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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停,停。怎麽切呐!”袁振皱眉。
“怎麽切?拿刀切啊!我靠!我这麽一从来不下厨的,站这儿给你切肉,你不感激不说,还挺叫嚣!”龙语端著菜刀怒视回去。
“你金枝玉叶出身吧?”袁振按了龙语脑袋一把,架著拐,并不怎麽灵便,不过这也得按,“我告诉你啊,肉,它有纹理。你小时候有
生物课吧?”
“有纹理怎麽了?”
“这东西它不是按肉块方向切,是按肉的纹理。横切牛肉、竖切鸡肉、斜切猪肉。为什麽呢?猪肉的肉质比较细,筋膜少,如果像你这
样横切,炒熟後会变得凌乱散碎;斜切就不会,既不碎,吃起来也不会塞牙。懂麽?记住了吗?”
“不是煮皮蛋瘦肉粥麽,又不炒。”
“什麽是狡辩?你这就是狡辩。”
“知道啦,知道啦,你就天天念叨我吧你!”
“念多少遍我也是蛤蟆念经,你不听不听。”
“哈哈哈哈……”
“还乐!切!我跟你说我但凡不用这拐杖,我绝对自己来!”
袁振的腿好的差不多了,石膏绷带也去了,换了夹板,只需拄著单拐。由此,正式进入适量活动、争取早日康复的阶段。
这期间,小闫过来探视过,并留下名言──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袁振,你这就叫活该!我让你跟这臭小子一起混啊~冤家宜结
不宜解!
时间这麽一晃,已是四月底,他与龙语的同居生活不知不觉就已将近半年,彼此相处的很好。算起来,认识那更就是真不短了。
“唉你说。”
龙语切著肉,一次次被袁振打手,“是那麽按著嘛,想切手啊?怎麽有你这麽笨的!放满汉楼,你一辈子得当端盘子的!蛋炒饭都轮不
上你做!”
“我肯定有受虐倾向,回回你骂我,我都觉得特可乐。”
“……”
说起这个龙语,袁振就头疼。这人吧,真没什麽生活常识。譬如,敢拿茶水给你喂药。譬如,晚饭吃的羊肉萝卜,他能隔十分锺就给你
冲杯热茶。说他吧,他还问为什麽。为什麽?吃了萝卜再喝茶,气得大夫满街爬!这主儿,听了不长记性,光知道笑!
赵昕隔三差五就来送饭,袁振特别过意不去,每次都说别忙活了,赵昕却摆摆手说:没事儿没事儿,要不你跟著龙语,天天外卖!那能
有营养啊?能恢复好啊?於是吧,无论怎麽阻拦,赵昕仍旧会送来棒骨汤、卤猪脚、排骨炖冬瓜等等、等等。
袁振没招儿,就说培养龙语同志做做饭,也锻炼锻炼小同志。结果,那真可谓──噩梦一场。
做饭,也得有天分的。
“跟你说话呐!想什麽呢?”
“想你既然都有M倾向了,是不是得给你推销点SM用品。”
“操!咱俩这麽铁!你还不白送啊?”
“没皮没脸。”
“切~我又不真要。听的就是你一句话。再说了,我有病啊,让人拿鞭子抽我!”
“说到这个,我今天遇上一乐事。”
“嗯?”
“我这不是得多试著走走麽,又不愿意跛著出去现眼,就上班时候跟店里转转。比楼上办公室宽敞。”
“嗯。”
“下午来了一顾客,问充气娃娃。我们柜台上那小姑娘跟他说,是立式的。他问啥叫立式。姑娘说,就是站著的。你猜他继续问什麽?
”
“问什麽?问有蹲式的吗?”
“去,那是便坑!他问那站著怎麽用。”
“噗……哈哈哈哈……”
“我们那小姑娘把脸都憋红了。我看不下去了,对他说:可以放倒了用,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想怎麽用就怎麽用。”
“哈哈哈哈……”
“你说多弦儿吧!”
“真二寡!”龙语乐著说。
“呦呵,方言学的挺快啊!”
“还不是跟你学的,动不动就蹦方言。”
“别的你怎麽不学学啊?譬如收拾屋子做饭。”
“滚滚滚。诶,你那店,是不是乐事儿特别多啊?”
“多极了。”
“说说呗,给我解解闷儿。”
“去,先把锅做上。”
“诶~您擎好儿~”
“什麽可乐的都有。保险套普遍吧,是人就用吧。”
“废话。”
“可是你知道麽,不会用的人多了去了,不会用还愣用,死活不看说明书。”
“那东西有什麽不会用的啊?”
“分不清反正的、不知道挤出空气的。”
“不是吧……”
“可乐的还有买迷奸药的。问什麽东西能让女的喝了,不知不觉就有性欲。跟他说了调动女人性欲可以考虑买个跳蛋什麽的,他就非问
药。告诉他那是违法的不让卖。他不可思议的问:不是随便都能买到吗?你说这不是三流连续剧看多了啊!”
“哈哈哈哈……”
闲聊著,粥就煮好了。面点是让隔壁送的。两人吃完,龙语自觉的去刷了碗。到目前为止,他被袁振改造的可稍见成果──懒下了一台
阶,变为不怎麽懒。
从厨房出来,龙语眼巴巴的看著袁振,等著领取今天份额的两杯酒。袁振斜眼看著他,让他自己倒去,顺便也给他倒一杯。
推杯换盏,龙语砸吧著嘴说:“你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也差不离又该打道回府了。”
袁振没有接话。
“要说住你这儿真挺好的,我回去,估计工地还干著呢。唉,写剧本又犯难喽。”
袁振仍旧不接话。
“你他妈是不想挽留我嘛!”龙语瞪眼。
“挽留你?你不是盼著解放啊?”
“不留拉倒。”
“不嫌我人体闹锺啦?不嫌我晚十点门禁啦?不嫌我让你干活儿啦?不嫌……”
“我要都不嫌,我就能继续留宿?”
“嗯,不是不能考虑。”
“嘿!小样儿的,还端架子。啧啧,其实你特渴望我留下吧?”
“我贱啊?你瞅瞅打你住进来,活脱脱的鬼子进村儿!地板没一天不掉烟灰的,茶几没一天不堆著杂志的,厨房没一天不泡著脏杯子、
脏碗的,冰箱没一天满著的,这家里没一天不沾酒的!”
“说,接著说。”
“不爱说,不说了。”
“你怎麽不说说我伺候你啊?”
“噢你不该啊?好麽,最後还落一个你不该。”袁振长叹一声。
“行,我把你腿弄折了,我该!我该。”
“嗯。”
“我也没说非要留下,吵点儿也不是就一个字儿写不出来。”
“噢,那我提前说一句──好走不送。”
龙语干瞪眼。
“再给我添点儿酒。”袁振冲龙语举了举杯。
“妈的!我怎麽这麽憋屈呢?”
“憋屈?憋屈就对了。赶紧习惯,你不是想当长期房客吗?”
“我就说你其实特想我留下。”龙语咧嘴乐,“我可没强迫你什麽~”
看著酒注入杯中,袁振不疾不徐的开口:“还住,那就还是老规矩。”
“知道,不用重申了。按时睡觉、早上起床,保持房间整洁,不酗酒、不抽太多烟。还什麽来著?对了,晚十点後不出门,有事儿晚归
提前吭声。对吧?”
“嗯对。”
“那你腿好了,还是你管饭、管收拾、管洗衣服对吧?”
“你就图这个呢吧?”
“是啊!你也得让我享受一下劳动果实啊!”
“你劳动什麽了?”
“我把你养的白白胖胖啊!伤腿马上复原啊!”
“我怎麽觉得你无理矫三分呢?”
“你还没习惯啊?我的哥哥!我都告诉过你我是天字一号大坏蛋了。其实吧,把你腿弄折了都是我故意的,我就不想走,我就乐意赖你
家里,於是我就策划了这麽一起事故~啧啧,觉得自己失策了吗?我知道你察觉了,要不怎麽这次痛快留下我呢。怕我把你另一条腿也弄折了
吧?”
“……”他可真能胡!!
“别,别说。我知道你要说我无赖。诶,我就是。你也不是今儿第一天知道。”
“去,放电影。”
“想看啥?”
“你选吧。”
“成。”
“房客。”袁振横躺,将腿伸直了。还是觉得酸、疼。
“干嘛。”
“还有一点我要声明。有个附加条款。”
“说。大海不嫌水多,庄稼不嫌肥多。”
“住,是让你住。规矩,也还是那些规矩。”
“不同的是?”龙语只敷衍的给了一只耳朵,精神都集中在一大架子的DVD上呢。
“我是房东,你是房客。这个关系很简单。”
“嗯。咋,让我缴纳房费?”
“那倒是不用,不差你那点儿散碎银两。”
“谑谑!老板!金主!大款!活的啊!”
袁振不搭理龙语,“但不简单的关系也不是没有。”
“哎呀呀,说的还挺含蓄。互相解决解决就叫不简单啦?《巴黎,我爱你》,看这个行麽?我没看过。”
“行,很有意思,值得一看。你别给我打岔!”袁振看著龙语蹲下来,开了DVD。
“你说你的,我听著呢。”
“所以呢,你的淫乱问题,要收敛一点。”
“凭他妈什麽啊!再说了,你用词不当!什麽叫淫乱!”龙语猛地回头。
“不凭什麽,我也没禁止你。你要觉得这附加条款不合理,你可以不遵守。不遵守也没事儿,你愿意住,还住你的。”
“但是呢?”龙语按了遥控器,“我知道你还有後半句。”
“但是?没什麽但是啊。不遵守那咱俩就房东跟房客呗。我睡床,你睡沙发。且,你再别跟我互助,就行了。我有点儿洁癖。”
“洁癖啊?洁癖好办。我专治各种疑难不服。我刷牙漱口总行了吧?”
“我还是会觉得硌应。”袁振眯眯笑。
“洗三次、刷三次!”
袁振摇头,“套上医用手套也没用。”
“你大爷的!我会用保险套儿!我他妈没性病!”龙语皱眉。
片头出完,电影开始,袁振不再说话了。
龙语摆弄著遥控器,略微有点儿烦躁,但不知为何烦躁。
这房东,管的宽敞了点儿。
40
龙语从出版社出来美滋滋的。一想到出版方那张黑脸,他就得意。
天底下没听说过便宜能让一人占尽的。
得到点儿什麽,相对的你也得损失点儿什麽。
既然想出版电视剧的改编小说,那就一带一,辛苦您,我那压箱底儿的稿子,受累您也消化消化吧。说起来龙语觉得自己挺仁慈的──
没一拖二就算够对的起你了!现在无绳电话都是一拖二!
路上还接到小美一个电话,长期给她们杂志写专栏的老猫最近事儿逼事儿的要闭关整理思路,说不给稿子还就不给了。撂挑子就不干。
於是小美一通儿打电话联系代打的。透著她这代打的要求也高,两三天折腾下来毫无收获。
梁泽推荐了龙语。曰:你就听我的找他,反正也是胡喷,龙语最擅长就这个。真的,不骗你,就他坐那儿,一晚上能讲十八个都市怪谈
。
龙语骂:谁他妈都市怪谈!
小美接:对对,你都市怪胎。
本不想接,没什麽钱不说,还是死期限──月月有个Dead Line。然而,龙语稍稍活动了一把心思,想著杂志给稿费都是汇款,干脆就留
父母家地址,省得老妈成天说他游手好闲。再说了,这活儿对他来说委实真就不算活儿,用梁泽话讲──喷嘛。
白给不要是傻子。
应承下小美,龙语接了袁振一电话,吩咐他去趟超市,采买生活用品。龙语说著好好好,挂了电话。
好屁啊。约了牌局的。
於是乎,龙语没去,想著等傍晚牌局散,他再一鼓作气拿一通完事儿!
下午的牌局人不多,但有牌、有酒、有钱耍,那气氛也是可以大热的。龙语特意上了个备忘录,六点半准时响。
袁振睡了个午觉起来,他打了个呵欠,一旁的虎子也打了个呵欠。他看著猫,猫也看著他。袁振想,虎子是真老了,你看这大好的春光
,它都不出去晃。
五月底了,袁振的腿已经基本恢复如初,就是有时疼会儿,有时肿会儿。医生说这都属正常现象,还得慢慢养。
腿这一好,龙语比他高兴──谁伺候谁,顺理成章掉了个儿。
那天做了冬瓜丸子汤,你瞅给他撑的,只能平躺著消食儿。
嘴上说著:不行不行准得成胖子,手上还抓著半拉苹果。
你能说的让人有点儿信服力嘛?
没出两天臭小子又嚷嚷著要去健身,说生命在於运动。
袁振没搭理他。
他还说的挺来劲,说健身房可是眼睛打猎的好去处。
袁振想了想说:你还真有决心练练啊?
龙语信誓旦旦:可不是嘛!
於是,隔天到货,袁振早早就把龙语叫起来了──搬!
龙语肿著一张脸骂:我操!有你这样儿的嘛!不会花钱叫俩搬运工啊!
袁振摇摇头:我这是帮你呐,健身,免费的!
龙语怒:这他妈算个蛋健身!连个风景都没有!
袁振笑答:有,我替你看了。
龙语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气得跳脚:你大爷的,敢情我给你干活儿不说,还给你当了景儿!
洗了把脸,袁振出来,往办公室去了。
一想到这会儿龙语肯定又惬意放风呢,他就想乐。他知道他一出去就是耍,但他装不知道。然後你看这人回来,忙忙叨叨、罗里八嗦,
一边编著流利的谎言,一边又不自觉羞愧的多干活、多表现……别提多逗了。
这样挺好的,袁振觉得。反正也就是一下午的时间,打打牌、喝两杯酒,与他那帮不靠谱的朋友瞎混混,且比他夜不归宿、烂醉如泥、
睡不知道名儿的酒店身边还有个陌生人要强的多。
於是,你演你的,你编排你的,我大概知道你干嘛呢,你想著给我点儿面子,就齐了。
放你三分水。
实际上小闫问过袁振,你跟那“卖的”算怎麽回事儿。也是奇怪了,就像个绰号,龙语在小闫嘴里,老是被这俩字概括。
怎麽回事儿。
袁振不是不想说,是说不上来。
支支吾吾,也就能答上个长期房客。
他是有些喜欢他的,又知道这人不是个值当你投入感情的人。於是,矛盾了。
这矛盾挺让人痛不欲生。一方面,由於你喜欢他,你就会一厢情愿的认为──人,总能被改变。而另一方面,你的长期经验又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