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爵道:“他很好。”
贺瞻撇嘴,“他好个屁,我侄儿升林才好,他对人温柔随和,细心体贴从来不生气。你别跟那姓隋的了,跟升林在一起
多好,我们以后就可以总在一处。”
宋爵道:“你怎么不和他在一起?”
贺瞻摇头:“我不喜欢他,我有喜欢的人,可能没有升林好,但我就喜欢他一个!”
宋爵道:“我也一样。”
贺瞻愣了愣,叹气道:“哎呀,升林好可怜。怎么谁也不喜欢他。”
宋爵问:“你喜欢谁?”
贺瞻道:“你不是知道的,我喜欢四哥。”
宋爵眨了眨眼,“四哥?”
贺瞻道:“是啊,可他也不喜欢我,他喜欢别人,宁肯被关到死也不和我在一起。”
宋爵道:“你说得太多了。”
贺瞻:“……”
26.明月楼三
贺瞻说五杯亭新到了一批天罗茶,是南贡极品,一定要宋爵他们来尝尝。
元宝终于在正午前起床,也跟着过来看新鲜。
他们上了五杯亭,贺瞻正闭着眼睛享受,见宋爵出现开心道:“孟桥,快来快来,你们来的好晚,快过来尝尝,这茶香
得过分了都!”
宋爵几个走过来坐下,贺升林也在,亲手倒了杯茶给他。
宋爵端起茶闻了闻,轻轻尝了一口,淡定地说:“别喝了,有毒。”
贺瞻一个哆嗦,杯子掉到地上。
贺升林道:“有毒?闻道已经验过,这里面不可能有毒。”
宋爵道:“单验自是无毒,与神仙醉药性结合方有剧毒。”
贺升林道:“你如何得知?”
元宝不爽道:“他救了你,你做什么这样问他?”
贺瞻细声细气地问:“真的有毒?你别骗我,天罗茶这么香,竟然有毒?”
宋爵道:“等一会儿你就知道。”
贺瞻脸一垮,“孟桥,你怎么也欺负我。”
宋爵拍了拍他,“吞个蛇胆就好了。”
贺瞻顿了一下,突然挽住他:“孟桥,我肚子疼。”
贺升林终于变了神色,“贺瞻,你真肚子疼?别吓唬我!”
贺瞻额上已经见汗:“嗯,疼,真的疼,孟桥……”
贺升林急道:“孟桥,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毒?怎么解?”
宋爵:“我说过吞个蛇胆就会好。”
贺升林飞身下楼,酒馆里蛇并不少见,更何况是五杯亭。
他取了蛇胆,令人去通知陈闻道火速赶过来,急忙上楼把蛇胆喂给贺瞻喝下。
贺瞻疼的脸色煞白,眼神已经涣散,蛇胆这么苦,他眉都没皱一下喝进去。
几个明月楼的门人跟了上来,看到这样子急得够呛。
又过了好一会儿,贺瞻的面容终于平静下来,声音也不再紧绷,他呻吟着说:“孟桥,呜呜,疼死我了……”
贺升林脸色发黑,眼睛里卷着风暴,一只手紧紧握着贺瞻,半个字也不说。
陈闻道很快赶来,给贺瞻诊脉后长出了口气:“多亏孟桥发现的早,不然这身功夫就算废了。”
贺升林沉声道:“怎么回事,你竟然没发现?”
陈闻道立刻跪下来:“毒下的非常隐蔽,须得喝过神仙醉再饮天罗茶后方会毒发,是属下疏忽,没有想到……
贺升林打断他:“行了,说这些都晚了……”他说着突然皱起眉,一手按住腹部。
宋爵道:“你也喝了茶。”
贺升林这才想起来,他跟贺瞻一样中了毒。只是适才太着急,他喝的神仙醉又少,毒发也慢一些。
陈闻道急忙另取了一枚蛇胆给贺升林,贺瞻半眯着眼睛喊他:“升林,升林,你怎么样?”
贺升林靠在他旁边,轻声安慰:“没事,你放心,我喝的少。”
贺瞻喃喃道:“好容易又喝到神仙醉,竟然是毒,枉费我想了它十几年……”
贺升林揽着他,柔声道:“没事,我再想办法,还可以弄到的。”
贺瞻哼哼唧唧的慢慢睡着了,贺升林转头跟属下吩咐道:“去查,神仙醉和天罗茶,一只蚂蚁也不要放过!”
属下领命走了,陈闻道上来给他擦了擦汗,贺升林摇了摇头,低声道:“孟桥,你是怎么发现有毒的?”
宋爵一直守在贺瞻旁边,淡淡道:“我会使毒,自然知道。”
贺升林微微睁开眼睛,“你会使毒?”
尹轻隋也看了过来。元宝切了一声道:“你们这种人,孟桥救了你,你就怀疑他,真不知好歹。”
尹轻隋嬉笑着说:“哎呀,人家是名门正派,这也很正常嘛。”
元宝道:“哼,孟桥刚才就不应该管他。”
贺升林身子无力,低声道:“孟桥你别在意我的话,贺瞻那个样子,我怎么也得问一声。”
宋爵道:“无妨。”
贺瞻已经睡熟了,手指不时抽动一下,贺升林轻轻安抚他,一边道:“这次的事还望几位为我们保密,真多亏了孟桥,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尹轻隋道:“我们就是想说也没地儿说去,你尽管放心。”
贺升林道:“能不能请几位今晚留宿五杯亭。此事蹊跷,我须得谨慎行事,隋兄莫怪。”
尹轻隋看了眼宋爵:“罢了,住就住吧。”
宋爵道:“今晚我守着他,你不必担心”
贺升林点了点头,他气力不济,没有陈闻道扶着便要滑到地上。
派了人通知溢美斋,几人在五杯亭里留宿一晚。
宋爵与陈闻道在贺瞻床前守了半宿,后半夜贺升林终于恢复了内力,也过来陪着。
他有些消沉,抚着贺瞻的脸道:“要是没有孟桥,我们叔侄俩恐怕要到地府结伴走上一遭了,”他笑了两声,“倒也不
失为一桩美差。”
宋爵道:“这次不成,下次还有机会。”
陈闻道赶紧咳嗽两声。
贺升林摇了摇头,低声道:“孟桥,你当真不怕我怀疑你?毕竟喝神仙醉和天罗茶的时候,你都在场。”
宋爵道:“不怕。怀疑什么?”
贺升林道:“怀疑你借着解毒的机会骗取我们的信任……”
宋爵道:“那你不信任我便是。”
陈闻道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
贺升林低声笑道,“孟桥,你的脾气真是古怪,相信我这么说你不会在意。贺瞻喜欢跟你在一起,果然没有看错。”
宋爵慢慢道:“放心,他会好。”
贺升林没有出声,他出神地看着贺瞻的脸,很久都不动一下。
第二天早起,贺瞻已经好了大半,只是脸色有些发白。
吃过早饭,贺升林沉吟片刻道:“隋兄,孟桥,咱们现在勉强算是生死之交,我也不跟几位客套。现在这个情形,我和
贺瞻必须回明月楼走一趟,但强敌在暗中虎视眈眈,我放心不下。两位与我们萍水相逢,我本不该开这个口,只是形势
所逼迫于无奈,我实在没有办法。”
尹轻隋心中暗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他不做声,好人都让给宋爵做。
宋爵果然答应,言简意赅:“几时动身?”
贺瞻这回不止声音软绵绵的,人也成了棉花,“孟桥,你最好了。”
宋爵摇了摇头,他有私心,算不得好人。
既然答应了,尹轻隋也不拿乔,自回溢美斋取了些随身衣物。这边商议完毕,连着陈闻道和贺升林两个手下一行八人骑
了马,当天便折返明月楼。
路上要一天半的时间,出发时已经过了晌午,直走到月亮升到头顶才寻了一间客栈睡下。
天亮后接着赶路,贺瞻困得迷迷糊糊。他身体虚弱还没有痊愈,和贺升林共骑一乘,被太阳晒得两眼发花。
路过山间一条小溪时,他们终于停下歇息,拿出干粮来吃。
陈闻道又给贺瞻吃了丸药,贺升林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取了水囊喂他润喉。
急着回去,几人抄了近路,想着正午便可以赶回明月楼。
但当他们连着三次经过这条小溪时,元宝都明白事情不对劲了。
他们停下马,贺升林沉声道:“不要慌,方延上去看一眼。”
一个属下应声,脚在马镫上一撑,人飞上了树枝。
尹轻隋笑了笑,翻身跳到宋爵马上,搂住他腰轻声道:“早想这样了。”
宋爵没动,任他抱着,“我们转回来了。”
尹轻隋无所谓:“管他,让贺大楼主解决去吧。”
元宝探头过来悄悄问:“是不是你?”
尹轻隋摇头:“我怎么会做这么高深莫测的事情。”
方延在树上远眺了一会儿,道:“少主,视线所及之内……”话声未完,不知从何处飞出一只羽箭,“嗖”的正中方延
胸口。
他一声闷哼,从树上栽下来,贺升林下马把他反转过来,人已经不行了。
贺瞻也下了马,脚一软差点跪下,“升林,怎么回事?”
贺升林抱住他:“有人把周围的地势改了,我们陷进五行阵里,上面用箭封住,想把我们困死。”
贺瞻喘着气骂道,“哼,一群无耻小人,看我不掏出他们的肠子编草席!”
27.明月楼四
尹轻隋几人走到贺瞻旁边问道:“现在要如何行事?”
贺升林道:“这是五行阵法,要走出去恐怕不太容易。”
尹轻隋道:“所以还是有办法出去?”
贺升林看了他一眼,“若是跳出阵法,寻到阵眼自然可以,只是……”
元宝问:“只是什么?”
“只是高处必是有弓箭手把守,不比地上安全。”
尹轻隋道,“只要把弓箭手拔掉就可以了?”
贺升林道:“话是这样说,但对方准备充足,你我皆在明处,胜算不大。”
尹轻隋摸着下巴思索,却听宋爵道:“我有办法。”
尹轻隋一把拉住他:“不可冒险。”
宋爵道:“无妨。”
元宝已从马背上拿出布囊走到宋爵身边,两人突然同时提气跃起,足尖在树枝上轻点,身子一起升到半空。
宋爵道:“起——”
双臂发力身子猛沉,元宝借力拔起,竟又升起有四五丈高,方圆几里间一览无遗。
东边树林中一声嗡响,羽箭转眼飞至,元宝在空中略转身避开,左手运力一挥,匕首带着“猎猎”风声寻迹而去。
宋爵已落至树枝中,手中一只树干注了内力抛出,元宝借力再拔起一丈有余,双匕夹着寒劲离手,林中隐约传来两声闷
哼。
元宝势尽转而下坠,宋爵已又跃起,接住他双脚送力,两人乍合即分,元宝反手又是两只匕首。
期间利箭不断袭来,他二人配合极为默契,在空中如履平地,一冲一挡,一攻一守竟毫厘未伤。
以内力而言,宋爵占不到上游,对敌没多少胜算。
但贺升林他们在树顶行动不便,没法像他与元宝般起落自由闲庭信步。敌方也未料到会有轻功如此卓绝之人,被他们连
连得手,到元宝第四次降落,已无箭羽偷袭。
两人衣摆纷飞翩然落下,贺瞻喃喃道:“哎喽喂,云刀手原来是这么个来历。”
元宝落到地上,乖巧道:“弓手都打掉了。”
贺升林向他俩抱拳而揖,恳声道:“今日多亏两位,不然只怕我和贺瞻都要折在这林子里。上次五杯亭已经承了二位的
恩情,大恩不言谢,他日无论赴汤蹈火只管开口,贺某万死不辞。”
宋爵点了点头,“我会记得。”
身子一偏被尹轻隋拉过去,那人手臂紧紧抱住他,箍的生疼。
宋爵拍了拍他道:“没事,我心里有数。”
尹轻隋附在他耳边声音极低,“我错了。”
宋爵道:“你说不是你。”
“的确不是我,”尹轻隋闭着眼睛在他耳朵上来回蹭,“我突然觉得,我应该早早把你锁起来,谁也不让见,何必给你
离开我的机会……”
宋爵回手抱住他:“我不会离开。”
尹轻隋轻声道:“你发誓。”
宋爵道:“我不骗你。”
他两个腻腻歪歪不嫌肉麻,贺瞻清了清嗓子:“抱得差不多就行了啊。”
尹轻隋抬起头,脸上已经笑容灿烂:“急什么急,嫉妒我不成?”
贺瞻道:“我就嫉妒你怎么了?”
尹轻隋洋洋得意道:“那你慢慢嫉妒吧,阵眼还不知道在哪,时间充足得很嘞。”
贺瞻抬了下头,“五行阵法这种深奥的学问,在下略懂一二,等我救了你们的小命再谢我吧!”
元宝好奇道:“你懂阵法?这么厉害!”
贺瞻也开始得意:“那是,我小时候跟四哥学的。论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四哥天下第一,没人是他对手。你们再厉害,
陷进阵里也一样任人鱼肉。五行阵变化多端,稍加不慎……”
陈闻道打断他:“贺瞻——”
贺瞻从善如流:“哦,我闭嘴。”
元宝携贺瞻跳到树尖上,贺瞻没有辜负他那张滔滔不绝嘴,果然找到了阵眼所在。
敌人似乎被刚才的架势震慑住了,阵眼处没有什么埋伏。他们破了阵法很快离开树林,快马加鞭,于天黑前赶回明月楼
。
远远看见楼中灯火通明,贺升林松了口气。贺瞻道:“放心吧,有叔叔在你不会有事的。”
元宝扑哧一乐,贺瞻道:“真的,我在升林身边他从来没出过事儿。”
贺升林把他从马上抱下来:“是,你是我的保命神符。”
几人进了大门,有下人来牵过马匹。
贺升林带着他们往里面走,元宝好奇地四处乱看。
明月楼正如其名,楼阁亭台交错,火烛明亮如昼,一眼望去美不胜收,当真有几分广寒宫的味道。
贺瞻早看得腻死了,只想快点回去自己房里。他们穿过偏堂,很快有一个水灵灵的紫衣少女迎上来,款款一福道:“少
主,怎么这个时辰回来?”
贺升林柔声道:“贺瞻不舒服,我带他回来养几天。”
少女忙过来侍在贺瞻身后,“八爷身体不好?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不舒服?要不要跟楼主禀报?”
贺瞻道:“南瓜你要不要比我还啰嗦?”
南瓜咬了咬下唇,“我也是担心你,谁让你每次回来都没好事儿。”
贺瞻赶忙道:“那几位是我朋友,让他们跟我住。咱们赶紧回房,我腰好酸,整整骑一天马了都。”
贺升林搀着贺瞻走在前面,几人跟在他们身后,一块进了贺瞻住的院子。
南瓜叫人去备晚饭,取了水给他们梳洗,服侍得非常周到。
贺瞻毕竟累了,饭随便吃了两口就睡下。贺升林把尹轻隋几人安顿好,自己转身进了另一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