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杀、了、你。”他一字一顿的对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说。
“就凭你,还做不到。”男人轻笑,不以为意。骞家宗主的双眼赤红,怒气让他无法保持平常的冷静。
“你骗我,他不会离我而去……不会……”骞家宗主喘着粗气声音轻飘,已经不肯面对现实,自顾自的低语。
坐在居然肩膀上的男人轻轻叹息,什么都没说。
“我的事情已经办完,告辞。”男人站起来拍拍衣服准备离开。
骞牧迟心里却着急起来,他走了谁能阻止白?
“不想死你们也散了吧。”男人又对骞家众人随口说了一句。
骞家人面面相视,又畏惧的看了一眼宗主,站在边缘角落的驱魔师已经三三两两的偷跑,只有骞长这样的领导者还不知所措尴尬的留在原地。
骞牧迟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没办法开口。自己的麻烦为什么要牵连别人进来?被他连累得人已经不少了。
男人似有察觉,转过身又看着骞牧迟,“我记得你手中应该有一个东西,被吩咐过在什么时候打开。”
男人给了他一个“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件事”的神秘微笑,终于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等等!”骞家宗主几乎发狂,对着他消失的地方大喊,他知道那个男人还没走远。
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他的心里已经魔魇般无法自拔,绝望与憎恨填满心中,在漫长无止尽的等待中迎来这样的结局,他怎么会甘心?为此付出的那么多数不清的日日夜夜要怎么交代?
骞家宗主不顾一切朝男人消失的地方追去,丢下他的夙愿,丢下他的家族,丢下一切。
骞长看着宗主发疯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心中涌起一股悲凉,骞家,驱魔师,在今晚恐怕就到此为止了。
即使多年以后,骞长也没放弃过那个人还会回来的念头,可那个消失的背影却成为他永远的记忆,再也没出现过。
骞家的人看见这样的变化一片哗然,焦躁的情绪瞬间蔓延,驱魔师土崩瓦解四散开来,巴不得马上退出这场永无止境的地狱,离开这片噩梦般的地方。
大势已去,骞长不舍的看了骞牧迟最后一眼,在骞魁杨的催促下转身离去,包袍巫师意识到自己处境糟糕,也马上撤退。
骞牧迟和骞长的视线相交,复杂的情绪映照在彼此眼中,他们都有预感,这一夜恐怕就是最后的离别。
比特对于骞家的瓦解最高兴不过,刚刚受得气还没咽下,上帝立刻就送来机会,他怎么会放弃。
狼人们的身影也悄无声息的退进黑暗中,在层层黑暗隐匿中,另一场生死争斗避无可避。
“你有什么东西?”赫瑟尔无声无息的退回骞牧迟身边低声说。
此时白的注意力还被狼狈逃窜的驱魔师和白袍巫师吸引,马丁也借机上去跟他讨好。
骞牧迟顿了一下,立刻召唤出菲娜交给他的盒子。
他以前曾偷偷试着打开过这东西,但都无济于事,最后只要放弃,将他丢在记忆的角落里,被玉老板身边的那个男人提醒后,这才想起来。
精巧的盒子停在手掌上,上面的锁眼不知什么时候消失,轻轻一开,盒子被打开,一封泛着女人特有香水味的书信静静躺在里面。
骞牧迟第一次看见亲生母亲整齐的字体,如同她传说中那般干练。
“给:我亲爱的白。安妮。”
信封上的笔墨在月光下反射着淡淡的光辉,这封信竟然是安妮留给白的。
骞牧迟和赫瑟尔、穆对望一眼,想打开信件,却发现他又遇到曾经的阻碍,这封信打不开。
“我觉得你交给他比较好。”骞姬畅坐在苏伊文后背上插话道,苏伊文被她五花大绑跪趴在地上,已经失去意识。
赫瑟尔对骞牧迟点点头,他们将目光转移到白的身上。
马丁不知跟白说了什么,他现在的脸色竟然很不错,似乎对马丁的话很感兴趣。
“安妮生前的一切我都保留着,她最喜欢的花每天都会有人去换新鲜的,屋子里还留着她的日记,安妮就住在那里。”马丁指着城堡对白说。
白的目光很温和,看着古朴的城堡不知再想些什么。
“如果您喜欢可以留下来,住在安妮的屋里子,她有一套非常喜爱的地海苔茶具,我想您一定有兴趣看看。”马丁忙不迭的说。
“这封信是她留给你的。”骞牧迟生硬的插进来,亚瑟接过书信递交到白的手中。
白扫了一眼信封,立刻确认是安妮的笔迹。
信件像认识主人的小狗一样欢乐的扭动两下,信封随之消失,露出里面的信件,白马上打开看。
纸页只有一张,不到两分钟就看完了,白的脸色随着视线的移动越来越不佳,隐隐透露着遗憾和失望。
“现在就剩下我们这些人,大家没有什么杀来杀去的理由,不如……”马丁搓着手笑意盈盈。
“你们不愿意跟我走吗?”白看着骞牧迟和菲尼亚斯问。
他们不约而同摇了摇头,异口同声,“不愿意。”
“谢洛瑞亚,你身边的人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值得信任。”白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
赫瑟尔危险的眯起眼睛,似乎印证着白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你才是他最大的背叛着。”赫瑟尔冷冷反驳。
两个男人视线交汇,无声的交流,他们所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我等到天亮,你有足够的时间确认身边这个男人值不值得信任,让他告诉你二十年前的夜晚发生过什么。”白淡淡说完转身朝齐拉格家族的城堡走去,马丁喜出望外,前后恭迎的陪在左右。
二十年前发生过什么?骞牧迟看着赫瑟尔心中隐隐蒙上不好的预感,他希望自己猜测是错误的,可二十年前唯一的大事件就是自己驱魔师父母的失踪……
第219章:覆水难收
随着白和马丁身影的消失,周围的人也心领神会的离开,给骞牧迟和赫瑟尔一个谈话的空间,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吸血鬼和黑巫师们也悄然散去,重新隐匿在黑暗中,暗暗庆祝这暂时性的胜利。
昏迷的苏伊文被移交给亚瑟,骞姬畅在远处对花川说了些什么,立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花川来不及阻止她。
骞牧迟满腹疑问和不安,但赫瑟尔表情复杂的朝湖边走去,骞牧迟紧跟上来。
湖面又恢复到平静,那个将湖水分开的波澜壮阔场面好像从未发生过似的。
远离血腥弥漫的岸边,他们沿着湖岸上走了十几分钟,赫瑟尔才淡淡开口。
“二十年前的事情是一场以外。”
他停住脚步看着冰冷的湖水,骞牧迟看着他的背影,静静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那年是白第二次神秘出现,虽然我们从未见过齐拉格夫人大庭广众下使用宝具,但父亲多少猜到他是谁,于是命令我跟踪她,希望能找到齐拉格夫人,然后我们在距离骞家不远的地方发生冲突”
骞牧迟心头一震,不好的预感好像要应验了。
“他完全不顾及自己在驱魔师的领地里,打斗的声音很大,吸引了附近执行任务回来的驱魔师,我负伤逃走,结果被那队驱魔师跟上。”
“是你……”骞牧迟张嘴发不出声音,他害怕听见那个答案。
赫瑟尔转身,月光照在他的后背上,看上去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不是我,但我又无法推卸的责任。”赫瑟尔一脸平淡的看着骞牧迟说,“我当时伤得很重,没有杀死全部驱魔师的力量,但还是将他们重伤。”
“然后呢?”骞牧迟忍不住追问,尽管他知道赫瑟尔会告诉他,但还是忍不住催促。
“然后我逃走了,遇到了你。”
之后的事情骞牧迟知道,赫瑟尔因为重伤需要鲜血,但那时身为孩子的自己根本就不能满足他需要的血量,唯一活下去的办法只有跟自己签订契约,拥有契约力量的血缘有着惊人的恢复能力。
于是那晚,他和赫瑟尔建立了足以让他们纠葛一世的关系。
“杀害我父亲的人是谁?”骞牧迟声音无法抑制的颤抖。
“或许是我,或许是白。”赫瑟尔脸色严峻,“当我恢复回到那里时,重伤的驱魔师已经差不多死光,白几乎杀了所有人。”
看着骞牧迟如遭雷击的样子,赫瑟尔并没有停止他的讲述。
“十年前我调查你时找到你父母的照片,你父亲正是当年那支队伍带头的人。”
赫瑟尔这句话的意识很明显。
因为根据骞牧迟对吸血鬼的了解,他们发动攻击是永远会率先攻击一个队伍的领导者。
“我重伤驱魔师队伍时我们没有人死,但是领队的男人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他们在这之后又遇到追赶我的白。”
骞牧迟的心从来没这么难受纠结过。
如果他们没有遇到白,那么他的父亲会因为赫瑟尔造成的伤势慢慢死去,遇到白之后发生过什么只有白知道,可能是被白杀死,也可能是在这期间重伤而逝。
多么残酷又讽刺的事实?
一个是对自己宠爱有佳的养父母,一个是素未谋面的亲生父亲,一个是深爱不已的恋人。
骞牧迟表情怪异的站在那里,脸上凝聚的情绪已经难以分辨是痛苦还是什么,赫瑟尔朝他走上一步,骞牧迟立刻像惊弓之鸟一样后退,看着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陌生。
赫瑟尔面无表情,心却一沉。
“但是我的母亲活了下来。”骞牧迟喃喃的说,一想起她在那场混乱中死去,骞牧迟的心又是一痛。
“她被骞章找到,但已经奄奄一息。”赫瑟尔有揭穿骞牧迟不知道的另一个谎言,“因为白的手法不留痕迹,所以骞章误以为你的母亲和齐拉格夫人有关,将她关押。他找到你母亲时,你父亲和朋友的尸骸都在那里,并不是只有你母亲一人,是骞章偷偷处理了尸体骗了其他人。”
骞牧迟不愿去想他们究竟对自己隐瞒了多少事,他们互相知道对方的程度有多深。
“这就是白要你对我说的事情吗?”骞牧迟无力的问。
“对。”赫瑟尔回答干脆。
如果说过去的种种只是冰层下面的细微裂痕,那么今晚,这些纵横交错的裂痕已经朝冰面裂开。
“我有一些事情也要和你确认。”赫瑟尔又开口道。“十年前费尔南德斯家族的那次重创,为什么驱魔师会这么顺利得手?”
骞牧迟看着他的双眼,觉得什么事都无所谓了,裂痕已经蔓延到冰面,在慢慢扩大。或者赫瑟尔会理解自己当时被骞长欺骗,会原谅自己。
“因为……”
“赫瑟尔首领。”霍尔的身影忽然出现,打断了骞牧迟的话。
赫瑟尔将目光移向他,如果不是非常棘手的事情,下边的人绝不会来打扰。
“那个刚刚归顺我们的花川违反命令离开了,而且……亚瑟也和他一起离开,因为驱魔师在静默之森五公里外遭到狼人的袭击,他们恐怕是去……”
“帮助驱魔师。”赫瑟尔冷冷把话说完。
骞牧迟看见赫瑟尔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心里不禁阵阵泛寒。
吸血鬼和驱魔师的关系早就水火不容,花川又是被亚瑟从骞家带过来的,很多吸血鬼都对他颇有微词,现在他居然会去帮驱魔师?一向纪律严明的吸血鬼怎么会允许这样的叛徒出现?
花川一定是因为骞姬畅才会去的,骞姬畅纵然任性也不会看着自己的家族被屠杀殆尽,可她毕竟只有一个人,花川身为好友,知道她的处境肯定不会不管,而亚瑟也不知怎么的被他带动了。
“杀。”赫瑟尔冷漠无情的下着命令。
“等等,连亚瑟你也要杀掉吗?”骞牧迟拦住赫瑟尔,惊愕的看着赫瑟尔。
赫瑟尔看着他的眼神已经明确给出答案,吸血鬼容不得背叛。
那一瞬间,骞牧迟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未来,可笑的是自己刚刚还希冀他会原谅自己。
不知赫瑟尔会不会忍心杀掉自己。
这样一想,莫名有些悲凉。
“背叛是对家族最大的耻辱。”赫瑟尔淡淡的说。
“这么说就算今晚斯托雷克没死,你也不会看在他引你们进入静默之森而原谅他?”骞牧迟悲戚的笑着。
“不会。”赫瑟尔紧握着手杖,看着骞牧迟的双眼回答,“他必须死。”
“首领?”霍尔为难的询问。
“命令下去,连他们的女儿也不许放过,还有花川的妹妹。”赫瑟尔无视骞牧迟继续说。这就是背叛者的下场。
“不可以!”骞牧迟不敢相信,“为什么连泰莎和花溪也不放过?”
隐约之间,穆说过的话闪过他的脑海。赫瑟尔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人,他的世界自己其实并不清楚,而赫瑟尔也只给自己展示能让自己接受的一面。
但是,所有的平衡都在今晚被打乱,那些曾经小心翼翼维护的感情被现实的残酷打的七零八落。
“带他回去。”赫瑟尔命令霍尔带走骞牧迟。
“是。”霍尔应声朝骞牧迟走来。
“站住。”骞牧迟绝不退让,“你知道十年前费尔南徳斯家族为什么遭遇那么严重的屠杀吗?”
赫瑟尔眯起眼睛,似乎在警告骞牧迟不要乱说话,霍尔却不识时务的站在这里。
虽然亚瑟对自己说过怀疑,但赫瑟尔一直都刻意忽略这个问题,他不想去确认,因为他不想失去骞牧迟。
骞牧迟悲惨的笑着,带着绝望的快意,看着赫瑟尔冰冷的双眼。
“是我把驱魔师带进来的,就像今晚斯托雷克带你们进入静默之森一样。”骞牧迟的声音在安静的夜色下字字清晰却字字此心,“骞 长就是通过我确定了你们的位置,一切都是早就计划好的,所以你们才会遭到伏击,驱魔师才会确定庄园的落脚点,一切都是我!我!我!”
霍尔看看骞牧迟,在看看赫瑟尔,已经不知所措了。
赫瑟尔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寒冷,摄人心魂的杀戮气息蔓延开来。
“还有一件事你也不知道,”骞牧迟一边流泪一边笑着,“斯托雷克去刺杀骞 章失败的事情,是我在你们这里得到口风后通知他的,我有一张符,专门用来和骞 长联络,对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得到这张符 的吗?”
看着赫瑟尔面无表情的脸,骞牧迟知道他心里已经是波涛汹涌,那股藏也藏不住的杀意让霍尔也忍不住颤抖。但他依旧不知死活的继续说着。
“记得我逃走的那一次吗?就是那次,我偷偷见到了骞 长,就是他给我的,我还对他说了很多你们的事情,包括……”
赫瑟尔猛然走过来掐住他的脖子,骞牧迟脚尖勉强够得到地面,呼吸越发艰难。
“不准再说了。”赫瑟尔冷冷的命令。
骞牧迟回答他的只有一抹夹杂呼吸困难表情的凄惨微笑。
广阔的冰面完全裂开,曾经融为一体的冰面裂成两块被水流带的越来越远,再难相聚。
第220章:最后的决定
骞牧迟跪在地上咳嗽着,纵使这般互相伤害,他终究也没能阻止赫瑟尔,看着他和霍尔走远的身影,刚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怎么样?要先杀了我再去处置那些叛徒吗?我可是最大的叛徒。”骞牧迟对赫瑟尔绝望的笑着。
可赫瑟尔却留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和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