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怕谁 上——小兔兔布布

我轻笑，“这我有什么好介意的！”看来什么都被我瞎蒙上了，“那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不假思索问了出来，果然引起对方的疑惑。

“你这么关心他？”苏庆问。我说：“他是我上司，我想多了解了解他的为人不算什么吧？”

他客气地笑了笑，大概没去多想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他苦笑着摇头叹气，估计那也不是什么美好回忆，“我们只是一般的交往，没有同居

在一起过，时间也不长，还不到一年。不是说我对他一点都不了解，但实在是……接触得越久反而越看不透，所以你

让我怎么跟你解释他的为人？这方面的情况，说不定还不如你们同事一场了解得多。”

颠来倒去扯这一通，我被绕糊涂了。相处了一年还不够长？少爷我最多玩四个月！一般交往只是委婉说法，估计就是

“一夜情”以上的关系。这小子挺会做人的，说话两边都不得罪。不知道当初钱遥怎么会跟他分手，感觉这两人都挺

有城府，会耍手腕——这样子还不般配？连头发也是一样的老土。

“我说的这些你不满意？”他居然看出我的心思，以后真得提防着点。

“算了，我也不想关心那些东西！”随口打发，端起酒杯让他先干一口再说。

虽然不是生面孔，但看得出来这人到底不习惯在夜店流连，不到十二点就表露出要走的意思，我也只好配合。

也许真像他说的，他对我的意思是认真的，临走时没提什么更进一步的要求——其实我也不会拒绝，反正很久没做了

——最后还搞笑地非要先送我到家。

“你住这里？”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他好奇问我。于是想起来，他应该知道这里也是钱遥的住处。

“对！”我一口肯定，面不改色，“房子是我舅舅的，没什么看头！改天去你家，掰！”

最后那句话显然亲密过了头。我不是故意要对他表示鼓励什么的。说真的，被人主动追求是有那么点过瘾，但我对他

确实没多大意思——虽然模样什么的都还不错，但这种温吞儒雅的性格实在不是跟我合拍的那一型。不过像这么有意

无意地处处留情，惹一帮子人对我爱恨交织锲而不舍的，病态也罢，还真有那么一股子成就感。反正我是没打算在这

里头当好人的。

回来得也算晚了，屋里没开灯，也没人在，看来他这次真是“赴约”去了。心里又生鄙夷。或者他还有别的什么男男

女女的对象？还真他妈够迷惑人的！

没人抢浴缸，可也没兴致去泡，随便冲了几下，钻进被子里就睡了。

第二天苏庆又给我打电话，不过没提约会见面。这会儿了他还有加班，说是昨晚陪我玩了一遭，工作给压了下来。难

为他这么“舍命陪君子”，我却没感到受宠若惊。

接下来的一星期里，我这边也够忙活的。“桃源乡计划”的前期步骤差不多已准备就绪，整个工程启动在即，景观规

划和设计是重头戏。“天意”那边的人也开始动作，由我们组织，两边公司的人经常一起前去现场，做一些必要的勘

查工作。

这样一来，虽说三天两头地跟苏庆见面交流，公大于私，也没擦出什么火花来。跟我当初估计的不差，这人演戏水准

一流。当着别人的面滴水不漏，对我这个甲方代表始终毕恭毕敬，交情什么的也是在合作中适当升温，看不出任何跟

我有私交的迹象。

一路上，他和我手下那几个搞规划的并肩交流，说的那些专业术语我听不懂，一会儿什么“新自然风格”、“人文主

义要素”，压根就是为了显摆唬弄人。回头还时不时问我咨询意见，在我看来纯属抬杠！

“你不用在意那么多，这些概念上的东西都是说给外行听的，等今后出了意向图我再跟你具体说明。”稍微跟其他人

散开了些，他不动声色地走近我，对我小声解释。

我说：“我不就是个外行？”

他冲我粲然一笑，抬手轻快地在我头发上掠过，“所以让你别去听了。”

一直逛到下班时间都过了，回到城里，大家商量着干脆一起吃晚饭。饭桌上寒暄起来，又有人关心上我的个人生活了

。这次是那位袁经理，潇洒干练的女老板，摇身一变成媒婆，口口声声要给我介绍对象。

禁不住瞄了苏庆一眼，我不免好奇，那种老辣世故的女人会不知道自己身边这位同僚的底细？刚吃了闭门羹不久的冯

倩似有些不服气，冲她隐隐板着脸，后来听我搬出跟之前一样的推托之辞，才略有释然。

那晚上分手的时候，苏庆带我去停车场取车，走在后面，远远避开众人。他低声问我：“怎么？真的不想谈恋爱？”

我冷笑，“这种说给‘外行’的话你也当真？”

“那你打算说点什么给我这个‘内行’听呢？”他停下来看我，手放在我背后轻轻抚摸，调情意味十足。“既然你也

提过，这周末来我家怎么样？”

“干什么？别说你要下厨烧菜请我吃！”

“为什么不行？”

看我惊讶的样子，他马上接着说：“我有位伯父是厨师，以前经常问他请教的。”

看他这么卖弄，我感到好笑，胳膊攀上他的肩膀，戏谑道：“这么说来，跟你一起过日子岂不是很享受？”

他转动眼珠，目光温柔地看着我：“那样的话，你愿意吗？”

我没说话，表情抑制不住地僵了一下。忽然想起钱遥跟我说过这个人很麻烦的话，不知是不是就指的这方面。这样见

缝插针地穷追猛赶，真有点难缠。换作我对他完全没一点意思，连最起码的配合兴趣都没有的话，凭这攻势，还不知

会被烦成什么样子。

我说：“你是说周末一起过？”

他愣了愣，低头轻笑，“威威，你真狡猾。”

开玩笑！这世上爱着本少爷的人都排上月球去了，凭你三言两语就想把我赚走？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晚上回到家，进门看到钱遥又坐在茶几边搅他的泡面，让人好气又好笑。不知是不是心情好到了家，我走上前，从刚

才在超市里购买的一堆东西里摸索出一盒准备当宵夜吃的水果沙拉，摆到他面前——

“天天吃这些添加剂的玩意儿，你不怕早衰啊？”

他抬头诧异地看着我，总算有点吃惊的样子。但很快恢复镇定，不顾我的讽刺，针锋相对道：“怎么？这算是对我的

关心？”

“No！”我断然否决，冷冷打趣说：“你别搞错了，我可不是关心你。无非是看你可怜，随手布施一点恩惠。别把我

看得跟你一样心狠手辣不知廉耻，我妈信佛，打小她就教育我要慈悲为怀，对人对畜牲都一视同仁。”

他照例冷笑，对我的一通刻薄不以为然，不慌不忙拆掉包装封条，将就吃面的叉子，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开动起来——

啧，脸皮还真是厚到家了！

“看你今天心情这么好，是不是被什么人拍了马屁？”他悠然问道，眼光还真准。

我脱下外套领带一齐扔向沙发，长舒一口气回答：“不是拍马屁是阐明事实——你瞎了眼不要紧，人家可是目光雪亮

的。”

“是吗？难道你没听过‘众人皆醉而我独醒’这句话？”

回头狠狠瞪过去一眼，恨不得抬腿把他一脚踹飞出去！忍住了没发作，可也懒得跟他磨嘴皮子，我厉声问：“少扯那

么多废话！你不是说这个月就要搬出去了吗？”

“新房子污染大，先敞开等两个月再住进去。”

“什么？！还要等两个月！”

我不满地高声喊出来，他也抬眼不耐烦地瞪我一下。

“有必要这么夸张吗？你以为我愿意留在这儿？”他说，“房子的租金我是一次付到十月底的，像这样再住三个月都

没问题。”

还三个月呢！我他妈多看你一眼都受不了！

他目光一转，不知又起了什么坏心，轻蔑笑道：“如果你觉得我在这里让你有顾忌，大可放心，只要别弄太脏丢了东

西，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随时可以带人回来过夜，我是不会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我彻底火上了：妈的，你有什么资格拿那种事寒碜我？“真以为我犯贱是吧？整天容你这种人在我

眼皮子底下转悠！”

“这话是你说的，看我不顺眼你可以走，谁也没拦着你。”

“你——”

这家伙一次次逼我，吃了挑衅就算是输了。不知什么时候定下来的游戏规则，双方心知肚明。可这么剑拔弩张地闹下

去，除了白费精力，不知讨得到什么好处！

兜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老费。迅速压下火气，尽量心平气和地放在耳边，听到他在那头喘着气，结结巴巴地

说：“凌主任，出事儿了，我现在在医院……”

第十三章

听到这消息把我吓了一跳：医院！这是什么概念？！

一时间心都揪紧起来，全神贯注听他把话讲完——就在刚才，入夜没多久，一伙歹徒砸门闯入公司在清源乡开辟的临

时办事处，棍棒相加，把他和其他几名外派人员打成重伤！

“出了什么事？”钱遥问我，看出我脸色不对劲了。我冷眼瞪了瞪他，没吭声——我也算是个头头，自己手头的事就

该我自己处理。

第二天上班，迅速了解情况，果然惹上了大麻烦！

这次征地范围不小，其中有一户姓张的，颇有些来头。平日横行乡里，是远近驰名的“果霸”，说白了就是地头蛇，

有点黑道背景。当初挨家挨户谈合作的时候，这家人表现得老实规矩，一副良民假相，把我蒙了过去，对他们掉以轻

心，没料到还真是一颗定时炸弹。

本来以为板上钉钉的事就这么出了大纰漏。当天下午，老费他们转移回城，我也去了趟医院，慰问的同时顺便把事情

进一步弄清楚。没多久那边也跟我们通气发话了——好家伙，狮子大开口！开条件要跟开发商分享经营权，要求我们

给他们股份。不仅如此，这伙婊子养的还仗着自己的势力，威胁其他几户果农，把签合同的路子给垄断了，剩下的全

凭他们说了算！

干这买卖本来就干净不到哪儿去，对于这种事我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跟刀光血影犯上了。人伤得不

轻，我给他们放了至少一个礼拜不等的伤假。本来人手就不怎么够，关键时刻少了这么几个有经验的老将，更是头痛

。抛开一切新仇旧恨，我主动跑去问钱遥要增兵。

他果然冷笑，不慌不忙说：“你真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

看来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个大隐患，难怪当初计划那么轻易就被搁浅。

我说：“少说些风凉话！我不是在跟你示弱求饶，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对，我就是在找他讨论解决方案。斗气归斗气，我还没傻到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地步。

他叹着气，还是那么不以为然，“事情已经闹大了。”说着把电脑转过来给我看，我凑上去——

“Shit！”这几年里念得最多最标准的一句英文脱口而出。

屏幕上显示的是搜索结果，红色关键词：“清源乡”、“理盛”。下面铺天盖地都是各大论坛的讨论：什么“无良开

发商暴力侵占农民果园”、“动用黑道势力威胁”、“官商勾结”……诸如此类老掉牙的噱头。

这年头，流氓学会了摇笔杆子，摇笔杆子的也就被迫当起了流氓。看着那堆是非颠倒黑白不明的东西，我火冒三丈，

恨不得这就冲出去把那帮不要脸的龟孙子砍个稀巴烂！

努力沉住气，抬头又看到钱遥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十足的幸灾乐祸。我进一步按捺住火气，彻底下定决心——

“我不会放弃的！”我坚决道，“你可以袖手旁观看热闹，随你乐意！这件事，我一个人说什么也要干下来！”

说完我就离开，出去的时候狠狠摔上门，把前来送文件的郭秘书都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之后几天里，我一心扑在了这上头，别的什么心思都不顾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舅舅也没有找上我单独商量，摆明了

是要看我自己的处理手段。这样子也好，办事太顺利了，除了脑子能想出些鬼点子，也看不出我有多大的能耐。

几番调查下来，关于这户土霸王，我多少有了点数。

“桃源乡计划”中，他们的占地面积最大。当家是个女人，名叫张素芳，经营着当地规模最大的“农家乐”，五层楼

房，盖得跟宾馆似的。表面上跟其他农户一样，搞什么“生态旅游”项目，其实内设赌场，违法的勾当不少，暂时还

没发现有什么明显的嫖娼活动。

就这么放任不管决不可能，哪怕就此妥协，凭这伙歹人的嚣张本性，日后治安问题得不到保障，根本不能对游人开放

使用。再加上跟当地政府勾结得不错，拿不到他们什么把柄。以牙还牙，在网络上造势搞臭他们，只会被炒得越来越

收不了场，更不方便暗地行事了。

归根论底，“理盛”的这一开发计划对他们并无妨碍，绝对利大于弊。以清源乡目前的状态，至多只是个小有名气的

休闲据点。经过具体专业地规划设计，尤其是开发商拼财力大肆炒作之后，极有可能成为一处有名有姓的正规景点，

为当地招来滚滚财源。否则他们也不会这么叫板得起劲儿，要什么经营股份。

忽然想起一个月前上培训课的时候，那个拽二八万的更年期女人传授的窍门：假如遇上客户对楼盘有兴趣，可因为种

种因素摇摆不定的时候，身为销售人员必须把握住他们的这一心态——这种人多半都爱贪小便宜，把本来光明正大的

各种优惠先捂起来，找机会“秘密透露”给他们，让他们觉得自己这就算是占上了别人享受不到的甜头。

其实这不算是欺诈，怪只怪人心太贪，弱点不言而喻。

想到这一头，我稍微静下来，重新审视本来已经拟定好的那份合同。东西是钱遥拟的。细细钻研下来，发现上面确实

有些地方模棱两可，可以拿来大做文章。不由得佩服起他来，心想，这颗贼脑子里的坏水儿还真是不少。

心里有了底，事情再拖下去只会夜长梦多，尽那帮人再闹下去不定得出什么乱子，因小失大。我也不想再连累手下人

受罪，跟那头通上话，定好时间地点，跟他们当面谈判交涉。

地点居然就是在乡政府办公楼，果然派头不小。

想到对方是个中年女人，特意理了个发，穿好正装，强调了一下自己身为“青年才俊”的气质。托我妈那帮牌友的福

，我是深知如何讨这类大妈的欢心。

张素芳就坐在几名乡干部身边，隔着桌子跟我面对面，四十来岁，一身打扮也还不俗，看得出来年轻时候颇有几分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