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夜沁雪 中——小三黑

“小妹妹，你别害怕，哥哥不会伤害你的，别怕……”

话虽这么说着，“老三”还是忍不住不断地挪步上前。

凌雪一边内心计算着洛非烟设下的结界范围，无奈，上钩的只有一只，其余四个竟站在原地，耐心地看着这出“好戏”……

再无可退，少年咬着唇瓣，拼命地摇头，喊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离我远点，丑八怪！丑八怪！”

许是“丑八怪”三字戳中对方的痛处，要知道不论是作为异能者，妖族还是混血者，容貌皆是一流，除非是凌浩然这种后天异能觉醒的特殊例子，一般情况下，他们的容貌都会保留在自己最为满意的那一刻……

只有极少数会因为修炼不当，而误入歧途，导致容貌发生不可逆的转变。

例如……眼前这五只“变异者”。

纵然不是他们心甘情愿成为“变异者”，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句话，放诸四海皆准，男女都一样。

被一个十分漂亮的姑娘大声呵斥自己“丑八怪”，无疑是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

曾经被刻意忽视的事实，果断地爬出牢笼……

五人阴测测地逐步靠近，将浑身颤栗着的“少女”围得水泄不通！

“少女”害怕到了极点，努力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眼泪拼命地往下掉，可惜对方不是怜香惜玉之徒……

“你敢说我们丑？”

“哼，果真是愚昧无知的人类……”

“老三，退后，让我撕裂了她的咽喉，划花她的脸，看看到底谁才是丑八怪！”

“不，不要，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少女”畏惧地求这饶，在五人的注视下，低着头，双手藏在怀中，越发止不住地颤栗着……

见状，五人嚣张而狂妄地哈哈大笑起来。

凌雪却是快要憋不住了，源源不断的恶臭差点将他直接熏晕了过去，但洛非烟和于舒黎还没行动，则意味着，结界还没准备好，他必须拖延时间。

对方是“变异者”，修为丝毫不比洛非烟这个千年老妖逊色，为了不让他们发现异端，结界并未提前布置，而是按照约定，凌雪将人引到施展封印结界的位置，随后等国师大人动手……

一边施展封印结界，一边要用瞬移术将少年转移到安全的位置，这绝非一人之力可以完成的，必须加上月落柯跟凌浩然从旁协助！

而为了避免意外的发生，萧煌夜跟凌二则全是戒备地守在一旁，随时准备冲出去救人！

洛非烟这回施展的二重隐身结界，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破解得了的，也不必担心那五个“变异者”发现有埋伏，但——

凌雪为了将人引过来，选择了最直接也最危险的方法：激怒对方。

此举虽然有效，却教众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老大，可不可以别杀她……”

“呦，老五，你莫不是动心了？”

“老三闭嘴！我只是、只是觉得……”

“哼！一个小小的人类，你竟这般反应，真是没种！老大，我建议快把这女的宰了！”

“等一下。”

“老二，你又想说什么？”

“老大，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些古怪？”五人之中，最为精明谨慎的“老二”虎视眈眈地扫了一圈后，冷声道。

被称之为“老大”的那人抿着嘴，至始至终，没有发出过一丝声音，但他看向凌雪的目光，却透露着不容置疑的杀气。

凌雪一边祈祷着，一边畏畏缩缩地瞥了眼“老五”，这家伙不但丑，还特好色，但——

下意识地，他心底涌起了一丝迷茫。

是的，迷茫。

回想着先前月落柯所言，“变异者”在苏醒之后，经历的种种磨难和惨剧，他突然觉得他们挺可怜的。

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变异者”又何尝不是？他们有哪些是自愿变成这样不伦不类，见不得的怪物的呢？

然，纵使可怜，放纵自己的欲望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却是让人无法原谅的。

将他们封印起来，若是朱雀星君有办法让他们恢复原型，那便最好不过，如若不然，就只能……彻底销毁了。

“你在同情我们？”

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大”突然开口问道。

凌雪闻言，骤然一惊，他倒是差点忘了，这些“变异者”的实力几乎不在洛非烟之下，自然也会读心术这种伎俩。

当务之急，连忙将思绪驱散，少年努力地做出一副迷茫不解的模样，抬头，小心翼翼地望着对方，吞了口唾沫，摇头道：“没、没有……”

“你在撒谎。”

“老大”笃定地道。

凌雪脸色惨白地摇着头，正要解释，突然——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强行拉出了围困之境，紧接着，不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落到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是萧煌夜。

意识到这一点，少年蓦然松了口气，双手抓住男人的胳膊，后怕地拍拍胸脯道：“哥，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没事了。”

萧煌夜沉声道，双手用力地抱紧少年，方才那情形，他看着眼里，急在心里，好几次，差点便忍不住要冲出去，恨不能将那五个丑八怪全部赶走，若不是凌二死命地拽着他，加上最后一刻理智回笼，事情或许到中途便要生变。

“下次别再这么做了。”我会担心。

“可是我不去的话，总不能让凌二去吧？”

少年故作无谓地笑着，身体已经本能地颤抖着，他是真的很害怕，最初是装出来的畏惧，到后来，被重重杀气包围下，恐惧已然到了通彻入骨。

“总之，没有下次。”

萧煌夜面色一沉，不悦地重复道。

这样危险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第二次了，不然他会被自己的无能和悔恨折磨得不成人形。

凌雪努力微笑着点点头，随之将脑袋埋进对方的怀中，感受到男人强烈的心跳声，这才有闲心地查看那五个“变异者”的情况。

幸运的是，封印结界成功了，也不罔顾他的牺牲。

不幸的是，在最后关头，那五人中的“老大”侥幸逃脱了封印，此刻，正与洛非烟、于舒黎和月落柯三人缠斗成一团，打斗相当激烈！

碍于凌雪本身的限制，他只能勉强看到两道黑影，一道白影加上一道灰影以鬼魅般的速度从这边移到那边，杀气如刀割，赫赫作响，伴随强烈的火光，血腥味由淡及浓，若水墨画一般层层渲染开来。

而靛蓝色的封印结界中，其他四名“变异者”正神情扭曲，浑身杀气全开，不断地撞击着结界，企图逃出升天……

凌浩然、凌二外加小雪貂，全身戒备地守在结界外，各个手持封印符，为以防万一，一旦结界出现撕裂的痕迹，只需将封印符贴上，便能迅速修补结界。

无奈如此封印符的数量极其有限，那四人的攻势却愈发凶猛……

而另外一个“变异者”，身为魑魅之首，也是力量最强大的一员，在以一敌三的情况下，竟还应对自如，实在叫人不敢相信！

“哥，我们过去。”

凌雪深吸一口气后，依偎在萧煌夜怀中，低声道，虽然他到现在为止，内心还没平静下来，后怕不已，但——

他绝对做不到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若是封印结界出了问题，那四个“变异者”逃了出来，他之前所做的牺牲也就统统白费了！

“好。”

萧煌夜踌躇了片刻后，颔首道。

纵然有离心扣在手，理论上，少年的魂魄不会发生离体的意外，但他宁可多谨慎一分，也不愿一时大意，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偏偏少年的要求，他又狠不下心来拒绝，只能抱着对方，疾步走到结界旁。

“少爷，你没事吧？”

凌二紧紧地捏着封印符，乍一看来人，连忙问道。

凌浩然虽然沉默着，但分心瞥过来的一眼，却满是担忧，方才那情形，若是他记忆中那个爱哭的小凌雪，恐怕早已吓得脚软无力了，哪还会不怕死地再次凑上来？

凌雪勉强勾起嘴角，安慰众人：“我没事，不过我有些话要跟他们说。”

他们，自然指的是封印结界中的四个“变异者”。

闻言，凌二差点没跳起来，连声道：“少爷，跟他们又什么好说的！你还是一边歇着去吧……”

“二娃子，过来。”倒是老狐狸比较明理，直接将人拉走了。

凌雪感激地睇了眼凌浩然，后者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却不言语，只是拉着凌二往一旁退了几步。

小雪貂歪着脑袋，直立在地，前肢捧着一张封印符，犹犹豫豫地叫唤了一声后，将结界内的四人突然安静了下来，便乖巧地退到了一旁。

“哥。”凌雪低声唤道。

萧煌夜一语不发地抱着少年走上前，直视着结界内四人。

封印结界并未隔绝声音，由此，他们可以听到彼此的声音。

先前的嘶吼声一下子停了下来，那四人死命地瞪着凌雪，终于“老五”发话了。

“你这个骗子！”声音竟莫名地透着一丝委屈。

“老五，跟她废话什么，兄弟们，别停下来，赶紧撕开这鬼玩意，冲出去把他们全部杀光！这个狂暴的声音毋庸置疑，便是”老三“。

凌雪下意识地一抖，耳边随之传来了男人铿锵有力的声音：“别怕”。

萧煌夜虽然不愿自家宝贝被一群怪物愤恨地打量着，单凡少年的意愿，他都无条件地支持，当下，也唯有给予对方支持和鼓励。

凌雪微微颔首，抬头，对上“老五”的目光，缓慢而清晰地说道：“难道你不想恢复正常吗？”

“老五”的神情从惊愕到深思，最后陷入了沉默……

其余三人，包括“老三”都不自觉地停住了原先攻击结界的行为。

恢复正常？还有可能吗……

——

第一百零二章：结束

次日一早，凌雪一行六人带着沉重的心情，反悔了菡萏城。

千河镇一事，一夕之间，落下了帷幕。

“变异者”的问题，如其解决，但，谁也无法笑出声。

终究天意弄人……

传送阵的绚丽光芒耀眼夺目，一亮一灭间，瞬息万变。

从此之后，白帝王大陆之上，再也没有“千河”。

随着月落柯的死亡，最初创建千河镇的七名“变异者”彻底地消失了，失去了灵力支持的千河镇也随之坍塌，化作一片灰烬，就好比它原本就不曾出现过一样，连同镇子里面的所有居民，无一幸免。

不是不想救，然而，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悲剧上演，无力阻止，仿若两个不相干的平行时间一样。

回到王宫之后，洛非烟面色沉郁地躲进了“水晶屋”，直到凌雪和萧煌夜前往自由之城那天，才讪讪现身，前来送行。

于舒黎带着凌浩然和凌二熟悉了一遍景和宫，将两人安置在偏殿，随后也躲了起来。

旭日东升，原本是满怀希望的一天，凌雪却无精打采地蜷缩在床头，睡意全无，闷闷地望着头顶的房梁……

他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睛，先前的一幕幕便会浮现在他面前，如此清晰，令人心酸难耐。

“难道你不想恢复正常吗？”

他的一句话，成功地阻止了封印结界内躁动的四人，就连跟洛非烟等人缠斗中的魑魅之首页意外地停下了动作。

他们从来都不是心甘情愿变成怪物的，身为“变异者”，站在人类与昔日同族的对立面，遭人唾弃，被人嫌弃，过着生不如死的堕落日子……

“变异者”体内流动着疯狂血液，不断地暗示着他们，破坏掉一切！撕裂整个世界！

挣扎了数年后，六人中，月落柯是唯一的“幸免者”，没有走上最后的绝境，没有变成魑魅，可是就连他，也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地下城的变种烂泥兽会习惯性地追逐着视线内的一切陌生生物，到了一定时候，会自相残杀，吞噬掉同类，继续变异，再大肆繁殖，永无休止……

那是本能。

铭刻在血液中，无法改变的生物本能。

它们逃不脱的悲剧。

原以为，只要用结界封印住“变异者”，只要对方乖乖合作，不反抗，它们便可以想办法等到朱雀星君现身，找到一丝奇迹，真的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变异者”的困扰。

纵然一开始，凌浩然向月落柯抛下一记诱饵，不过是为了促成交易的筹码，可是随着对对方的了解和认知，就连原本对“变异者”抱着必杀之心的国师大人，都不由得被说服了……

时至最后，他们是真心地想要帮助对方的，纵然这些“变异者”先前犯下了无数的错，杀害了二十三条无辜的生命，但——

与其就这么杀了他们，倒不如让他们悔改补偿。

正因为这样，最后一刻，洛非烟停手了。

可是——

人算不如天算。

他们终究忘记了一点，魑魅一旦堕落了，便再无后悔的余地。

眼看着时辰到了，加上自愿走进封印结界的“老大”，五人原本极力克制着身体的冲动，但勉强压制着本能的后果却是……第三次变异提前来临。

众人惊恐地望着结界内，外形突然发生变化的五人，原来的人形只是肤色异常，体臭难耐，然三次变异却让他们的皮肤上生出了尖锐的倒刺，五官妖异化，瞳仁变得血红通透，紧接着竟是……自相残杀！

狭小的结界内，五人变异后，不分敌我地攻击彼此，一时间，结界内血肉横飞！

月落柯疾步上前，大声地呼喊着，要他们停下来，却徒劳无力。

“立刻火攻。”

众人惊骇之际，于舒黎当机立断道。

火攻，这是唯一的契机，因为当结界内只剩下最后一人的时候，便意味着“吞噬”结束，而那一个存留下来的“变异者”理应继承了所有的修为，到时候，只要他轻轻一划，结界将会破碎……

而结界消失后，死的人，将会更多！

“不行！”

第一个出声反对的是月落柯。

于舒黎面色沉着，一脸笃定地反问道：“因为你先前在撒谎，火攻，确实有效。”

朱雀星君的地狱业火着实厉害，瞬间便能将天地万物清零重来，但对付几个“变异者”，普通的火攻纵然没有那般奇效，也绝非无力。

至少——

于舒黎先前曾暗中观察过月落柯，在对方借用吴名厨子身份的几天内，凌二曾吆喝着让对方下厨煮饭。

但据于于舒黎的观察，月落柯似乎十分地忌惮“火”，就砍柴生火的时候，尤为谨慎，最后竟去别家客栈买了酒菜来顶包。

由此可见，他先前确实撒了个弥天大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