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恺修酸酸的冷哼,“蔚先生可真有心,连几个小时都数得那么清楚,看来你还真是下了苦功夫了。”
蔚以然虎的起身,身形差不多的两人恕目相对,蔚以然恨声道,“我没那么多闲功夫关注你。”他指着草根,“是这个傻子,被人愚弄了还傻乎乎的数着日子等着那个臭男人,寒恺修,如果你是个男人,就拿出点气魄来,直接了当的说,要草根走还是留。”
睡梦中的草根忽然发出一声梦呓,“唔……小然,好吵。”嘟噜着,他拉高被子把头缩进了被窝里。
一直不出声的张妈说,“到外边去说吧,这些事情万一让草根听到也不好。”
三人出去了,房间里安静了,茧一样隆起的被子动了起来,草根圆睁悲伤的眼里衔满了泪花,咬着被角,他使劲控制着抽噎的哭泣声。
寒恺修烦燥的倒在沙发上,张妈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桌上,他一把抓起喝了个精光。蔚以然慢条斯理的饮了口张妈倒的牛奶,轻松的问,“张妈,中午吃什么?这几天都是在家里吃,不如带草根出去吃吧,他也好久没出去了,今天带他好好玩玩吧。”
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张妈叹了口气,看看寒恺修说,“我随你们,不过出不出去也要看草根的意思。你们聊,我给草根弄点早餐。”
“蔚以然,你可以无视我,可是别太过份了,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我还是那句话,问问你自己,现在的你配吗?寒先生,我想你是时候考虑放手了,最好今天我就能带草根走……”
“不可能!”寒恺修一口回绝,脸上布满寒霜,“蔚以然,考虑放手那个人是你才对,草根不会愿意跟你走,这里才是他的家,我才是他肚里孩子的爸爸。”
双手环胸靠在沙发垫子上,蔚以然的眼睛暗了下去,“人自私要有个限,孩子不是草根必需留下来的理由,这个家对他已经没有多少意义。曾经张妈很排斥我,因为我是个要跟她家少爷争夺草根的侵入者,现在她为什么能放任我跟草根共处一室?因为她觉得我比你有资格,有资格照顾草根,至少我在他需要的时候可以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给他安心的力量。寒恺修你呢?你都对草根做了什么?”
053:众怨
寒恺修冷静下来,恢复了他平日的霸气,语气沉稳,“我的家事没有跟你汇报的必要。同样的话我再重复一次,别再妄想接近草根,再有第三次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喝茶聊天这么轻松了。”
蔚以然摇摇头,“别拿你专制的那一套来对付我,金屋藏娇还要金主时不时的关怀体恤,更何况草根不是你禁脔的宠物,我奉劝你一句,别妄想左拥右抱,感情从来不会两全其美。”站起身,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只要你能好好对待草根,我不会那么龌龊的来破坏你们,那样草根也不会开心,你自己好好想想。”
“绵羊的性情很柔软,人类再怎么逼迫它都只会逃跑,紧追不舍的人类忘记了任何生物都有个忍耐的底线,绵羊不会反击,走头无路时只会做出让人类后悔莫及的举动。其实人类没有恶意,只是爱它的洁白,爱它的温顺,爱它不会伤害任何生物的清净灵魂……可是,简单的它不知道,不知道人类的步步紧逼只是出于爱,没有恶。”
话说到这里再说下去也没意思,蔚以然准备进房换衣服的脚步顿在门把上,没有回头的他再次说,“爱虽然自私,可我只希望草根能幸福。请你对草根公平点,再坚强的人都有一块易碎的玻璃地。”
床上,草根睁着晶亮的眸子看着他,蔚以然柔柔的笑了,“草根早,睡得好吗?”
指指眼睛,草根打了个哈欠,“还是觉得困,可是,我的眼睛好像都睡肿了。”
低下头,蔚以然看着他红肿的眼睛心蓦地疼了起来;傻瓜草根,肯定是听到了什么哭了,不会伪装却还要强装若无其事。
替他揉着太阳穴,蔚以然轻声说,“你看宝宝都还没有动,说明他们也还在睡懒觉,再睡会吧。”
“唔。”力道适中的按压着太阳穴,草根舒适的眯上眼,“菜地里的蔬菜今天可以摘了,告诉张妈把摘菜的工作留给我吧,宝宝肯定也会喜欢我种的菜。”
“好,我会告诉张妈给你留着。”
“小然,你可以等我醒了再去面包屋吗?蛋糕等你晚上带回来再吃也可以的。”
“好,我会等你醒了再走。”可是,寒恺修回来了,你的害怕跟寂寞有他慰抚也就不会再需要我。
没回头他知道寒恺修就站在门口,“看到了吧,如果我趁虚而入,抢走草根很容易。如果你再不懂得珍惜,别怪我撕破脸。”
草根醒来时已经过了中午,一室的阳光明媚。熟悉的怀抱让他感觉到了陌生,对上寒恺修深遽的眼,他问,“小然呢?”
寒恺修的心刀割一样痛苦不堪,他的老婆,在他的怀里醒来的第一句话问的是别的男人。
从床头抽出张柔软的纸巾,寒恺修替他擦去眼角的眼渍,“饿了吗?我叫张妈把吃的送进来,好不好?”
避开他的吻,草根自己笨拙的爬了起来,刚睡醒头有点昏,大大的肚子让他身体晃了晃,寒恺修想扶他被推开了。草根走出房间去厨房找张妈,“妈,小然呢?”
从第一声妈出口,顺理成章的这声妈便一直叫了下来,他们的相处模式也如亲生母子一般。
张妈正在盛汤,见草根起来和蔼的笑了,眼波瞥到他身后的寒恺修又冷了下来,“少爷,你先到外边等会,很快就能吃饭了。”
054:怒火
寒恺修看着沉默的草根没说话,张妈也没再搭理他,摸摸草根的脸颊说,“哎哟,看我乖儿子怎么瘦这么多。”停了停,她意有所指,“哼,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刀的,把我家草根折磨成这样。”
不理张妈的阴阳怪气,寒恺修上前想带草根出去,草根拒绝他躲到张妈身后。寒恺修无奈的说,“厨房油气重,先到外边去坐着等好不好?”
张妈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护着草根,“又不是受不得一点苦的小姐少爷,我家草根哪有那么娇生惯养,少爷这句话用错地方了。”
挑衅的语气,寒恺修当张妈在赌气也不当一回事,他的重点在于草根,草根却垂头看着地上,当他是空气。
“老婆,你别这样,我也是不得已。待会吃了饭我再跟你说,行吗?”
看着寒恺修乞求的态度,张妈心说:什么不得已,不就是为了个男人么。还待会说,就知道你会编故事蒙我家草根,我倒要看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来。
“乖,草根,出去吧,厨房油太多地上滑,你在外边我放心些。”
草根想想也是,可是他很快又再次问张妈,“小然呢?他说了等我醒了才走的。”
张妈睨了寒恺修一眼,“面包屋里有点事,他等不到你睡醒就走了。不过他说了会带你喜欢吃的蛋糕回来的。”
“真的吗?那就好,我还以为他也不理我了。”草根松了口气,从寒恺修身边走了出去,嘴里啐念着,“还好有小然,小然不会不理我……”
草根微坨的背看得两人心酸,张妈无法想像这半个月来如果不是蔚以然,草根会变成什么样。
“张妈,草根……”
“你住口!”张妈手里的汤勺差点朝他扔了过去,“你这个陈世美,草根都被你磨成什么样子了。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怎么对待草根都不会有人吭一句,草根现在不是没妈疼爱的人,只要我没死,我就会护他到底。”
张妈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寒恺修一下子被骇住了,“张妈,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也是没办法。”
“什么叫没办法。”张妈唾沫星子都喷到了他脸上,“不就被那个狐狸精灌了迷药,他有什么好,无情无义哪里有草根好?你这个猪油蒙了心的潘金莲、陈世美……”
别看张妈矮小的个头,寒恺修被她的气势迫的节节后退,还得承受她洒水车一样的口水。张妈却认为这是他心虚的表现,在他退在角落的橱柜里没地方退了插着腰吼道,“那个狐狸精你要是不给好好解决了,别想让我孙子叫你一声爸。”
想不到慈眉善目的张妈也有这么火爆的一面,寒恺修可以想像,她年轻时说不定是个火红的大辣椒。
这样的寒恺修哪里还有点风流大少的样子,真是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狼狈的被赶出了厨房,寒恺修走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草根身后,草根正看着电视耸着肩笑,他问,“老婆,看什么这么开心。”
没说话,草根还是笑,声音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寒恺修看着液晶电视,纳闷儿:动物世界什么时候改成滑稽版的了?
草根笑声里带着哽咽,肩头抖动的更剧烈……恺修吃惊的看着他以为在大笑的草根,眼泪像狂风暴雨一样布满了他的脸孔,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打湿了一大块,他哭了多久了?
“老婆──”
055:暴发
草根的头发已经到了脖子,衬着他的一张泪脸,样子好不可怜。寒恺修手忙脚乱的擦拭着他怎么都止不了的眼泪。“老婆,你别这样,老公心疼啊!”
抽噎着,草根说,“我不是你老婆,你也不是我老公。以前我妈告诉我,外边的人很狡猾,黑的可以变成白的,明明很讨厌也可以装作很喜欢;我不相信,只有戏台上唱戏的才有这种本事,现在我相信了,你也是个唱戏的,还唱得很好听。”
“……”寒恺修无声。
仰起泪迹斑驳的脸,草根问道,“你告诉我,我有多便宜?电视上说替身可以有很多钱,是不是说其实我也是很值钱的?”
“老婆。”寒恺修搂住挣扎的草根,“你不是替身,你就是你自己,谁都不能代替你。这段时间我没有回来,是我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少爷,你的保证已经没有可信度了。”从餐厅出来的张妈凉凉的说,扶起草根,“瞅瞅,肚子饿了也哭,以后妈手脚快点,不会再饿到我儿子和孙子。”
草根跟着张妈走向餐厅,手摸摸肚子,“妈,刚才宝宝又动了,这几天动得次数越来越多,你说他们是不是想出来了?”
“是啊,是啊!”张妈笑,“我孙子不想让你受苦,想早点出来帮你打跑欺负你的坏蛋。”
“嗯,宝宝会很乖的。”草根看着桌上的菜色,“没有青菜?”
张妈替他张罗养胎的汤,“青菜晚上再吃,来,先把参汤喝了。”
草根捏着鼻子,声音有点瓮气,“这汤我不想喝,好臭。”
不是草根矫情,好日子没过几天就忘记了吃苦的时候,他当然也知道自己每天必喝的参汤有多名贵,只是现在胖得走几步就会喘的身体让他对这个味道产生了排斥。
“瞎说,这个喝了对宝宝好,现在多喝点等你生的时候才有力气。听话,等宝宝生了就不让你喝了。”
“不能换个别的吗?”草根盯着散着参味的汤,犹如那是碗毒药,“这个真的好臭!”
寒恺修伸手把他的汤拿到自己面前,“张妈,他不喜欢喝,下次就煲别的汤给他喝吧。”
草根没说话,把盯在汤碗上的视线移到他身上。寒恺修被他盯的浑身长毛毛,不自在的问,“怎么了?”
他的目光没有内容,苍白茫然。寒恺修端起碗想借喝汤避开他的注视,谁料草根忽然伸手,夺过他嘴边的碗,“这是我的!”
别说寒恺修,连张妈都被吓一跳,抢夺间有汤水从碗中晃荡出来,泼在了没有防备的寒恺修的脸上,然后顺着下鄂淌到了衣服上。
汤很烫,寒恺修的脸迅速的红了。草根的手上也被溅出来的几滴汤水烫到,‘呯’碗被扔出好远,砸在墙上摔的粉碎。
“少爷,你的脸……”张妈惊呼,她对少爷是有气,可气归气看他被烫伤了又心疼。
由着张妈替他处理烫伤,寒恺修眼睛只看着草根,草根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寒恺修,神情痛苦的说,“说谎的人是不能被原谅的,连你也想骗我,欺负我,说句真话有那么难吗?”
“老婆……”
草根难过的扶着桌子起身,推开他伸来的手,“我不是死人,也会痛也会哭,为什么你们骗人就一点都不会难过?”
低低的说着,声音没有起伏,没有恨没有怨,只有淡淡的忧郁,轻轻的疑问。
056:痛心
对于自己的行径,寒恺修没有一句过多的解释,只是重复的说着对不起。草根木木的,悲怆的泪水滑落下来,滴在他隆起的腹部,“你有好的人,我会祝福你,不会给你增添任何的包袱,过两天我就走……”
不顾脸上还没抹好药的伤,寒恺修冲上前抱住草根,惊慌的喊道,“不,你不能走,你只能在我身边,呆在这里。宝宝就快要出生了,你还能去哪里?不许走,你不可以走……”
肚子闷闷的不舒服,草根推他,慌乱的寒恺修越箍越紧,草根感觉像要窒息了一样,“放……放手……”
胎儿是敏感的,最能感应到母体的情绪,小家伙在草根肚子里打起了太极,表达他们极度的不满。
寒恺修没有察觉,兀自说着,“老婆,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怎么说都没有用,只是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把事情解决。到那时候,你愿打愿骂我都没有一句怨言,现在为了宝宝,求你,乖乖的留在这里,好不好?”
好痛。
草根痉挛着,有种快昏厥的沉重。张妈从后边看到草根在地上绵软的双腿,匆忙上前惊吼,“草根,你怎么了?少爷,你快放手,他都快被勒死了。”
宝宝,你们要乖啊!
艰难的呼吸着,草根想安抚惊慌无措的两人,挤出来的笑却非常无力,“没……没事,宝宝……宝宝……”
“宝宝?宝宝怎么了?老婆,你别吓我……”寒恺修的脸发白。
“少爷,快把他抱到床上去。”还是张妈镇定,率先跑过去把门打开了。
这么孱弱的草根让寒恺修全身一阵冷,明明已经是秋天,寒恺修感觉到背部沁出的层层冷汗,握着草根冰凉的手在发抖。闭上眼,草根摸着肚子喃喃而语:宝宝,别闹,没事了没事了……
胖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无力样子虚弱无比,薄弱的生命只需要轻轻一扭就能了结……这就是没有一点反抗能力的草根;明灭的眸光中,寒恺修恍如看到了多年前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脸上即便伤痕累累双目依旧迸发出桀骜的寒光,小小的身躯里潜藏着无穷的力量想要来抗衡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弱小的草根,倔强不服输的澄涣,哪里有半点相同点。
寒恺修瘫软在地上,陷入抓狂的思绪里。张妈从药箱里倒出一粒褐色的药丸,连同水一齐送到草根嘴边,草根仿佛对这药丸已经熟悉,看也不看闻着味就吞了下去,寒恺修抓抓沉痛的头颅,不解的问张妈,“这药怎么以前没见过,吃了不会有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