他开了一家不错的餐厅。”

“嗯，这个我们都知道。”

即便儿子不在家里住了，家人也总是会第一时间知道消息。

任杰笑笑，没有接口。

“之前孙川的餐厅出事儿，你知道吧？”孙妈妈说这句话的时候，试探的看了任杰一眼，后者坦然的站着，点点头：

“我知道。”然后没等对方继续问，很自然的告诉了孙妈妈想要听的答案：“但是现在已经没问题了，之前关的那家

连锁分店也重新开张了。”

果然，孙妈妈满意的点点头，表情有些欣慰：“没事儿就好……”

之前的事，他们也是从新闻报纸上了解到了一部分，虽然很担心，但是一来不想打扰到孙川，二来也是孙川的父亲实

在拉不下脸面，所以，就算想打听，也只能一直忍着。

她偷偷给孙川打过电话，不过这个向来报喜不报忧的儿子也不可能说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来。

现在听到任杰这么说，也算是放心不少。

厨房里充斥着烹饪的声音和香气，任杰在短暂的交谈之后又恢复了之前沉默帮忙的状态，所谓的金牌公关，所有谈话

技巧都不适宜在这时候去实践，他只能是有些紧张的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直到几道菜都进行的差不多了，孙川的妈

妈状似无心的问了一句：“你跟孙川现在是……”

她话没有问完。

但是任杰已经听懂了。

顿了一下，最后他还是选择了老实回答：“我跟他现在住在一起。”

那个瞬间，他看到了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僵硬。

但是，也仅仅是如此。

没有再多说什么，孙川的妈妈只是把菜端给他，示意他端到外面的餐厅去。

而任杰走出厨房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客厅里的凌乱。

显然这对父子俩的沟通远不如他在厨房里进行的安全，刚才还拿在孙川父亲手里的报纸已经被揉成一团扔在角落了，

茶几的位置也变了，上面本来摆放的杯子歪倒，茶水流了一地。

孙川站在沙发对面，一脸的僵硬。

任杰看到这样的场景，也只是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走向了餐厅。

还是后面孙川妈妈出来的时候，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情况，一边念叨着一边把东西收拾好。

“你们父子俩根本是一个样，脾气都倔的要死……有话就不能用说的，非得动手！”她刚说完这句，孙川的父亲猛的

站起来一拍茶几：“闭嘴！”

吼完，就直接走到了餐厅。

孙川是在他走了之后才看了一直盯着他的任杰一眼，随即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早就料到了会是这种结果。

不过好在，他父亲还没跟任杰发脾气。

第三十五章

那顿饭，吃的相当沉默。

孙川父亲的存在让房间里的气压一直呈现着负值，孙川几次开了口，却最后还是败在了他父亲刻意塑造的压力之下。

吃完了，任杰跟孙川进去厨房收拾，他父亲出去遛弯了。

两个人洗碗的时候，任杰看着孙川一脸无奈的脸打趣了一句：“你们父子俩真是一点都不像。”

真难想象这么严苛的父亲怎么会教育出孙川这种儿子。

孙川苦笑：“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虽说是他主动要回来，但是一路上他压力都显得比任杰要大，现在并肩在一起洗碗，随便说了两句之后就也沉默无言

了。

第一天的压力最终结束于两个人回到卧房，不过不知道是孙川妈妈还是他父亲的意思，给两个人安排了两个房间。

任杰刚进屋就接到了孙川的电话：“怎么办，不适应分居生活……”

语气十足的可怜。

任杰忍不住笑了：“这是你家，能有什么办法？”

“爬窗？”

“18楼？你爬，我接着你。”

听出任杰的语气还算正常，孙川在那边终于松了一口气，半天终于还是憋不住问了一句：“有没有后悔跟我回来”

硬着头皮这种事情，任何时候做起来都不会太舒服。

电话的另外一边并没有立刻回复，过了好一会儿，任杰才难得低沉的回答他：“孙川，你知道我有多久没有吃过这种

家庭饭了么？”

没失去过的人，体会不到他这种诡异的执着。

即便这是孙川的家人，即便这顿饭吃的并不能叫做开心愉快，但是他仍然感谢于这难得的机会。

任杰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看开了，却孙川在咖啡屋说出那番话之后，才觉得其实是自欺欺人。

这种事，永远没有习惯的一天。

孙川听了这话慢慢的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壁，却感觉像靠着任杰一样。

回来面对，说起来容易，真正还是需要支撑的。

其实他很感动于任杰今天的沉默，清楚他家里的情况，却始终没有开口太多，那种只是陪伴的感觉让他有一种微妙的

安心。

至少家里的情况，眼前的局面，还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暂时无法解决，但也不至于恶化。

这大概是任杰一直以来最温柔的地方。

他永远不会以自己的出发点去干涉身边人的任何事，哪怕是他不认同，也最多是沉默的旁观。

一通电话打到了半夜凌晨，挂线的时候，天际已经微微有些泛白了。

任杰睡不着，索性站在阳台上抽烟，看着远处的街道大厦，眼神有点飘忽。

听到隔壁有声音的时候，完全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竟然是孙川的父亲。

有那么一瞬间，任杰想要立刻退回屋子里去。

太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类似心虚一样的心情，他掐熄了手中的烟，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叔叔。”

本因为肯定是被无视，没想到对方竟然点了点头，不怎么热情的回了他一声嗯。

进到家里两天了，这大概是任杰听到的第三句话。

他有点尴尬，站在阳台上待着也不是退回去也不会，就在相对两无言的时候，孙川的爸爸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