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夜沁雪 中——小三黑

若真到了那一天……

洛非烟万般惆怅的叹了口气，唯今之计，她也只有尽己所能，保住凌雪的性命，等待朱雀星君现身，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了。

思及此，洛非烟站起身，转身走向内间。

凌雪一语不发的望着对方的背影，心底亦是愁云惨淡。

这具身体是萧垨的，物归原主，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如今，他的心底有了羁绊，他不舍得就这么死去，留下萧煌夜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

若有可能，他当是希望能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保全他和萧垨的性命。

可是最快也还需一个半月的功夫才能见到朱雀星君，他不知道自己眼下这状态，是否能等到那一天了……

“喏，这个给你。”

就在少年陷入深思之际，洛非烟已经满脸不舍得走了回来。

叮的一声后，一只离心扣落在了凌雪面前。

“这是？”

“朱雀星君当年曾铸造出一件可以令人长生不老的宝物，其本质，便是镇魂驱邪。”

眼下这一物，虽不及朱雀星君的宝物那般厉害，好歹也是昔日数一数二的铸剑师锻造出来的宝贝，暂且应该能够帮上少年一段时间，足够应付到他们找到朱雀星君为止。

“……这东西，对烟奶奶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凌雪迟疑着问道。

洛非烟摸摸鼻梁，讪讪地道：“一位故人相赠的。”

所谓“故人”……凌雪怀疑的看向洛非烟，若只是故人，何必脸红呢？

察觉到少年的视线后，洛非烟忿忿的咆哮了起来：“看什么看！？不要怀疑老娘的话，说了能镇魂就是能镇魂，奶奶个熊，两个月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说到最后，竟连她自己也没信心了。

这离心扣，乃是墨非涯当初模仿了“死神之手”锻造而成，无奈他跟朱雀星君的实力差距摆在眼前，这东西的功效，终究也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虽是如此，墨非涯将离心扣交给她的时候，洛非烟还是挺宝贝的。

“好了好了，快带上，别磨磨蹭蹭了！”说着，便不耐烦的催促道。

凌雪拼命的忍住笑意，感激道：“是，是，是，多谢国师大人了！”

“哼！”洛非烟得意的撇撇嘴，她原本预料事情不会突然变得那么棘手，也没打算将这离心扣拿出来，无奈人算不如天算，或许这一切便是天意吧？

如此也好，至少将来等凌雪遇见了朱雀星君，对方再怎么“任性”，好歹也会念在他们这些旧识的份上，不会太为难少年吧？

见凌雪怪怪的将离心扣套在了手腕上后，洛非烟不免有些心酸，一边是不舍，一边又欣慰，内心矛盾之极，最后出口的话也不免泛着一丝酸意：“东西就交给你了，改天要还给我的啊……”

凌雪：“……”果然不是一般的“故人”啊！

接下去，两人又聊了会，大多时候是洛非烟不厌其烦的叮嘱少年，要保护好自己，别再轻易受伤如何云云，直至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才反应过来，时候不早了，该送人回去歇息了，不然萧煌夜得埋怨她了！

“凌雪，我送你回景和宫。”

“嗯，麻烦烟奶奶了。”

“咦……”最后一刻，洛非烟忽然顿住，扭头，上下打量着少年，随后问道，“你们两个……把事情都挑明了？”

“啊？”凌雪愣了愣，一时之间，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按理来说，应该算是吧？但他总觉得，两人之间，似乎还隔着什么……

关键还是那段被他遗忘了的记忆。

偏偏萧煌夜在这个问题上，固执的有些叫人抓狂，而洛非烟又摆明了一副看热闹就是不肯松口的模样，思来想去，唯一的突破口，大概只能等他见到凌浩然之后再说了……

“哎，算了，这事以后再说。”还有生孩子的事情，现在来提，确实为时过早了。

洛非烟这喜怒善变的性子，凌雪是早已习惯了，当下也没多想，任由对方将他送回景和宫，洗漱后，却突然睡意全无。

踌躇了片刻，凌雪最后推开了房门，直接朝着书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书房依旧亮堂堂的，不等他敲门，房门便被人打开了，门后，于舒黎顶着一脸爪痕，阴云密布的眯着眼睛，肩头还挂着龇牙咧嘴的小雪貂……

“嗨……”少年讪笑着点头道。

“……”于大人阴测测的低着头，不语。

小雪貂一见来人，立刻恢复了温和无害的模样，投到少年怀中。

凌雪摸摸鼻子，尴尬不已，这小雪貂如今好歹也算是他养的宠物了，竟然一回宫就把萧煌夜的左臂右膀折腾的狼狈不堪，确实太过火了点。

他原想着该道歉，可惜不等他选好措辞，于舒黎已经轻飘飘的“飘”了出去……

那萧肃的背影，咋看咋凄凉！

心虚的回过头来，凌雪将小雪貂放下地，轻手轻脚的溜进屋，关上房门，原本是不想打扰到萧煌夜办公，事实上，这难度着实大了点。

少年这边刚一转身，那厢，萧煌夜已经抬起了头，似又不满的皱了皱眉道：“回去。”

凌雪一听，小脸立刻皱成了一团，踩着小碎步奔到了男人身侧，挨着对方坐下，不语。

萧煌夜无奈，转身，取了件猩红锦麾将仅仅穿着一身单衣的少年裹得密不透风，这才道：“晚上凉，别到处乱跑。”

凌雪低着头，狡黠的笑道：“我没到处乱跑啊，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萧煌夜默然，低头，无比认真地批阅着剩下的一沓奏折。

不得不说一句，国师大人跟于大人的效率，实在是……叫人不敢恭维！

见对方没有再搭理自己，少年也不恼，安静的坐在一旁，一会跟小雪貂挤眉弄眼，无声的交流一番，一会又回头光明正大的偷看对方……

就这么过了约莫一刻钟，萧煌夜突然放下笔，目光幽深的看向少年。

凌雪无辜的眨眨眼，问道：“哥，怎么了？”好吧，他真的不是有意要干扰对方的，只是没吃上老板娘的宵夜，这会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

“我饿了。”萧煌夜淡定的说道。

凌雪愕然。

萧煌夜微微勾起嘴角，又道：“去厨房。”

凌雪惊讶的张了张嘴，他是不是闯祸了？若是以往，萧煌夜没批完奏折，是绝对不会休息吧？哪会像现在这般，中途跑去吃宵夜的……

“走了。”

说着，萧煌夜已站起身，见凌雪依旧愣愣的坐在原地，直接弯下腰，将裹得一团球状的少年揽入怀中，大步朝外走去。

半晌，凌雪终于回过神来，讷讷的问道：“哥，我什么都不会煮哎……”

“我会就够了。”

“唔……”

第九十章：翌日

“回无双城？”洛非烟杏眼圆睁。

“唔，勇气可嘉！”于舒黎微笑颔首。

凌雪心虚的撇过头，直接将问题抛给了萧煌夜。

“嗯。”

萧煌夜漫不经心地应道，注意力依然集中在六部刚送过来的奏折上。

男人眉头微缩，隐约透着一丝不安，各地“天灾”不断，从蝗灾到鼠疫，无奇不有，经查阅，最后却无一不显示着这其中分明是有人故意操控，夸大事实。

单凭些许蛛丝马迹，尚且不能断定究竟是何人所为，然，昨夜于舒黎离开书房说的话……

异变者，这三个字，萧煌夜无意间曾从洛非烟口中听过，下意识地，他联想到了先前雇佣兵协会考核时，在地下城遇到的变种烂泥兽。

百年之前，原本已经绝迹了的变异者，为何又凭空出现了？

从六部反映的情况来看，无双城，至水城，北回城以及洛川城附近各地区，出现疑似异变者的踪迹尤为密布，那四座城池，恰好是一百年前，主掌白帝国四区，四大家族的驻地。

“罢了，既然你们一定要去无双城的话，那就顺道去千河探探。”

国师大人目光幽幽地叹了口气，妥协道。

纵然有她贡献的离心扣，凌雪如今这状况也容不得他四处奔波，偏巧这孩子又倔强至极，是个性情中人，一听说凌浩然被软禁了，便立刻冲动地想要跑去救人……

闻言，凌雪尚未来得及一展笑颜，却又听得对方道：“不过，小雪子，不是老娘贬低你，你这般境况就算回到无双城，又能怎样？”

能溜进凌家主宅么？

能顺利的见到凌浩然那只老狐狸么？

即便见到了人，对方又凭什么信你呢？

这些问题，洛非烟很客气的咽回了腹中，她倒也明白，若是只有凌雪一人的话，别说凌家主宅，即便是那无双城的大门，他也未必进得去！

但加上一个萧煌夜，情况自然不同。

如今这架势看来，于舒黎这只狐狸精没准也会跟上去帮忙。

思及此，国师大人忽然脸色一垮，满目哀怨的转向另一侧的白衣男子，眯眼，良久，沉声道：“你休想丢下老娘一个人跑出去快活！”

于舒黎眉头一抖，扭头，拼命地扇着手中的折扇。

笑话！他又不是自虐，萧煌夜那心肝宝贝养了只跟他极不对盘的宠物，他若再跟着去凑热闹，分明就是作践自己！

“吱吱……”

仿佛察觉到了“狐狸精”的心思，小雪貂依偎在凌雪身侧，得意地甩甩尾巴。

“千河蝗灾，不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么？”

凌雪双手托着下巴，思绪飞快的转了圈，昨晚吃完宵夜后，他继续陪着萧煌夜批阅奏折，顺便将国师大人整理的资料偷偷翻了一遍，对于过去半个月内发生的“天灾”也略有了解。

闻言，洛非烟掩嘴轻咳了声，解释道：“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但你们不是顺路嘛……”

半月之前，她与于舒黎便已悄悄出宫，亲自前往千河探查，也正是那个时候，他们发现了一丝异样。

百年之前，那一场浩劫，洛非烟和于舒黎可谓是记忆尤甚，明明已经被一举消灭的异变者，理论上是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了，偏巧事实就是这么古怪。

蝗灾发生地，确实残留着异变者的气息，这一点，洛非烟绝对不会弄错。

加上近日来，她不断地试图跟幂极联络，却始终无果，心底的担忧日渐加深，碍于种种原因，她连回自由之城求助都做不到……

迅速压下心底那一丝无助和苦涩，洛非烟一脸无谓的耸耸肩，故作心不在焉的道：“哎，我原本还想着，给你们俩行个方便，直接送你们去无双城，如今看来，小雪子似乎更倾向于把时间浪费在路上……”

凌雪一听，连忙赔笑，道：“烟奶奶，莫生气，我们一定会顺道去一趟千河的！”

虽然在他看来，他和萧煌夜即便去了，也未必能找到其他线索，不过眼下，还是先稳住对方再说，这位国师大人的脾气可不怎么好！

“咳咳，我可没逼你哦，是你自己答应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国师大人继续装模作样。

凌雪强忍着笑意，点头称是。

这一趟回凌家，他只想带凌浩然和凌二离开，原先以为那只老狐狸一定不会有事，却不料，他竟然被凌清软禁了……

被软禁也就罢了，居然不知反抗，傻乎乎的待在那里等死。

凌浩然那么聪明狡猾的人，岂会看不出如今的“凌雪”是个冒牌货呢？

明明发现了真相，却还坐以待毙，唯一的解释便是——

他在等，等真正的凌雪出现。

想到这儿，凌雪不由得一阵难过，那只老狐狸怎么这么傻呢，居然连自己的命都堵上了。

若是他没有重生的话，老狐狸岂不是只能空等到死了……

默然之间，凌雪突然发现，原本他竟是那么自私的人，为了自由，他把所有人都抛弃了……

少年越想越难过，低垂的眼眸泪光闪烁。

“现在就出发吧。”萧煌夜的声音忽然响起。

不等凌雪反应过来，一方洁白的手帕已经送到了他面前。

于舒黎抽了抽嘴角，欲言又止。

洛非烟摸摸鼻梁，直觉得冤枉：凌雪明明不是她弄哭的，萧煌夜居然一脸责备的瞪着她，天理何存！？

顿了顿，国师大人终于回过神来，怒目射向素来恪守尽责的白帝王，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反问道：“现在？”

一边质问道，一手指着桌上成堆的奏折，女子精致的秀眉隐隐抽动。

他们好不容易盼到萧煌夜回宫，原以为可以解放几天，结果——

希望越大，结果失望越大。

对于已经连续吃了半个月苦头的两人来说，救星来了又去，无疑是人生最大的折磨！

思来想去，洛非烟竖起食指，刷的指向一旁同样面色阴沉的于舒黎，狞笑道：“你，马上滚回自由之城，想尽办法去找朱雀星君！”

于舒黎懒懒的斜了眼精神明显不正常的某人后，冷笑道：“我不会回去的。”

单凭他这尴尬的身份，一旦入了自由之城，休想再出来！

更何况——

除了每年十一月十五，幻术密林的传送阵开始之日，其余时间，要入永恒国度，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且不说永恒国度和白帝国处于两个不同的时空，单是自由之城跟白帝国之间隔着的那层结界，千里传音都无法通过结界。

这一百年来，唯一的例外便是恰巧已经失踪的幂极。

一想到幂极，洛非烟就恨不得立刻将人吊起来揍一顿！

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偏在需要他的时候，居然不见了……

“啊啊啊啊啊！”国师大人抓狂了。

果然，只剩下这唯一一条路了么？所有的希望，就只能寄托于萧煌夜的十三佣兵团？

好不甘心啊……

洛非烟面色阴沉的坐了回去，沉吟了片刻，终究只能认命！

“罢了！罢了！反正也不时第一次了……”估计少说也还得两个月，要受这堆奏折的摧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不是一个人啊，有人陪着她一起受难！

“国师大人，请不要用那么深情的目光看着我。”

于舒黎皮笑肉不笑的提醒道，对于萧煌夜会这么急切的原因，他用一根手指头也能想明白，能看着这位“青梅竹马”陷入情网固然不错，可惜代价却是他受苦受累，他这心里头着实有些不平衡……

但半途而废从不是他的风格，送佛送到西，他就勉为其难的好人做到底吧。

“此去无双城，需万事谨慎，若是我的直觉没错的话，凌家主宅里面或许……”

“或许？”

凌雪正好擦完眼泪，回头，惊疑不定的反问道。

难不成他们说的“变异者”会藏在凌家？

“去去去！直觉个屁！你以为你是女人的第六感啊！”

于舒黎这边刚卖了个关子，就被洛非烟一把推开，道：“小雪子的时间确实不能再浪费了，你们早去早回，尽量在十天之内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