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钱,那你刚还那么卖力地发个什么劲!”
“左岸”是一间休闲小屋。经常有情侣来关顾。
此刻萧禾和程然就坐在靠窗的位置。萧禾用吸管搅着杯子里的草莓奶昔。
“暑假过得怎么样呢?”程然的神色有点不自然。
“还行,每一年都差不多吧。”萧禾有点不悦,所说的有事谈不会就是来唠嗑的吧。“你呢?”
“去外面旅游了趟,剩下的时间都宅家里了……”
程然似乎还打算再说下去。为了不再兜圈子,萧禾决定直奔主题。
“哦。对了,你刚不是说有事要和我说吗?”
“额…你还记得上学期最后的那次聚会吗?”
“嗯,怎么了?”
“那天…后来是你送我回寝室的?”
“是。”
“那个…我有没有对你做了什么?”
萧禾吸了口奶昔,反问,“你想对我做什么?”
“我没想对你做什么!”程然没察觉自己有点儿反应过激。
萧禾笑,“那不就结了。那天晚上,你什么都没有做啊。”
不对啊,自己明明记得那天和人接吻了。
本来以为那个人是张阳,可是张阳说那天送他回去的人不是他而是萧禾。虽然一开始觉得有点儿难以置信,可是心下
却还有点儿小窃喜。可是为什么当堂对质的时候那人却要矢口否认呢?难道真的是自己喝多了出现了幻觉?
程然感到很挫败。
“学长,问你个问题。”
“嗯,问吧。”
“学长该不会是那个吧?”
“哪个?”
“男男那个那个…你懂的。”萧禾大拇指对着大拇指,不怀好意地做了个亲亲的动作。
“……不是。”除了张阳,自己喜欢的都是女生,也曾交过几任女朋友。应该不是吧?
“哦,这样啊。真可惜,我是。”
“……”他是想暗示什么?程然不解。
自己是想暗示什么?萧禾现在只想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堆里。
为什么会抽风到对他出柜呢?挠墙!
自己只是看不惯他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吧。萧禾心想。
其实他平日在部里工作的时候留意过程然,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那个人成天一副花花大少形象,到处乱勾搭乱调戏。学姐学妹们也都很喜欢他,觉得他幽默风趣很平易近人。
可为什么一和自己相处时就是那么一副拘谨无措的样子?
像是刚才,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我就不相信你程然以前每睡过一个人第二天都会给他们散发赡养费!
何况,还只是亲了一下呢……
第二天一早,萧禾便把上学期的资料送往部里的办公室。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算来得早的了,没想到有人比他更早就在办公室里坐着。
“呦,萧禾,真勤快啊~比部长大人来得还早啊,是不是想谋权篡位?”J学姐调侃道。
萧禾向他做了个“嘘”的手势,“学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被部长听到,我可是要掉脑袋的。”
“没事,有姐扛着!再说了,张阳这个学期也马上就要下台了。”
“下台?”
“啊,你不知道吗?一般的部长主席到大三都得离职的,张阳这都大四了,自然也要退位了。”
“哦,那么程然不就接任下囗一任部长了?”萧禾脱口而出。
“你在说什么呢,”学姐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程然这学期也大四了啊。”
原来他也大四了呢,马上就要毕业了。
“不过究竟退不退还是要看本人的意愿……唉,和你说个八卦啊。你可别告诉别人——当然部里的女生除外。”
萧禾吧脑袋凑了过去。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啦。当年程然可是为了张阳才加入的学习部,要不就他那大少爷痞样哪块儿能和‘热爱学习’
沾上边呢。所以这次大家都在想,张阳都走了,程然能不跟着走吗?”
哦,原来如此。这算什么?
功成名就、夫妻双双把家还?
萧禾笑。
(12)
大二上学期,学习部的第一次例会,程然破天荒地到场了。
果不其然,会上张阳提出了离职一事。程然尾随其后。
而萧禾众望所归地当上了新一任部长——副部长是部里的一名长相平平的女生,有事提前离开了。
新旧两任三位部长一起拍了张合影留念。
照片上,站在中间的张阳笑得灿烂。
居张阳左侧的萧禾笑得有点儿勉强。他从小就不大喜欢笑。和成长有关。
而站张阳右边的程然一反常态的一副扑克脸,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两个人之间,始终隔着另一人。
“程然以后就交给你了。”张阳说。“我看得出他对你有意思。”
兔死狐悲吗?萧禾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莫名其妙地迁怒于人,但他就是感到很烦躁。
他都跟你走了,你还在这虚情假意什么?或者说,你能交出什么?
他是你的的时候,你不舍交出;他不是你的的时候,你无权交出。
很久以后的一天,当萧禾再一次猛然想起张阳的话时,他才了解到个中深意。只是那时,他再也找不到张阳了。
程然以前很喜欢酒吧的氛围,是个猎艳的好场所。
可今天他却觉得那音乐声格外的吵,酒吧里昏暗的灯光令人作呕。
自己最近的确是很反常呢。
而让他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是个有着褐色头发的小男生。
“怎么,我一回来就找你出来喝酒,你却给我来个怨妇脸,不够哥们儿吧?”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穿着是明显英伦的风格。
程然笑了笑,将桌上的一扎啤酒往他那儿推,“去你的!汪宁威你才是去了英国一趟回来穿着变娘儿们了,语气也哀
怨了不少,不会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产生副作用了吧?”
“滚囗犊子!这是最流行的英伦风好不?娘你妹!说真的,最近有什么心事啊?”
“有那份闲情关心我的事,倒不如先处理好你的家务事。”
汪宁威沉默了。他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然子,我知道这样不好,有些事你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理解。可是我不能弃她不顾……你也知道,她三个月前在英国
刚为我……总之,我不能对不起她……”
“你这样做对得起谁?你对得起张阳吗?”程然冷冷打断道。
“我知道我对不起阳……我也对不起你……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也喜欢他……”
“汪宁威!”程然猛地吼了声。这个男人,真的是自己小时候同穿开裆裤的那个兄弟汪宁威吗?
“你囗他妈给我闭嘴!你知道张阳等了你两年吗?你知道这两年来他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喜欢他那是我的事,现在讨
论的是你们两个人的事!”
汪宁威似乎没料到程然会如此激动,一时语塞。
程然也发觉自己有点过了,“说吧,你想怎么处理你们俩的关系。”
他恍惚记得从小他们俩就混在一起,汪宁威有什么都会和自己分享。
有一次他们凑巧看上了同一条绝版的牛仔裤,汪宁威二话不说地便让给了他。
程然一直都记得。
良久,汪宁威缓缓开口了。“成全你。”
“成全我?把他让给我?”程然很想大笑,“汪宁威,你以为这是场交易,张阳是件任人摆布的商品?”
汪宁威不语。
“只可惜他是个人,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你以为我没想过抢吗?我曾经开玩笑地试探他要不他和我在一起成了。你
猜他怎么回答的?他说,‘宁威会回来的’。一句话瞬间将我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即便我能够为他付出一切,但只要
我不是你汪宁威,所做的一切在他眼里也是毫无意义。”
世界上最疼的事是什么?
是自己将好不容易愈合地伤疤亲手给揭下,然后还得静静地看着它淌血。一滴,一滴。
程然不知道汪宁威是怎么想的。那个被自己视为宝的人难道在他眼里就真的一文不值吗?
“阳,还是那么拧……”汪宁威喃喃道,“然子,你要相信我,我这么做都是有理由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
的以后,都是为他好!”
“你所谓的为他好指的是什么?就是弃他于不顾吗?你的以后呢?就是你们俩从此陌路?汪宁威,我不知道你什么时
候成了一个懦夫!理由?什么理由?你家老爷子发现你俩的事然后以死相逼?还是要冻结你所有的户头让你过草根生
活?这些通通都是借口!给他幸福,或者放他自由。你自己选择吧。”
后来,程然买下了那条裤子。第二天,他把他送给了汪宁威。
汪宁威觉得不可思议。
程然说道,“以后不必让我。你有,就等同于我有。”
“然子,你真的放下了吗?”
“…放下了。”这是第二次了吧。
“那好。这次,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了。”
“呵,放心吧。你的幸福你就自私地去占有吧!”
张阳,我能够为你做的,大概就这么多了。接下来,他会给你幸福,还是放你自由,我作不了主。
但我知道,有个人的答案,是我能够给的。
萧禾听到有人敲门,心想,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办公室呢?
“你来干嘛?”萧禾有些惊讶。
程然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哦,我是来找东西的。”
“那进来吧。旧东西都在那边的柜子上,自己去翻翻看。”
虽然心里奇怪他这么晚会是来找什么的,但萧禾并没有多问,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完成那堆未整理的资料。
突然间,萧禾想到了一件事,“那个,问你个问题,爱回答不回答都行。”
“嗯,问吧。”
“你加入学习部……是不是为了张阳?”
“……是。”
“那么,你退部也是因为他了?”
“不全是。”
“好吧,话说你到底是来找什么的。”
“我是来找你的。”
不知何时,程然已来到跟前。
“我喜欢你。”
……第二次接吻。
我想要给你幸福——我能够给得起的。
(13)
程然被拒绝了。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乱子?
一开始的时候气氛都好好的,萧禾也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可是突然间,他却一把将自己推开了。
“学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呢?你该不会是把我上次的话当真了吧?”
“学长真就那么确定我是?虽然我看起来确实有点像,但不可以以貌取人,也请不要随便以己度人。不要以为自己是
的话,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还有……你了解我多少?”
一点都不了解对方,却能够随便说出喜欢的人,是多么地可笑啊。
那么,自己其实也是可笑之人吧。萧禾心有戚戚地想。
这样的话,为什么当幸福真正来临时,自己却要亲手把它推开呢?
他没底。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萧禾?”
“嗯,小南子。”
林南暴走,“滚!说吧,打电话来什么事?不是来报喜的爷可不听!”
萧禾犹豫,“小南子……我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然后呢?”
“我又一手把它给推开了。”
“……理由?”
“他不了解我。虽然我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可是除了在校工作上偶尔的几次碰头,私下里几乎没有接触。”
“那你就能认定他是你的幸福?”
“直觉。”萧禾很坚定。
“既然这样,你又何必要钻年角尖呢?”电话那头的林南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觉得对方不了解你,是不是自己没给
对方机会去了解的?”
“……”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萧禾你就是这样。不要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偶尔可以试着向他人敞开心扉。你可以试着去告诉他你的真实想法。至
于了解不了解,多接触接触相互间自然就了解了。”
“还有一件事……他好像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
“……搞了半天,原来你是当小三的。”
“……”萧禾黑线,“我是小三,我就是干这一行的,我以我的职业自豪,我乐意!咋的了?”
“管你呢!幸福不会自己送上门,要自己去争取,该出手时就出手!”
萧禾有一丝感动,“……林南,谢谢你。”
“好朋友嘛!谁叫我倒霉……”
萧禾心里一沉。
你我之间终究是朋友,我是该庆幸还是悲哀。
“今天很反常啊,该不会是被哪个马子给拒绝了吧?”
被汪宁威一语言中的程然面色一黑,倒酒的那只手顿了下。
“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呦,这可真是稀奇啊!”汪宁威装出一副遭雷劈的表情。
“就你话多。”又不是第一次被人拒绝了。“你那边的事解决得怎么样了?”
轮到汪宁威僵住了,“再过一阵子吧……”
程然没有像上次一样再斥责他了。
过一阵子……
是啊,有时候我们不该那么莽撞,给双方一点儿缓冲的时间,或许能够把事情处理得更为妥善……
是这样吧?
程然没有再来找过萧禾。
而真正让萧禾郁闷的是,几次不经意地在路上遇见了,他也装作视而不见。
仿佛两人是陌生人似的,由始至终。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几天前还说着喜欢自己的人,一眨眼,就形同陌路了。
萧禾虽然心里不服气,但也只能如此。
其实,他一开始就只是想玩玩而已吧?
还以为手段会有多么高超,没想到也就是一个玩不起的主!
一点儿耐心都没有……罢罢,姜太公不懂得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自己也没必要一个人纠结吧?萧禾安慰自己。
新官上任三把火。
刚升任部长的萧禾,白天的生活就在教学楼、办公室、食堂三点一线间穿梭着。不是他不懂得奴役自己的手下,只是
他不放心把重要任务交给他们——他始终认为,别人做出来的东西和自己预想中所要的效果总存在着天壤之别——尽
管自己最后的成果也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