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修罗 中——九玄七月

“哈哈，太好笑了，大哥到底是怎么惹到端木澈了，居然把他画成这样——那样子，画的跟土匪头子似的，哈哈——我看就是把大哥带到那些官兵面前，那些人也认不出来——”曲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欧阳雪尘也是笑得快喘不过气来了，若是颜儿在此，会不会气得直接跑到皇宫去把端木澈给宰了？

两人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欧阳雪尘说道：“虽是这样，但我们仍不可放松警惕，我回去告知颜儿一声，叫他小心为上，你先在这里候着。”

“我知道了，爹。你快去快回！”曲邑接过两人的东西，神色严谨道。

第79章

蓝墨颜回到客栈以后，很快就找到那条被他扔到角落里的手链，微微一笑，如获至宝的装进了口袋里，从窗户里飞了出去。

只是，他没想到刚一出客栈，就在大街上碰到了欧阳雪尘。

“你怎么跟过来了？”

“端木澈在城门处贴了你的画像，要缉拿你，我不放心，所以就过来了。”欧阳雪尘头上布满了细汗，可见刚才他是拼了全力赶过来的。

蓝墨颜就知道端木澈那人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些位高权重之人向来言而无信，上一刻还对你微笑，下一刻就叫你尸骨无存，这种事他见得多了。

“那怎么办？不如我们硬闯过去？”蓝墨颜说道，那些守卫他还看不在眼里。

“不行！会牵扯到许多无辜的百姓！”欧阳雪尘一口回绝道。他看了看蓝墨颜那张清秀的脸蛋，嘴角浮起一抹坏笑，拉起蓝墨颜朝一家店走去，“我有办法了——”

蓝墨颜顿时一个寒颤，直觉认为欧阳雪尘想的不是什么好办法。

果然，欧阳雪尘捧着一堆薄纱女装，从衣庄走出来，脸上还挂着狐狸般的奸诈笑容。蓝墨颜嘴角抽个不停，“欧、欧阳雪尘，你、你该不会是想……”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欧阳雪尘笑得一脸邪恶。

“我才不要穿女装！”蓝墨颜拔腿就跑，可还没跑远，就被欧阳雪尘一把抓住，拖到一条无人的小巷里。

“喂！你这该死的混蛋，不准脱我的衣服！”

“颜儿，听话一些，不然的话——哎哟，你又打我！”

“打你还算轻的，老子杀了你！”

“别打了，我这是为你好呀！”

“为我好，那你怎么不穿？既然你买了这么多，你也得给我穿！”……

无人的小巷中，不时传来一阵阵叫骂声，以及噼里啪啦的打斗之声。没多久，从小巷里走出两位风格不同的美人，个子稍矮的那个少女身穿淡红色纱衣，一脸稚嫩，清纯动人（前提是忽略掉他那张比锅底还黑的脸色）。个子稍高的那位美女一身浅色的长裙，婀娜多姿，宛如仙女下凡（前提是忽略他脸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痕）。

两人正是变装之后的蓝墨颜和欧阳雪尘。

蓝墨颜眼角倾斜，眸光流转，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欧阳雪尘，我突然觉得你穿女装挺好看的，比你后院里的那些宠姬还要漂亮！”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欧阳雪尘眉毛一挑，眨了眨眼睛，“颜儿若是喜欢，我天天穿给你看！”

蓝墨颜气得额头上青筋暴露，他实在是小看了欧阳雪尘的厚脸皮程度，真是比那城墙还要厚上几分！

……

风中飘散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蓝墨颜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情景，简直难以置信！原本还热闹拥挤的城门口，转眼间成了人间地狱。地上鲜血流淌成河，许多尸体横在路上，个个面目全非，好像被野兽噬咬过一般，残忍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些死人堆里，死得较多的还是那些穿着官兵服饰的守卫，也有少数寻常百姓跟着遭了秧。而一次能杀死这么多人，显然是用了蛊术！

随着一声嘶鸣声，蓝墨颜和欧阳雪尘回头看到，他们的马匹安然无恙的拴在一个墙角，但是却不见曲邑的人影！

“曲邑！曲邑！你在哪里！”两人有些慌了，四处寻找曲邑的人影。可四周除了悲鸣的风声，根本没有人回应他们。

“难不成曲邑他——”蓝墨颜实在不敢想象，曲邑也和这些人一样，尸体面目全非，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别担心！那小子没事，他应该被人抓走了。”欧阳雪尘从地上拿下来一样东西，平静地说道。摊开手掌，赫然是一块温润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邑”字，“这玉佩是他的随身之物，欧阳家的人都有一块。如果他真的遭遇了不测，没必要特意留下这个东西。”

“他究竟被谁抓走了？以他的性格，应该很少得罪人才是！”蓝墨颜沉思道。

欧阳雪尘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好笑的说道：“颜儿，你这人一向很聪明，怎么这个时候犯起糊涂来了，曲邑要是跟人有仇，人家大可以直接把他杀了，用得着抓走他吗？”

蓝墨颜眉头一皱，小嘴一撅，不服气地说到：“你的意思是说我是笨蛋吗？肯定是你树敌太多，人家为了找你报仇，才把你儿子掳走的！”

穿着一身女装的蓝墨颜不知道，他做出这幼稚的表情时，有多可爱。欧阳雪尘宠溺的对他笑了笑，“好好，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可再怎么样，也不能把这么多无辜的人都杀死吧！欧阳雪尘眼里满是凌烈之气。

这个地方是不能再呆了，两人换回了男装，牵了马匹，正准备离开，欧阳雪尘无意中朝城门下方的墙上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原本贴在那里的悬赏画像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蓝墨颜问道。

欧阳雪尘指了指城墙右下方，说道：“你的悬赏令原本贴在那里，可是现在却不见了——”

蓝墨颜一听，立刻跑到那边查看。墙上只剩下一层薄薄的浆糊，以及一些碎纸屑，可见原本这里的确贴着东西。可究竟是谁，撕掉了这张悬赏令呢？实在让人想不通。

欧阳雪尘也跟着凑了上来，摸着下巴说道：“看来是有人暗中帮你呀！你是没看到，原本贴在这里的画像，跟你一点都不像，简直丑死了！”

蓝墨颜一脸黑线，“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那晚端木澈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我的样子，我不认为他会把我画成丑八怪！”

“我说的可是真的，画像上的你，满脸横肉，浓眉小眼，嘴边还有大把的胡子，跟江洋大盗似的！”

“你确定那上面画的是我？不是别人？”

“发式跟衣服没错，就是你当晚穿得那身夜行衣！只是那五官，远看跟你有些相似，近看却惨不忍睹，好像有人刻意把画像更改过一样——”欧阳雪尘猛然一惊，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如果是有人暗中把颜儿的画像给改掉，然后又撕掉，那这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颜儿，我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欧阳雪尘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蓝墨颜没有反应，眼睛紧紧盯着墙壁，抬手抚摸着一块地方，红色的瞳孔蓦然收紧，脸色苍白，像见了鬼似的，不停地往后退，嘴里低喃道：“不！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怎么了？颜儿？”看到蓝墨颜突然的变化，欧阳雪尘忙上前关切的问道。

“怎么会是他！”蓝墨颜的神情从恐惧震惊化为愤怒仇恨，双目赤红，满是杀气，像一头是失控的野兽，狠狠地推开眼前的欧阳雪尘，疯狂的跑出了城门。欧阳雪尘见状，慌忙的追了上去。

原本贴着悬赏令的地方，一块不起眼的城砖上赫然刻着一行小字：小颜，五年不见了，我很想你！落款——蓝离。

蓝墨颜跑到一片荒林，对着空无一人的四周大声吼道：“蓝离！你给我出来！有种留字，怎么不敢出来见我！你这胆小鬼！五年了，我日日夜夜都在想怎么杀了你！你这混蛋赶快给我出来！”

带着强大内力的吼声，震得周围的树木都在颤抖。蓝墨颜浑身笼罩着一层暴戾之气，红色衣袂上下翻动，四周的活物均被他身上的炽热真气烧成了灰烬，显得恐怖至极！

匆忙赶过来的欧阳雪尘看到这情景，心理焦虑不堪。颜儿真气大开，若不及时收回去，会被那股强大的真气反噬的！

可自己又不敢上前阻止，颜儿此时的神智已陷入癫狂状态，若自己插手的话，会害他走火入魔的！

“颜儿！你冷静一下！不要做危险的事情啊！”

蓝墨颜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仍然失控的吼道：“蓝离！我知道你在附近躲着！你给我出来！”

这时，林子里响起一阵风声，飒飒作响，一名黑衣女子从天而降，对蓝墨颜说道：“蓝公子，我家主子有请您到天罗教一叙！”

“是你！”瞪着突然出现的黑衣女子，蓝墨颜认出这个女子就是前些时日在荒郊客栈时，被他废了一条手臂的那个女人。那他的主子不就是那日带着人皮面具的男人吗？

想起那日，那个男人看他的眼神，蓝墨颜自嘲的笑道：“哈哈哈——我应该早就猜到的，蓝离？端木离？根本就是一个人！你还真是骗我骗的够彻底的！”

笑够了，蓝墨颜恢复了那张冷然的神色，“好！我跟你去见他！”

“不行！”欧阳雪尘突然从后面抱住了他，“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的！”

蓝墨颜默默叹道：“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我不想把你也卷进来！

“我说过，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跟在你身边的！”欧阳雪尘固执的说道。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了！

蓝墨颜转过身子，从身上摸出一条白色的贝壳手链，在欧阳雪尘的惊讶中，套在他的右手腕上，轻轻说道：“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特意跑回去一趟吗？就是为了这条手链，这是我买给你的礼物，希望你能一辈子带着。”

欧阳雪尘从来没想过颜儿会给自己买东西，也没想过他会说出这些话来。一辈子吗？这是不是证明，颜儿已经开始喜欢上他了？

“只要是你送的东西，我会永远带着的！”欧阳雪尘嘴上挂着幸福的微笑，看着手腕上的白色手链，心里一阵暖意，这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像是想到了什么，欧阳雪尘也从怀里拿出一条红色宝石坠子，替蓝墨颜带戴到脖子上，“这是我以前送你的东西，不要再弄丢了！不然我会打你屁股的！”

蓝墨颜“扑哧”一笑，“只要你惹我不高兴，我还会扔了它的。”

欧阳雪尘佯装生气，瞪着眼说道：“你敢！”

蓝墨颜温柔的笑着，笑得那么不真实，欧阳雪尘心里渐渐升起一丝不安，“颜儿——”

刚一开口，嘴上贴上两片柔软香甜的唇瓣。欧阳雪尘惊讶的瞪着眼睛，看着眼前那张清秀的脸蛋，简直有些难以置信！颜儿、颜儿居然会主动吻他？

然而下一刻，欧阳雪尘脖子后面猛地一阵钝痛，他双眼发黑，脑子渐渐失去了意识，身子慢慢倒下。

“对不起——”

第80章

蓝墨颜至今还记得，那是一个冰冷彻骨的冬日，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颜色，细小的雪花飘飘洒洒的落在地上，薄薄的覆在路面。街上的行人挑着担子，来去匆匆，急着赶回家。

他记得那年他九岁，因为贪玩而跑了出来，可却偏偏不巧遇上了下雪。他的身体一向畏寒，忍受不了这种寒气，随行出来的蓝惜给他雇了一辆马车，可他仍坐在里面冷得发抖。

马车行至一个转角时，外面响起一阵骚乱。当他掀开车帘，看到的就是这番情景。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的少年被一群人无情的殴打，红色的血水染红了路面，那人却未吭一声，双臂固执的护着怀里的几个包子。

应该是个乞丐吧！那时的他很自然的想到。虽然年纪小，但这种情形他也见过不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饥寒交迫的乞丐，为了偷别人的东西，被人抓住然后往死里打，他们的贱命甚至比不上富贵之家所养的一条狗！他时常在想，若是当初自己没被大哥捡回去，会不会也是这番惨状命运？

那些人直到打累了，才算停止，骂了地上的乞丐一声，便扬长而去。被打之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伤痕累累，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过了许久，地上的人终于动了一下，慢慢爬了起来。手上的包子早已被他的鲜血染成了红色，那人却毫不在意，两手艰难地送到嘴边，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那人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嘴角，不经意的抬起头，与马车里的他无意中视线相交。

两人都微微一愣，蓝墨颜那时觉得，与那人的初次相遇，他真的被那人眼里不明意义的情愫所打动。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他眼里的感情是什么，直到现在他才知道，那人眼里所流露出的情绪是孤独，是仇恨，也是绝望。

就是因为这种眼神，他就做了一件令他悔恨不已的事情！

他一时冲动，不顾蓝惜的阻拦，把那人带了回去。那人告诉他，他叫离，离别的离。

暗堡的规矩，只要是身份不明的人都不可以轻易带进暗堡。因为暗堡里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更有世人窥视已久的武功秘籍以及财宝，所以暗堡戒备森严，不是一般人可以去的地方。可他蓝墨颜是谁，暗堡所有人的宝贝疙瘩，骂不得，打不得，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只要他一哭，所有人都手忙脚乱的来哄他。别说带回来一个乞丐了，就算是带回来十个，都没人敢有意见。

入住到暗堡里的奴仆，都要舍弃原本的姓氏，跟着堡主姓蓝。至此以后，那个少年成了他的侍仆，叫蓝离。

蓝墨颜不知道，蓝离洗干净了身上的脏污之后，居然长得那么好看，虽然比不上大哥，但也让他惊艳了许久。蓝离大概有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得眉目清秀，身上还透着一股若隐若无的贵气，根本就不像流落街头的乞丐。他当时就想，蓝离是不是家道中落，才落到如此悲惨的地步的。曾经他也问过蓝离的身世，可对方总是闭口不提，他也没在意。

他以为像蓝离这样的人，不怎么擅长服侍人的差事，可结果却出乎意料，他不但把自己的分内之事做的很好，还把自己哄得很开心。大哥时常不在家，陪在他身边的人，最多的就是蓝离。

暗堡里，就算是奴仆也要有很高的武功，为的是关键时刻保护主人的安危。所以，蓝离也开始跟着其他人练功。他曾对自己说过，他以前没有学过武，所以现在学得很认真，在所有人中，他是最努力的一个。

也许他那时太小，也许是他太过于相信蓝离了，所以他居然没发现那么大的一个谎言。要是没有武功根底的人，如何会学得那么快？

大哥回来之后，曾经召见过蓝离一次。当时他不在场，并不知道大哥对他说了什么，只知道蓝离自从见了大哥之后，变得很怪，总是心不在焉的，好像有些害怕的样子。没过几天，他的身边多了一名保护他的护卫，这人居然是大哥的大徒弟紫夜。紫夜跟蓝离差不多年纪，却比他长得高，而且年纪轻轻就长得英俊非凡，再过些年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人。可他的性格却跟大哥一样，嬉皮笑脸的不正经，果真是什么样的师傅教出来什么样的徒弟。

身边多出来一个人，他的日子也没多少变化。而蓝离过了几天后，又恢复了正常，依旧尽心尽责的做着自己的差事。

很快，蓝离就在暗堡里呆了两年。这两年来，蓝离对他很好，可不知为何，在自己不注意的情况下，他总爱盯着自己发呆，眼里闪着自己看不懂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