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言噗嗤笑了。他靠向椅背,扬起下巴道:“郑少,我在这个圈里涉足的比较深,才敢投钱,夸海口拉赞助,找剧组
。你懂这行吗,你投了钱,你控制得住?你有这方面人脉?”
郑越目光暗沉,敲着桌面盘算。
韩言将椅子往后推,翘起了腿:“咱们拍电影不过图个乐子,你名下有多少资产用来玩。为了个内地朋友,你这样是
不是太认真了点。”
李彻听的心里被刺一扎,站起来:“郑越,你刚才还让我回去,现在怎么又改了主意。韩大少说得对,你确实没必要
这么做。我的路,我自己走就行了。”
郑越被李彻的话激怒了,硬拽着他坐下,对韩言道:“我向来认真。”
韩言挑了挑凤眼:“那我拭目以待。”
第五章:筹备(一)
郑越驾车带李彻回半山别墅。
郑越一开始说什么你先回内地,等我两年再来,其实都是违背着内心意愿。如今韩言给他找了个理由留李彻在身边,
为李彻付出,他内心雀跃的不行,开车也比平时更平稳快速。在鸿岛狭小紧凑的小道上,硬是开出了高速公路的感觉
。
车内放着不知名的英文慢歌,李彻看着郑越轻松的笑脸,感觉有些诡异。
“郑越,你真的不用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郑越,兄弟之间,帮点小忙就足够了,你付出这么多,我承受不起。”
郑越想将他的嘴堵上:“你瞎担心什么,跟你没多大关系。我刚毕业,将来要接管郑氏,先拿你的事投资练练手。”
李彻迟疑的哦了一声,又说:“你带我去哪儿?”
“现在十一点,先去我家吃顿饭,下午我帮你找个公寓安顿,电影的事你不用操心,一周内我让它开拍。”他不太懂
这行,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夸下海口。
汽车驶上山路,穿过别墅的栅栏,开进负一楼车房。然后郑越带李彻乘电梯上二楼。
他让李彻先去书房坐坐,喊刘妈照看,告诉她李彻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自己进了郑父的卧房。
郑启小时候是正宗农民出身,青年进城,中年靠不太正当的黑手段发了家。明明没什么基础,品味却相当高端,让郑
越自愧不如。
这栋半山二手别墅买的时候是欧洲风格,色彩带着公主粉,对郑启来说有些差强人意。为了弥补缺憾,内里的摆设他
花了几年一个一个亲手布置,比如床和脚踏,是他下了单,定好花纹木料样式,千挑万选了一个提供皇室家具的意大
利厂家订做。
卧室中央正对着窗户的两张黄铜锦面扶椅,也是郑启某次一眼看中的,来客见了都说好。
就是每把足重一百公斤,等搬运工摆好了,再也没人能把它们挪窝。
郑启穿睡衣躺了半晌,看见儿子,心情好了许多:“阿越,来。”
“爸爸,怎么大中午的你还在床上。”郑越到他身边,瞥了一眼扶椅,感叹自己没能耐搬动,照常坐在床沿。
“身体不太爽利,刚刚又开了个视频会议,有点累。”
“我叫张医生来一趟。”
“他才来,留了药,”郑启指了指床头的一堆,笑着说,“爸爸不要紧,一会起床跟你吃饭。”
“今天我还带了个朋友,就是早晨我跟你说的那个发小李彻,爸爸还记得他吗?”郑越说的时候有点心慌。
他自小就喜欢李彻。
他不管什么同性恋异性恋,反正他觉得自己生命中必须有这个人。这种感情更是在几年的分离与忍耐中化作执念。
郑父自然反感这种违背常理的感情。世上大多数人都反感。
他本该把李彻好好藏起来,却偏偏在郑启面前着重提起,还让他们共进午餐。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
郑启只当是儿子的好友,仔细回忆了一下:“你朋友多,爸爸确实不记得了。不过既然是你朋友,你待会让厨房多煮
几个他爱吃的菜。”
郑越点头:“我妈呢?”
郑启无奈又带点揶揄的笑道:“还不是跟那些贵妇太太们喝茶去了。一天到晚往那个圈子里钻。我们郑家才进港,在
人家眼中是一群老土的暴发户,人家只会拿她当金卡,哪里会正眼看她。”
郑越同样苦笑。郑太太最近爱上了联姻,照片一摞一摞往家里带,尽是些不入流的歪瓜裂枣。
清风吹动窗帘,郑启表情舒适了点:“你的圈子我还能接受,你妈和你哥混的都不上台面。阿越,”他牵过儿子的手
,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最近要郑氏增发配股,看着你哥哥,别让他瞎闹,弄出新闻。你自己也谨慎些。”
郑越想到李彻的事,不禁有些心虚,恨不得把手抽回来。
“还有,过几天你就去集团旗下的ZY百货担任副总。”郑启见儿子的表情有些飘忽,放出重磅炸弹。
郑越真吓了一跳:“爸爸,我才毕业就担当副总?”
“你总要接这个任,趁我还有精力照应,你放手去做。你年轻,不要怕犯错和丢脸,知道吗?”他拍拍郑越的手背,
“你去陪陪你朋友,我一会下来。”
“好。”郑越为郑启倒了一杯温水,匆忙走了。
餐桌上郑启觉得儿子的这个朋友还不错,懂礼貌,与他交流起来也神情自如,他得知李彻要在鸿岛工作,想提供套房
子借给他住,郑越拒绝了。
下午郑越先带李彻到自己在XX湾的公寓住着。然后去ZY百货总部报了到。中高层都认识这位是郑公子,纷纷笑脸相迎
。
之后郑越拿剧本找一个电影界朋友咨询,那朋友说,想拍好,至少得四千万,但若随便拍拍,七八百万也能下地。郑
越琢磨着韩言当初的打算就是后者。郑越的私人资产理一理,能拿出三百万左右,他还有些股票房产可以抵押。当然
这肯定不够,找投资才是大头。
他正想着找谁,韩悦打电话邀他喝茶。
茶餐厅里,一身休闲服的韩悦冲他招手。他眉眼清秀,吸引了不少女孩子注目。
桌上几碟小点没怎么动。韩悦见心尖上的人走来,喝了口放凉的茶水润喉,将躁动的心冰冻,笑着说:“郑少真够义
气,为朋友接手自己从没碰过的电影这一行。”
郑越不知韩悦想怎么样,敷衍道:“李彻是我发小,我哪儿能眼看着他往污水圈跳。”
韩悦试探说:“我还以为郑少帮那位李先生,是因为喜欢他。”
郑越不置可否的笑笑。韩悦有些失望,心想这怕是真的,否则以郑越的个性,早就无所谓的澄清了。他还是道:“郑
少,跟你赌气的是我哥哥,不是我。我们是同学,多年友谊,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今晚我给你传一份
可能会愿意给你投资的人的名单。”
郑越吃惊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岂不是在拆你哥的台?”
韩悦道:“你不乐意?”
郑越勾过身去跟韩悦抱了抱:“多谢你了。”
接下去一周,他找律师与韩言转移合同,与二导讨论续约和酬金,请狐朋狗友们追加投资,拉投资赞助,寻明星加入
,筹备剧组场地,找策划宣传,忙得脚不沾地,小报大都传闻景帝集团下一步即将进军电影。
李彻与新影签了合约,郑越在X环片场旁为他租了套公寓,开车将他塞进去,尔后进公司学习。等忙了半个月,稍稍
熟识了公司的同事和工作,他总算有时间去探望李彻。
驾车到片场,他让剧组布置的大齐皇宫震了一下。韩言恰好也到了。他拍拍郑越的肩膀,语气有些怪异:“郑少,你
投了多少钱?”
工作人员认识他们两个,在前面带路。
郑越同他往里走:“筹集了三千万。”
韩言沉默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全投了?没用自己的财务去监管?你不知道那些导演都是把钱当纸烧的吗?郑越,
我说你的钱最多拍五十分钟就用完了你信不信。”
“我信,”郑越说,“可我没有你的人脉,我不慷慨点,傻点,怎么留得住魏窦二导和那一干剧组。”
韩言认真看了他一眼。
走进皇宫,李彻他们正在皇帝的书房拍摄。
扮演皇帝的是郑越以前玩票认识的一个大前辈秦天。而李彻瘦的吓了郑越一跳。他穿一身王服,以前的干净清爽化作
阴郁深沉。
郑越拉来一个工作人员轻声问:“李彻这是怎么了?”
工作人员还没回答,爆发的魏导就把秦天李彻骂了个狗血淋头。不用问了,他明白了。
魏导继续暴跳如雷,所有人都退后不敢触他霉头,秦天和李彻默默承受暴风骤雨的洗礼:“演了十遍了,连这点小情
节都演不好,你们两个怎么不去XXXXXX……”连郑越都后退了一步。
暴躁的男人看见郑越,眼前一亮:“来,小郑你过来。上次你和李彻配得好,你来帮忙试演,看能不能给他找感觉。
”温柔的让所有人一颤。
“我?”郑越看了看李彻的黑眼圈,皱着眉问场记,“小何,现在拍的哪一幕?”
“皇帝大婚后,发动全国之兵征讨胡人,结果遭遇挫折。十月的时候诸王入京,王爷进宫找皇帝,说他可以为皇帝征
战,只要皇帝跟他睡一次。”小何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变小。
郑越很乐意演这一幕。
“魏导,我肯定比不上秦天王。我尽量努力。”他歉意的对秦天笑笑,脱下外套,换了件深衣。
室内灯光暗了一些。
郑越起身走下御阶,到躬身施礼的李彻跟前:“老十,你与朕乃是兄弟,不必拘这虚礼。”
他天生骨子里就有一股倨傲和高高在上的架势。不必去演,完全是自然流露。
李彻不知怎的,心脏竟随着郑越一步步的走近,而越来越重的跳动,仿佛与他所扮演的王爷重合,产生共鸣。
他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说着自己的台词。摄像机忠实的记录李彻眼中复杂的情绪。
第六章:暗涌(一)
魏导在脑中模拟拍摄。镜头对准近处的皇帝。
王爷只是一个略显模糊的远景。他身体前倾,向皇帝的背影诉说他对时的局分析,而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强作忍耐
,迫使自己不去靠近的心情表露无遗。
皇帝低垂着眼帘,对王爷自以为是的话语似听非听,目光没有任何波动。
等他说毕了,皇帝微微侧过脸,用余光注视:“老十,你说这么些话,难道是想为朕解忧?”
王爷并未发现皇帝唇角勾起的淡淡讽刺。对他而言,这似乎是皇帝口风松动的表示。
镜头中,王爷暗沉的眸中似乎燃起光芒,他被痴迷而和欣喜牵引,上前圈住皇帝的腰。迟疑半刻,收紧手臂,将站在
权势最顶端的清峻男子揽入怀中,皇帝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与他相接触的是跳动的脉搏,流转的血液,以及沁透衣
服的体温。
他贪婪的收紧手臂,来感触这个他连梦里都百转千回的想着爱着恨着,爱到想一寸一寸的揉吞入腹,恨到想纠缠一辈
子,在孽火中共同燃烧成灰的人。
暗青的灯光打下来,照着王爷白皙的面庞。他一双清眉斜飞入鬓,眼帘低垂,整齐的睫毛半掩情欲,淡色的唇微微
开启,仿佛等待亲吻。
王爷的行为不可谓不冲动。镜头对准在令人胆战心惊的气氛中耳厮鬓摩的两个俊美男人,皇帝的沉静嘲讽与王爷一瞬
间的迷乱,形成动人的暧昧纠缠。
王爷克制住去逗弄皇帝耳垂的欲望,在他耳边说:“正是,臣愿为皇上解忧。而臣想要什么报酬……”镜头正中是王
爷贴紧皇帝的小腹,缓缓下移的手,那只手穿透层层阻碍,相差分毫,停在让人心痒难耐的地方。只等皇帝首肯,便
将到达欲望的中心。
年轻的皇帝望向宫殿的一角,余光看着王爷的手,停了一会,轻缓的吐词:“这,倒也不是不行。”
书房内暗沉蒙昧的气氛汇集到一点。四溢横流的情欲气息掀起澎湃的暗涌。潜藏起来的的恶意,随着皇帝勾起的唇
角,一字一句,牵扯的人心潮起伏,将看客不知不觉拽入深不见底的漩涡。
而与之对比的,是王爷眸中的喜悦。
“卡!”
静了一会,众人轻微的同声叹息。
戏演到这里,于工作人员们而言,就像喝了一杯醇酒,耳酣眼热,醺然欲醉。明知停在这里刚刚好,可就是按捺不住
诱惑,想继续下去。
“这还是李彻吗?他以前演得好,也仅仅是演得好。可今天就像被王爷附身了似地。”灯光师咬耳朵。
“郑越也是啊,理智,冷酷,一切尽在掌握。他简直就是活脱脱的皇帝。不拍戏真屈才。”茶水说。
场记:“谁跟我打赌,我赌李彻已经有反应了,不然他演不出这么真实。”
“我五百块赌他硬了。”助理拍钱。
“好!”魏导一拍折扇,“摄像,刚才有没有拍?还有你,秦天王,你找到感觉没?”
“拍了拍了。”摄像师刚才不自觉就录下了。
“找到了找到了。”秦天赶紧点头。
一群人凑到摄像师那儿看效果,啧啧称赞。秦天暗自揣摩。李彻反复看了三遍,然后毫无形象的坐在椅子上。
魏导走过来,踹了踹瘫软的李彻:“你刚才发挥的那么好,早干嘛去了,玩儿我啊。”
“魏太傅,”李彻跟他混熟了也跟着大伙叫太傅,“我是真演不出来,刚才突然有感觉了。”
魏导啧了一声走开:“看你这废样,知道以为你刚打算强上皇帝,不知道的以为你被强了呢。”
不同于李彻深陷角色的疲惫,郑越倒是轻松,他脱了戏服,到李彻身边给他喂茶擦汗,魏导的话让他暗爽。
一个上午就在拍摄中度过。郑越一边用电话跟公司沟通,一边一眼不眨的看李彻发挥。李彻剧里剧外都勾的他心痒。
而工作人员经这场试演,对郑越除了他是大金主和景帝集团的少东,又有了全新的视角。
中午李彻还要揣摩情节,被郑越出门去吃饭。
郑越把钥匙丢给李彻,先跟魏导聊了两句近况。他收到对账单和详细账目的时候实在肉疼,筹集的钱,五百万拿出来
公关和广告,剩余两千五百万,半个月就给布景和戏服用去了一半。
郑越东拉西扯两句,魏太傅立马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眼睛一瞪:“你别跟我玩暗示。要不是看你诚恳,合同对象换
了人我凭什么留下来。今天一句话,你要钱还是要电影?”
“电影……”郑越投降。
出了场地,郑越的车停在道左,旁边却贴着另一辆炫红的跑车。
郑越觉得有点不对。树下,李彻和陈娇亲密的拖着手。陈娇说了几句什么,李彻认真凝视她,尔后眯起眼睛笑。
树缝间隙的阳光照着李彻的脖子和一小截锁骨,白晃晃的。
郑越昏了头,大步过去,将二人分开,用力握着李彻的手,将他拖到自己身边:“你做什么?”
两个人回应他的都是奇怪的目光。
“你怎么了?”李彻觉得气氛不对,逗趣的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郑越一巴掌把他的手拍下去:“我不许你跟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