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想与上官丞相再谈什么交易或条件,就凭上官丞相如此对待上官洛青,这筹码,也实在没分量了些。御雪寒并非愚笨之人,连紫炎都想得到的,他如何会考虑不到?
或者——”
忽然,御紫炎想到一种可能性,遂有些怀疑的说道,“难道他是想以上官洛青为契机,结识、并拉拢陵王?”
“陵王?此事又与陵王有何关联?”
燕琉璃听御紫炎忽而提起陵王,不解的问道。
“陵王与那上官洛青,似是两情相悦。”
御紫炎淡淡解释了一句。
“呵,这还真是一对孽缘。那陵王素来与上官丞相不和。没想到却是与他家公子结下情缘。只是不知,一向野心颇大的陵王,可是会为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燕琉璃笑道,话中满是戏谑之意。
“——”
对燕琉璃一席话并不知可否,御紫炎只是叹一口气,转回头对着御天行苦笑道,“这世上最最复杂难辨的,果然是人心。”
知道燕琉璃一言又惹得御紫炎忆起了林健那个男人,御天行有些不快的冷冷扫了燕琉璃一眼,冷冷问道,“燕妃那边,可是说过些什么?”
听出御天行话中寒意,御紫炎知道自己方才心中所想已被御天行得知。
轻轻拍拍御天行的手,御紫炎递去一个释然的眼神,同时通过识海对御天行说道,“紫炎不过一时有感而发,父皇何必迁怒琉璃。”
“父皇就是不希望炎儿总为前世不快之事耿耿于怀。若非夜禹桥当初为着此事而舍弃了情爱,炎儿今生又何须受了这许多苦,炎儿与父皇,也不必兜兜转转多年才得以在一起。”
听了御天行有些埋怨的话,御紫炎不禁轻笑出声,“父皇,夜禹桥便是御紫炎,御紫炎便也是夜禹桥。执着与过往的既是夜禹桥,亦是御紫炎。父皇如此埋怨夜禹桥,不也是一同埋怨了紫炎?”
“炎儿既是知道,还继续纠缠于过往?”
“呵,紫炎知错了。早该得了新生,忘了前尘。如今,更是要如此了——”
望进御天行流金黑眸,御紫炎放松身子,将全副重量靠于御天行身上,心中对御天行说道,“今生,遇见了父皇,被父皇如此爱着、怜着,紫炎,便再不是过去那个即便身处茫茫人海、依旧觉得独自一人的夜禹桥了——”
“哼,早该如此想。”
御天行在心中冷哼一声,依旧不依不饶。
“呵,父皇这般模样,真是像个小孩子一般。”
不知第几次见了御天行在他面前任性模样,御紫炎不禁笑弯了眉眼,心中吃吃笑着说道。
再一次被当做空气的燕琉璃,只好手托香腮,静默的看着御天行父子二人无声的眉目传情。
燕琉璃心中不禁在想,这几日也听那个魑裟邪说了不少。如今亲眼得见,这修真之人,当真是方便的紧,不必出声,便能透过识海交流;不必亲自前往,便能以灵识查探。
那个魑裟邪玩世不恭的态度倒是挺对她脾气,或许,她可以问问魑裟邪愿不愿收她为徒,也让她能享受这便利。
第一四二章:习惯挣扎
过了半晌,见御天行与御紫炎终于由彼此眼中移开了视线,燕琉璃才开口回答御天行先前提出的问题,“姨母只是提到,凤方芸曾无意间说起,定要令御涟轩登上帝位。却是并未提及具体有何打算。”
“皇后娘娘偏爱御涟轩,御雪寒若是得知,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御紫炎随口说了一句,稍稍离开御天行怀抱,俯身端起泡好的青竹茶,递到御天行眼前。
御天行刚接过御紫炎手中茶杯,却听到门外小二敲门唤道。
“爷,公子——”
“何事?”
御天行剑眉微蹙,已是举到唇边的茶杯微顿。
“这,有位爷说要见您二位。”
“嗯?”
御天行与御紫炎对视一眼,何人如此神通广大,竟知晓他们行踪?
“慕兄,慕公子。”
听到门外似曾相识的声音,御紫炎心中一惊——陵王?!
“你可要回避?”
握住御紫炎的手,御天行并没有急着应答门外陵王的话,而是沉声对燕琉璃说道。
“只要陛下不觉得不方便,琉璃乐得留下看看热闹。”
燕琉璃一面笑眯眯说着,一面自行端起一杯茶,饮了一口,不禁赞道,“好茶,好功夫。紫炎,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
见燕琉璃毫不在意被陵王得知自己身在此处,御天行才对门外说道,“进来。”
“是。”
门外小二似是松了一口气,说道,“这位爷,请。”
雅间房门应声打开,站在门口的青年男子,虽是易了容,但唇边一如既往的慵懒笑容——来人正是陵王,祈怜铭瑄。
“陛下,三殿下。”
待小二行礼重新关上房门,陵王才对着御天行、御紫炎二人微微欠身示意,口中称呼也换了回来
抬头之际,陵王一眼瞥见燕琉璃,虽是眼中划过一抹异色,却又转瞬平静下来,对着燕琉璃点头示意,浅笑着说道,“不知二位还有客人在此,本王唐突了。”
见陵王并未自称本王,御天行也微微颔首,语气平淡问道,“陵王有何要事亲自来到大央?”
听御天行开门见山直接问出心中疑惑,陵王不禁浅笑,笑中,却是带着一丝苦意。
“大殿下托本王帮个小忙带走两个人,只是本王与陛下有约在先,是以将人还了回去。”
“‘还’?”
听到陵王这一言,自从陵王进屋之后尚未开口说过话的御紫炎突然出声,话中带着几分不悦,“王爷这一个‘还’字,用得似乎有些不妥吧?!”
听到御紫炎的质问,陵王先是微微一愣,后歉意一笑,说道,“三殿下责怪本王,自是理所当然,只是,本王同样也有本王的难处啊。”
“——”
御紫炎听陵王一席话,抿唇不语。并不似上一回见到陵王,心中记忆此时,已是全部寻回。
虽说此时心中不住告诫自己此人并非林健,但前世夜禹桥便是对这慵懒笑容全无抵抗能力,也是为着这慵懒笑容尝尽了人间五味最后一切归于虚无。
如今,再见同样的笑容,御紫炎心中还是禁不住一颤。
“抱歉,我也有我的难处啊——”
同样无奈的声音,相似到令人无法一笑置之的巧合。那一年夏天的回忆,再一次涌上心头。
青涩的、酸楚的、绝望的、自我厌恶的……一切的一切,似要将御紫炎一颗心淹没。
“炎儿。”
脑中忽的响起御天行冷润的声音,御紫炎只觉得心中阴霾一扫而尽。
“炎儿,有父皇在,父皇一直都在。”
御天行冷润的声音依旧在御紫炎脑中回响,低沉柔情的声音,仿佛能够包容一切悲伤、融化一切冰寒。
为着御天行深沉的话语,御紫炎心中一阵不忍,不禁抬头深深望了御天行一眼,才转而问向陵王,“既然王爷对此坦承不讳,想来心中也早有计较,又何必特地现身父皇与紫炎面前?”
听着御紫炎重归平淡的语气,衣袖下,御天行紧握着御紫炎的手才稍稍放松了些。
“莫非阁下是为着蓝颜知己而来?”一旁的燕琉璃接过话头,笑意吟吟的说道。
“看来几位已是知道了。”
陵王并未否认。
“陵王又知道了些什么?”
御天行并未急于说出已知之事,而是反过来先问祈怜铭瑄掌握的情况。
“本王只知,洛儿被软禁于宫中,其他,不知。”
御紫炎上下打量陵王,那眼神,似是不像说谎,却也无法令御紫炎轻信。
“王爷当真一无所知?”
御紫炎开口反问一句,“那么,紫炎唐突问一句,若是宫中扣留上官公子之人,以上官公子相挟,要王爷放弃支持大皇兄,转而支持他,王爷,当如何选择?”
“这——”
听御紫炎一番话,陵王迟疑了。
燕琉璃同时瞥了一眼端坐着的御紫炎,却是笑弯了眼,说道,“紫炎,提出的问题还真刁钻——此事,并非表面看来简单呐。”
陵王看了一眼一旁听热闹的燕琉璃,依旧不曾言语。
燕琉璃却是不客气的继续说道,“放弃支持御颙岚,其实并算不得什么大不了之事。但,转而支持宫中那位,便要违背王爷与陛下缔结盟约。如此一来,王爷势必失去陛下的背后扶持。失去了御寰帝支持的陵王,还能与左丞相以及日渐大了的启仙小皇帝抗衡多久?失去了御寰支持的启仙,又能与尚水那一对叔侄,抗衡多久呢?为了一个蓝颜知己,失去这许多,也难怪陵王犹豫不决呢。”
陵王衣袖之下紧握双拳——不得不说,燕琉璃一席话直切要害,令他无言还击。
见陵王如此高贵之人,竟在此时听凭燕琉璃言语相讥,御紫炎悠悠叹息一声,声音有些飘忽的说道,“当挣扎变成一种习惯,想要戒掉,便很难了。在国事、野心与真情之间挣扎得久了,难免忽视了些东西、看漏了些要义。”
“……”
听御紫炎缓缓道出的话,祈怜铭瑄目光有些怪异的看向不远处安坐于御寰陛下身旁、却又俊秀飘逸丝毫不逊色于那个高大伟岸男人的少年——为何初次见面时那般惊惶失态的小殿下,如今,却是好似一副长者的姿态,并且,说出的话,较之燕琉璃的话,更加令他无力反驳。
“王爷与上官公子之间的情意,真的不过是以这些国事、野心便可衡量得了的么?”
御紫炎淡淡一句问话,使得祈怜铭瑄本就蹙起的眉头,锁得更深。
“主子,宫中有变。”
突然,一道黑影蓦地出现,竟是晏灵单膝跪倒。
“——”
听晏灵如此禀报,御紫炎心下疑惑,阖眼再次放出灵识,检视宫中,只一瞬,口中便惊呼道,“不好!上官洛青出事了!”
“洛儿出了何事?”
几乎是与御紫炎声音同时响起,陵王面色焦急的疾声问道。
“……”
“三殿下——”
见御紫炎沉默不语,只是定定看着自己,祈怜铭瑄心中竟是忽的腾起一阵无措,难道——
“王爷最好先想清楚何为最重要。”
“我——”
似是被御紫炎肃穆神情震慑,祈怜铭瑄竟是连本王的自称都变了。
“王爷无需急于回答。上官公子目前并无生命危险。”
听御紫炎这一句话,陵王刚要放下心肠,却又因着御紫炎下一句话,再次凝成一团——
“但是,很快,不仅他将有生命危险,便是整个启仙,怕也难逃干系。”
第一四三章:福鸾命案
“但是,很快,不仅他将有生命危险,便是整个启仙,怕也难逃干系。”
御紫炎一句话使得陵王刚刚放下的心再次紧缩,眉峰深锁,陵王上前一步,开口唤道,“三殿——”
“陵王,此事你似乎不宜插手。”
一旁的御天行淡淡说着,吐出的言语却是不容陵王反驳。
“这——”
御天行一句话,使陵王不得不记起自己的立场,再次踌躇起来。
见了陵王这般模样,御紫炎不禁摇摇头,说道,“所谓挣扎,不过是取舍难分。”
一句话说罢,御紫炎再不理睬陵王,与御天行相携走出雅间。
“……”
陵王僵立在原处,半晌才僵硬的转回头,看向仍自悠闲自得品茶的燕琉璃。
燕琉璃感受到陵王的视线,举起茶杯嫣然一笑,道,“王爷又何须焦急?更加无须自责。身处在王爷的地位,有些挣扎又有何不可?江山美人,自古英雄都难取舍,都想二者兼得,王爷也不过是个凡人,挣扎,是自然。
来来来,品一杯茶,静等紫炎消息便好。紫炎这工夫茶,可是下了一番苦功,味道极好的。”
听了燕琉璃一番话,陵王无言以对,却也算默认,索性坐下,耐下心肠品茶。
一口茶入喉,香气四溢,令人不禁为之陶醉、被其熏染。
“好茶——”
陵王不禁赞了一声。
“呵,茶固然是好,但最难得,是紫炎一番心思。此茶如人,淡然、却是香沁脾肺,至真、至纯,也直触人心。这般纯净,是你我这般位置上的人,望尘莫及的罢——”
燕琉璃笑得高深莫测,悠悠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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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御紫炎与御天行走出茶轩之后,低声对着怀中灵狐说道,“小凝,你可是能设法潜入御颙岚府邸?”
听见御紫炎对自己说话,一直静静待在御紫炎怀中的灵狐小凝才钻出来,转了转圆滚滚的黑眼珠点点头。
“小凝真乖。”
御紫炎轻笑着夸奖了一句,随后继续说道,“小凝,记得进了御颙岚府邸一切小心行事,寻到缘枫、墨雨,将情况与他二人说明,要他们不必心急、只安心待下。
待上官洛青之事了结了,我再设法救他们出来。相信御颙岚此时也不会擅动。是以,你只叫他二人切莫鲁莽便好。”
小凝再次点点头。
“去吧。记得随时以灵识与我联系。”
御紫炎怜爱的摸了摸小凝毛茸茸的头颅,笑着再次嘱咐了一句,才放小凝离开。
交待妥缘枫、墨雨那边之事,御紫炎才转回身就着早已在烈焰马上等候的御天行伸出的手,同样上了马。
二人依旧共乘一骑,直奔皇宫而去。
当父子二人赶至福鸾宫时,凤方芸已是哭死过去。
一旁几名太医正七手八脚为凤方芸诊治。
见御天行来到,方才还忙成一团的众人同时停下手中动作,齐齐下跪向御天行行礼。
御天行也不去理睬,径直走向出事的房内。此时,众人也顾不及考虑为何三殿下与陛下同时出现,而陛下,又为何会好像未卜先知一般,也不必别人禀报事情经过,就准确无误的走向事发地点。
“——”
迈进房门,御紫炎一眼看到,御涟轩正倒在血泊之中,已是断了气。不远处地上瘫软之人,正是上官洛青。
不省人事的上官洛青身上衣衫不整,手中匕首上还沾满鲜血。此情此景,任谁看了,怕是都要得出同样结论——
还不等御天行开口,御雪寒恰巧在此时“姗姗来迟”。
福鸾宫中,已是乱成了一团,也无人顾得通告,御雪寒便自行进到房中。
见御涟轩倒在血泊之中,御雪寒“大吃一惊”,忙上前一步蹲下身欲检视御涟轩的情况。
站在一旁的御紫炎则淡淡说道,“他已经死了。”
说罢御紫炎看了御天行一眼,心中暗道这御雪寒演技还真是精湛。明明就是……
御雪寒听到御紫炎一句话,便也停下了动作,站起身来。刚巧太医此时也已检视完倒在一旁、仍在昏迷之中的上官洛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