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莫子言似是无意的问道:“小飘絮,你刚刚说还有贵客来了,来人是谁呀,比我还贵重么?”
飘絮被他抓了下腰,娇笑着闪开,说:“在飘絮心里,莫言公子是最珍贵的。不过,那位贵客呀,可奇怪得紧,他总
是白天来,晚上回去,每次来,也只找霜玥姐姐,扫了我们许多兴致呢。”
雪菲接口道:“不过,莫言公子来了,我们可更开心了。”
“是啊,莫言公子,我们来喝酒吧。”飘絮已从里间端了壶酒出来,斟酌了要莫子言喝。
惜漾听他们说得分明,心想所谓的“贵客”一定就是刚刚看到的那位了。
哼,想不到他倒是好雅趣。
居然混到这地方来,算什么嘛。
应妈妈吩咐人把点心都端了进来,惜漾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摸样,只想着怎么溜出去看看那人。
吃罢,惜漾瞪了一眼眼前仍在为莫子言夹菜倒酒的画面,惜漾怒了,说:“你们慢慢玩儿,我要出去尿尿。”
雪菲比较心思玲珑,站起来说:“小公子,要我带你去吗?也许你找不到路。”
惜漾哼一声,说:“不必。”就推门出去。
莫子言勾回雪菲的脸蛋,说:“小公子不是小孩儿,他能找到路的,不用理他,我们喝酒。”
白天的醉芳楼,冷清得像没有一丝气息,寂寥无声。
这样更加给了惜漾方便,惜漾不费周折的轻轻掠过曲折的各个雅间,跃上听雨楼的阁顶,惜漾身轻如燕,站在瓦顶也
能不发出声音,然后轻轻揭开两片瓦片,里面的景观悉数看在眼里。
上房揭瓦这种琐碎事,惜漾自是没少干过。
惜漾猜测的没错,端坐里面的人正是他的小皇叔万俟澈。
万俟澈静静地背对着窗棂坐下,怀抱着一个如花似月的娇媚美人,二人静静端坐,也不说话。
惜漾十分好奇,不知小皇叔意欲何为?
难不成小皇叔当真看上青楼女子?
若是父皇知道,定不会饶了他。
惜漾虽不会瞧不起青楼女子,但她们毕竟不是清白女子,在这个时代,即使万俟澈爱她如狂,父皇也不会答应小皇叔
娶一个青楼女子入宫的。
这样想着,不禁替小皇叔可惜起来。
他们一直这样静默的坐着,惜漾看了十分无趣,正想要不要就这样离开,那女子盈盈起身,声柔如絮,让人如沐春风
,说:“公子,不然霜玥为你弹奏一曲如何?”
万俟澈满是宠溺的看着她,点头“嗯”了一声,霜玥婀娜娉婷,来到一座古筝前面坐下,十指如梭,袅袅弹奏起来。
曲如淙淙流水,旋律优美,喃喃倾诉着情人间说不清道不尽的话语。
惜漾并不欣赏音律,干脆坐在瓦房上看着,听得无语打哈欠。
也不知过去多久(惜漾以为过了很久,其实只是一盏茶时间。),轻盈如泣的旋律才停了下来,霜玥柔情脉脉,万俟
澈踱到她身后,俯身抱着她柔韧如细柳的腰肢,默然不语。
霜玥轻声说:“能与公子这般相守,霜玥已经十分满足了。”
万俟澈说:“我对不起你,不过相信我,用不了太久,我们就可以公然在一起。”
霜玥笑着点头,一副痴迷信赖的神情。
美景当前,美人在怀,万俟澈吻着她的耳鬓青丝,渐渐情动,于是将美人抱起,来到床沿边。
霜玥面红如潮,望着窗棂说:“你看,窗都未关。”
万俟澈轻轻一笑,起身去关上窗户,再回身坐在床上,拉下纱幔……
惜漾看到这里,怎么也明白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不由得小脸染上绯红,盖上瓦片,轻捷的离开。
惜漾按原路回到梅园,莫子言兀自左拥右抱嬉笑不止,惜漾十分无趣,哼了一声。
莫子言从温柔乡中抬头看着他,说:“小公子可要找个人来陪陪?”
惜漾狠狠瞪他一个白眼,说:“你想试试三年不能出来一步的滋味么?”
莫子言心中一凛,恋恋不舍的推开两个女子,说:“小公子要召唤我回去了,雪菲飘絮,你们要乖乖的等我下次再来
,我要走了。”
“不要啦,公子都才刚来不久,哪有就回去的。”
“是啊,我们还没和公子喝够酒呢,晚点再回吧。”
其实她们的意思大概是,他们还没进入主题呢。
莫子言说:“我也不想的,可是,你们听见的啦,现在不回去,你们可就三年见不到我了。”
她们是不知惜漾的厉害,但见莫子言执意要回去,只好抽抽嗒嗒的泪眼相送,这其中的真情虚意,也只有他们明白。
而她们看着惜漾的就变得异常怪异,惜漾也是瞪着大眼睛直勾勾的回瞪她们,仿佛在说:“没错,你们的莫言公子就
是我的小弟。”
惜漾和莫子言走出醉芳楼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西沉,路上行人趋近稀少。
莫子言说:“小公子一点也不喜欢醉芳楼么?”
惜漾看他刚刚还依依不舍,现在却无事人似的,说:“你也不见得多喜欢吧。”
莫子言呵呵一笑,掩饰他的尴尬之色,说:“逢场作戏,偶尔为之。”
顿了一顿,又说:“小殿下在醉芳楼可看见什么?”
惜漾奇道:“你怎么知道我看见什么了?”
莫子言说:“我猜测的,不然,小殿下怎么从外面回来,脸色就黑了……嗯,不过,即使黑了,小殿下还是漂亮的天
上有地下无。”
惜漾拿眼瞪他。
莫子言立即改口:“天上也没有,人间仅此一个。”
惜漾这才脸色稍霁,说:“我看见小皇叔了。”
“在醉芳楼?”
“嗯,在醉芳楼的听雨楼里面,他和一个青楼女子……”惜漾实在说不下去了。
莫子言好整以暇的样子,只做沉思状。
惜漾说:“你来过醉芳楼多次,就没看见过他吗?”
莫子言从容道:“看见过。”
“你……”惜漾无语了。
“小殿下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惜漾心忖莫子言或许是知道什么的,于是将他所见所闻都细述一遍,只略去了最后一段。
莫子言听了沉吟半响,脸色越发沉重。
惜漾奇道:“这里面难道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吗?”心想即使小皇叔和一个青楼女子相爱,对于莫子言也不必有那么沉
重之色呀。
莫子言故作轻松状,说:“没什么,小殿下多虑了。”
惜漾说:“你好像早就知道小皇叔的事,是吗?”
莫子言说:“不错。小王爷自从三年前来醉芳楼消遣,与当时的霜玥姑娘相遇,他们一见钟情,后来小王爷就经常来
醉芳楼看她了。”
“他们从三年前就开始了?”这JQ不是一般的持久。
“是的。据说,当时霜玥姑娘曾是大户人家,只是落魄了被卖进醉芳楼,她容貌出众,气质典雅,却也心高气傲,宁
死不卖身,在醉芳楼哭闹不休,正好小王爷出来看见。从此,霜玥姑娘就被小王爷在听雨楼包养起来,每年给的佣金
绝对可以买下一个醉芳楼,但他只能将霜玥姑娘养在那里,却不能带回宫里。”
惜漾很明白的点头,如果他带一个青楼女子回宫,将意味着父皇雷霆盛怒,甚至不会接受他作为王爷的身份留在宫中
。
惜漾说:“父皇知道这事吗?”
莫子言说:“小殿下认为陛下知道吗?”
惜漾想了想,父皇知不知道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皇叔那句“用不了太久,我们就可以公然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
莫子言说:“这个问题,小殿下不必伤脑筋。”
惜漾才不会替小皇叔伤脑筋,他只为父皇伤脑筋而已。
惜漾说:“子言大哥,没想到你还是挺八卦的,小皇叔这些私事还那么感兴趣,冒着被父皇处罚的可能出来探听。”
莫子言苦笑,说:“小殿下有所不知,我的宗旨是,沉默无罪,八卦有理,这是保护陛下的首要准则。”
好个沉默无罪,八卦有理。
惜漾心里暗暗欢呼。
难怪上次秀女的事情,父皇都不知道,他竟然先知道,果然有狗仔潜质。
习习凉风中,只传来这样的对话:“那么以后我有什么八卦的问题,是不是都可以问你?”
“啊?嗯,其实我只对与陛下有关的事八卦的。只有八卦多一点,才能更好的保护陛下。”
听到这里,惜漾很不爽的大步流星走在前头,留下一脸无辜不解的莫子言。
第十九章
惜漾走在前头,对莫子言的叫唤不理不睬,不知不觉走出集市,走入一片林中小道。
这时已是夕阳染红大半天际,云霞缤纷,光彩夺目。
惜漾说:“要赶紧的回去,不然被父皇知道我偷偷出宫,要被父皇惩罚的。”
莫子言领着惜漾走入一条羊肠小道,说走这里是捷径。刚走出不远,就听见前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从那僻静小道
传来,惜漾十分好奇,这个时候林间有什么异动?准备过去看个明白。
莫子言知道小殿下的性情,不让他看个究竟,他也不会罢休,只是仗剑护在他身前。
那一阵簌簌声响更甚,惜漾加快脚步,走不多远就看见一片片茂盛葱郁,炫彩多姿的酴醾蔷薇丛中,一抹金色身影正
在把酒舞剑。
惜漾又走上前几步,靠近看得更加分明。
只见他一手持一尊酒,一手握剑,时而高亢起舞,时而仰首而饮,剑术杂乱无章,却又凭空凌厉,自成一派,挟着飘
舞飞落的璀璨花瓣,如天女散花,如八仙醉舞,十分洒脱逸然,绝尘中自有一股凛冽的剑气。
好不拉风的场面,惜漾心里暗叹。
惜漾被万俟逐娇惯着,自小就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大凡遇上什么事,是他感兴趣的,都想争个赢。在宫里,大家都
知道惜漾这个性子,惜漾没有争不赢的,他知道大家都让着他,渐渐就无趣,所以,惜漾已经太久没有与人争强夺胜
了。
你拉风是吧,那好,看看谁比谁更拉风。
惜漾刚思忖罢,也忘了急着回宫,回身抽起莫子言手中的剑柄,呼啦一声已冲那个金色身影飞身过去。
莫子言本不会让他轻易夺了剑去,但他自忖有把握保护惜漾,也多少了解惜漾的性情,只好让他去搅和。
惜漾飞身而起,一心想将那人比下去,专挑花俏的姿势。但见他身轻如柳,落在一片落花丛中,如鹤立鸡群,纷纷扬
扬的一个螺旋转身,盘桓在一片稀疏林木中,遽尔拂袖而起,在半空中婀娜娇纵,彩云拂月般挥降零碎的花瓣和落叶
,剑气将花瓣和落叶抖起一圈圈漩涡,美得迷了人双眼,彷如身临画轴中,然后直向那人挥剑刺下。
莫子言在一边看着,直想喝彩,小殿下果然是学武者中的极品。
那人没有意料到这个时候有人出现,而且形态优美,犹如天仙坠凡,美妙绝伦。
他酒喝得醺醺然,已有五六分薄醉,身手却异常灵敏,脚步似紊乱却有法可循,剑气如刀削般凌厉,硬是逼得惜漾近
身不得。
惜漾不似他那般霸气凌人,却也婉转灵巧,变化多端,以灵活巧妙的剑术化解他咄咄相逼的攻势。
如此,二人已过招数十招。
那人本不易取胜,但惜漾败在经验不足。
他虽一直跟随易寒和莫子言这样的强中高手学艺,也学有所成,但毕竟极少与人过招,更别说这样的强强对峙。虽然
也曾在易寒或者莫子言手下讨到过便宜,但不能肯定这其中没有猫腻,也就导致惜漾好胜心切,却因为没有对敌经验
而露出破绽,显得愈来愈吃力。
而那人,当然不会如易寒和莫子言他们那般,让着惜漾。
好在惜漾前世是个神偷,虽然已经年代久远,多少还是有些记忆,也就渐渐缓解燃眉的局势。
莫子言在旁边看了也是暗中握紧了数枚暗器,只要那人稍有对惜漾不利的势头,就不能怪他心狠手辣伤害他性命。
但那人虽然醉态可掬,盛气逼人,毕竟不是什么死敌,也就没有痛下狠手。
而且,他似乎非常乐意和惜漾这样的纠缠,乐在其中不愿罢手,只将惜漾逼得进退不得。
惜漾一心求胜,却被逼得只有招架之力,觉得十分伤面子,想起易寒师父说过,对于难以取胜的敌人,可以速度令其
慌乱,再取其软肋。
于是,惜漾一咬贝齿,瞬间挽起万千朵剑花,剑锋疾闪,电光石火间剑剑刺向那人的左侧腰身,如闪电急鸣。
莫子言看了更是心被提到桑门口,犹如炽芒的双眼一眨不眨,生怕有一丝纰漏,手心紧捏暗器,蓄势待发。
但那人果然身手了得,在一个看似醉罗汉的盘身错体,脚步摇晃,耍戏猴似的以惜漾料想不到的姿势瞬时破解了他的
疾攻,不着痕迹。
惜漾十分无奈,心想他是遇上千载难逢的敌手了,惜漾并不为乐,反而怏怏的,一个华丽转身,侧身剑指对方的脸。
这下惜漾犯了那人的禁忌,他哪里不好刺,偏刺人家的脸面。
那人虽然不像惜漾长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但唇红皓齿,玉树临风,却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岂容他刺到一张俊
脸?
但见那人醉步倒卧,举起提着那樽酒的手,很快酒壶被惜漾刺穿了个大窟窿,壶中酒潺潺流泻而出。
倒卧在地的那人张口承接溢出的酒,咕噜咕噜的大喝。
惜漾趁机举剑挑他长发。
哪知剑尖未触到那人一丝发丝,那人跄踉着起身,醉步更加紊乱虚晃,却是这样,只在他一个反手间,剑尖以挑破了
惜漾胸前的衣襟!
惜漾这一气非同小可,普天之下有谁敢这般对待他,居然将他衣襟挑破一道长达三寸的裂口,太气人了。
惜漾一气,剑招更加孱弱,回首间又接连中了那人刺破两道口子,虽然没有伤及皮肉,但雪白的肌肤隐隐可见。
莫子言见惜漾气得就要哭起来的样子,再无犹豫,手指一弹,暗器疾飞,堪堪逼退那人斜身刺来的剑尖,甚至还将那
人逼得后退一步。
那人暗暗惊叹,此人好深的内力。
莫子言趋身上前,拉开惜漾和那人的距离,解下身上的披风套在惜漾身上,说:“救驾来迟,小公子恕罪。这荒郊林
外别再玩儿了,我们回去吧。”
惜漾站定之后仔细打量那人,立马就愣住了。但见他也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却比自己高了一个头,长得也不怎地(惜
漾认为),身手恁是彪悍,这厮可恶。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那人的脸,他的脸……和前世的钦少太相似了。
一晃已经十年,那种时空阻隔的感觉,并没有让他忘记叶钦,反而记忆清晰。
惜漾当然知道他不是叶钦,正如他已经不再是凌波。但是那张脸,如果不看衣着和身材,简直就是钦少的克隆版。
惜漾和莫子言转身要走,那人傲然道:“输了也没个风度,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惜漾顿了一下,他又被气到了,后果很严重,拂袖转身道:“你是哪一国的人?”
如果他是瀚浩国的人,凭他这样的身手,别说万俟逐,就是莫子言和易寒师父也该知道,但他根本听都没听他们提过
,而且,这厮这身华丽的穿着绝不似平常人家,可见这人不是瀚浩国的人。
虽然他的脸是钦少的克隆版,但惜漾绝不会当他是钦少。虽然钦少有时也会恶作剧的给他好看,但他是绝不会挑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