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子弟江湖老——王十七

好好的。慕容钧闭上眼睛，段晨说：“对，你好好的回宿舍，我回家，我们都好好的。”说着拉下慕容钧的头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消个毒。”慕容钧吓了一跳，看看现在四周果然没人，何梓住的小区很安静，连狗都不叫一声。

“再消一次。”硬闯进段晨的唇间掠夺了一番才放开，“我永远不离开你。”

是谁总是在耳边说着永远，是谁又渐渐走远消失不见。

慕容钧回到宿舍险些被记夜不归宿，还好平时跟管理员关系不错才逃过一劫，发信息给段晨说到宿舍了，半天没回信，打电话也不接，慕容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翻身起床吵醒了对铺的吴远，慕容钧伸出食指嘘了一声开门出去了，张金也揉揉眼睛醒了，问怎么了，吴远说没什么，睡觉，张金看着他把被子理了理，修长的手指在月光下盈盈地动人。

慕容钧翻墙出了宿舍直奔段晨家，人果然不在，只有手机在桌上亮个不停。拿到手里翻了翻，除了自己的信息和电话还有个陌生号码，记忆里仿佛有点印象……医院！慕容钧手忽然开始抖，医院，段晨的妈妈。

打的赶去医院，果然看到段晨孤零零地坐在手术室的外面，慕容钧看一片白色就要把他吞没了似的，上前一把搂住他肩膀：“段晨！”段晨看到他，第一反应是问你怎么来了，慕容钧说我打电话给你……说着举起了手机，段晨看着手机精神有点恍惚，指甲不知不觉掐到慕容钧的肉里，慕容钧忍着疼问：“到底怎么了。”

“不行了。”段晨哆嗦着。刚接到电话的时候心里的感觉很奇怪，仿佛多日的重担落下，松了口气，又觉得心里空空的说不出什么滋味，最后想起母亲的脸，悲伤如排山倒海般涌来。慕容钧看着他几乎瘫软在自己怀里，段晨全身颤抖，他看着手术室的灯迟迟不灭，心里才终于知道，世界上最爱他的那个人是确确实实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呜。”段晨勉强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慕容钧感觉到他越抖越厉害，不由自主加重手中的力道，怕一个不小心他就摔倒地上。很奇怪，段晨应该早就知道他母亲的情况，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又是那么不知所措，慕容钧心想你就是这么一个人，又坚强又脆弱，失去什么的时候所受的打击最大。

一晚上陪他坐在医院里，医生看到这样的拥抱已经见怪不怪，段晨脸色发白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心里也泛出一阵阵恶心，慕容钧给他倒水，抱他在怀里一点一点喝下去，段晨守着母亲冰冷的遗体，贪得无厌地依赖着慕容钧的体温，觉得这样的体温如果不在的话自己也会变得像尸体一般冰冷。

“我照顾你，我照顾你，段晨。”慕容钧反复地跟他说，他知道自己好胜虚伪自私，有这个那个不好，甚至连多烧几个小菜都不会，可是眼前的段晨就是这么需要他照顾，他亲吻他冰冷的脸颊，握住他的手给他勇气，此刻他一心一意只想照顾他，段晨段晨，我在这里，至少还有我。

互相依靠着过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段晨推开慕容钧：“去练球，好好上课，我请几天假。”

“你好好的。”段晨说，转头看着母亲脸上的白布。

慕容钧拖着疲劳的身体回到学校，两个室友看他是真的不大对劲，分头很狗腿地给他买了粢饭的牛奶，慕容钧却什么胃口都没有，他心里想段晨你果然好老师，妈的这个时候还不忘记叫我来上课。

关心啊，他心里在这个时候都有个我。

看着慕容钧一会沮丧一会高兴一会又不知道什么表情的脸，两室友咬着粢饭一致觉得他肯定是便秘通了又堵上了。

中午的时候慕容钧走向苏茵的班级，他想着怎么循序渐进地告诉苏茵他其实不喜欢她，很抱歉但还是请你留在球队做经理，摇着头差点把头摇了下来，走到班级门口就听里面一声：“口胡啊这厮居然逆我CP！！”正好打开门一本摊着的书迎面砸在脸上，慕容钧啪一声接住向下掉的书，妈的鼻子被砸……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含着眼泪看凶器，翻开的那一页赫然是一部当下流行的漫画，诡异的是男主角正抱着男配角在不可能的地方完成着一种不可能的原始任务，表情动作都很到晚，就是重要的还在任务着的部位稍稍有那么点他妈的离谱。

慕容钧眼睛都要掉下来了，合上书看封面写着“同人女的福音，耽美界的狂潮”。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女生，显然就是上次和苏茵在一起的女生。“……就你一人在教室里？”安静了半天，慕容钧开口问，女生张着嘴点点头，跳起来慌乱地说着对不起。慕容钧摆摆手坐下来，捏了捏鼻梁问：“耽美是什么？”女生僵硬地转过脖子：“……泛指BL。”

“BL是什么？”

“……泛指男……那个的……同志……”

“……同人女是什么。”

“……就是张着两个眼睛，一个眼睛看着B，一个眼睛看着L的女人，比如说我……”

慕容钧叹了口气趴在桌上：“那么同人女，你能不能拜托苏茵，就请她当我是个BL，放过我吧。”

“诶？？？”那女生睁大了双眼，看慕容家一副灰白的样子也不像在说笑，小心地问：“你不喜欢苏茵？”慕容钧灰白着点点头，女生看慕容钧周围的桌椅都灰白了，心想不好，再这样下去这个教室都要灰白掉2D化了，一把抢过慕容钧手里的书奔出了教室。

没跑几步就被慕容钧抓住了，女生回头看他一张宛如僵尸的脸吓得花容失色，慕容钧狠狠地擦了几下脸：“我是有苦衷的，请你帮我。”

“其实……我对苏茵……苏茵这个女孩子太好了，好得不得了，好得天上有地上无，好得我高攀不起，我觉得自己凡夫俗子根本配不上她，我为了能配上她我用功读书，我为了能吸引她我认真打球，但是我的负罪感越来越强，我希望这么好的女孩能找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而不是我这样家境贫寒只能寄住在老师家的没用的人。”慕容钧一脸沉重地发表完他的长篇大作，说完看着那女生：“那么同人女，你愿意帮你的好朋友——苏茵脱离我这个苦海吗。”

“寄住在老师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回头一看苏茵拿着个蛋筒站在教室门口，慕容钧心想这下好了，我的血泪控诉她终于是完全了解了，苏茵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家境贫寒寄住在老师家？”慕容钧严肃地点点头：“我是我们学校成绩最好的，学校看我考得那么好给了我奖励，这些新衣服和学习用品都是用奖励的钱买的，妈妈说上新学校不要太寒酸，老师在苏州的时候认识我们学校的老师，答应照顾我，所以我……苏茵，我是喜欢你的，所以我不想骗你。”

“慕容钧，其实我不在乎。”苏茵眼中噙着泪水说，“可是我爸妈在乎。”“对不起。”慕容钧低下头，苏茵笑笑说：“没关系，我是喜欢你的。”“我也是。”慕容钧回她。

“那么我们还是朋友吗？”慕容钧哀伤地抬起头看着苏茵，苏茵的眼泪终于滑落了下来：“是，是朋友，只是不是男女朋友。”

“我知道了。”慕容钧默默站起来离开教室，咬着牙恨不得颁给自己一个最佳影帝奖，他妈的慕容钧，你真是个天才！只恨不能化身出另外个自己猛拍自己肩膀再给自己一个拥抱。

第十四章

边走着边想去段晨办公室，猛然想到段晨请假一礼拜，慕容钧掏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又想他现在心情不好说不定需要安静，又想他现在说不定忙疯了没空理他，又想他现在是不是哭得哗啦哗啦地趴在那里，嗷～慕容钧嚎叫一声，手机差点给握碎了。

惴惴不安地发了条信息：“晚上去陪你？”不一会回来：“不用了，好好睡觉好好上课，逃课夜不归宿扣你行分。”太狠了，慕容钧流着泪看着手机屏幕。

段晨机械地处理着母亲的后事，再打电话给平时从不往来的几个远房亲戚，听这事对方皆大吃一惊，纷纷感叹世事无常，说时间过得太快了。

是太快了，段晨看母亲躺在从殡仪馆租的冰棺材里，三天以后母亲火化，再也看不到她的脸了。

白事那天果然来了寥寥无几的人，本来亲戚就不多，再加上几乎不走动，大家没想到偶然的一次见面居然就是白事会，互相生分地点着头，客倒地分着烟，段晨转过头不看他们，香案前的黄纸烧得空气都扭曲了。

周末放心慕容钧奔到段晨家，段晨缩在床上不肯下来，慕容钧隔着薄被抱着他，怀里鼓鼓囊囊一大坨，段晨心里觉好笑，想长手长脚就是好，这下好处真是显而易见了。慕容钧把手伸到被子里闹他，段晨打他掐他踢他咬他手脚并用，慕容钧顺着他的毛说：“段晨，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么？”“嗯，为什么？”段晨趴在床上由他去。

“喜欢这种东西，刚开始的时候就像只不好看的狗，看着可怜丢了可惜，养久了才发现有点可爱，就丢不掉了。”

“后来看它跑啊跑啊，忽近忽远，就怕它自己丢了，恨不得拿根绳牵着它，又怕勒着它难受，心想这狗那么难看，万一跑到别人家也不见得有自己对它那么好，可你对它好它也不知道，傻不拉及的也舍不得揍他。”

慕容钧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段晨的脑袋，段晨平声说：“原来我是条狗啊。”慕容钧的深情款款彻底破功，死抱住他一阵狂笑，笑得整个床都在抖。

“我喜欢谁都像条狗。”慕容钧贴着他的脑袋亲了一下，“下床吃饭。”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八点，过去的几天一到晚上段晨就特别害怕，心里又孤单又寂寞，死憋着不去找慕容钧怕影响他，所以一回家都会马上洗澡缩在被窝里，慕容钧发信息给他的时候其实心里很高兴，抱着被子瑟瑟发抖的时候也会希望他在身边。

有人在身边的感觉真好。

晚上说了很多话，包括从来没提过的他爸爸的事。爸爸在他高中毕业的时候跟别的女人跑了，毫无预兆，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妈妈脸色煞白，过段时间寄了离婚协议书来，妈妈看都没看就签了：“心都不在我这里了，拴着他干吗。”

“慕容钧，你要是心不在我这了，我也不拴着你。”

慕容钧拍着他的背，不一会就听到呼吸声平稳下来，看来这几天是累坏了，段晨的生活真是除了勉强就是勉强，别别扭扭的混球。

就这么忘记了跟段晨说已经分手的事，看他的睡脸也无暇去过问这件事了，慕容钧还是很庆幸自己跟苏茵断的干净利索，小心地抱他在怀里，就像个小狗一样抽抽鼻子也不醒，慕容钧憋着笑都快把肺憋炸了。

第二天早上练球，回来叫段晨起床，进门看到一张臭脸缩在被子里，看到慕容钧回来瞪开被子说我去刷牙，买早饭了没，慕容钧看着他穿个皱巴巴的睡衣睡裤叼了根牙刷神情迷茫，洗完脸回头问：“你打入党申请了没？”

“没。”慕容钧端着牛奶飘然而出。

“快写，我给你拿去你们负责党员的老师。”

“我妈也叫我写，其实我不太想……”

“写不写？”段晨啪就把一叠纸砸在他面前，慕容钧缩在脖子说我写我写，看着段晨咬着馒头还在看什么，凑过去一看是下次班会要公布的奖惩名单，段晨白了他一眼把纸反过来不给他看：“不准搞你这种特务举动。”

“好意说我，你以密切注意班上动态的理由骗取我多少独家情报！”

“就是不告诉你。”段晨美滋滋地站起来，拍拍屁股进屋了，一边头也不回地喊着：“你洗碗！”

母亲的头七过了，段晨重新回到学校上班，同事对他都小心翼翼呵护有加，想起慕容钧在家也是鞍前马后劳不已的样子，段晨觉得身边这些朋友真是没有白交，看着包里随身带着的黑色袖套，段晨深吸一口气，将它拿出叠好放进呆子里。

去班上开例行班会，首先公布奖学金名单，慕容钧首当其冲，在台下作奥斯卡领奖状伸手致谢，心想你不给我看，我还不知道我是第一名么，叫我第一名啦！

中午的时候慕容钧兴冲冲找段晨吃饭，发现几个老师围着段晨边吃饭边交谈甚欢，慕容钧一一打了招呼，段晨微笑着问慕容钧：“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慕容钧拿出写好的入党申请书给他，段晨收下了夹在书里，慕容钧说谢谢老师转身关上门。

“慕容钧这孩子，不错。”林将老师拿筷子点点，“这一届中估计就他最出息。”

“段老师班上人才多啊，学习的打篮球的才艺多的都有。”纷纷捧着段晨，段晨哈哈笑着摇头，眼角余光瞥到楼下苏茵挽着另外个长发帅哥走过，疑似是上次晚会弹吉他的一个偶像新生，午饭过后段晨偷偷掏出手机发信息给慕容钧：“苏茵给你带绿帽子。”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记告诉你了，我们分手了。”

啊？段晨想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慕容钧的翻新速度真是令人瞠目结舌，慕容钧还在那头洋洋得意地跟他炫耀自己的分手手段，不知道段晨的心头已经掠过一丝不可捉摸的阴影。

第十五章

上了两节课放学，慕容钧伸了个懒腰顿觉无聊，往窗口看看楼下一个小铺门口堆了一堆人，好奇地下楼去看看，之见一堆人默默地排着队无声地扭动着，中间还参杂着苏茵的朋友同人女。

“嗨！”拍了她肩膀大叫一声，同人女吓了一跳回头，脸上还带着可疑的红晕。看清楚是慕容钧以后一咬牙三分杀气七分怨气地瞪了过去：“你来干嘛。”

“你来干嘛我就来干嘛。”慕容钧假装没看到她的神色，抬头向前望去。他这话一出前后排队的人忽然全部齐刷刷地看向他，慕容钧惊觉整堆人除他以外全部都是女人，此刻她们眼睛里闪出碧盈盈的光，那眼神像X光一样从他的皮肤看到骨头再看到五脏六腑，几乎要就地把他生吞活剥了，慕容钧一身冷汗再看这铺子招牌，原来是卖珍珠奶茶的，往里看发现收钱的是一个冷冰冰的小男生，唇红齿白貌美肤白，后头配茶的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穿着修身窄腰西装，背影甚是硬朗。

“我来干嘛你就来干吗？”同人女幽幽地说，慕容钧又惊觉周围气场都变了，这一堆人与周边景物甚至产生了空间扭曲，慕容钧闭上眼暗想不好，这可不是要穿越了吧。

同人女可不管他在想什么，排着队往前买奶茶，买完了转身走，慕容钧小心地一步步跟着，怕一个山神掉进空间裂缝永无回天之日。进了学校同人女吸了一口奶茶，慕容筠小心翼翼地问：“好喝吗？”“难喝。”同人女默默地将整杯奶茶丢尽旁边的垃圾桶。

“明天再去吧。”安慰着自己造反的味蕾，同人女勉强下了这个个决定，转眼看旁边惊魂未定的慕容钧说：“苏茵有新男友了。”

“我知道。”慕容钧不动声色地回她。

“我们都觉得你在耍她。”同人女暗叹了口气，虽说她恨不得慕容钧这样的帅哥一辈子和另一个美貌小受永无止境地HHHHHHHHHHHH下去，但是苏茵是她最好的朋友，眼看着她强颜欢笑周游在灯红酒绿间也着实于心不忍，啊，真烦啊啊啊啊啊，好男人都应该去B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