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这么走掉。
“老大……”
小该求助地望向阿当,夏生好像在生气。
阿当凝视着夏生离去的方向,似神游物外。
“小该,”他说,“夏生生你的时候很辛苦。”
小该不懂。
阿当笑着摇摇头,也站起来准备出门。
最后,老大留下一句话。
“这种事情你自己决定,别再来问。”
好麻烦!选姓氏好麻烦!
小该大字型躺在自家的床上,睁眼到天亮。
床头柜的暗格里,摆着夏生送的“玩具”。
拿出来拆开、拼装、再拆开。
散落满床的木质零件。
仆人敲门问,早餐少爷要和牛奶还是橙汁。
小该闭上眼伸手往床上一抹,零件左手交到右手,还原成小巧的手枪。
“牛奶吧。”
次日,小该独自到民政局,选择那听起来最响亮的姓氏。
夏。
夏小该。
还是这发音比较好听。
把身份证拿回去给他们看,韩爷爷大发雷霆,阿当抚额苦笑。
“哈哈哈!”倒是俊平夸张地笑得飙泪,“你想随夏生姓前怎不想去问问他姓什么?”
不是姓“夏”吗?
“老大还叫阿当呢!难道他姓‘阿’?”
……
糟糕。
“你啊,”夏生刮他后脑,“怎么这么笨?”
呜……
小该低下头,不说话。
“夏小该……”叫他,“夏小该!”
“什么嘛!”恼怒地。
“去吃夜宵咯!”
小该惊喜地抬起头。他太明白这个“吃夜宵”的含义了。小时候小该第一次成功独自拆装枪支后、第一次打中隔壁那呱呱乱叫的鹦鹉后,第一次和高年级小孩打架胜利后……夏生就会把他从韩宅拐出来,直奔夜宵的大排档。庆祝。平等的如好友般的相处,他们确实在那寄存着很多快活的回忆。
夏生耙乱他的头发,笑骂:“傻了你?”
捉起小该的手硬把他拉走。
眼眸中全是快乐。
“唉唉,我明天数学考试!”
“考什么试,我不读书不考试照样活得比其他人好。”
“你没文化。”
“小子读多两年书敢顶撞你爸,啊?”
……
看着他们一言不合又打起来,双手过招虎虎生风。
不愧是父子。
阿当拉开热烈“联络感情”的两只,扬声道:“去‘阁灯’(酒吧名)吧,我请客。”
顺便庆祝小该16岁生日。
啊,是“夏小该”。
第十六章
西西里大酒店乱糟糟。
赌场被莫名袭击,发生连环爆炸。恰逢酒店同一层东侧正在进行翻新工程,不但关掉该层的消防系统,施工单位随意丢放的建筑材料涂漆更加速火势蔓延,引发熊熊大火。
在场的顾客们惊慌失措,奔走躲避。
尖叫、哭喊、叫骂。
场面惨绝人寰。
消防车迟迟未到,火苗窜上邻近楼层。蒸桑拿的,按摩的,做“床上运动”的人们衣衫不整,纷纷披着湿毛巾跌跌撞撞逃生。大火中断酒店的中央照明系统。黑漆漆的走廊仅靠几盏应急灯的微弱光线辨别方向,人踏人踩的哀叫连连。
酒店外围浓烟滚滚。从远处就能看见靛蓝夜色中突兀的,纠结着斜向上扩散的黑烟。街道三两成群铺满围观的人群。或议论,或惊慌,或匆匆往事发地点跑去。
多数人表示这场事故让他们想起去年“六楼后座”(酒吧)的爆炸,认为政府应该加强力度监管大杀伤力武器的买卖和存放,保障人民生命安全。
而后,更加震撼的消息传出——
阿当、夏生和展四,仍困在西西里大酒店之中,生死未卜!
韩家沸腾了,崔家沸腾了,整条西街沸腾了!
的确,侍者没有撒谎,事故时阿当和展四正在西西里顶层的贵宾室。爆炸的震动差点把阿当的红酒杯从茶几摔下。
阿当还记得,那时自己的右眼皮跳了跳。
气窒了窒。心慌了慌。
消防警铃刺耳的哨音,几分钟后传到他们耳中,是赌场受到不明人士的袭击。
赌场?赌场!
“笑弥勒”笑不出来,急急忙忙离席指挥现场,安稳人心。他大半生的心血,断断不能就此毁于一旦。展四甚至没能顾上留在贵宾室的阿当。
阿当强自镇定,端起茶几边上摇摇欲坠的红酒杯,复又放下。
来时看手下收集的情报,说夏生都在这时候流连赌场。
哈,西街最优秀的战士,怎么会有事?
怎么能,有事?
阿当想站起来,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双腿在细细颤抖。
走吧,没事的。
窗外浓烟罩住月色光芒,心底蓦地升起一丝惧意。
韩家的阿当,居然在怕!怕得站不起来!
心烦意乱。
从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阿当,心烦意乱!
高脚杯被碰倒,猩红液体淅沥沥地沿着桌面滑落。
阿当盯着红酒一滴、一滴,在大理石地面绽放赤色的花朵……
夏生!
西西里顶楼的红木大门敞开着。贵宾室里,徒剩酒香寂寥。
昏暗的小铁箱,用作通风的抽气扇因断电停止转动。旁边仰面躺在具死不瞑目的尸体,血腥味令人作呕。
夏生死死咬住牙关,忍受那难以描述的坠痛。
其后又经历几次剧烈震动,夏生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但隐约传来消防警笛扯着嗓子的怪叫让暗示着现在的电梯比任何地方都要危险。
吊在半空的的铁箱,一旦被烧断牵引,后果可想而知。
直白点说就跟自杀式跳楼没两样。
电梯包着人,连棺材都省了。
下(河蟹)身湿嗒嗒的,汗水使衣服紧贴肌肤,头发耷拉下来,样子有够狼狈的。
人的求生意志往往能创造奇迹,夏生需要的就是这种奇迹。
挪动备受煎熬的身体,一点点撬开,掰开金银镶嵌的门。幸运的是,它停的位置并非夹在两层中间,而是快与外门对接。
阵痛稍歇,夏生一鼓作气,奋力扳开最后的阻隔!
热浪扑面而来。本该宾客满座的西西里餐厅大堂烟雾缭绕,能见度极低。木质家具烧得“噼啪”作响。精美绝伦的天花板焦黑翻卷,随时有坍塌的可能。细弱的灭火喷头“噗嗤噗嗤”地洒水,根本无济于事。
混乱的人群均已往高层或相对安全的地方躲避,此时夏生周围空寂无人。
“咳、咳咳。”
从电梯爬出几乎让他脱力眩晕过去,加之不慎吸入烟尘,咳嗽的收缩颤动更是带来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撕痛。汗水迷了眼,夏生努力伏低身体,捂住口鼻,向逃生梯摸索而去。
从逃生梯往下看,能看到暗红鲜艳的火光。阵痛越来越清晰,夏生还能感受到肌肉的蠕动。十三级的楼梯,步步痛不欲生。只凭求生的信念支撑着,抓着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条条分明。
坚持,坚持住啊!
可惜正常的生理反应轮不到夏生做主。经他这走动,胎头自然进入产道。踏上最后一级的时候,极致的痛苦抽去他所有力气。双膝发软,夏生闭上眼睛跪倒在肮脏的阶梯,肚腹撞的突出的边缘,引出一声惨叫。
空气中的热度持续上升,夏生已经连脱去裤子的力气都没有,下唇被咬得血肉模糊。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如果事后给阿当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呢?
神智昏昏沉沉,耳边蓦然响起那熟悉的声音。
“夏生!”
第一次觉得,他的声音,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恶。
看到楼梯匍匐着的人影,阿当的心像是狠狠的往下沉,接着要从喉咙跳出来。
现在的阿当并没比夏生好多少。西装外套忘记在哪丢了,洁白的衬衫掉几个扣,印着道道杂乱的黑杠杠,更别提那本来平顺帖服的头发变成啥样子。
天知道他跑过多少地方,问过多少人!
“醒醒!夏生,醒醒!”阿当拍打夏生的脸,意外地触到后者眼角温热的湿气。
夏生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捧着肚子簌簌发抖。
该死的!
双手托着他腋下,阿当从阶梯上架起对方拖到梯间转角的平台。粗鲁的动作磕磕碰碰。夏生痛得张嘴用力咬他手臂。
阿当任他咬,让夏生半倚在自己身上,探手按压他的腹部。
“呜……”夏生叼着嘴里的肉,痛得眼前发黑。
阿当脸色大变。小腹坚硬,尾骨处还能摸到突起,胎儿都入产道了!
来不及再转移地方。阿当立刻脱下衣服铺在地上,褪去夏生的裤子,面对面把手通过腋下绕到夏生背后,支撑他张开腿跪着。
夏生抱着对方的腰,头无力地靠在阿当的肩上,大口呼气。
阿当也是跪着,身体卡在夏生两腿间阻止他并拢。一手提起夏生,另一手放在尾骨、下腹部轻抚。
“嗯……啊……啊!”
姿势的改变使下坠力大大增强。阵痛袭来,夏生绷直身体往阿当的方向拱。
说不紧张是假的,但阿当多年锻炼出来的镇定起到很大作用。他抱紧夏生,轻轻顺着对方的腹背。下面的小口伸展扩张,翻出圈深红的色彩。
“啊啊啊!”
身下滑出一团血肉,夏生垂手整个瘫软挂在阿当身上。阿当扶着夏生,侧身用衬衣包裹起红通通的婴儿,抹去他耳鼻中的浊液。
孩子洪亮的哭声中偶尔混杂咳嗽,是吸入烟尘的结果。
此地不宜久留。
“能走吗?”阿当小声询问。
夏生闭着眼点点头。虽然下身依然收缩抽痛,像粘滞着什么,但火势逼近,是该马上离开。
只是有些事,并非想就能做到的。
阿当单手扶起他,才迈开步伐,夏生身子歪斜,差点又跪下去。
四肢酸痛,非常难受。
可是不能示弱!
他撑着身边扶手,慢慢借力站起。
阿当紧皱眉头,一把将怀抱里的婴儿塞给夏生,俯身勾住他腿弯肩膀,公主式凌空抱起人就走!
“哎?咳咳咳!”夏生的嗓音有点沙哑。
“别说话。”
移动手臂把对方的头拢向胸前,阿当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往上。
夏生用袖子小心替婴儿挡住烟尘。
这次,就算了吧。
大火最终得到控制。然而西西里大酒店中间四五层全部报废,除了靠近顶部的几层,都需要重新翻修,损失巨大。
官方统计死37,伤92。至于真实的数字,无人考究。
展四不知从哪打听出买凶杀人,放炸弹的居然是崔家崔正华。开始他矢口否认,无奈证据确凿,只好坦白说是想炸死夏生,但没想到赌场附近在装修。他本意是最多不过烧掉赌场。
讽刺的是,崔正华用的材料,正是展四出产的军用炸药。
这事搞得大了,在东城享受“退休生活”的崔老爷子也不得不出面保人。
达成的协议是,把崔正华丢进监狱,崔家主动赔偿展四的一切损失。
当然,也偷偷入股。
与史密斯交易取得的钱财,尽数花进去,崔家再次陷入财政危机。
韩家大方资助西西里的重建项目,展四正等钱用,无法拒绝。
于是,公明正大入股。
展四的西西里,变成三家的西西里,仍然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崔家重选当家。在崔老爷子的主持下,杨莓出人意料以高票当选,搞到整天在夏生面前闪闪缩缩,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杨莓确实有本事。在以后的几年带领崔家“卧薪尝胆”,让下级各自为政的松散团体逐渐具备“向心力”,颇有起色。
这是后话。
说回大火当日,放“产假”回家陪俊平的傻昌看到新闻都急坏了,听从俊平的“命令”飙车赶到事故现场。西西里大酒店下拉起消防警戒线,禁止人员进出。傻昌望“火”兴叹,只得祈祷上天保佑他老大平安。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大亮,火势得到控制,警方分流疏散受害者,傻昌才从人群中找打阿当的身影。
其实傻昌那时候不是很认得出阿当。
印象中永远衣冠楚楚、波澜不惊的阿当,赤裸上身仅披着条大毛巾,狼狈不堪。他怀中抱着一个人,不,是两个。同样用毛巾包紧的夏生似乎正在熟睡,仔细看他双手还拥着个婴儿。脸红红的,瞪大眼睛,甚是可爱。
“老大!老大!”傻昌大幅度招呼阿当。
阿当挑眉,帮夏生拉拉毛巾,跟随医务人员的带领将人抱上医疗车。他回头吩咐傻昌,说没事了,让他先回去。
“老大我有开车来,你也一起走吧?”
阿当摇摇头,说他要去趟医院。
“你受伤了?!”傻昌惊叫。
阿当哈哈大笑。
“想什么呢!我是陪他和孩子去作个检查。”
傻昌摸摸脑袋,看老大丢下他爬上医疗车,愣自开车回家。
老大没事就好。
“什么?夏生生了?!”
直到回家听到俊平兴奋的欢呼,傻昌才想起夏生怀里的婴孩,貌似,是老大的儿子。
夏生中途有醒过一次。
把孩子抱离他手中的时候。
阿当轻声劝他。
“孩子有吸入烟尘,需要带去检查。乖,先放手。”
“嗯……”
医院的味道……
阿当捏捏他的手。夏生的手指滑进对方的指缝,十指相扣。
“小该。”他说。
“嗯?”
夏生举起手挡住眼睛。
“我们的孩子,小该。”
应该的‘该’。
——正文完——
相性100问
1.请问您的名字?
夏生:夏生。
阿当:阿当。
2.年龄?
夏生:18。
阿当:23。
3.性别?
阿当:在我的国家没有性别之分。
夏生:……
4.请问您自己的性格怎样?
夏生:肆意张扬。
阿当:成熟稳重。
5.您觉得对方的性格呢?
夏生:艰险狡诈。
阿当:没心没肺。
6.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夏生:……应该是我到西街混的头一年,在“六楼后座(酒吧名)”门口。
阿当:是吗?我以为是你抢韩家的货,然后我带人赶到码头仓库那年。
夏生:是更早。当时我只是个小喽啰,远远看见你出来。
7. 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夏生:原来这就是韩家的阿当啊!
阿当:如果是夏生指的那次,我没有印象。
8.喜欢对方的哪一点呢?
夏生:身份、外表、床上的功夫。
阿当:感谢夸奖。我倒是欣赏夏生不服输的性格,年轻而有冲劲。
9.讨厌对方的哪一点?
夏生:永远搞不清他想什么。
阿当:好吧,我有时候真希望他能聪明点。
10.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吗?
夏生:还行。
阿当:我也觉得我们挺处得来的。
11.您怎么称呼对方?
夏生:“阿当”。生气的时候会叫“张阿当”。
阿当:直接叫“夏生”。
12.希望被对方怎样称呼呢?
夏生:“夏生”。
阿当:随他喜欢。
13.如果以动物比喻的话,您觉得对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