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缩眉深思的表情,星眸还是那么漂亮,却不再清澈,多了些看不透。贺苏不是早就明白,自己根本猜不透这个男
人吗?不知道是他掩饰得太好,还是自己太过愚蠢。为什么心里有种被背叛被欺骗的痛恨感?情绪波澜起来,贺苏不禁
觉得胸口更闷,本来就伤痕累累胃似乎也跟着颤抖。
“贺?!”那个人恢复了往常的神色,怯懦懦上前去想抚住贺苏,却被他的眼神刺到,手停留在空中怎么也收不回来。
“你在看我笑话吗?”贺苏苦笑着说道,觉得自己快崩溃了。身体再痛,永远没有心来得痛,痛苦不堪。
“贺……”
“我知道你感激我帮过你,收留你,但是不要因为这样就怜悯我,同情我。”
“贺。我……我……”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的。”最后一句话说出口,贺苏已经有了走到尽头的准备。想起两个人曾经一起沿着海岸线走到
尽头,不动石阻挡的前进最后还是要变成后退,仿佛绕了一圈仍然在原地。从先爱上那个人开始,贺苏就知道会输得很
惨,这是自己负责不起的。
贺苏认了,不想再多说什么,闭上眼决定自我催眠,唇瓣上却突然覆盖上冰凉柔嫩的一层,轻轻的,很快又离开。贺苏
惊讶的睁开眼睛,看着满脸通红的那个人,听他说,“贺,给我时间。”说罢那个人端过饭盒,打开盖子立马可以看到
蒸腾的热气,随后就闻到清淡的香味,这味道刺激了贺苏许久未进食的肠胃,贺苏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贺,你刚醒来一定饿了。先吃吧。”那个人把饭盒推到贺苏面前,眼眸里满是恳切。贺苏确实饿了,听话的接饭盒,
拿起勺子便吃。皱很清淡,入口即话,不是好的师傅不一定做得出来。三两下喝碗,那个人马上接过饭盒,随即又开始
小心翼翼的说话,“贺,吃饱了吗?没有的话我再去买……”
“饱了。”贺苏仍旧是淡淡的,平静如常,却不是冷漠。
“那……你再休息会儿吧。”
“你不上班吗?”贺苏问道。
“恩。我有请假。”
“你一直在这陪我吗?”贺苏有点不依不饶,显然情绪不似刚才那般波澜,大概是因为那个人说,给我时间,幸好,不
是再见。贺苏郁闷的心舒坦了,时间他也有,可以慢慢感动他,在这一方面贺苏还是自信的。不自觉像个小孩子一样笑
起来,引来面前人一脸疑惑。
“凡宁。”突然叫了那个人的名字。
“诶?”意外的瞪大双眼。
“再把太阳,房子,树,河流,蛇画一张给我吧。”
那人还是一脸错愕,贺苏的心里却笑得更开。那个人再不解,仍然会乖乖拿起纸和笔认真的画起来,完成后再推给贺苏
看,看罢贺苏若无其事的问道,“为什么还是一样的?”
“因为我就是这样想的。”
“怎么想?”
“哦哦……这样……”于是那个人绘声绘色,滔滔不绝的解释起来,“太阳就是光,我希望哪里都有光,就把太阳画这
么大,还要这么亮,其他东西就都可以画在里面,享受太阳光的照耀了……希望有一个温暖的家,所以房子也要大大的
,还要漂亮,就像城堡一样……家门前是条小河,这样夏天可以去河边钓鱼,冬天可以去河上滑冰……小树就种在家里
当盆栽好了,毕竟树大了会遮光……”
“蛇为什么在房子后面,还不小,不怕吗?”贺苏插嘴打趣道。
“蛇……好像不是很好的东西……所以我希望我遇到的蛇其实是蛇大仙,就住在我家后面的山上……你看,我还画了山
……如果是蛇大仙的话,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你说什么?”贺苏的手颤抖了一下,确认似的追问道。那个人也是惊讶,张张嘴却迟迟说不出来。贺苏感觉好奇妙,
仿佛一切竟然都守得云开见月明。
“我……”
门在此刻被推开,一袭白衣飘进来,原来是来看班的护士。两人的话题被无端打断,彼此都别开眼,不见对方。待护士
走了,病房内又是一阵沉默。
“我……我去打水……”说罢起身提着水壶跑出去的那个人的背影,贺苏望着它笑得更深。
做过透视,开了药,贺苏办理出院回家。从医院出来,迎面而来的清晰空气顿时让晕迷的神经苏醒过来。贺苏平静的凝
望前方,身边有那个人依伴着,就好像走了一辈子的老夫老妻。
“走回去吧。”贺苏说道,其实只是想享受这种亲密的感觉。
“可是……”清亮的宝石眼里透露出担忧,贺苏回头对他会心一笑,“我没事,就是想走走。”
“哦……”
“谢谢你。”贺苏想说的是谢谢有你的陪伴。
“不,不用……”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淡淡的红晕染上那个人的脸颊,甜美的笑容不自觉就绽放开来。口袋里小心的珍
藏着那个人的画,贺苏感觉心的源泉又增加了一倍,源源不断的填满每一寸干涸的土地。
春雨过后,天开始转暖,花市已是一片喜气洋洋。
有一个闲散的周末,那个人突然说道想种一个盆栽,贺苏顺意的陪着他来到花市,闲闲逛逛竟然拧了好多花草回去,大
大小小被措落有致的摆放在房间里,无端的给这个原本单调的公寓增添了许多清新和亮丽。贺苏没养过花草,也是第一
次看到有对花草这般细心的人,换盆松土施肥修剪,熟练得完全是个老手,连花匠见了也定想收为己用。
那个人站在窗台边,手里握着小巧的铲子,清亮的美丽眼睛注视着窗台上的短叶小白花盆栽,温和的笑颜把画面渲染成
柔色,贺苏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春天最美丽的一道景色,着迷的喜爱。
有一次,贺苏看着那个人的背影,随口问道,“为什么突然想种这些小东西?”
“因为啊,心里有了期待。”那个人回过头来,平视着贺苏,淡定的回道。
如果可以,那一刻,贺苏真想拥他入怀,枕着他的肩头贪婪的吮吸他脖颈上的香味,撒娇似的问道,是我吗?是我吗?
你其实也喜欢我吧?Funny。
“你……你喜欢吗?”那个人突然羞怯的反问道。
“什么?”贺苏有点不明白。只见他抱起那娇小的盆,甜甜的说,“花。”
贺苏愣了一会儿,很快释然,回应一笑,“喜欢。”
心里已经把喜欢说了无数遍,只差一个你。贺苏真的坦然了,或许顺其自然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既然命中注定相遇,
那就顺其自然发展。
第6章
春天真的一到来,喜庆的事总是比往常要多。
贺苏从同事的婚宴悄悄离开,打了的士回家,途中思绪百转。今天的新娘很美,新郎是同课成长最快的新人,两人走在
一起都会让人情不自禁赞叹金童玉女,天赐良缘。贺苏真诚的为他们祝福,只是习惯带着假面生活,一时间太多的热情
他还是学不会。祝福过,淡淡的碰杯,不期然看见新人无名指上光彩夺目的戒指,时间反转,回到两人初次相遇时,那
个人洁白如玉的手指上那枚耀眼却也平常的光面戒指。
那个人不像是喜欢修饰自己的人,甚至可以说不懂,唯一能够解释的,就像眼前所见,属于别人的定情信物。贺苏嚼了
一口酒,有点干涩,黑耀石的眼更加黑暗,纯粹得找不到任何瑕疵,也美得让人陶醉。这般心神荡漾,苦苦猜测,贺苏
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太在意,只是每当想起那个人的生命中或许注定没有自己,心里就仿佛住进一只野兽,无端嘶喊,更
是恨不能立马回到他身边紧紧压着他。
“贺,怎么了?”同期的一位女同事小心的问道。
“没事。”贺苏礼貌的回应道,放下酒杯,穿过人群,渐渐在喧嚣中失去了他的身影。他没有回过头,走着走着不自觉
伸手捂住自己的腹部,这胃疼的爱情,磨得让他想发狂。
回到家里,偌大的客厅里传来电视的声响,那个人就那样着着单薄的睡衣抱膝窝在沙发上,出神的盯着电视里的俗套剧
情表演,全然没有发现有人靠近。茶几上,甚至沙发上都散落着擦包未擦包的零食,像被人蹂躏过一番。
现在是凌点时分段,午夜的精典电影档播放着属于那个时期的黑白寂寞。
“怎么还不睡?”贺苏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放缓了声音说道。那个人的身子明显一抖,随即跳起来,满脸喜悦的望着
贺苏说道,“你回来了。”声音也满满期待和兴奋。贺苏觉得一晚的烦恼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男人在等他。
“恩。”
“你喝酒了?”精致的眉微微皱起,显然对贺苏身上的酒味带着不满。
“恩。”贺苏如机器般重复着,眼里柔和了许多,满满却都是那个人。
“我煮汤给你喝。”说罢离开沙发欲去厨房,意外的却被贺苏拉住,抱进怀里,灼热的胸口立马贴住那瘦小的脊背,那
个人便惊得一动也不敢动了。
“凡宁。”贺苏似醉非醉的唤着那个人的名,在他的脖颈上吐息。雪白的脖颈立刻染上淡淡的粉红,连同低垂下脑袋而
看不清的脸颊也早灼红了。
“贺……我……我……”
“我们做|爱吧。”贺苏接口说道,说出来的话简直堪比炸弹,怀里的人身立马僵直得如同木头,猛然抬起的脑袋可见一
脸的错愕。贺苏从身后抱着那个人,自然见不到。以为时间停止了,贺苏突然放开手,十分清醒的说道,“我累了。”
说罢转身往自己的卧房走去,刚才自己投下的炸弹仿佛并不在意。
行至门前,被扯住了衣角,贺苏突然真的醒了,只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背后便帖上温暖的怀抱。这样的结果,贺苏却高兴
不起来。下一刻推开门,牵着那个人的手慢慢踱进屋,随即两具叠加的身影消失在紧闭的门扉里。
贺苏只是抱着那个人睡,刚才精虫上脑胡言乱语却没有此刻来得真实。怀里的人儿很安静,蜷缩着身子如同婴儿般,不
禁让人想要好好保护。久久的两人都没有开口,直到贺苏想起了一件让他迟疑的事。
“下周我要出差。”贺苏说道,声音一贯平静。怀里的人没有动作,良久才听到轻微一声,“恩。”
“这附近就有急宅送,电话本在客厅座机下压着。”
“恩。”
“我一个星期后就回来了。”
“恩。”
“我爱你。”这是贺苏的极限,却迟迟没有那个人的回应。贺苏伸手抱紧了他瘦小的身躯,闭上双眼。
很快,公司的行程安排下来了。贺苏打点了行李,去往飞机场的时候还想过去看那个人,最后还是没有去。
兴许给彼此独立的时间,可能会理清楚很多事。
下了飞机,贺苏托着行李到公司安排的酒店安顿好后,立马出去访客,奔波一天再回来已经是晚上十点时分。洗澡,看
电视,默默想念,睡觉。第二天,应主人要求贺苏不得出席一个酒会,气宇轩昂的气质吸引了一群睡梦中的花蝴蝶,贺
苏都应对自如的面对,时间又这样过去。
有一次在和客人谈论某个方面的问题时,手机突然响起来,看见是家里的电话贺苏立马撇下客人去回这个电话。
“贺……”接起电话的那刻,便听到这声久违的呼唤,顿时像一道甘泉流淌过全身,多时的疲惫尽烟消云散。
“怎么了?”贺苏有点耐不住激动,声音不自觉提高。
“没……”
“吃饭了吗?”
“恩……”电话那头一时间陷入沉默,贺苏也不急欲开口。良久才听到那个人说,“那个……胃,好些了吗?”
“一直很好。”贺苏说的是真话,只要明白那个人在关心他,不好的也能变成好的。
“哦哦……我,我也很好。”那个人这样说,贺苏似乎看到了他一贯甜美的笑,那笑容里含着自己日夜祈盼的感情。
等我二字没能说出口,手机啪的一声断电了,贺苏一阵心慌,握着手机的手毫无感觉,下一刻简直想就用这个手机砸死
自己。匆匆回到客人身边,速度的解决所有问题,贺苏几乎是奔回自己的酒店的,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找充电器。开机,
立马拨了家里的电话,嘟嘟嘟响让贺苏觉得几秒种的等待都变得好漫长。
“嘟……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贺苏的心神黯淡,耳边没有那个人的声音仿佛快生锈了般,迟钝得疼
痛。
纵身一躺,贺苏双手捂面,第一次有想哭的冲动,这其中是喜悦的成分多一点还是悲伤的成分多一丝,贺苏自己也不知
道。好想他。贺苏终于知道什么叫不能自拔。
空了一天假,贺苏悠悠辗转在这个陌生城市的大街,最后走进一家书店。只是无聊打发时间,突然视线被不远的图书吸
引。他记得那个人不懂汉字,经常的找自己借书,却也是那些图画类别的书本。不期然被拐角的几本美食图书吸引了目
光,贺苏不假思索的走过去,抽出其中一本翻看了几页,随即又多拿了几本便去收银台付账。
走出书店,暖风带动空气中的粉尘味迎面扑来,天空与自己所住的那个城市的天空有些许差异,连带着身边少了那个人
委委缩缩的扭捏身影,竟莫名空虚了不少。
好想早点回去,回到那个人身边。贺苏苦笑着,迈开步伐往下一站前进。
盼望虽然难耐,也终于熬到了头。最后一个夜晚,窝在酒店大床上的贺苏直直盯着面前的手机屏幕,蓝色高山青泉背景
上一行白字,反反复复都是那个人的名,凡宁。贺苏的大拇指来回摩擦着接听键,犹豫不决的就是按不下去。按下去了
说什么?心里满满期待,却也害怕听到那冗长的嘟声。
如果,如果他不在,那他会去哪里?如果他在,会接自己的电话,还是不接?如果他接了,那说什么呢?贺苏不禁笑出
来,什么时候自己竟也变得这般扭扭捏捏,到底还是有什么改变了,自己知道。
“凡宁。”闭上眼,轻轻呼唤那个人的名字,仿佛一生一世界就此知足。
第二日下午,飞机抵达机场,贺苏没有回公司,叫了的士直接奔回家。打开门的一瞬间,还在思考着要用什么心情面对
,在看到空荡荡的客厅时,贺苏难得激昂的情绪降了不少,窗台上那盆短叶小白花就像主人的心情,孤单却也美丽。
贺苏来到那个人睡的客房门口,紧闭的门扉也像给那个人上一道屏障,顿时有许多人事和感情都被蒙蔽般,贺苏看不清
。屋内静悄悄得可以,或许真的掉一根针也能听到。贺苏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是没有那个人的空间显得有点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