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你说你小子,一土著,这么多天了,也不带着哥儿几个好好在这纸醉金迷的大上海,参观参观。”
“说的没错。”蒋瑜笑得非常有礼貌,“我就是想趁今天会议结束,带你们俩个参观一下呢!”
话落,蒋导游开始了他的小贵宾团上海半日游活动,城隍庙,豫园,人民广场……我们走马观花,一路逛来,伴着夕
阳,走到了外滩。
34
夕阳下的外滩很美,比电视剧里见到的还美。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像海滩退潮时的螃蟹,扒在黄浦江岸边上呢!
别怪哥形容的这么不好听,哥是彻底被刘硕那小子给气着了。
大好的饭口,这小子却一气儿嚷嚷着要上东方明珠!蒋瑜碍着面子答应了。哥,也想着曾经和这小子有些过节,还是
要找个机会重修旧好一下。
于是,在饥寒交迫的夜里,我们三个排着队鱼贯了进去。我已经饿得底儿掉了,丝毫没有登顶的兴趣。倒是一旁那个
“旋转餐厅”的标志,我看的心潮澎湃!
“走走走,咱吃饭去吧,吃饭去吧。吃饭还包上去呢!”我指着那个旋转餐厅的标志,极力推荐着。
“那不值吧?”刘硕一句话差点没让我背过气去。
值?给老子饿死就值了?“我请客!走!”——我已经饿到再多说一句,就走不到餐厅里的程度了。
到了餐厅,发现是自助。我这回真的是扶着墙进去的。顾不上看风景了,先祭了老子的五脏庙再说吧!后来,不管有
多少人跟我说过那里的东西不好吃,我都不在乎了。反正那夜,我真是甩开腮帮子,把上面三辈子饿过都给找补回来
了。
“呃”,我忽然打了个嗝。
“你慢点吃,也没人和你抢。”旁边的蒋瑜伸手过来要拍我。
“没事儿。”我朝他摆了摆手,眼睛却没有看他。而是直直盯着不远处靠玻璃的一桌。
没错,我是噎着了。可不是嘴里的东西噎着的,而是眼前的情景:那桌子不大,对坐的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我认识
,是肖素,依旧一袭白衣,乖巧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变扭。另一个看上去四十出头的样子,你要是用“风流倜傥”形容
他也行,就是千万别让哥听见。因为在我的字典里:这种“老牛与嫩草”的搭配,只能让我闻到一股人渣味儿。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这是“老年在吃嫩草”。如果你隔着这几丈距离看不出来那荷尔蒙弥漫的调情,我也不怪你。但是
,那男的那样子,我实在是太熟悉了,没错,绝对就是某岛国动做爱情片的开片情节。
在我看来有些事是不能以“见义勇为”形容,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替天行道”。我‘嗖’的一下站起来,几
步走到那张桌子前,朝恍然间看着我而脸色煞白的肖素笑了一下。然后带着十二万分的礼貌和尊重,而且而不失礼节
的朝着那‘老牛’说道:“唉呀,这是叔叔吧。常听肖素提起您。”
管他三七二十一个愿不愿意,我上去就握住了那大哥、大爷、大款模样的人的手,心里一阵默念:李叔叔,借您名头
用一下,用一下。我不能给敌人说话的机会,我要乘胜追击,“叔叔,您看上去真年轻。也就四十出头。保养得真好
。”
我觉得我这无赖耍的,是天上有地上无的有水平,我直觉下来那人就会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下去,或者现实点,立马
消失。
可是,我错了。我错得很白痴。这世界,越是披着高贵人皮的人,越可以在关键的时刻表现的不要脸。那个人并没有
松开我的手,而是紧紧的回握了。Md,你丫是老虎钳子还是什么,生疼!
“叔叔,您真是老当益壮!”我抽回自己的手,一边拧着腕子,一边揶揄道。
那人并没有跟我说话的意思,他的头转向了肖素:“你朋友?”
“嗯。”肖素在那双鹰眼的紧盯下,忐忑的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兔子,一声肯定的‘嗯’细弱难闻。他忽然抿了抿嘴
,想坚定了什么似的开口,“不认识。”
“那我们走吧。”他再没有看我的意思,抽身离开座位,转向门口走去。
另一边的肖素,自打说完了“不认识”,就再也没抬起过头来。一叠碎步,紧跟在那人后面,离开了餐厅。
很久后,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我的情景记忆大概如此。可我的情感记忆,总让我觉得我挨过一个嘴巴,清晰飘在
空气中的不仅有那一记耳光的声音,还有一股久久不散的木香香水的味道。
******
我这个人,只有这点好:无论什么,隔天就忘。
回到北京家里,抱着豆儿,我笑得一副‘缺心眼’的样子。毕竟,领导肯定过我这个特色,我就要继续发扬。
“开会怎么样?”豆儿是唯一个关心我开会问题的同志,毕竟那论文有我的一半,也有他的一半。
“挺好。”我套用了新闻联播的句型,“受到了全世界各族人民的热烈拥护和一致响应。”
“贫吧,你就。”怀里的豆儿忽然眨了一下眼睛,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仔细说说你导师让你干吗?”
“啊?那天不都说过了吗?”
“你那天也就说了十分钟。”豆儿循序善诱,“把具体细节说一下,开什么公司,做什么产品,什么样的职位和分红
机制。”
“大哥,他也就跟我说了十分钟。”我委屈的一肚子酸水,“我原封不动都照搬给您老了。”
“张弛,别告诉我,十分钟你就把自己给卖了。”眼前的人明显有晴转阴的趋势。
“也不是呀,我也没特别答应呢。老板说他下次回来再具体说。”赶紧,我得赶快拿着小蒲扇把越积越浓的乌云扇扇
。
“那一定要清楚。”豆儿还是一百个不放心,“我知道的公司里审过的start up case很多,都是或多或少有些经济
纠纷的。”
“你放心吧,我也不是吃素的。”我觉得,这话题要赶快结束,否则我今晚就真的吃不着荤的了。
******
2006年的春天,两年半的研究生,过了大半。
我一直等待的一个日子终于来了。我一直在摩拳擦掌,一直在跃跃欲言,一直在等着那个十分钟把我定在棋盘上的人
回来。
长久以来,师徒关系,让我觉得我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学生,偶尔的阳奉阴违也不过是懒惰逃避研究的小伎俩;而总有
一天,离开学校,进入社会,博弈是每个人都需要学会的一门课。因为我记得胡晓说过:“不要过早认定自己是一颗
棋子,要争去主动下棋的机会。”
过去几个月,几回合的电子邮件,我大概搞清了我们要做车牌识别技术的开发和应用。在豆儿和几个朋友的帮助下,
我极度认真的调研了市场需求和开发需要,写了一个上百页的报告。
三月的一天,带着这份报告和胡晓帮我准备好的其他资料,我站在了李教授的面前。
“李老师”我尽量维持着一种平等的,不卑不亢的态度,“我们是谈学术,还是谈公司?”
“你想谈什么?”他不做答,目光冷静,一下又把问题抛回给我。
“学术吧。我对车牌识别技术进几年的学术发展,做了个综述。”这是我和豆儿,我们早想好的。我做的是一个围绕
着公司所关心的核心技术的科技汇总。‘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我要做的只是告诉他:我是有备而来。一来,表现
工作诚意;二来,各自有底,互不相欺。
“非常好。”他一边随意看着,一边对我说,“不过我招你进公司,不是做技术的,而是做市场。”
这话,跟豆儿预测的一模一样,当然豆儿说的更直白一点:“就你那点学术水平,开发的产品谁敢用呀?你也就一张
嘴还有点利用价值。”
既然我们想到了,我们就准备到了。那份市场报告,我给他看了封面:“这是一份车牌识别技术的市场调研和可行性
开发报告,等我们谈好具体的操作细节,就可以开始着手研究了。”
我承认,我不是学市场出身的。我也承认,这里面有我那学市场的表妹一半的功劳。但是,下一秒,听了他的话,我
就差点没蹦出一句:“你咋这么不珍惜劳动人民的劳动成果呢?!”
因为,他显然不把我手里的东西当作“筹码”:“你那个,不用了。”
“啊?”我承认,我功力不够深厚,还是没憋住一个莫名的疑问叹词。不用?为啥?不是开公司吗?不用市场?开什
么?开在哪?开给谁?
他估计看我愣在那里没了下唱,就自然开口解疑:“你那个市场调研,是工商用,或者民用市场吧?”
“啊?啊!”我一提一顿,心想:废话,那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市场?!
还有什么市场?接下来的半小时内,我只能证明我嫩了。我这点心思,这点阅历,这点经验,我真tm不配入江湖,错
了,是社会。
李老师,半个小时的话,总结起来,说好听的就是:我们的市场是“政府采购”。总结个不好听的,也就是过程集成
后的简练总结:“官商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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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晚回家,眉飞色舞的给豆儿在那比划,李老板(现在是真正的老板了。)给我讲的美好蓝图:“这车牌识别,你
以为我们是用在安全监督上?错!我们是用在红绿灯上,抓违章车。你想想,这全市多少红绿灯?多少?!全国呢?
”
“哈哈哈哈哈。”我抱着一晚炒米饭,乐得有点发颠,“豆儿,等我发了。带你周游世界去!”
“周游世界?”豆儿伸手那筷子敲了一下我的碗,“你别抽风了。你说的,我觉得非常不靠谱。”
“啊?怎么会呢?”我现在已经是身在曹营心在曹了,觉得老板给我的那个‘市场总监’的称谓非常有气势,“作为
一个资深的业内人世,我很负责人的告诉你:我们这件事情非常的靠谱。”
要问‘靠谱’是什么?就先要看看这‘谱’是什么东西?字典上说:‘谱’是依照事物的类别、系统制的表册。
注意,很多时候,我们要注意的东西,都是没有被写上的神秘主语。上面这句话的主语就很值得研究。“制的表册”
——谁制的?我不知道,但是老板知道。虽然我不知道老板怎么知道的,但却十分清楚的记得他跟我说:靠不靠谱不
重要,重要的是靠上制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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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人。在这个社会上,靠人的最好办法就是吃饭。虽然多年后,一个外国公司的管理人员曾在一次招待酒会上饶有兴
致的问我:吃饭?有多重要?
我总结,吃饭多重要,跟时间绝对有关系。
吃早饭,您自请吧。
吃午饭,是正式商业活动中的一些简餐。
吃晚饭,是某些‘同意派’人士‘大笔一挥’的发挥时刻。
吃夜宵,是某些‘保守派’人士‘释放保守’的最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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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的公司开在城北的一个高科技园区:租了层楼盘,挂了个牌子,招了些催倍儿,弄了个前台。一切的一切,都弄
得很唬人。
而我,作为公司市场部的总监,是从来没有正经上过一天班的。这个,当然不能怨我。因为自打挂了衔,我就一直在
上夜班。
你问我累吗?忒累了!哪最累?胃!从2006年底,到2007年初的那段日子,我捉摸着怎么着,我喝得没有一个昆明湖
也有一个龙潭湖了。
喝得这么凶,我当然不敢回家。我妈要是知道我这研究生的最后一年,主要的研究方向是如何增长“乙醛脱氢酶”,
那还不立马把我吊在门框上,扒皮抽筋,细切碎肉,做成“酒酿小丸子”啊!
当然,豆儿那我也不敢经常去溜达了。他那个烟酒不沾,干净到洁癖的主儿,要是看到我这酒气熏天的样子,估计下
辈子,我都别想再接近他了。
于是,我一个理由两边用:最后毕业,忙写论文。哥,翻身杀回宿舍,勤学苦练去了。住研究生宿舍有个好处,几点
回来都没人管。更好的是,刘硕那小子交了个女朋友,根本就见不到人影了。于是,整整一间屋,都剩着给哥可劲儿
糟蹋。床上,地上,厕所,水池,该吐的地方,哥基本上都吐过了。每每吐完,洗完,猛然抬头,都能看见老爸为了
鼓励我好好写论文,专门写的一个书法帖子:“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就算我喝得再多,睡得再晚,每周六的中午,我还是坚持用“消毒水”净身沐浴,十二点准时出现在豆儿的门口的。
一周见面一次,这频率,对我俩来讲,刚刚好。这年头,‘主观愿望’通常都不在‘客观实际’的请客名单里。年底
到年初,是审计事务所最忙的时候,豆儿睡觉的时间通常都不比我早,可起床的时间却不像我那么自在。周六中午的
见面,已经是我们俩个彼此能够做出的最大努力了。当然,因为见面的时间有限,哥只能吃点“早茶”之类的点心,
更多的时候,哥只能喝一杯“清茶”,然后舔舔嘴唇,咋么咋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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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相反,夜夜夜夜的大鱼大肉过后,哥总是觉得这滋味还比不上路边的小摊。吃多了,就吃腻了。吃腻了,胃里的
油水猛然反顶起一句:食色性也。看来这性对于每个人来讲是个常量呀。食色,食色,此消彼长。
当然了,‘此消彼长’这个词,只适用于我们这些小角色。真正的大人物,那绝对都是“吃嘛嘛香,干嘛嘛行”的。
我不知道老板是怎么请到那些“X局X长”吃饭的,我只知道,无论对面坐着谁,我的任务就是在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之间,让他知道:凡是有红绿灯的地方,就必需装上我们的识别系统。干有电子摄像头,那是绝对不行的。
别说哥这是在胡搅蛮缠,酒洗胃,言洗脑。这世上很多东西,你不知道的时候,它tm就不存在。可是你一但知道了,
我就得让你知道个彻底,知道一瓶水可以灌溉撒哈拉沙漠,一把铁锹可以铲平青藏高原,一个游标卡尺可以丈量地月
距离。
我学术不行——那只是内行的评价。面对广大比我还外层的外层人群,哥说的就会比真理还真理!打头阵的就是一大
串噼里啪啦的“专业术语”,不求听得明白,但求稀里糊涂。把那些头头脑脑们都唬住后。哥真正的发挥就开始了…
…
“所以说,我们老板跟当年的钱学森差不多。”我以无比尊敬加崇拜的眼光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老板,“都是冲出美
帝国主义的重重封锁,一心回来报效国家的。”
“李教授,得,这我得敬您一杯。”旁边的一个副局举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