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绝对不同于一般人。
我们虽然去过几个会所,但这个地方,我们从来没有来过。等被人带进去的时候,我们俩才发现这个地方和我们以前
去的地方都不太一样:没有小姐。
起初,我看了半天也没太明白,所以我靠近老板偷偷靠近老板,问了一声:“老板,这儿好像没小姐。”
老板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小声跟我说了一句:“这儿就没女的。”
“噢……”我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嗯?啥?我又一种突然明白的感觉,“这真的全是男的。”
我瞬间有点血液全部倒流的感觉,明显觉着脚开始不给力了,走着有点费尽。等我们被带进一个房间,看见沙发上坐
着一个男的,四十多岁年纪。等我和他一对上眼,倒流的血液就又都急速灌回了脚底!我恨不得现在长了八只脚,赶
快跑!
我靠!那不是那天东方明珠上那个捏我手的家伙吗?!我的神哪!我很想拉一下老板的衣角,告诉他,我晚上吃的不
对付,要去厕所。可是,来不及了,老板已经走过去和那人握手了。
我当时就有一种‘相见不如怀念,怀念不如不念’的崩溃感。我小步小步的搓了过去,满脑子都是一个念想:他不记
得我了,不记得我了,不记得我了。
你知道,咒语这东西,自己念,向来不太好使。那么微弱的灯光下,都能看到他看见我时那种笑得很玩味的奸诈感。
老板介绍我的时候,还是他先伸手过来的。说实话,我真不敢把手伸过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虚虚跟
他握了一下手,就以迅雷之势缩了回来。
这之后,他们之间再聊些什么我都没太注意听。我满脑子都盘旋着:完了,歇菜了。人品就是守恒的,我这回算是完
蛋了。还连累了公司,那么多口子人,都是因为我这个碎嘴子。
谈话的时候,我除了几声‘嗯’之外,基本上什么都不会说了。废话,就我他妈这一脑袋浆糊,倒出来还不一定是什
么不得体的话呢。我当时就恨不得找个地缝,不对,是大雄和小叮当家那个抽屉钻进去。坐时间机器,回到那个时候
,站在东方明珠上,恭恭敬敬跑过去给人鞠个躬,就一句话:“以后有事,请多关照。”
一直到老板一句:“那今天就谈到这里,麻烦您了。”之后,我那时光穿越之旅才停止了。
******
回去的路上,老板明显对我的表现不太满意:“你今晚上怎么了?”
“啊?”我强装镇定,“没怎么呀。”
“你怎么都不说话?”老板开着车,突然望了我一眼,“到底有什么事儿?”
“没,没事儿呀。”我能说我得罪过这尊佛,这官司还没打,咱已经输了行吗?
“你小子,不用这么多心眼。”他明显不满意我的回答,直接挑明,“你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老板面前,我耍个屁心眼啊。搞图像的人,什么细微表情抓不出来呀。我只好硬着头皮,部分交代了:“嗯,见过一
次。”
我很怕老板多问,多问多说,多说多错。他马上就可以知道我的滔天罪行了。
可是老板似乎没有再问的意思,从他的话我知道他完全反义理解了我的话:“一面之缘也是缘分,后面的事情,你搞
定吧。”
44
自打老板一句‘让我搞定’以后,“谭敬仁”——这三个字,天天以‘白日梦魇’的形式折磨着我。我终于体会到《
大话西游》里那种境界了。一个人的名字能在你脑海里出现这么多遍,他肯定是和你有最直接的利益关系。
可是,老板已经对我寄予厚望了。这关节,我硬着头皮也要去打。毕竟,我是见过他两次了。‘脸熟’什么的,也不
是随便是个人就能混的。
当然,我跟他半点不熟,没别的办法,只能老老实实的去他的律师事务所预约。我还曾经因为老二那句‘一个预约等
三年’幻想过自己能三年后再来承受这个压力。谁知,好死不死,我预约后的第二天,接到了事务所小秘的电话,让
我两天后去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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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人,总是要死的——我这样安慰着自己,一步一步跟着秘书小姐走进了谭大律师的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我就看到他稳稳坐在皮椅上,看到只笑了一下,并没有起来。
这下好,连握手也免了。我隔着办公桌就有跪安的冲动,还好膝盖没那么软,但是言语已经非常软了:“谭先生,您
好,我们又见面了。”
“第三次了。”他笑的非常让人捉摸不透,“张先生,最近可好?”
“还行。”我局促地挠了挠头,见到拿嘴当饭碗的人,我这张嘴明显处了下风,“您呢?”
“挺好。”他又笑了一下,笑得我更冷了,“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我们公司上次和您谈的那个关于专利权的案子,您看,您能接吗?”我觉得我问的非常没有技术含量,可是就目前
这形势,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那个案子。”他顿了一下,挑眉看了我一眼,“我需要分析一下,才能最后确定。”
“好。那能问您一下,大概什么时候能够确定吗?”我觉得临时抱佛脚,效果基本不太大了。
“这不好说,要看分析进度。”他果然在敷衍,而且语速慢的有如蜗牛在爬,“这样吧,如果有什么进展,我让他们
通知你。”
“那能有什么快点的方法吗?”我还是不甘心,而且我知道这世界上的事儿,总是有后门可以走的。问的虽然笨拙了
一点,可是如果有捷径,再笨的问题都可以视为技术上的简洁。
他并没有很快回答,想了一下,嘴角微扬,笑得完全掌握不到喜怒哀乐:“这个,我也要想想。”
我很想直接说:多少钱,您开个价儿。可是又觉得这种人,花花肠子绕到什么都不会和你直接说的地步。所以,我只
能和他一起绕:“行,您想好了,我就办。”
“好。”他直接示意我可以跪安了,“让小柳带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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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小柳会把我带出去,结果我跟着这个叫做小柳的秘书七拐八拐走到一个类似于收银台的地方。她到了台前,朱
唇微启,对我轻轻一笑:“张先生,请这里付钱。”
“钱?!”我忽然意识到跟律师说话是要交钱的,那叫‘咨询费’,“噢,多少?”
“刚才谭律师跟您谈了半个小时,三万。”她仍旧笑得如春风拂面。
我却觉得像钢刀刮了心:“三万?!”我一边掏出公司的信用卡,一边暗自腹诽:妈的,尼玛再高级的小姐都没这么
贵!
我出门后半点回公司的心都没有了,直接开车回了家。我觉得我真没有用,还没替公司挣得什么好处,就先白花了‘
三万’出去。
我到了家,直接躺倒在床上,闹心的连晚饭都省了。翻来覆去,翻来覆去,我就这么在折腾中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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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晚上肯定做梦了。而且,全是一个主题的:法庭一日游。庭上,我就只能看见那个谭大律师侃侃而谈,听
得在座的每个人都频频点头。不幸的是,他在梦里是对方的辩护律师,而且,我就是被法官的一句‘有期徒刑三年’
给吓醒的!
醒来后,我隐约听见外面传来了叮叮咚咚的声音。我连忙爬下床,穿过客厅,走到厨房一看,胡晓正在那里准备早餐
。
他听到动静,回头看了我一眼:“醒了?过来拿着盘子。”
我端过盘子,看着里面盛着我妈亲传的裹鸡蛋炸馒头片,心里一下子暖了许多:“豆儿,等我以后进去了,就给我送
这个吃哈。”
“少说废话。”他做拿铲子拍我状,“拿一边吃去。”
我乖的,端着盘子坐到餐桌边上,等着他端了两碗小米粥,走了过来。
粥在,馒头在。我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就往嘴里招呼。吃到正香,忽然听到他说了一声:“你昨晚一直在说梦话。
”
我没说话,因为嘴里全是馒头。我就只能一个劲儿的点头,我也知道我说梦话了,我都是被噩梦吓醒的。
可是他后面一句话,差点没给我噎住:“你梦里,一直在叫一个名字。”
你知道的,梦里总叫一个人的名字,对枕边人来讲,是一个非常大的忌讳。我赶紧咽了嘴里的东西,抓紧时间解释:
“谭敬仁是吧?你不知道,他是我们那个专利官司想请的律师。妈的,丫架子大的怎么都请不到。”
豆儿似乎有些不信,因为他脸上的颜色不太好看:“是吗?你怎么知道他架子大?”
“我去请过了呀。”我干脆把这人再描的黑点,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他连正眼都不看我。”
“这样啊。”豆儿忽然低下了头,不再说话。半饷过后,他才复又抬头,很轻的问我,“那现在什么情况?我是说,
你们的官司。”
“还能怎样。死马当成活马医呗。”我一副完全不抱希望的样子,“只能等他答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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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过谷底反弹是人生不二之法门来着?三日后,我接到谭敬仁的电话,不是他秘书的,是他本人打的。电话里他就
把话说的十分清楚了:我们的案子他接了,而且马上开始受理。
我接到这个电话,第一个不是想着给老板打电话报喜,而是去买一张彩票。我忽然觉得,人生运气好的达到了一个顶
峰。
然而,等我把这个好消息兴冲冲地告诉了老板之后,老板问我的第一句话是:“他给你开了什么条件?”
“没,什么也没有呀。”我说完了,也有些纳闷,可是这就是事实呀。
“真的?”老板完全不信。
“真的呀。”我也不信,可是刚才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我确定我不是在做梦,“不信,您再给他打一个。”
老板看上去算是信了我,然后却似非常不经意的问了我一句:“他没让你帮他干什么?”
“我能帮他干啥呀?!”我是个法律白痴,我能干啥呀?!可是这话刚出口,我就想起我妈说过的人家肖素中文系毕
业都能在律所找到工作。我脑子里一旦冒出这个概念,心里就涌上一阵恶寒,看着老板说话都不太利落了,“老板,
我啥都不能干,真的。”
还好,老板就算不相信我的为人,也非常相信我的能力:“嗯,我也觉得你干不了什么。”
不带这么夸人的。还好,这点小小的挖苦完全不能打消我心里的高兴。
当晚回家见到胡晓的时候,我摇头晃脑的,说话都兴奋地带着颤音:“豆儿,豆儿。我搞定那大神了。”
“那你也不用跳大神呀。”胡晓白了我一眼,没再说话。
“可是我太高兴了。”我看着豆儿,完全沉浸在这不属于我的胜利中,“你说,他怎么就答应帮我们打官司了呢?我
是不是走狗屎运了?”
“我们说点别的好吗?”他似乎并不为我的高兴而高兴,这并不像我惯常与他相处时的感觉。
“这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吗?走,今晚出去吃。我请客!”我高兴的拉着他就要往出走。
“不去了。”他忽然甩开我的手,轻声说了句“我累了,想休息一下。”然后,就往卧室走去了。
我被他甩开,一下子嗅到了‘不对劲儿’的味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我不知道,或者说,我不想知道。他这一系列的反常的反应,还有我那天大的好消息。我,
我没必要把他们联系在一起。可是,我又不能不想老板启发我的那句话:一定有人在谭敬仁那里说过或者做过什么了
。
联想,是一个非常可怕的词汇。我呆呆坐在沙发上,发散思维的触角悄悄探及了我心里最黑暗的那块儿地方。我真的
坐不住了,我慢慢走到了卧室里面,才发现豆儿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我默默蹲到他的跟前,静静看着他的脸,才看
到他脸上有隐隐的泪痕。
我知道,他是个没有眼泪的人,这辈子,我也就看他哭过一次,还是因为我要去深圳的事情。所以,看着他的脸,我
心一下子纠了起来。
我不知道该干什么,但是我的腿并不这么认为。他们迈开步,就把我带出了家门,踩上油门就把我带到了谭敬仁的律
师楼门口。我不知道这么晚了,他会不会在,但是我还是给他打了电话。
他果然不在了,但是他说:“你在那里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我坐在小黑里感觉这十几分钟等得像十几个小时,眼看着一辆奥迪停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谭敬仁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一下子打开门,冲到他面前,咬着牙,问他:“胡晓。你认识吗?”
“嗯。”他说的很平静,没有半点情绪。
我一定是在心里跟自己说了一遍‘果然’,外加一百遍‘镇定’的:“你答应帮我们打官司,和他有关系吗?”
他没有回答,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轻松,轻松的我觉无比奇怪。
“回答我。”我一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年轻人。”他忽然就这么意想不到的,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一句让我莫名无比的话,“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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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完全不能体会我的诧异了。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我一定活在一段传说里。
因为,‘好好珍惜’这四个字——在一段有限的时间里,对待一个特定的个人关系,我已经听n个人这么嘱咐过我了
。
我带着这十二万分的诧异,回了家,开了门,就发现胡晓站在我的面前。
“你去哪里了?”他揉着眼睛,睡得还有些迷糊。
“出去买了包儿盐,没盐了。”我这谎话,非常没有技术含量。
“盐呢?”他实在不需要什么思考就能揭穿我。
“啊,忘在车里了。”我圆得自己觉得都有些磕拌。
“你买盐还开车啊?楼下的便利店不就有吗?”他开始怀疑了,“你到底干吗去了?”
“见人去了。”我骗他等于自取灭亡。
他撇了一下嘴,似乎已经知道了我的行为:“他跟你说什么了?”
“噢,他呀?”我当然知道我们所指的是一个人,“他说:好好珍惜。”
“他不配。”胡晓的回答快的出自本能反应,却着实吓了我一跳。
我摸不着他的脉,也不敢乱说话:“你,还好吧?”
我眼看着他带着恶狠狠的意味喘了口气,是那种喜洋洋装灰太郎的恶狠狠,看得我‘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你笑屁呀。”小绵羊一下子发飙了,“你见过他给我妈带来的痛苦,我看你还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