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骞和周致都是混血儿,周骞在相貌上带着更多东方特点,黑发黑眸,只是五官比一般中国人深邃。
而周致则和母亲更像,头发棕色,眼睛也是透明清澈的蓝色,皮肤白皙,是家里最漂亮的男孩子,现在才十七岁,刚上大学。
家里两个老爷子,周耀华身体依然很健朗,退下来后就喜欢钓鱼和学画,而柳愉生依然还在做学术研究,时常还有文章发表。
一家人过来,就去了两个老爷子的院子,问安之后,柳愉生还问了问儿媳妇路易斯他们那边家里最近的情况,路易斯甜笑着回答了,她的中文
说得很好,又带着外国人特有的那种音调,听起来像是撒娇调情,家里人也不在意。
周耀华则对仆人道,“冕儿怎么没过来,去叫他过来。”
仆人来请了周冕过去,周冕正在看书,周淙文走后,他就看了一下午,被仆人来请,才恍然察觉居然一下午就这样过去了,窗外太阳已沉下地
平线,青灰色的暮色破窗染进房间。
这样安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似乎他的一生就会这样静谧地波澜不惊地滑过去。
周冕将家居服换下了,穿了衬衫和长裤,毕竟是有大哥那边的女眷过来,不好不庄重。
才刚走进东院,已经听到里面热闹的声音。
路易斯是非常活泼的,嗓门也不小,说着笑话惹得大家都笑起来。
周冕进了正厅,路易斯居然停了她的笑话,对着周冕笑着打了个招呼,周冕也和她问了好。
然后周致过来拉过周冕去坐下,还问道,“叔叔,你要在这里住到明年才回去吧,正好,我们社团要去参观博物馆,让我做讲解员,你去帮我
做解说怎么样?”
他才刚说完,周骞已经呵斥周致道,“叔叔身体一向不好,又不喜欢出门,你让他去给做解说,这怎么能行。你自己好好看书,做准备去做解
说不行吗?把自己的事情推给别人做。”
周冕也道,“如果是你的课业,你还是自己准备地好。”
周致于是耸耸肩,很是难过地看着大家。
最后被他妈骂了两句才好了。
周家的晚饭吃得比较早,七八点钟就开始了。
周淙文也回来了,一大家子人在一起比较热闹,两个老人也很开心。
只是不免问起乔伊斯,柳愉生道,“要是周弘有时间,也在这里就好了。”
路易斯接话道,“是啊。弘我前段时间还见到过他了,他比骞儿还大一岁,过不久,他也该娶亲了吧,等他们这一辈也结婚了,家里就会更热
闹一些了。”
她说着,还看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几眼,是比较骄傲的。
周冕开始没有说乔伊斯是喜欢男人的事情,只是淡淡应了两声,周淙文看周冕不说,就向他递眼神有询问的意思,周冕想到路易斯有意要给周
弘做媒的事情,恐怕会烦扰周淙文不断询问,这才道,“是这样的。我发现弘他可能是喜欢男人的,他现在有了男性恋人了。”
他一说完,饭桌上所有人都抬起了头来,两位老爷子互相对看了一眼,还是大家长周耀华发话了,道,“这也没什么。按说,他是埃尔森家族
的人,我们也不能管他,如果他的确喜欢男人,我们也不会干涉,要是他愿意,让他把他男朋友带来大家见一见吧。”
周冕“嗯”了一声。
路易斯则叹了口气,她之前还想把自己侄女儿嫁给乔伊斯,看来只好算了。
周骞则在大家又开始若无其事地吃饭之后多看了弟弟两眼,周致很快吃好了,他不喜欢中餐,所以只吃了很少,准备过会儿回家了再去吃一些
。
周致放下碗也并不下桌,犹犹豫豫地看了大家一圈,张嘴想说什么,被他哥在桌子下面踢了一下脚就没说了,只是表情比较怪,路易斯问他,
“致,你有什么事?”
周致赶紧道,“没什么,我吃好了,我出去了。”
他飞快地逃出门,离得远远地躲起来去抽了一支烟,然后又站在冷风里吹了一阵风把身上的烟味吹散,不然他那叔叔对烟味过敏,闻到他抽烟
了,自己回家恐怕又会遭殃。
一会儿,周骞也出来了,找到他,很笃定地说道,“你又躲在这里抽烟?”
周致道,“我来了三个小时了,就抽了一支。”然后又对周骞抱怨,“哥,你刚才不让我说是什么意思。正好叔叔说乔伊斯大哥是gay了,爷
爷们也不会反对,我就正好说了嘛。”
周骞道,“随你,你去说吧。说了爸妈就会把你监管起来,让你慎重交友。不过,也许这样倒是好的,你最近生活习惯太差,要是再和朋友们
乱来,我想爸爸一定不会放过好好教训你一顿。”
周致耸耸肩。
从一丛竹枝后面,两人看到周冕和周淙文出来了,这里到晚上气温比较低,周冕只穿着一件衬衣,周淙文追上他,将一件毛衣披在他的肩膀上
,道,“你该多穿点过来,不然冷到了,你又该生病。”
周冕道,“几步路而已,你回去再陪父亲说话吧,我看他有事情要交代你。”
周淙文却道,“我送你过去之后再来找父亲。”
见两人从檐廊走出了院子,周致靠在柱子上,对周骞道,“哥,你不觉得爸爸的恋弟情结很严重吗,我说你怎么就不像爸爸对叔叔那样好地对
我呢。”
周骞无语地瞥了他一眼,道,“要是你是妹妹,我倒不介意对你好点。”
周致道,“让爸妈再生一个女儿吧,这样才正好,家里全是男的,有什么意思。”
周骞道,“你去和妈妈说去。”
周致撇撇嘴,之后想到什么,又道,“其实我一直觉得乔伊斯大哥不错,正好是我喜欢的类型,你说我去找他,结果会怎么样?”
周骞给了他的背一巴掌,道,“结果?这是乱伦。大概家里没人会怪罪乔,只会把你逐出家门,到时候,你正好不用介意家里的规矩,去做你
的电影明星梦。”
周致道,“说得这样严重。我被逐出家门?我一直觉得爸爸和叔叔关系就很不正常。”
周骞道,“你不明白的。在中国,这样的兄弟情深是很常见的,你的脑子里就不能装点好的东西吗,胡思乱想到长辈头上了。”
周致正要狡辩,就见路易斯也从房间里出来了,大嗓门喊两个儿子的名字,周致跑过去,“妈妈,我在。”
路易斯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去和爷爷告别,我们就要准备走了。”
周致道,“不等爸爸吗?”
路易斯道,“你爷爷还有话和他说,他自己回家就好。”
周致嘀咕道,“那恐怕他就不会回去了。”
周骞周致去和两位老人告别之后,就跟着母亲出院门了,然后路易斯又让两个儿子去和叔叔打个招呼。
两人进西院后,周骞走在前面,此时这边房屋已经窗户紧闭了,他进了正厅,从通往卧室的珠帘看过去,正见父亲握着叔叔的手,在小声说话
,也不知在说什么,但是那个姿态的确暧昧,而小叔叔因为长相不显老,加之也从来没什么压力,看着还是个小青年模样,两人在一起,真有
种说不出的暧昧感觉。
周骞只好在帘子外面问候了两句,周淙文搭了话,“你们先回去吧。”
然后周冕起了身,从一边抽屉里拿了东西出来,给了周骞周致,道,“这是带的礼物,这两份是你和致儿的,这一份是给路易斯小姐的,请转
交。”
周骞和周致出了门,周冕继续对周淙文说道,“我考虑好了,爸爸他们要回中国的事,我就不和他们一起了,我还是回法国去和弘待一阵,我
觉得他也许更需要我。”
第十一章:羞愧
看到哥哥一家人其乐融融,侄儿周骞只比乔伊斯小一岁,但是却还在读书,被路易斯小姐宠着,面容上还带着一点稚嫩,再想想自己的儿子周
弘,明明也才二十几岁,却要承担那么多东西了,成熟得自己已经无法把他当成儿子当成孩子。
之前周冕不习惯他长大和他相处,以至于从心底想要避开他,此时却不免反省,心想要是连自己这个做父亲的都不心疼周弘,那谁来心疼他。
他一个人住在那栋大宅子里,真的不会觉得孤独吗?
平常应酬多,公事多,繁忙劳累,真的不需要别人对他关怀和爱护吗?
周冕突然心酸起来了,深深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
周淙文看周冕神色上带了些忧伤,便安慰道,“周弘也长大了,你陪他关心他,他会觉得开心的。只是,孩子都是要长大的,要承担起责任,
他有他的职责,要用他的方式去生活,你也不必太内疚,觉得自己亏欠他。”
周冕点了点头,周淙文搂了搂他的肩膀,道,“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去父亲他们那边了。”
周冕起身送周淙文,周淙文没让他送出门,在门口就道,“你进去吧,别寒气侵体又生病了。”
说完,还吩咐照顾周冕的仆人要细心一点,这才出了院门离开了。
周冕看着周淙文离开,寂静的小院被笼在月色和檐廊的灯光里,朦胧的光线,随着风,院子里的花树影影幢幢。
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的一份爱便给了周淙文,曾经对他的喜欢憧憬痴迷眷恋不舍,他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亲情还是爱情。
无论对他有多深厚的感情,多么不舍得将他交给另外一个女人,交给这无情又多情的时光,但他终究无法反抗,眼看着他结婚,自己只能离开
,似乎只要离开,离得远远的,就能够抛弃掉之前的所有,所有感情和记忆,但是,那只是他年少时候的一厢情愿罢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感情依然没有变,面对着他,自己似乎还是当年的孩子,从不曾长大。
但是,那些感情,从前无法说出口,至今自然是更加无法说出口。
岁月让他拥有的最大的变化,是学会了将一切隐藏,假装平和,与云水相依,似乎对一切都看得开,心无所缚,便可泰然自若面对一切。
周冕在台灯下做了一阵学问,等再抬起头来,已经是十点钟,有脚步声进屋来,他以为是照顾他的呈祥,便道,“我马上就睡了。”
“想你还没睡,端了冰糖燕窝粥过来,润肺益气。”
却是周淙文的声音。
周冕回头看向他,道,“哥哥,你没回家么?”
周淙文将托盘放在他的书桌上,又把他看的书,和在写的稿子整理了放一边,道,“快吃吧。这么晚了,我就不回去了。”
周冕端起燕窝粥吃起来,周淙文坐在旁边翻看他写的东西,是一篇有关折扇的文章,他看了几眼就放下了,从小就学习有关金融管理的东西,
他对周冕的这些静而闲的爱好实在不感兴趣。但是却喜欢周冕做这些,周冕愿意把一个星期花在只是看一副折扇上的画上,似乎他能够看得进
入到画里面去,这样太痴,其实于他的身体没有好处,但是,周淙文喜欢看他这样。
似乎,无论岁月如何流淌,他的弟弟从没有变过,还是当年的那个站在月下吹笛的少年,突然回头问他,“哥哥,你喜欢吗?”
周冕吃了几口之后,就舀了一勺燕窝喂到周淙文嘴边,理所当然地说道,“吃不完,给你吃些。”一如当年还是几岁十几岁时。
周淙文居然也含笑张嘴吃了,周冕再吃了两口,就将碗和勺子都递给了他,道,“你帮吃了吧。”
周淙文也只好接过了。
周冕看着他笑,然后动手将书桌上的东西都整理好,对周淙文道,“我去洗澡准备睡了。哥哥你在哪边睡?”
周淙文看着他,“懒得让人再去收拾旁边我的卧室,我就和你睡一张床吧。我们好久没有同床说说话了。”
周冕点头应了,让仆人进来铺床整理,给周淙文拿睡衣等东西,自己则进浴室里洗澡了。
洗浴完,周冕擦干头发坐在床沿上要上床时才想到是不是应该给乔伊斯打个电话过去,他一时也忘了两地的时差问题,拿了手机就直接给乔伊
斯拨了电话。
电话过了一阵才被接起来,“爸爸……”
乔伊斯的声音里带着很重的鼻音,磁性而性感,周冕听着,不知为何心里一跳,然后突然不自在起来,让自己心跳平和后,他说道,“你这一
天过得好吗?”
然后他听到乔伊斯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乔伊斯才回答他,“还好,和平常没什么差别。”
“哦。”周冕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就听到乔伊斯接着说道,“只是……你走了,很想你。”
周冕不大适应法国人的这种直白和热情,只又淡淡地“哦”了一声。
又听乔伊斯道,“爸爸,你这时候给我打电话过来,也是想我了吗?”
周冕不自在地道,“嗯……是吧。我想你虽然还年轻,但是,晚上也不要在外面待太久,要早上了才回家睡觉,这样对身体不好。”
然后他听到了乔伊斯低低的笑声,含糊的,但是性感,“嗯,我会注意的。爸爸,你那边时间要比这边晚,你要准备睡了吗?”
周冕看到洗完澡的周淙文穿着睡衣进卧室里来了,不免走了一下神,被乔伊斯又提醒了一句,“爸爸?”
他才赶紧回答道,“是的,我已经上床了,就睡下了。那就这样吧,晚安。”
乔伊斯对着电话亲了一下,周冕听到了,不免又有些不自在,反正对于乔伊斯的过度热情他总是不自在的。
乔伊斯,“爸爸,晚安。其实我这里已经是早上了。”
“?”周冕这才想起来乔伊斯那里要比自己这里早几个小时,“很抱歉,打搅你睡眠了吧。”
乔伊斯,“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我很高兴,我想我今天一整天心情都会很好。”
周冕,“……”
周淙文也坐到了床边来,看周冕穿着睡衣就坐在床边讲电话,而此时温度已经很低,不免皱了一下眉,将床里的一床被子掀开来,示意周冕赶
紧进去,周冕对着他笑了笑,坐进了床里,周淙文为他盖上腿,然后轻声道,“快睡吧,和谁讲电话,必须这时候讲?”
虽然周淙文声音不高,但乔伊斯听到了,而且听出来是大伯,周冕对着电话道,“我挂了,你再睡一阵吧。”
乔伊斯不好再说,周冕挂了电话,他听着电话挂断后的电波声音,坐在床上发了一阵呆。
这才又躺下,将之前被周冕盖过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使劲嗅着上面的味道,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味道,但他执意认为上面留有他父亲的体味,
以至于让他心醉神迷,想着刚才父亲的声音,他的温文尔雅的形貌,不由突然非常激动,不仅是心理的激动,激动到大脑像是被迷幻剂控制了
一样,而且是身体的激动,他激动到无法抑制地颤抖,身体里从大脑向下至脊椎至小腹至那肮脏的欲望,都像是过了电流一样,无法控制地亢
奋了,他喘着气,眼睛望着黑黑的虚空,手握上了那不想那个人就没有反应的器官,在极度的亢奋激动和耻辱羞愧里达到了极致的快乐。
第十二章:问题
乔伊斯知道自己不对劲,很早就知道。
十三岁时第一次梦遗,梦里他还在冷杉城堡,那个冬天,风雪将整个城堡给冰冻了起来,城堡里大部分地方都非常冷,老旧的城堡根本没有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