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和上司讨论新一轮的计划。
突然,“嗨,学校很忙?”
上司向他失踪数天的邻居打招呼。
男人抬起头,那是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子。
也许熬了好几个通宵,男孩子神情郁结,但看上去还是很美的。是无关性别,在暴风雨的天气里显得格外锐利的美丽。
“嗨……”
他隔着阳台和他们笑笑就回去了,仿佛没有认出男人来。
“哟,小心身体,不然我没法和你的honey交代哦~”
上司调笑着,似乎和他非常熟稔。
男人不知道上司有没有这个倾向,也不知道他和那个男孩子有没有发生过他们之间发生的事。
他只知道原来他应该有个男朋友,虽然那好像不关他的事。
过了一年,他的男朋友问他,是否是被迫的,是否只有1次。他都无法回答,因为他们后来又发生了几次。就技术性的过程来说,都很尽兴,也很利落。
在这个暴风雨的季节里,动辄就有路过的骤雨,哗啦啦的打湿无所遮盖的一切。大家恐惧着,期待着,但在那终极的破坏力扫过之前,大家仍然欣赏着异常晴朗的天气,与映射在玻璃幕墙上的云影,而刻意忘却应该记得的事。
那个八月,因为奔向破坏性前本能的享乐,后来改变了很多人。
1999夜未眠之恋
01.
“来来来,琅官!帮妈摸副好牌!”
谢复一装傻躲在角落里,只管拣盘子里的花生糖。
“这孩子~~”
谢四太太抱怨一句,推上牌又眉花眼笑。
“今天不管了啊,总归我大杀四方!”
几个谢太太于是笑骂成一团,桌面上雷声阵阵,谢复一嘀咕时光倒流七十年。
“你好?”
陌生的声音向他招呼。
谢复一抬头,水晶灯光折在那人脸上,一身白衬衫清爽整洁,像外头十几年难遇的雪。
他看了看,继续低头拆糖纸。
“呵。”
来人似乎有些尴尬。
谢复一不管,他又不认识他,七大姑八大姨都爱带些不着边的亲戚来,在老太爷面前讨了好,就在房子里乱走。他只管拣花哨的纸剥下来,光溜溜的糖垒成太空堡垒。
“恩……我第一次来这里,也不认识什么人。”
那人自言自语,好像在解释给他听。只是这次说的多了,声音悦耳,有些腼腆的意思,很讨人喜欢。
谢复一瞥他,见他是略微弯了腰在和他说话,稍微有些好感。
那人却见这个十四五的小孩子虎视眈眈打量他,不好意思的站直身体。
“你好,我叫赵雁声。”
仍是有些腼腆的笑容,非常温和好看。
远一点女人们还是在打麻将,不是很注意他们这里的情景。
赵雁声看了看,像是松口气,往谢复一那里更靠了靠,眼神带了些歉意,像是说打扰了,就坐下来。
如果说谢复一为什么对赵雁声第一印象还好,大概就是他拿大人那样对他,不把他当小孩子。
他最恨那些陌生男女,比他大个两三岁,狭路相逢便一脸友爱,关怀的问他叫什么名字,上几年级。
谢复一淡定的扫描他,长的不错,身材偏瘦,大过年的敢穿白衬衫来拜谢太爷,有胆有创意。
房间里还是很嘈杂,麻将就是这样,要么闷打,气氛紧张,生死交关,要么这种交际牌,要紧在桌上眼风,几个侍者来来往往,上茶水毛巾换烟缸,更像走场串戏。
谢复一开始剥金币巧克力,他很无聊,他等这个人跟他说话。
不都是这样的么,礼貌也好,有所求也好,他是主人家的孩子,总得他来奉承他不是?
不过他对这个人有好感,如果是他来奉承他,他就陪他说两句,也不是不可以。
谢复一边是这么想,边努力把剥出来的圆片片竖在桌子上。
“诶……”
赵雁声倒是开口了,但好像不一样。
谢复一又等了等,等到一双修长好看的手出现在他的太空堡垒上,摘掉了他一块装甲板。
谢复一怒瞪他。
赵雁声又笑了笑,很歉意的样子,把装甲糖还回去了。
谢复一眯起眼睛,看见他掉转方向染指上了那堆“糖衣炮弹”。
花花绿绿的一堆纸,全是他刚才的战利品。
他想干嘛?
赵雁声修长灵活的手指,挑了几张艳丽的花色,叠成大小不一样的三角形。
谢复一把眼睛眯成一条线。
“喂……”
“喏。”
赵雁声把他们拼起来。
是只螳螂。
谢复一气极。
当他是小孩子啊!
抬眼想骂他,却见一双晶亮的眼睛,期待的看着他。
这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被灯光一照,莹润的甚至有些孩子气。
谢复一被这样善意的看着,好像就骂不出口了……
原来他也不比他大很多嘛……
他沉着脸点了点那只螳螂。
金色红色和绿色的甲壳,闪耀威武。
是挺漂亮的。
谢复一勉强承认。
就是和它的主人不太像。
他沉着脸,继续严肃的打量他。
赵雁声正一手支在桌子上,没脾气一样的在笑看他。刚才很整洁干净的白衬衫,松了粒扣子,懒散的露出曲线优美的脖子……
谢复一心里突然跳了一下,这个人……和刚才好象……不一样了。
“雁声,原来你在这里。”
闫玉京找过来,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有些意外。
赵雁声站起来,又变成礼貌乖顺的样子,叫“闫叔叔”。
谢复一黑脸,硬生生把他们叫成两辈人。
“复一,怎么你们两个碰到一起?”
闫玉京没话找话一样说。
“复临找了你半天。”
谢复一心不甘情不愿的低头叫。
“闫表哥……”
谢复一是谢家最小的孩子,闫玉京名义上是他表哥,其实已经比他大了二十岁不止。这时看他又被打扮成个小大人样,头发梳的油光,好像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样子,惋惜的摇摇头。
“听说你又跳级?其实这样很不好,该享受的时候拼命长大,将来要后悔的哟~~”
谢复一整张脸黑成焦炭。
他转过眼睛哼了一声,却看到闫玉京身后那个清瘦的身影在忍笑。
他瞪过去。
赵雁声还是温和的回看他,温柔的水一样的目光,很无辜,很纯良。
两个人偷偷对看半天,直到闫玉京把赵雁声带走了。
谢复一楞在那里,想起来。
对了,他还没有告诉他名字。
后来谢复一去找赵雁声,就是说,他还没有告诉他名字。
赵雁声很惊奇,倒是班上同学起哄,“赵雁声,你弟弟几岁啊?你带他来上课~~~”
谢复一斜眼看他们,跳到讲台上,刷刷刷就把附加题解掉了。
下来的时候,众人的口变成O字型。
谢复一得意的看赵雁声。
赵雁声好气又好笑,用这种手段叫别人闭嘴?实力主义。
02.
后来,两个人常常在一起。
谢复一好像从来不用考勤,他常常若无其事晃过去,怂恿赵雁声陪他逃课。
赵雁声倒也无所谓,他已经过了加试,文化课只要及格就能进闫玉京任教的大学。
“你这是走后门。”
谢复一很看不起他。
赵雁声耸肩,“我有通过正规途径获得资格,只是避免被人用非正规途径去掉资格。”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是懒懒散散的,靠在一台跳舞机上看谢复一打泡泡龙。
尽管老是逃课,其实他们去的地方还是很朴素的。
赵雁声数钢!儿,谢复一脑子太好使,十块钱能打一个礼拜。
谢复一则继续不齿的鄙视他,手上奋力创造新纪录。
结束的时候,两个人分别都很满意。
等到用票子换奖品,赵雁声建议还是换钢!儿,谢复一不干,他要换最贵的。
最贵的,是一只粉红色的绒毛兔子。
当晚赵雁声扛着那只巨大的粉红兔子回家的时候,回头率百分之百。
他摸摸鼻子,想说谢复一自己不要,那还要换它干嘛……
晚上他抱着那只软绵绵的兔子,梦到他使劲捏那个小孩的脸,也是软绵绵的。
这样的事情发生几次之后,闫玉京开始找赵雁声谈话。
“那只兔子……”
赵雁声老实答。
“谢复一赢的。”
“那只乌龟……”
赵雁声撇清关系。
“谢复一套的。”
“那只……”
赵雁声举手报告,所有他房间里多出来的动物世界,全是游戏房路边摊谢复一赢回来的。
闫玉京黑线。
“那他为什么都要送给你?”
赵雁声茫然。
“我不知道……”
“为什么要送给他?”
谢复一看他闫表哥的表情就好像他是一只毛绒兔子。
“当然是在追求他。”
“噗!”
闫玉京没有控制好,红茶喷出一条水箭。
谢复一嫌恶的看茶水沾在他英俊潇洒的闫表哥脸上状似一种极可疑的液体,少年老成的摇摇头。
闫玉京狼狈的放下杯子。
“你刚才说什么!”
谢复一斜眼看他。
“追求他,追求他,追求他。”
闫玉京抱头。
“这怎么行!”
谢复一托下巴。
“你行,我为什么不行?”
闫玉京“哈?”的一声。
谢复一指控。
“你们不是住在一起?”
闫玉京辩白。
“我是他监护人!”
谢复一翻白眼。
“他老爹死了啊,要你来监护。”
闫玉京“哎~哎”叫。
“虽然没死,但是不太方便……”
谢复一不相信。
闫玉京抓头发。
“他爸妈都再婚,不能带他住。他爸是我朋友,托我帮这个忙。”
谢复一淡定看。
“多要好的朋友啊,帮这样的忙。”
闫玉京忽然疑惑。
“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谢复一顾左右而言他。
闫玉京开窍。
“是不是谢复临……?”
谢复一看了他三秒钟,等于默认。
闫玉京恨的牙痒痒的。
“居然叫你一个小孩子来干这种事!”
谢复一托腮。
“还好啦,不用上学,还能实习追马仔。”
因为是男的就自动把马子换成马仔,谢复一的智慧一向充满实用性。
闫玉京立马跑路。
谢复一在后面喊。
“快和我哥和好吧~~~~~你搞不过他的啦~~~~~”
回应他的是极响亮的一记甩门。
哎,这个闫表哥力气比智商高,真搞不懂大哥喜欢他什么……
谢复一感叹。
他窝在沙发里看佣人扫木屑。
自己呢,又喜欢那个人什么?
他托下巴。
其实,直接问他就可以了。
“你是不是我表哥的男人啊?”
他想像赵雁声“哈?”的一声窜到路边上,急急辩白不可以毁坏他名誉。
毕竟这个家伙一向闷骚的得意着,自己是年级里的白马王子……
谢复一仰脸,眼前似乎出现那个奇怪的家伙,懒懒散散的笑着。
这个人,永远只穿干净的白衬衫,扣子扣到露出风骚的锁骨。
永远在长辈面前一脸乖顺的笑容,偶尔不说话的时候,又显得寂寞的很有艺术家气质。
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他有一张很好看的脸,但在自己面前老是没有防备的打哈欠,一瞬间迷糊的要睡过去一样,在他通关的时候又会及时醒过来,认真鼓掌,夸奖他是天才儿童。
修长的身材,比同龄人更清爽的气息……赵雁声。
谢复一趴在沙发上。
也许,是很喜欢,和他在一起。
03.
要进大学,要过很难的考试,可进了大学,要混就很容易。
谢复一还是隔三岔五去找赵雁声闲逛,赵雁声也就不置可否的被他拉出去闲逛。
直到升上大二以后,状况改变。
赵雁声搬出闫家住,要付房租,开始认真打工。
“肯德基?麦当劳?”
谢复一是认真问他。
赵雁声眉头抖动。
“打这种工不划算的啦,将来找工作一点帮助也没有。”
工作啊……
谢复一没想过。
他沉思。
他考来这个金融系,将来是要做什么?
经济顾问?咨询师?
在他沉思的当口,赵雁声接了个电话,对方要他明天上午去面试。
“不错。”
赵雁声心很平,现在混个助理当当,跟一个工程后就大不一样。
“那你不上课了?”
谢复一不高兴。
赵雁声想了想。
“一周大概三天时间,公共课你帮我抄笔记,改天请你吃鸡翅膀。”
谢复一气极。
“乖~”
赵雁声摸摸他头。两个人相差四岁,这个年纪看上去已经像两辈人。小小的少年青涩稚嫩,再老气横秋也盖不掉青春透明的光。不像自己已经要踏入社会,唯恐不够成熟老练,再不会有少年人理直气壮的天真。
他揉了半会儿谢复一的头发,叹了口气,依依不舍的走了。
留下谢复一顶着一头乱发,站在藤架子下面,脸上一片潮红。
很奇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只要被他摸来摸去,他就会脸红。
他盯着手上的课本,谁要帮他抄啊……而且他有什么课他怎么知道!
等脸上不热了,谢复一沉着脸,准备去找闫玉京要他的课程表。
他急步走,没有注意旁边教学楼上注目的眼光。
可是直到学期结束,谢复一也没有再见到赵雁声。
他失约,没有找他要公共课笔记,几乎人间蒸发。
谢复一气极,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坐在图书馆角落里看一本图鉴,从开学初想到期末考试,再到刚刚他找去建筑系,那个人说,“赵雁声?他课时是少啦,但学期作业都不错,闫教授有放他一马。”
他眼睛盯着那本鸟类图鉴,眼前花花绿绿都是赵雁声的头。
“混蛋!”
他“啪!”的站起来,把手里一打复印资料都扔进垃圾筒。
最后居然是在谢家看到赵雁声,谢复一还是沉着脸,看闫玉京把赵雁声当挡箭牌,自己的大哥笑的老谋深算。
“期末设计做的不错?实习经验还是很有好处的是不是。”
谢叔叔对赵贤侄嘘寒问暖,闫玉京只得干巴巴的跟他交流教育经验。
谢复临十分和蔼,“雁声,你和复一在学校也很久没见面了,当初你还经常和他出去逃课打游戏。”
赵雁声笑的勉强,他吃不准这句话是褒是贬,不敢回答。
谢复临招呼谢复一。
“领雁声去你房间看看,难得来一趟,好好招待人家。”
闫玉京嘴唇动了动,眼看赵雁声怜悯的瞥他一眼,跟那个冷冰冰的小孩子走掉了。
赵雁声在走廊上还听到谢复临温柔清润的声音。
“玉京,你要气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