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民国)——鲥鱼刺多

作者:鲥鱼刺多  录入:10-17

“小沈快走!”聂远征焦灼地说完,拉着沈青明跳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慌乱中,沈青明怀里的纸箱子却“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摔了出来,裂成了无数瓣破碎的晶莹。看着散落在马路上的残体,沈青明微微的一闭眼,咬了咬牙飞身上了马车。车夫响鞭一甩,双马奔腾,疾驶如飞的冲出了南京路,向一早安排好的接应地点——愚园奔去。

“小沈,我看你必须马上离开上海,不能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愚园里,聂远征焦躁的在屋子里踱着步子。沈湛处理后续情况去了,一直没跟他们碰面,想是对沈青明的任性做法多少有些不满的。可聂远征却顾不了这许多。

“现在还不行,我要回去接一个人!”沈青明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坚定口气说。

“是丁阿达吗?”聂远征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瞪着沈青明,“你自己连性命都快要保不住了,还要想救别人?你难道以为廖仲恺会放过你吗!他的手段你又不是没见识过!”

“就是因为太了解他了,所以才一定要把丁阿达拉出来。要不是我,丁阿达原本也并不会搅进来的。”沈青明说着,话语里流露出些许的懊恼和惭愧。

“那要救他也不是现在,你先离开上海。在苏州那边我已经给你打点好了,丁阿达的事情我会同着沈湛一起想办法的。”聂远征试图说服他。

“不行,时间不等人,廖仲恺很快就会发现丁阿达也同样是掺在这件事情里的。而且计划已经暴露,整个上海都在戒严,你那边的人怎么可能有时间去救他?”

“难道你想被抓吗?”聂远征一把搂住沈青明的腰,用着一双受伤的眼神看着他。“除了别人,你有没有好好想一下你自己?”

“远征……”沈青明叹息着把胳膊搭在了聂远征的肩膀上。“你就让我去吧,我会平安无事会来的!”

聂远征把那人纤韧的腰身轻轻的搂在怀里,像个宝贝似的小心翼翼的搂着,默默的点了点头。

数十年之后,聂远征依然为当时的一时心软深陷在悔恨与痛苦的泥沼里不能自拔。

不过那些已然是后话了。当天晚上,杜兰兮不知瞒了多少双眼睛偷偷地来了愚园。沈青明笑着和她叙了些有的没的,便要拉着聂远征一起凑桌麻将。杜兰兮知他所想,也不拦他,从外头叫来了两个知根知底的勤务兵,又亲自去寻摸出了一副牌。

聂远征立在沈青明的后面,见沈青明手法熟练,动作沉稳,一望便知是老手,心中又怜又痛,却也不禁又一次对他以前的经历产生了好奇。

情难自抑定定地盯住了那人白皙纤薄的耳朵——那里敏感的很,吮吸耳垂时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了——而加上那不兴波澜的侧面,更增加了一种禁欲的性感。

就在聂远征很有些心猿意马的时候,沈青明已经连赢两局了。感觉到后方人的几乎发烫的目光,沈青明眼睛依旧朝前看着,口上却轻声道:“看牌局,我让你来是让你学技巧的。”

聂远征心里一痛,微微向前倾了身子,呼吸正好喷在那人耳后,却故意调笑道:“我的技巧已经很好了。”

这次沈青明却是直接转过了头,少见地将惊愕的情绪反应到脸上:一向青涩的毛头小子竟然会如此大胆的调情。

聂远征看着沈青明有趣极了的表情以及瞬间变红的耳朵,从踏进赌场后第一次感觉到放松,于是继续调戏:“真的很好的,要不要今晚再试试?我们有好久都没……”胸膛紧紧压在人家的后背上。

沈青明的回答是一个肘击和通红的脸颊通红的脖子。

旁边的杜兰兮见两人实在肆无忌惮,轻轻咳嗽了一声,沈青明连忙正襟危坐,看手里的牌只有一个对子,却是已经输了。

聂远征也有些讪讪,安生看了一会儿,又不禁伏到沈青明耳边:“这看似复杂,对我这教数学的来说,却也并不难解。”

他说完,见沈青明只是不理,便又道:“我们来一局,我一定会赢。”

沈青明微斜着头:“有什么条件?”

“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沈青明沉思了一下。“除了丁阿达的事,我都答应你。”

聂远征心痛又无奈;勤务兵之一在一旁听见了,识相地让出了自己的座椅。聂远征便也不再多说,径自走过去坐下。

30.无以为继

廖仲恺自从那天出事以来,一下子变的很沉默,神色凝重得让一般人都不敢主动上去搭话。那天封锁南京路却并没抓到人,上海全面戒严了起来,但也一直没有什么风声.。手下的人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小心翼翼的做事儿,心里面一边企盼着快点抓着人,一边在私下里暗骂沈青明那厮红颜祸水,害人不浅。

“养熟的狗都不咬人哪,何况就一男人的祸水之物”一大早上的,就听见有人在七十六号的门口嚷嚷。说话的是个年少气盛,身材显眼的人。长相也不差,就是嘴碎了点,兼之嗓门又大,他这一嚷嚷,整个一栋楼里的人都能得听见。吼完,就看见刚才相谈甚欢的几个人噤噤诺诺的低头闪躲,一转身,却是看见脸色暗沉的廖仲恺正站在他的身后。

“你叫什么?”廖仲恺挑着他修长的眉毛,双眼微眯的瞅着他。

“王雪锐。”那人嗓门依然很大,但明显底气已不如原先一般足。

上海的冬天潮湿冰冷,廖仲恺坐在窗户前,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思绪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一晚,从昆明逃亡的那一晚。

当时有张利嘴的廖仲恺得罪了苗疆的人,在性命攸关的逃亡时刻被人下了蛊,下了媚蛊。 当沈青明找到他的时候,人已经处于游离状态了。廖仲恺十分不喜欢让别人看见这样的自己,脆弱的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拿布满血丝的双眼瞪着沈青明,想让他立马滚蛋。沈青明反而转身,希希簌簌的开始宽衣解带。

“你,你想干嘛?”廖仲恺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咯吱咯吱的打颤。

“现在找不到女人”,停顿了一下,沈青明继续说道:“我就当被狗咬了吧!”他的语气冰冷且没有温度,但脸上却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灼热的身躯感受到了那舒心,微凉,光滑的体肤,凉凉的手指在自己身上轻柔如丝般的滑过。理智在瞬间崩溃,廖仲恺把那有着流畅肌肉线条的躯体压在身下,用自己柔软的嘴唇开始散播火种。顺着华美的颈线吻下去,廖仲恺一口含住那脖颈间的明显的凸起,沈青明的身躯微微一颤,喉间发出细小的唔咽声。

带着火的手掌爱抚着那修长的双腿,继而将之整个儿地分开。沈青明反射性的抵抗了一下,但当目光碰上廖仲恺那张痛苦的有些扭曲的脸时,沈青明的头扭到一边,紧闭了双眼,最终把抬起的膝盖放了下来。廖仲恺强忍着体内的叫嚣,小心而温柔的冲进了他的身体,身下的人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柔和的呻吟。廖仲恺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燃烧,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了索取——一味的索取。像燎原般的大火般轰轰烈烈的燃烧着,融化了彼此,绞缠在一起的躯体不顾一切的放纵着。喘息声充斥着整个夜空,外面战乱的炮火声,逃亡的嘶喊声,在这样的夜晚里显得是那么的无所畏惧。

直到多年之后,廖仲恺才明白,沈青明帮他解了蛊,解了一个叫媚的蛊,却种了一个叫情的惑……

周围的喧嚣仿佛都已远了,聂远征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荷官发牌的手上。既是打赌,他们便换了聂远征较为熟悉的牌九。

才刚发了一张牌,杜兰兮便在一旁道“你们打赌不要带上我”,弃牌站起身也走到沈青明的身后。

纤长的手取出一支烟,杜兰兮把那烟夹在指间,小心凑到沈青明嘴边。沈青明没有半分不自然,食指和中指扶住嘴里的烟凑近杜兰兮,将之点燃。杜兰兮深吸了一口后微仰头缓缓吐出,本就朦胧的眼更眯了起来。

那两个勤卫兵不约而同地偷偷咽起了口水。杜兰兮笑看了眼瞪了自己之后又专心牌局的聂远征,低声道:“哟,还挺沉得住气的么!人家通过了考验,给不给点儿奖励?”

沈青明神色不动:“小孩子不能宠。”

话音刚落,聂远征放下牌:“三个J。”

沈青明亦放下牌:“三个K。”

出得大世界,两人先送杜兰兮上汽车。兰兮对聂远征的态度少见的好,上车前裹着纯白的皮衣,笑道:“沈小七从出生就被抱着看他母亲推牌九,后来当少爷的时候又很有一段时间混迹在赌场里,上海滩能赢他的人都少。”

聂远征听后更加郁闷。

两个人延着午夜的路径往回走。

“今晚我们住一起吧。”

“喔。”

沉默了一会儿,沈青明默然道:“打牌其实分三种境界,下乘曰实则为实,虚则为虚;中乘曰实则为虚,虚则为实;上乘曰实实虚虚,虚虚实实。远征你有那么点儿意思了,不过还欠火候。”

那人依旧沉默。

半晌方道 :“青明,我差你实在太远……你要教我的地方,还有很多……”

沈青明一开始就知道他在意的是这个,但安慰的话到嘴边,又觉得终是虚言。组织的责任,自己的任性,和将军家庭教会他的风骨,丁阿达这个人,是他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救的。

他的脚步没有停下,只是快走几步拉住了聂远征的手,两人并肩行在夜色之中,十指紧紧交握,任由月光倾洒在肩头。

31.日晚贪欢

夜色里的廖公馆灯火昏暗,院落里冷冷清清的。丁阿达守在门口,看着夜色发呆。他这几天过的是提心吊胆,坐立不安。大少爷、二少爷已经有三天没有回来了,而沈青明自从那天生日和大少爷出去之后也同样再也没有踏足过这廖公馆。丁阿达还记得那天走之前,沈青明曾再三的叮嘱过他等他们出门之后,一定要到家宅后面的弄堂里等着,会有人过去接他去看海。

丁阿达自然十分高兴了一阵子,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大少爷和沈青明刚走没多久,二少爷廖语冰就回了家,还把他支来支去的干活。丁阿达忙得昏天黑地的,连约定的事情都完全抛到了脑后。等到他终于想起来往弄堂口方向奔去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小巷子里凄凄凉凉的吹着冷风,哪里还见得有人影儿啊!

于是之后的这几天里,沈青明便彻底地消失在了丁阿达的视线里,让他连个道歉的机会都没有。整个公馆都弥漫着沉重的气氛。虽然年纪小,但丁阿达也意识到出了大事情。根据前段时间沈青明让他帮忙做的些琐碎杂事,到经常陪他去见一个人,还有从花匠和厨娘的谈话的只言片语中,他终于明白原来是沈青明要暗杀人却没成功,现在正被全城戒严搜捕哪!

青明哥那样的人,怎么会做这种胆大妄为的事?丁阿达十分不解,而最让他怎么想也想不通的是,那人暗杀目标就是自己家的大少爷。虽然廖大少爷在外头的声名并不怎么好,沈青明也是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但他们不是相爱的人吗?每每同卧同起,但为什么还要互相伤害,甚至还要至对方于死地?丁阿达痛苦的思索着,觉得自己已然陷入了什么怪圈。

他此时正抱着个枕头窝在床上发愣,却听见窗台上似乎发出阵阵乒乓的声响。丁阿达起身小心地打开窗户,就看见沈青明那高挺的鼻子和微微翘起的嘴角在月光下镀上了一层银光,精致地如同瓷人。丁阿达一惊,开心地都快要叫出了声,沈青明忙伸手把他的嘴一捂,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别说话。丁阿达听话的点了点头,便安分下来,不敢再出声了。

沈青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把他从窗口揪到了怀里,顺着窗台下的几块大石头墩,安稳的踩在了后面小花园的草地上。刚一安稳下了地,沈青明便拉起丁阿达的手,贴着墙向后门疾步走去。刚奔出弄堂口,两人就听见大马路上传来阵阵密集的脚步声和宪兵的叱呵声,沈青明赶忙停下来,却不料丁阿达一个没稳住,一头栽在了他身上。沈青明感觉脚腕一痛,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街的另一边停了一辆带黑蓬子的三轮车,沈青明忍着疼,利索的把丁阿达塞进了车里,对着车夫低吼了一句:“你们先走,我一会儿就回去!”说完,他转身向人影晃动的大马路,独自一人跑了开去。

聂远征戴着一顶压低了的宽沿帽,全身压在三轮车的车把上,转头望着沈青明孤零零奔跑的背影,因着左腿不大便利,而步子显得有些蹒跚,仿佛他们初见时一样,还未完全看清楚彼此便又匆匆朝着不同的方向各自隐入黑暗。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聂远征只觉得心里一揪一揪得疼着,刚想喊出点什么来,但一注意到后座上那张天真无邪,茫然不知的脸,聂远征硬把快到嘴边的话吞到了肚子里,顺着昏暗的小巷,不要命得狂踩着脚踏板,把吵杂声抛在了脑后。

夜色里跳动着不安得因子,一切都预示着今夜将是大上海又一个不眠的夜晚。

沈青明被捕了,这一点聂远征很早就意识到了。那天晚上和丁阿达缩在愚园的房子里一整夜,一直等到凌晨沈青明都没有回来时,他便已然明了于心了。

聂远征只觉得很无助,他只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顶着一地下党组织代表的空帽子,没实权也没势力,连沈湛都失去了联系。

即使是这样,可一切情感却都在去救丁阿达的前一天晚上爆发了。那么坚定的一个人,因为自己的一时失误有可能牵扯到他人而彻夜不安。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东西聂远征并没有真正地读明白,那是与廖仲恺有关的某种感觉。沈青明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聂远征知道,因为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撒谎的,尤其是那天目睹了青莲阁子里的事之后。

沈青明其时正侧坐在床沿,看着外面的夜色出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那白皙的露在衣服外的颈部却让聂远征无法忽略。他是曾经“独”属于他的。聂远征走上前去,搂过沈青明的肩头,与他并排坐在床沿,轻声安慰道:“青明,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把他救出来的!”

沈青明看起来很迷惘,用一双带着雾气的眸子注视着他。聂远征倾身吻了吻他的唇,“早点睡吧。”

沈青明咬了咬牙,注视了聂远征半晌,反而一个使力,把聂远征推倒在了床上。脸对着脸,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沈青明决绝地说道:“远征,今晚过去,忘了我!”

聂远征一愣,惊讶的张了张嘴,没等他回答,沈青明就已然把自己的双唇覆上,双手开始微微颤抖地去解聂远征的裤子。聂远征撑起了身子,猛地搂住沈青明的腰,把他拉倒在床里,手插进他的头发里,低头决绝地在沈青明的身上打着炽情的烙印,一下下吻得很用力。

“你休想!”他喘着粗气附在沈青明的耳边低喃这,下意识地跟自己的理智缠斗着。他还是在害怕沈青明第二天的计划会因此受了影响。而沈青明却是个不知死的,下定决心便毫不犹豫地去做,仍是不间断地激烈回吻着他。聂远征忍了又忍,放弃了挣扎,重重把身子覆了上去。

32.辱侮血刑

聂远征在回忆着过去那几分或许所唯一能残留下来的甜蜜的同时,沈青明正双手被紧紧绑起,身子牢牢的固定在高架上,知道自己被捆得很结实,沈青明于是也没有试着做任何无谓的象征性的挣扎,只是安安静静的,安逸得好像睡着了一样。

王雪锐站在底下,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从上至下地打量着眼前被吊在半空中的人。男人的手臂被高高吊起,只能用脚尖勉强着地,分担腕上的重负。左脚的脚腕处蜿蜒着一条淡淡的血痕,伤口周围泛着青紫,却衬得肤色更加地匀正。男人的骨骼很匀称,衬衣的领口处露出端直的锁骨。因为双臂被吊着,那美好的形状更加让人印象深刻。他双眼低垂着,面无表情,真得很安逸。

推书 20234-09-02 :二三事——阮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