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榻,岂料倪长老一把拐杖就赏了过来,打的他双手一条红痕立即显现在那蜜色的手背上。
桂艳疼的眼角都冒上点点水花,就连收回手也不敢搓揉,僵硬的直着背挺坐在榻上与两长老面面相觑。
71.无事不登三宝殿(上)
比起吹胡子瞪眼睛的倪长老来说,聂长老端起和善的胖脸眯起他那小的不能在小的眼睛,客客气气的对着桂艳眯着眼微
微笑,彷佛刚刚之前那般出自恶毒嘴脸的是另一人。
「桂艳是吧,真是好名。」聂长老对倪长老使了眼色要他先按住脾气候着。
「是长老不嫌弃。」桂艳抚着手,有些怯怕的回着话,不因聂长老和善的脸面而减低心中害怕的恐惧。
「好孩子,老者们就跟小皇子这么喊你艳儿如何?」
桂艳不能抵抗聂长老笑眯眯的应求,僵硬的点着头,只是对方越发和善的感觉是让他心底越毛。
「你要拐着弯说多久,直接了当不是更快!」倪长老沉不住气,直来直往的性子受不了聂长老这般曲曲弯弯的说词,他
老早将对桂艳不喜的神色毫无保留的显示在脸面上。
聂长老掏出帕子猛擦脸上的汗水,拼命用眼神示意他耐着性子,要他别忘了只要这人一日是龙神皇子的瓦尔,他们就不
能动他多少分。而先前迦岚如此护着桂艳的举动,让心机颇深的聂长老是一分不差的全看在眼底记在心中。
桂艳看了看两长老之间的互动,在不明白他们的来意,也多少知晓长老们肯定是为了什么事才会私下避开少年前来找自
己。
从小生于皇室的桂艳,除了接受王者学习之道外,一生几乎半个岁月都待在深宫之中,除了亲近自己的姐姐那邯外,几
乎不曾接触过其他人,更不谙世事间的奸狡与好坏之分。
见两位老者似乎快起了冲突,桂艳赶紧打个话插入化解两老者之间的纷争。
「那个……长老不是有事要找艳、艳儿谈谈吗?」桂艳拗口的喊着自称不是那么习惯顺口。
「恩……老者就是想……」聂长老才想酝酿下气氛给个感人的说词当开头时,就给急躁性子的倪长老打断插话。
「老者问你,你跟龙神皇子发生过关系了吗?以你出生的身份来说,应该不会不知对未成年的龙神皇子出手是什么下场
吧!可不要仗着成婚的身份而越过这份规矩,以你出生的身份来说应该不会是吧!」
倪长老一长串的逼问中,还不忘夹枪带棍的讽刺个几句,犀利的言词质问着桂艳与迦岚的私事。
「这、这……」桂艳给这一长串尖锐的质问给问的哑口无言,回答是与不是都令他为难,更别提他能不能拒绝回答。
「唉呀,你这么急做什么,站这么高吓谁阿!坐下谈,坐下谈!」聂长老硬扯着咄咄逼人的倪长老坐下,瞧倪长老一副
吃人的模样让聂长老帕子擦汗擦到快拧出一桶水来了。
「好艳儿你也别怕,老倪就是这性子没什么恶意,别放在心上,呵呵。」聂长老笑的都觉得很牵强,但自己的说词总要
先一个开端,这话也才开的了口,瞧倪长老专给他破坏,搞的他连台阶都搭不起来。
「没、没……没关系。」桂艳脸红了白,白了红,对倪长老尖锐的质问也不知怎么接下回答,干脆就顺着聂长老的话下
应答。
「那个你也知道,老者们平日无所事事都待在大司堂内,没什么要紧是不会轻易离开……」聂长老怕极了倪长老再度捣
乱,赶紧接了话作开端,只是话尾留了个末句作为提点。
「是,艳儿知晓长老们是来探看岚殿下的。」桂艳也怕倪长老再度发言恐怖的问题,赶紧战战兢兢的挺着背回答聂长老
。
72.无事不登三宝殿(下)
「正因为出了大事,所以老者三人才会离开大司堂。」聂长老假意和善的拍了拍桂艳的手,才继续接着说。
「我们龙逻国就只有两位皇子,虽然是为了避免北国的龙族最终走至绝种一途,才逼不得已迫使小皇子在大公之前成婚
,但是你也知晓这都是权宜之计,小皇子还年幼尚未成年,你已是个成年人了又是南国的二皇子,想必礼仪规矩这等都
是非常熟悉。」聂长老和善的面容用着迂回的文辞,再再暗示着桂艳他们的婚姻是无效的。
「可……岚殿下与我是……」桂艳听的很是不明白,明明这婚姻是由冰火两龙神牵起的怎么这会又成了权宜之计?
「好艳儿你是个成年人了,礼数进退这规矩不用在老者教你一遍才是吧!」
聂长老不等桂艳辩驳的话说完便打断,原本和善的脸面与语气突然拔高尖锐了起来,像是再对桂艳那不知分寸的措辞感
到异常的惊讶与嫌弃。
桂艳给聂长老反覆的嘴脸和语气搞的都不知该怎么去回答,只能无措的随聂长老的话捏着下答。
聂长老又露出一副和蔼的面容,对桂艳这顺从的性子,从眼底露出一抹不屑的神情但很快的便掩饰了过去。
「唉呀,老者就是明白艳儿你聪明伶俐,这礼数规矩当然不用老者来教,你便是最懂得了。」聂长老假意的称赞一番,
又接着话峰一个转弯哀伤了起来。
「可你知道我们龙逻国就只有两位皇子,而偏偏这时大公他……」聂长老不断向桂艳强调龙逻国就只有两位皇子这事,
语句末话故意说了一半,脸面装的十分哀痛,让不明所以的桂艳听的很是心惊胆跳。
「迦逻殿下怎着了?」
果不其然,桂艳问了这句,而这正也是聂长老等着他问的时候。
「大公他失踪了!」倪长老等聂长老弯着话,等的十分不耐烦,干脆自己抢先来开口。
「这……」桂艳一听,脸色瞬间拉了个惨白,甚至不用再等两长老开口,他都能知晓他们的来意了。
作为二皇子的他,没有人可以比他更了解作为二皇子的悲哀,一个处于可轻可重的地位。
大公的失踪意味着什么。
他太了解了,甚至不用长老们来这游说他,只要龙逻国派任何一位使者前来说这五个字,他都能明白甚至接受,因为这
就是身为二皇子的使命。
桂艳深吸一口气后,用平静的语气说:「长老们请放心,艳儿已经明白了,艳儿知道该怎么做,艳儿绝不会成为对岚殿
下有害的把柄,艳儿与岚殿下……与岚殿下没有任何关系。」
桂艳说完把头撇像一边,紧紧闭着双眼咬着下唇,一双放在膝上的手指早已扭绞成白。
「那……小皇子那边……」聂长老翘着一边的唇,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提了出来。
「……岚殿下那边,艳儿会同他说个明白,请长老们放心。」
吸了很多口气之后,桂艳努力平复胸口那翻搅如汹涌波涛的情绪,才再度睁开眼回答,只是这一次那明亮的眸子已给深
深的哀痛掩上一层厚厚的保护色来。
73.伪装的假面
在迦岚返回之前,两长老便离去了。
桂艳一人独自默默的待在房中,心思有些杂乱,他闭着眼不断吸气呼气,然后起身整理房间,从柜子中取出一袭衣裳换
上,不断的找着手边的事来做,就是不想闲下一刻去回想到刚才的事情。
「迦逻殿下失踪了……」桂艳轻叹着,但是无力去改变。
龙族皇室的规矩,不管是哪一国族,其条例和规矩都是通用的。
二皇子的使命就是当大公或其继承者有其缺补时,作为替代的备用人选。
本该同样作为替补的二皇子迦岚,因其身份特别,多具一份龙神的头衔,但不代表少年可以不去遵守龙族皇室的规矩。
少年与他的婚姻,早在一开始由冰火两龙神牵起的那刻,就是个错误了,现在也只是将这个错误提前修正罢了。
只是这个错误太美好了,让桂艳忍不住一次次的错了下去。
在得知少年尚未成年后,自己还是跟他一次次的发生关系,这是他的第一错。
贪眷少年宠溺的温柔而不自拔,是他的第二错。
仗着少年对自己的爱恋,而开始沾沾自喜的自己,是他的第三错。
而他现在凭什么要用自己的错去拖累少年?他不该存在,早就不该存在,这一切美好的景象都是建立在错误之上,他凭
什么获得少年的爱?凭什么?
这么不值得的他,背负着丑陋的声名,早该在最初的那一眼见着对方的美好时,就该自惭形秽,而他竟然妄想拖着对方
,甚至不惜丢尽脸面的放下身段去诱惑少年。
这样的他,是如此的不堪。
背后一道拉门声响起,少年已返回,背对着他的桂艳以为要稳住自己颤抖的手很难,忍住面容假装平稳很难。
但是很奇异的,桂艳发觉自己的心突然在那拉门声响起后,反而平静下来了,甚至还能打从心底发出丝丝的微笑出来。
是的,他早该如此,早该认清这么一个事实不是吗?少年与他是天差地别,高高在上的龙神,不是他所能匹配的。
迦岚从背后拥住桂艳,清冷的嗓音问着:「不是累了?怎么不休息?」
桂艳拍拍那双环着自己的手臂,转过身面对着少年,露着微笑道:「跟长老聊的如何?应该没生奴家的气了吧?」
少年的表情稍微一僵,然后将桂艳搂进自己的怀中,将自己的脸面窝在桂艳的颈边闷闷的道:「长老们是扶养吾长大的
,求好心切说的话是过份,汝就不要太上心了。」
「奴家不会上心的,岚殿下不用担心。」桂艳露着微笑越是平静,心中越是掉泪。
「吾近日可能要先回宫一趟。」少年放开桂艳,双眸平视着桂艳似乎在徵得他的同意。
「发生什么事了吗?」平稳的语气几乎都让桂艳快忘了心中那疼的快发狂的痛,但唯有这样才能欺骗自己安心的放手。
「吾的大哥失踪了。」少年丝毫不加以掩饰,与容长老的对谈几乎一字不漏的转述出来。
「岚殿下是要先回宫继承王位对吗?」依旧是平稳的语气,让迦岚丝毫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王城已全力派人找寻,吾只是暂时代理,很快就会回来。」迦岚摸摸桂艳的脸颊,以为对方在为自己担忧,开心的眼
眉略微弯弯而起。
74.无法接受的提议
「岚殿下与奴家离姻吧。」
桂艳背着迦岚而说,语气在平稳不过,彷偌是在说笑般轻描淡写。
「汝说什么?」迦岚脸面冷了下来,刚刚还感受到满满温情的心,现在彷佛给人从上淋了桶冰水下来。
「岚殿下与奴家离姻吧。」桂艳依旧是平稳的语气,转过身微笑的再度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迦岚的眼蔚蓝的令人刺眼,周遭的温度因为少年心境的改变,开始大幅的下降。
「岚殿下要做继承人了,奴家不是能匹配的主。」如果少年成了大公那是要娶国母的,而他不过是个雄性的瓦尔,自知
搬抬不上。
「吾不接受汝这个理由。」少年的口气越来越冷,一双蔚蓝的眼眸直盯着桂艳的脸面看,打算看出什么端倪出来。
「这是规矩,岚殿下不能不接受。」桂艳也不避开少年直视的眼,直直的与他相望,要将这清丽的容颜深刻的记在脑海
中,待将来一辈子孤寂时拿出来回忆一番。
是的,一辈子,这一辈子能跟少年在一起,心已满足,他不会也不能在跟其他的人了,至于之后,自己应该会选择待在
寂静之塔吧。
「这只是暂时的。」少年恼怒的拧起两道剑眉,无法从桂艳脸上看出任何端倪的他,连一向冷静自持的心都翻上一阵腾
搅。
「那如果迦逻殿下永远都不回来了呢。」看着少年越来越冷峻的目光,桂艳心中黯然一阵,但他还是强逼自己正视着少
年。
「汝到底想要对吾说什么?」迦岚的目光很冷,说话的语气也很冷,桂艳从没一刻感受过这样的少年。
桂艳觉得脸上一阵热烫,他赶紧低下头去,手中不知何时将衣摆扭着皱巴成的一团,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吾说过,有吾在的一天,汝就甭想有离开逃跑的念头。」这一句如同誓言的话,是少年最常对桂艳耳语的一句,反反
覆覆不知对他重复说过多少遍,桂艳从没有忘记过,甚至还珍藏这话在内心深处。
「不要再跟吾提这样的话,吾是不会放开汝的。」少年放柔了声音,冰凉的指尖碰触了过来。
桂艳想也不想就避开了少年的手,低着头不语。
迦岚很火,从没任何一事能让他真的动怒过,他强拉过男人,硬逼着他抬头,但看到那张满布泪痕的脸时,心中的怒火
便又自动消散而去。
揽着挣动不停的男人在怀中,迦岚两手抓握住男人不依的手,薄唇轻靠在他的脸上,吻去那一颗颗热烫的泪珠。
「岚殿下与奴家离姻吧。」男人依旧重复着这一句,不依不饶的说着。
「不许再说让吾恼怒的话来。」迦岚握住男人的手施加了一些力,惩罚性的要男人闭上嘴。
「放过奴家吧……别让奴家成了累赘……」双手被握的很痛,但在痛都比不上心里的痛,桂艳流着泪恳求着。
「随汝高兴吧!」迦岚许是真的恼了,扔下桂艳拂袖而去。
桂艳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趴在榻上痛哭。
少年应许了,所以也不要他了……
75.别离
那晚,少年便没有回来。
之后的每个日沈月升,月落日起……都没了少年的消息。
桂艳在寂静的屋中,终日以泪洗面,他一方面希望少年扛起应有的责任,但又私心的盼望着少年会再度出现回到他的身
边。
——不过终究一切都只是他的奢望罢了。
门外踱着咕咕声的黑鸟,不知他的悲伤,亲腻的偎在他的脚边。
桂艳手抚着黑鸟丰满亮泽的羽翅,用着伤感的语气缓慢而沉重的如说。
「好不容易和小黑你关系很好了,可是我却要走了……」
在桂艳温柔的拍抚下,小黑鸟舒舒服服的窝在桂艳的腿边呼呼大睡起来,丝毫没能发现那从天而降的,一颗颗如拇指般
大的晶透热烫地泪珠。
屋外吹进的沈风,将一张墨迹尚未干涸的纸尾吹拂的蘶蘶颤颤。
台上用火玉压着的纸,写了一些字,有些字糊了被晕开了,纸上斗大泪痕随处可见,但不影响文辞的辨识——
有幸与之共朝,同而寝同而眠。
伴之朝夕相处,兮而笑兮而欢。
朝之幻如晨曦,光闪烁而美短。
奴幸与之共结,离别亦之无憾。
纸虽轻,但字却如石重。
同日,少年察觉有异,立刻从宫中返回,到达时只见屋内空无一人,台上留有一文纸。
少年拿起文纸一看,冷淡的脸面不曾改变,但那双蔚蓝的眸子下沈的阴,屋外突然风雪狂暴,屋内冷结凝霜,一切只在
眨眼间,天地为之改变。
那日,少年气结男人的执着,愤然拂袖而去,当下又给门外守着的三位长老围堵。
容长老以国一日不可无主的理由,要少年同他回宫。
「吾会同长老一道回宫,但不是现在。」少年冷冷的扫过容长老身后,消失多时的倪、聂两长老。
倪、聂两长老,一个是抖着嘴皮子正要怒道但给容长老用眼神按下,另一个则是拧着帕子猛擦汗。
少年看了看也不多话,转身便离去。
倪长老挥着拐子怒骂那番子有什么好!值得让他如此上心?
迦岚转身离去,不用从男人口中套话,他心中已一二知晓是怎么回事,但更多是恼怒桂艳对他的不信任与不留情。
这么一点事,男人就想离开他!少年怒不可制,明明耳提面命这么多次,不许离开他这一句话,男人还是当充耳不闻,
还是说男人一心只想着要赶紧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