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蕊浮萍 上——菊文字

作者:菊文字  录入:10-16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苏乾也不想知道了。

“所以说你们这些孩子的想法总是太简单,丁牧遥会为了他而对付我吗?即便是他想对付我,就轻易可以做到?——真是儿戏!我这个人行的端做的正,自然是不怕的。”可是杜志军是不会放弃这个彻底做透他思想工作的机会的,又不厌其烦地说了很多关于倪端的恶形恶状。

苏乾知道岳父是再变相地威胁他,如果他不就此表态的话,情况也许会更糟,于是他不得不艰难地表决心,“爸爸,你说的我现在都知道了。我……不管倪端怎样,我现在是个有家庭的人,菲菲对我也很好。我现在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就是想对家庭负责任,在事业上有点建树。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杜志军宽慰地点头,“我知道你一直是懂道理识大体的人,当初我也是相中你这一点才把女儿嫁给你——说起你的事业,我觉得当医生固然很好,不过是不是工作节奏有点太快?菲菲说担心你的身体会吃不消。你看看有没有其他中意的单位,有的话我给你留意。”

苏乾心头一紧,干干巴巴地说:“爸爸,我、做医生是我从小的理想。”

杜志军笑说:“树挪死,人挪活。人在变,时代也在变,想法自然也要跟上变化的形势。这件事情你不妨放在家庭会议上和菲菲好好商量。”

苏乾惊觉自己竟然像一个上了贼船的旱鸭子,船上的人保留了随时可以因他的种种不乖顺而踹他下去的权利。

他以为通过牺牲而得到的,其实并没有真正到手。

28、

之后的几天苏乾没有和倪端联络,他觉得自己确实需要静一静,杜志军固然是个阴险的老狐狸,可是倪端究竟是否心怀仇恨也很难说。更兼后院起火,杜菲菲非要威胁让他失去职业前途。他努力捋顺自己的人生,然而一切如水中月、镜中花,那么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使自己身处这种险境的?

他对人生感到了彻底的惶恐。

他不去找倪端,倪端也不来找他,他们之间就此倒像是退回到从前老死不相往来的时候。闲下来的时候苏乾也在琢磨,倪端在做什么呢?是在刻骨地思念自己?还是刻骨地仇恨?

其实他还真是错的离谱,倪端暂时地把他晾在一边,全心全意地弄别的事情去了。

他用车拉了很多吃穿日用品去帝都郊外第X监狱,那里是他曾经奋斗过的地方。监狱的警官都认识倪端,见面和他打招呼,“又来看战友了?”

倪端笑着递上一盒好烟,“也顺便来看看政府。”

一派和谐场面。

和倪端会面的是他曾经的牢头,一个满脸凶悍的大块头。

倪端把东西什么的放在桌子上推过去,“龙哥,这个是孝敬你的。”又压低声音说,“酒我让王管教带进去,钱已经给过了,你接货就行。”

阿龙上下打量倪端,“你小子,在七月流火混的不错啊!细皮嫩肉的叫一滋润,看着一次比一次风骚。”

倪端笑说:“还要仰仗龙哥提携,要是没你的引荐,夜店的工作也轮不到我。”

阿龙就一脸淫荡,“我就觉得你小子是做这个的料,”啧啧摇头惋惜,“你说你在在里面的时候我怎么就没把你给拿下,反而和你做了兄弟?”

倪端说:“当然是因为龙哥你菩萨心肠。”

阿龙就笑,“放P!因为你是疯子,我不欺负疯子——你跟我说说七月流火里又来了些什么货色,我以前可是没少在那里快活,吴爷对我们这些手下人可是很大方。”

倪端知道龙哥的爱好,就挑了些丰臀肥乳的女人编排了几件趣事,把龙哥哄的开心。

会客时间结束的时候倪端说:“龙哥,过一阵子我会有个朋友进来,到时候希望你能帮我好好‘招待’他。”

龙哥说:“自家兄弟的事情没的说,你想让我招待到什么程度?”

倪端笑了笑,“我那个朋友长的也是不错的。”

龙哥笑骂:“你TMD老子又不是多爱搞男人的屁股!再好看一是个带把的。”

倪端就笑,知道这个事他是上心了。

龙哥确实不爱男人,不过在这个单性的环境中,由不得他挑肥拣瘦,男人会被分成两种,可以上和不可以上。

倪端其实是感谢龙哥和这个监狱的,他从这里面学会了很多。从龙哥这些人手底下活下来,他才找到了和这个世界媾和的方法——上或者被上。他的大学是在这里完成的。

紧接着迪都市出了两件不算小的事情,三名警察几乎在同一个晚上失踪。

本来警察工作性质的关系有所伤亡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然而凑巧就凑巧在这三人在四年前曾在同一个警局工作——医大所在辖区的XX分局。这不免让人疑心是一起有预谋的恶性报复事件。

整个迪都市的警务人员动员起来,展开了全面地毯式的搜索,然而一无所获。随着时间的流逝,失踪警察生还的可能性在降低,就在营救行动陷入僵局的时候,一个神秘电话提供了线索。

最后,人们在一个废弃的机井中找到身负重伤的三人,从失踪被困到被解救,时间刚好四十八小时。

获救时他们各自攀爬在岩壁上,泡字几近没顶的肮脏积水中,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以至于每人都表现出不同程度的应激性精神分裂的症状。

从他们的胡言乱语只能简单拼凑出一个令人齿寒的故事。

他们三人参加从前一个老同事婚礼之后相约小聚,酒过三巡之后便觉意识模糊。醒来后发现他们已经置身不见天日的机井,机井离地有十米高,绝无可能爬上去。

头顶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那声音告诉他们,从现在开始就是一场死亡游戏,他们三人中就只有一个最后有资格从里面爬出来,而被淘汰的两人将会永远呆在这里,慢慢腐烂。

三人本来开始并不相信,也不打算任人摆布开始这个疯狂的死亡游戏。

然而那人从上面丢下来三个武器——手枪、棍棒和一把刀,和水——大量的水,从天而降的水,不顾他们三个人的惊慌挣扎哀求,那水足足放了有二十多分钟。

那个在幕后操纵了一切的变态只是简单地宣布,现在开始每过一个小时他会放一次水,四十八小时之后水将没顶,在那之前如果这场游戏没有一个赢家的话,那么所有人将失去资格。现在,他们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选择武器战斗,最后可以有一个人活着走出去。

第二、保留自己的人性,不伤害彼此,全部死在这里。

其中一个警察不屈地向天嘶吼:“你这个变态!我们是人!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们不会受你的摆布自相残杀的!”

那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你也许以为自己是个人,可是你知道其他的两个人是否已经动了杀机?既然你们曾经联手杀害过别人,怎么知道两外两个不会联手先杀了你?”

……接下来的四十多个小时就是人性逐渐泯灭令人精神崩溃的黑暗时代。

事情报到省厅,高层震怒,下令彻查。

这天倪端正在给七月流火的员工做捆绑培训的时候被突然闯进来的便衣带走问话。肖桑试图通融,然而据说倪端涉嫌恶性刑事案件,不请问去好好喝几天茶是不够的。

倪端的态度却十分合作老实,本来还被高高地吊在上面受苦受难的角色,他轻巧地翻了几下就挣脱束缚自己跳下来落入法网了,几乎是专业杂技演员的水准。

他揉了揉手腕对肖桑说:“头儿,不用担心,我去去就回来。你帮我跟丁少说一声,晚上就不回去陪他了。”

肖桑不想他还有一身这样的功夫,转念一想自己确实不用多操心了,只说一声保重。

丁少知道倪端被带走的消息后并不急着去捞人,倪端把他当成是护身符,可是护身符本身未必这样看待自己,这场游戏里他更想做壁上观,看戏的兴趣大过演戏。

倪端在警局里受到了“殷切”的照顾,刑警里的精锐轮番上阵想让他承认三个警察是他伤的。

倪端的态度却十分油滑,想来他在监狱里跟“政府”打了三年的交道,软硬虚实的招数使出来得心应手,必要的时候装聋作哑装疯卖傻,连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也一时拿他没办法,暗中也动了私刑,只往不显山露水处招呼,而倪端竟也生生受下,挨揍也不吭声不咋呼,嘴角还挂着一丝嘲讽的笑。

在警局里被审了一天一宿之后倪端还是活着被放出来了,被没收的手机交到他手里不出一分钟就有电话进来,是丁牧遥祝贺他重获自由。

倪端说:“丁少你好狠的心,现在才捞我出来——我都怀疑我是你捞出来的吗?按照规矩他扣我这么长时间也该放了。”

丁牧遥笑骂:“你TM心里有点数行不行,我不打招呼你死里面几个来回了。你这个死M在里面不知道多快活吧。”

倪端叹气,“谢丁少关照——我说你罩得住我吧?”

丁牧遥说:“不好说,你看好自己的命,姓杜的真派人做了你,我顶多给你多烧个元宝上路。指我报仇可不能够啊。”

倪端说:“你啊,我还指望你给我续命,真是不够意思。”

他人刚出警局门口,等在一旁的两辆车上就下来几个人看样子是来接他的。

杜志军在不远处另一辆黑色轿车上看着,示意身边的心腹干警。

那手下说:“这些人是吴韵棠的手下。倪端出狱后就拜了他的堂口,据说引荐人是他的狱友阿龙。”

杜志军沉吟,“他和吴韵棠是什么关系?”

那手下说:“这个具体也说不好,他应该不是吴爷手下什么重要的人物。”

杜志军冷哼,“就是重要也没什么,我们要吴韵棠交个把人谅他也不敢不给。”

他有此自信,便潜人把倪端叫过来问话。

倪端听来人在他耳畔低声说有请,那一双猫一样的眼睛便遥遥望过来,他旁边的人似乎劝阻他不要犯险,然而倪端还是毅然走来,开门上车。

“杜厅你也来接我?客气了。”

车厢里此时就两个人,杜志军的心腹在外面把风,倪端的兄弟在不远处了望。

杜志军在副驾的位置上从后视镜冷冷看着嬉皮笑脸的倪端,“我只问你,那三个人的事是你做吧。”

倪端眨眨眼,“你们认定了是我,我也没办法。”

杜志军说:“你不想说也没什么,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永远闭嘴。”

倪端说:“杜厅,你火气未免太大。生气了?害怕了?”

杜志军缓缓回过头来冷然相看,“你这样是在挑战我的容忍度,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倪端说:“您消消气,我开玩笑的。该怕的是我,一直是我。我要是想报复,也就只能找找那三个虾兵蟹将出出气,气出了也就没什么了。至于您这尊大佛,我翻几个跟头也跑不出您的手掌心,我是偶尔有点疯,可是我不傻。”

他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就这么大的胆量了,别的真的不敢了。

最后倪端被容许下车离去。

杜志军从车厢里看着他的背影,暗想,过一个阶段,等丁少那边稍微不那么碍事这个危险的人物他是无论如何都要除去的。

一个小小的男妓也敢和他叫板,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苏乾这两天也一直在为倪端担惊受怕,有人告诉他倪端又被抓进去,四年前的冤案再一次出现,他着实害怕倪端又一次身陷囹圄。

倪端出来的时候他没敢靠前去接,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包括不远处的那辆黑色轿车,他认得,那是岳父微服时候的座驾,里面的人想想就让他胆战心惊,看着倪端上车他的紧张的要死,真怕那车绝尘而去,倪端就此人间蒸发——杜志军要想做到这些非常简单,谁会去查他?

好在倪端后来安然离开,然而苏乾知道倪端的生命已经有危险。

这让他抛开对倪端的提防,转而为他的安危坐立难安。

他痛定思痛,觉得该和倪端谈谈。

见到倪端的时候,他似乎仍旧惊魂未定,呆呆地看着空气中的某点,虚弱苍白地对他笑。

苏乾心中一痛,不管怎么说毕竟那个是他从小带大的人,不仅仅是曾经的情人,还是朋友,是弟弟。

“端端,我知道你的苦……可是你还是、别想着报仇了。你斗不过杜志军的,你走吧。至少你还可以活下去。”

倪端说:“乾哥,谢谢你为我考虑,不过我回来不是为了报仇的……我是为了可以见见你,和你说上一句话,我是担心你。我可以一走了之,那你怎么办?”

苏乾尴尬地把目光放在别处,“我、还好……杜菲菲对我还没有彻底厌弃。”

“那要是她厌了烦了怎么办?我怕他们父女俩联手祸害你。我就是前车之鉴……乾哥,我们一起走吧!”

苏乾心中一热,然而他知道自己不可以这样冲动,他摇头,“端端,我们的人生不像自以为的有那么多选择。你那么聪明,你离开这里坐什么都可以。我却不行……我除了做医生什么都不会。别走吧,越远越好,忘了我,忘了曾经的一起从新开始,你还可以的。”

倪端摇头,“我?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多选择。”他拉开衬衫,露出赤裸的胸膛,白皙的皮肤上青紫交加,看得苏乾触目惊心,作为医生他知道这是承受了怎样的酷刑。

“你看到的只是我所受的伤害的一部分,在警局里,他们……”他哆嗦着说不下去,“他们还给我拍了照片……乾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一行吗?因为早在四年前杜志军QB我的时候我就没有了尊严。因为如果我不躲到那里他会一直……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可是有杜志军在,他就不会让我活。我就是他的一个污点,一个想办法要抹下去的污点。”

苏乾霍然站起来,他不想再听下去,现实太残忍荒诞,他急匆匆地冲出去。

倪端慢悠悠地系上口子,暗骂对方懦夫,他可是为了效果更佳而自己把自己还揍了一顿呢。

希望接下来的剧本进展顺利。

而实际上接下来苏乾做的事情大大超过了倪端的预期,简直是超常发挥。

他先是收到了倪端在疑似审讯室的地方受调教的照片,惨况空前,然后晚上又因为和杜菲菲的不和谐而受了顿数落。

“你是不是不行了?你不是医生吗?有病就给自己看看嘛。”

苏乾木头一样躺在床上,觉得身心疲惫到极点。

而杜菲菲并不体谅他,反而进一步下了诊断,“我看就是你工作太累了。我看还是得换。对了,忘了跟你说,我今天给你报名公务员去了,明天咱们去买书,你先复习下,等到省考一过,想到哪个部门就凭咱们挑。”

苏乾的头快爆炸了,倪端的果照,杜菲菲咄咄逼人的话语,杜志军老奸巨猾的脸,他要被所有这些围剿至死了。

深夜,倪端从丁牧遥的床上跳下来去接手机,苏乾在电话里呜呜咽咽地哭,“端端,我该怎么办?……我们一起走吧,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他身边的床上躺着被他掐得昏死过去的杜菲菲。

倪端赶过来的时候,苏乾干坐在床边,杜菲菲一动不动地横躺在那里,脸色铁青。

“乾哥……”他试探地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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