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坐以待毙!”
皇帝笑。
“卿可救朕于乱军之中,朕却以何面目见天下人。”
少年怔住。
“不如抚琴一曲,待任将军的援军吧。”
男子调弦。
“能攻到这里来的人,不过一二。若任将军不负他神智将军之名,此刻也该与正主儿交上手了。擒得逆王,又何愁散兵不退?”
少年还要再说什么,琴声铮铮。
“先奏一曲无衣,祭亡者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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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幸得无恙,微臣救驾来迟!”
任定远翻下马来叩首。
皇帝已然熟睡,少年侍者黑衣如墨。
宋芙瑶一怔,旋即轻声道。
“莫扰了陛下清眠……”
任定远注视良久,叹服。
待两人与大队人马走远,少年方坐到地上,身上伤势沉重。
他取了池水融掉衣上凝结的血,皇帝于睡中笑他。
“若任定远也是逆王的人,如何?”
少年头也不抬。
“臣下为陛下影卫,为陛下生,为陛下死。若任将军叛敌,臣自随陛下杀将出去。若陛下不愿,臣随了陛下殉国,也就罢了。”
皇帝摇着白扇,微微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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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乱又起,皇帝于绿波堂见四方将领,少年与江湖散人数人请命。皇帝不允。
人散,少年被留在帐中。
少年问,“为何?”
皇帝笑。
“你受宋芙瑶教导,自记事来行走江湖,如今居然暗中立教,培植亲信,结党营私,该当何罪?”
少年道。
“无盟教为臣下替陛下集天下之力所为,何私之有。若陛下不信,愿交出令符,自废经脉,余生奉陛下左右。”
皇帝道。
“我要一个废人何用?”
少年心冷如灰。
皇帝笑。
“便给你一个表明心意的机会如何?”
少年懵懂。
皇帝解他衣扣。
少年恍然。
他咬牙,紧闭双眼。
“咦?我有这样可怕?”
眼皮被拉开。那个雍容男子,眼底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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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他随宋丞相入百花园来,于池边见显庆朝第二代皇帝,皇帝正绘菡萏花开,墨迹沾在明黄蚕衣的金色丝绣上,他随手绘成一朵墨菊,儒雅清贵,富贵难言。
“你叫什么名字?”
皇帝问。
“无名。”
园名百花,岂可提百花杀。
皇帝眼角飞出一丝笑意。
“就没有个外号什么的?”
少年怔忪。
“百花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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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之晓,男子颜色杀尽花色,少年直到宋芙瑶急煞了,才行了君臣之礼。
当日那男子眩目之处,今日只有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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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绣成的纱帐内,低回浅还,辗转缠绵。
春日之晓,绦绦细柳随风去,点点金波碎铃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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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得胜回朝,却得知皇帝病危。
“怎会如此?”
宋芙瑶沉默许久。
“陛下得此症已久,无药可医。”
少年怒极而笑。
“天下可有无药可医之症?”
宋芙瑶道。
“你有所不知。陛下兄弟数人,以陛下为长,得居皇太子之位,一向为其余诸人所恨。陛下生母先圣仁皇太后便以百毒喂之,及陛下年长,虽御多次亲王兄弟毒杀,本身之毒却也缠入心肺。如今血液尽毒,药石无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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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帐里,少年忽然问。
“你可知我为何叫做百花杀?”
皇帝除去他黑衣,亲他冰肌雪肤,模糊问道。
“为何?”
少年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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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杀是毒,但从未有人见过。
传闻中它一滴可杀千人,可曾有人抓住少年,搜遍全身,却一无所获。
他不知毒即是人,即是百花杀。
以身尝百毒以避毒,以至血液尽毒的本不止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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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宋芙瑶献上药血。
以毒攻毒,可破百毒的百花杀,尽在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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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皇帝必然知道。
少年自幼为皇家影卫,毒术武功,皆由皇家教导,他无不知之理。
也有人说少年必然知道。
他的毒本是宋芙瑶所授,当年十三个影卫只有他一人过了这一关,是为了什么?
那皇帝何需花大心血收服少年,取少年心血不过一句旨意,何需与他相见?
而少年剖心而死,又是否是猜到了皇帝心意,心如死灰?
也许他心机深沉,或柔肠百转?
也许他咒骂抱怨,却无可奈何。
众人只道,少年于静室中取血而死,圣上感他忠心为主,赐葬以庆陵。成全显庆朝一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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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他遥远的没有再见到他的日子里,他依然在百花园中赏景。
柳叶绿了又散,菡萏谢了又开,没有人再来。
番外:不识君
“魔教!!”
布衣少年盯着马上长笑的男子咬牙切齿。
“公子!”
一旁的老家人急煞了,虽说隔了百步之遥未见得听得见,可身处险境,家破人亡,怎能还招惹祸端?
“哟。”
男子回过马头。
“哪儿来的姑娘。”
少年暴跳。
“谁是姑娘!”
“那就是个兔儿爷。”
男子气定神闲。
“教主?”
随从凑趣的靠了近,男子邪魅一笑。
“带回去,收了。”
老家人哭求无用,少年被掳去教中。
这个教叫作无盟教,少年所居的住处,叫做绿波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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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后,男子回教,少年被绑去他跟前要做个论处。
“那是谁?”
男子挑眉。
“教主,您的夫人。”
少年“呸”的一声。
教众好心叫教主忆起来,多月前他战百花坳史通天夫妇时收了这个人,教中弟兄便将他与其他女子男子关在一处。
“谁知他却与婢女紫染私通!”
“你嘴巴放干净点!!”
少年又跳起来。
他罪名未下,教众不敢绑的太紧,此刻挣扎出来破口大骂。
“啧啧。”
男子摸摸下巴。
可惜了这张脸。
他右手反手锁住他双腕,左手捂住他嘴巴。
噫,这样还不错。
不能说话的少年辛苦的扭着眉头。男子嬉笑的灌了他口酒。
“咳咳!”
“如何?”
少年眼前晕成一片。
教众有笑骂或进言的,男子却道无妨。
他捏了少年精致的下巴把玩。
“此酒名为‘不识君’,今夜我却要你识得我。”
他笑。
“洞房花烛夜,岂可不识被翻红浪、碧波春海中你夫君我是谁。”
少年越急越快昏晕。
男子端倪他原来秀丽绝伦的面容,又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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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清越。
清茶一盏,醒人脑智。
“你!”
少年在百花帐中醒,浑身酸软。
但他还晓得抓住那遥遥走来的混世魔王骂。
“你颠倒人伦……!不得好死!”
男子有趣,只是任他抓着。
“颠倒人伦,不得好死,那也是与你一起。”
他一手揽住他纤腰。
“昨夜你求我求的那么厉害,怎么一醒来倒三贞九烈的?难道真忘了在我底下如何快活?”
少年被吓住。
男子好笑。
“你看,若不是如此,你为何穿了我的衣裳?”
少年忙看自己身上的藤黄绢衣。
“又为何睡了我的床……靠在我怀中……”
他伸手握住少年的腰。
少年惊叫一声。
“是不是?”
少年颤抖。
男子在他面上戏谑掠过。
“是不是很痛?可只有我知道,它多么软……”
潮热的呼吸惹得少年战栗不已。他要往后逃,男子却握住他要害逼他呻吟一声。
“……昨夜它总是抬着,你求我莫要放过你,难道都忘了?”
少年几乎要哭出来。
“我不记得了!”
男子很欣慰。
“我自然要你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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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之晓,男子将乏力的少年按在床上,少年哭喊着求他,他并不理。
“噫,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昨夜不是都做过?”
“我不记得了……”
少年只会哑声说这一句。
他越哭越没力道,越挣只将绢衣都散开了,藤黄的颜色将白肤衬得愈加细腻如雪。
男子轻而易举将他双腿架起来。
“呵。”
令人羞耻的声音响在百花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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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
激烈的性事中,少年的锐气几乎被磨光。
男子自然错会他的意思。
“噫?还不够么?”
再一挺到底。
少年只会歪着头被眼泪呛到哭。
“乖乖……总要你晓得我的好处。”
男子翻了他身又来一次。
“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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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大半个时辰,少年趴在枕上已奄奄一息。
男子犹未尽兴,但显然也无奸尸的兴趣。
“没想到,你倒比那些女子更好些。”
少年骂不动了,面朝下趴伏在锦褥上,男子勾了他的下巴亲。
“冰肌雪肤,身段妖娆……”
少年哭着哭着回过神来。
男子扑哧一笑。
“你以前未经过人事?有没有与人做过,你自己不知道?”
少年又清醒了些,既惊又羞怒。
男子见他唇瓣一张一合,偷了个香。
“温香软玉,名副其实……”
少年骂。
“畜生……!魔头!”
男子哈哈大笑。
少年被扑倒了又是揉弄。
“那便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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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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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叫教众喊他二夫人。
少年听到又骂。
男子恍若没听见,遗憾道。
“可惜你身份不够,终究不能做正妻。”
少年喝。
“我乃显庆淑嘉王后人!你是什么东西!”
男子噫了一声。
“倒是名门……”
少年不见他戏弄的神情,只骂道。
“淑嘉王显庆皇族,以金菊为表,世代清流!你一介草寇,妄图攀龙附凤,恬不知耻!”
男子“扑哧”一笑。
“攀、龙、附、凤……?”
少年结结巴巴后退。
“你、你又想干嘛?”
男子轻车熟路又把他身体按好。
“攀龙附凤……果然是我意所愿……”
他笑。
“原来夫人与我同心同意,妙极!”
少年方知说错话,挣扎不果。
百花帐中春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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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盟教与朝中奸党勾结,公子既得魔首亲近,何不先虚以委蛇,趁势追查,与正道里应外合,以奏全功?”
“这……”
穆华年一躬到底。
“华年代天下谢淑嘉王慷慨仁义之举,来日扫除魔道,必奏请圣上复淑嘉王封邑,淑嘉王入仕辅佐,重振朝纲!”
少年拧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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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盟教以墨菊为表,教主身着黑衣,衣绣青龙。
少年奏琴时少有的神情宁静。衣上金绣华美,眉目秀丽,如入画中。
男子击掌。
“大妙。”
少年竖眉。
野人何懂音律!
日光下男子的青龙图腾与墨菊缠绕辉映,霸气难言。
少年看晃了眼,失神后更气。
身着龙纹,犯皇家大忌,不知死!
男子知他所想,懒洋洋道。
“龙有鹿角,牛耳,驼头,兔眼,蛇颈,蜃腹,鱼鳞,鹿掌,鹰爪。能显能隐,能细能巨,能短能长……”
他言到此处不知为何嬉笑,又道。
“……春分登天,秋分潜渊,呼风唤雨,……正合我教通天彻地之能。”
少年鄙夷。
“说了那么多,不过是马首蛇尾,九似而不知其种!”
男子兴味。
“你这样岂不是连圣上也骂进去了?”
少年正懊恼间,男子却又悠悠道。
“骂得这样狠毒而不减丽色,也只有我的淑嘉王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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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将剑刺向男子心口,男子揽过大笑。
“莫要作小儿戏。”
背后却是长剑透胸而过。
“华年……”
男子狂笑,“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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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教崩,各路堂主纷纷于乱中但求自保,穆华年以左使令符调兵追查教主下落,不果。
男子于密室中交付少年。
“按此图出密道往帝京见皇帝老儿,说朝中叛臣为九王与左禁军都尉穆华年。”
少年见他血流不止,只知抽泣。
男子喝。
“快去!”
少年颤声。
“你为魔教首领……”
男子怒笑。
“我无盟教与皇家互为表里,教主从来都是影卫出身,什么魔教!”
他现出一身青龙。
“若不是皇家影卫,谁敢以五爪青龙与墨菊作表?谁敢横行无忌,冒天下之大不韪清除奸党,扶弱帝于乱世之中!”
少年痛哭。
“我、我不知道……”
“哎,你这没用的人!”
男子鄙视。
他笑。
“罢了。”
少年还未省过来,已被男子灌下一口。
“一杯尽醉,两杯尽忘,三杯尽弃红尘……”
少年眼前晕眩,唇边是男子受伤后更火热的唇。
“不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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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嘉王!”
穆华年持剑拦路。
少年回过头,明丽的眸色疑惑。
“你是谁?”
穆华年嘲弄,却嗅着一缕异香,旋即色变。
“不识君?”
少年皱眉头。
“你说什么?”
穆华年笑。
“好,为保你一条性命,竟使了不识君,舍了百花园中那人,教主好是痴情……”
少年尚神志迷蒙,被穆华年这几句却说得心中疼痛欲碎。
他没有受伤,一点也没有,疼的是什么地方?
大队人马陆续集结,军中打起王旗,是九王的正红火龙旗。
穆华年将少年怀中的男子尸首一剑挑起,摔入乱草丛中。
“无盟教匪首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