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枫有些不服气的悄悄翘起了嘴。
漫无边际地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吴老头儿的坟头,瑶枫惊讶地发现已经有两个人在那里,一个站着,一个蹲着烧纸
钱,嘴里还念念有词。
“楚……公子?平雨公子?”
“啊啊啊!!!!谁!”蹲在地上的那个人一下弹起来,“嗖”一下抓住了平雨的袖子。
平雨在惊魂未定的楚瑞的手上拍了下,对瑶枫点点头:“我们来看看你。顺路给吴大爷烧点钱。”
楚瑞夸张地舒出口气:“真是吓死我。我正在跟这位大爷说话,还以为他突然应声了!”
瑶枫默默的看看他,把目光移回平雨身上。
每次看见这个楚瑞,都会有一种世界崩塌了的感觉。无论他的外貌还是不是楚瑞的样子,瑶枫都不会把他当成原来的那
个人。
天壤之别,也不过如此。
倒是佩服平雨跟他做了十多年的兄弟,竟能接受的了。
给吴老头儿简单清理了一下坟包上的脏叶子,三人变同往回走。
一路上,楚瑞时不时盯着瑶枫看两眼,跟上回见面时完全不同。看得瑶枫浑身不自在,几次加快步子赶在两人之前,就
差没出声让平雨好好管教他一下了。
楚瑞完全是花痴心理泛滥了。一个人在生病和健康的两种状态下,差距居然可以这么大!
他是太久没有见到瑶枫了,上一次正是瑶枫病最重也最无望的时候,而当时他对于艳名四播的这个人又抱有太高的期望
。
如今,瑶枫恢复了健康的气色,脸上也长肉饱满起来,身材却还是瘦瘦的,怎么看怎么粉嫩白净的一个玲珑娃娃。
娃娃的皮肤好白好白,乌亮亮的长发柔顺地依着脖颈肩膀,蜿蜒垂至腰下。黑眼圈消失了,两腮淡淡的粉润光泽衬得他
双目更添一分媚气。并唇抿住时,唇角一勾,又加三分妖娆。
“平雨……你看他好美。”楚瑞忍不住拉拉并肩而行的人。
平雨斜他一眼,淡然一笑:“瑶枫公子从前更好看。”
“那是有多好看?”
瑶枫以为眼不见为净,殊不知见不着还有耳朵可以听。这两人的话简直叫他羞愤欲死。他们那是什么相处模式!不是成
亲了嘛?怎么还跟做兄弟时候似的!
“貌如天仙。”平雨回答,“反正,你若娶他,是肯定不吃亏的。”
“呃……”撞枪口上了。楚瑞摸着鼻子想。
原来平雨公子会吃醋。瑶枫推门的手有点抖,心里偷偷地笑。这还差不多。
“请进吧。”茶叶用完了,瑶枫给他俩倒水,“怎么想起来看我。”
平雨道:“我们见到林牧了。”
倒水的手顿了下,瑶枫看着他等下文。
“他没跟别人说来过这里,只说听到别处有千年灵芝的消息就匆忙赶去了,忘记叫人带消息回去,结果还是去晚了没采
到。”说到这,平雨笑了笑,“被他师父大骂一顿,罚他三天不许出门。”
楚瑞接着说:“你没见到他那些师兄弟有多高兴!弹冠相庆这次可以躲过一劫,不用被他抓去试药,院里的鸡鸭都整天
叫。”
“所以……”平雨取出一个小食盒,“林牧说它们太吵,抓了几只杀了,让我们给你捎过来……”
卤制的鸡心鸭心鸡胗鸭胗鸡脖子鸭脖子……
瑶枫捧着食盒吞口水:“肉呢?”
“我吃了。”楚瑞坦白。
瑶枫用饿狠狠的眼神钉穿了他。
平雨道:“林大夫说肉要新鲜着吃,这些是给你当零嘴的,怕你几天打不着兔子会饿。往后是冬天了,野物也少,我们
会常给你送些来。”
“平雨公子,我打听件事。”瑶枫放下盒子,面容正经,“太守还在搜查吗?”
“已经停了。但是如果你回去,恐怕……”
瑶枫坚定道:“我不会回去了。但总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那天我听人说林牧回城,很多人都不再认为这里有什么鬼怪。
我想可能很快就会有人来探个究竟,我得在他们来之前离开。”
平雨眉尖动了动:“是该找个长远点的法子。我们可以为你在郡外找所住处,但你一个,委实让人不放心。”
知道平雨是一片好意,但瑶枫还是难以控制的黯然。总感觉,平雨无意间并不把他当做对手或情敌,友好的有些过分。
是因为他的楚瑞已经不再,而现在的楚瑞只属于平雨一个人吗?
即使瑶枫对这个楚瑞一点感觉也无,他还是羡慕平雨,羡慕他拥有专属于他的一人。
“……瑶枫公子?”平雨稍稍提高声音,“想到什么主意了吗?”
意识到自己在走神,瑶枫轻轻摇了下头:“没有。我只是……平雨公子,多谢你的好意。外郡认识我的人不多,应该不
会太麻烦。”
楚瑞倒似乎有些失望:“住到外郡,以后见面便不容易了吧。”他才刚刚对瑶枫燃起兴趣啊!听了那么多传言,总想正
面接触一下这个人。
平雨斜着唇角:“你要想见绝没人拦你。”
瑶枫擦一把冷汗:“非斯人,不必再见了吧。”
楚瑞不假思索地接道:“看美男养眼睛。”
“怎可见色忘义!”瑶枫义正词严。
平雨冷冷接道:“兄弟情义十载,想必他是不会忘。”
楚瑞无辜地拍拍脑袋:“平雨,会的。”
瑶枫迅速低下头,不忍去看平雨的表情。
“好了好了。”楚瑞收敛呆呼呼的神情,露出个风雅的微笑,大手一挥,“朋友妻不可戏,我懂的。”
瑶枫猛地抬头:“什么朋友妻!”
楚瑞理所当然:“林牧啊,林牧这人吧,虽然说话有点讨厌,但勉强算是平雨的朋友。所以我媳妇儿的朋友的媳妇儿,
我是一定不会乱招惹的。”
平雨刚为那“媳妇儿”黑下脸,已经听到瑶枫红着脸嘶吼:“谁是他媳妇儿了!”
楚瑞手掌向下做了个让他冷静的手势:“淡定,小枫儿,淡定。”
瑶枫果然安静了。但是不够淡定,他是不敢置信地望向楚瑞:“你……你叫我什么?”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只有过那么一个人,叫他这三个字。
“怎么了?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的话我再换一个……小瑶儿怎样?”
顾不得平雨还在边上,瑶枫一把抓住楚瑞的袖子,指尖颤抖:“楚瑞……你还是你对不对?你根本没有变,你们合起来
骗我是不是?”
“什什什……什么意思,我们没骗你啊。”楚瑞惊悚了。
“你骗我!你就骗我!只有你会那么叫我!我娘都不曾那么叫过我……”
瑶枫几乎歇斯底里,一时间精神陷入恍惚。
是不是楚瑞忘记他了?上一次就是忘记他名字才那么叫的。是不是忘记他了所以才会和平雨成亲?
是不是楚瑞变心了?所以装作失忆,这样就可以丢下他另娶平雨。
是不是楚瑞嫌弃他被太守玷污,或者之前陪过那么多的男人?
他不在乎。
楚瑞是怎么想的他瑶枫不要在乎了,他只需要知道这个人还在。
积压在心里太久的渴念骤然集中爆发出来,那么浓厚的绝望一瞬间转变为希望,熊熊燃起的火焰摧毁了他的思维。
他看不清眼前的人了,所有东西全部都是晃动的影子。光线似乎一点点变暗,遮住人的影像。但又似乎没有变,他还能
清楚的知道桌子椅子都在哪儿。
瑶枫慌张地伸出双手。
如果这是楚瑞……如果这是他的楚瑞……
他绝不要放他走!
瑶枫满脸泪痕,泪痕上湿湿一片新的泪水。披散的头发飞扬起来,乱糟糟的粘在脸上,眦目欲裂的样子很是吓人。
楚瑞牢牢的抓住瑶枫乱挥的手,无法使他安静下来。他冷汗直冒:“平雨!这……这怎么办?”
平雨也傻了眼,很快地说了句“我去找林大夫”,丢下两人匆匆下山。
第九章:合
“你就从了他吧!”
一个多时辰后,楚瑞在瑶枫眼前转来转去,都快蹦起来了。
瑶枫闹了很久,最后脱力倒在楚瑞怀里被他轻言细语地哄了很久才慢慢恢复理智。然后在尴尬的气氛中,不知怎么两人
就聊到林牧身上。
“我从的。”看到楚瑞惊讶的眼神,瑶枫无奈地笑笑:“他不要。”
“为什么!”
“他说他不要我的感谢。”
楚瑞思考了下:“我们说的直白点。”含蓄太容易导致偏差,“你爱林牧吗?”
瑶枫有一刹那的晃神:“……不。”
“那你爱……我?”楚瑞听得出自己的语气有惊恐的成分。
瑶枫笑了:“不。”
“那你……”
楚瑞正在想“空窗期”这个词他能不能听得懂,瑶枫突然幽幽地叹了一句:“我不想负他。”
楚瑞恍然大悟,原来还在想那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魂。
“是他负你。”楚瑞打断瑶枫的思绪,“是他弃你而去。”
瑶枫惊讶,不解地皱着眉:“为什么?明明是我先离开他。”
“可那并不是你的本意。”楚瑞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他一不懂你,二不信你,三又不能救你。”
瑶枫沉默了很久:“他爱我。”
楚瑞点头:“对!”继而极认真的眼神对上瑶枫,“林牧也爱你。”
趁瑶枫还没说话,楚瑞又补了一句:“别说你一点都不喜欢他,我不信你是如此冷情之人。”
瑶枫冷笑:“你又凭什么下这样的结论。”
“就凭你对一个已经消失的人都能念念不忘这么久。林牧他一个大活人天天围着你转,你会一点感情都没有?是不是要
林牧也消失,你才能记得他的好?”
瑶枫的左手突然颤了两颤,一股寒意顺着手臂直冲心脉,搅得难受。
半晌,他低低地念:“瑶枫此生只有楚瑞一人,如有违背……”
“停,停!”楚瑞故意瞪大眼睛,一本正经地惊讶道,“你在说什么?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瑶枫怔住。
楚瑞接着说:“楚瑞已获重生,你又何尝不是?”
是……吗?
他怔怔地望着楚瑞,眼里透出一些希冀和迫切求证的渴望。
楚瑞突然握住他的手哀求道:“放过我吧我的小枫儿……上辈子纠缠了那么久,这辈子我们各过各的……”
楚瑞的手握得很紧。瑶枫似乎能感到温暖源源不断地通过他们交握的手传递过来,像是强而有力的支持和保证。
放过楚瑞,也放过自己。
他抬头看楚瑞的脸,楚瑞保持着可怜兮兮的表情大方地让他看。
笑意在两人的唇边渐渐扩大。
瑶枫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我答应你。”
楚瑞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想开口,瑶枫脸色一变,迅速把手抽了回去:“平雨公子……我们什么都没做!”
楚瑞回头,平雨脸色发白地站在门口,直盯他那双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
“平雨,那个……”楚瑞有点尴尬。
平雨淡淡地开口打断:“做了什么也不要紧,我只是路过。”说完转身走了。
楚瑞傻了一会儿,突然掉脸凶神恶煞地盯住瑶枫:“你为什么要加那么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
瑶枫闲闲摊手,雪白的一截小臂从滑开的袖口露出来:“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楚瑞,”他笑得一派天真烂漫,“谁让
你欺负过我?要我就这么放过你,也太便宜了。”
“……”楚瑞无力。重生的瑶枫变成了小恶魔,他惹不起躲得起,一溜烟追平雨去了。
瑶枫跟到门口站着,看那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枫树林中,嘴角缓缓扬起。
接着,屋后转出了另一个人。
“你怎么来了?”瑶枫媚气的眼睛大大的。
林牧肩挎药箱,儒雅微笑着站在他面前:“我来给你复诊。”
“我没事了。”瑶枫下意识回答,吐字都有点呆呆的。
“你说的不算。”林牧把药箱摘下放在一边,拉起他的一只手,托在手心里,另只手的手指搭在他腕上。
片刻。
林牧疑惑:“身体没有不舒服?”
“啊?没有啊。”
“为何心律有些不齐?似乎比以前要快一些。”
“这个……”瑶枫觉得脸上一阵热,想抽手没抽回来,只好抖抖袖子,让袖口盖住脉搏跳动的地方,使林牧将手指移开
,“可能是刚才看他们跑过去,所以心跳也跟着加快了。”
林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是担心他们……”瑶枫越说越小声。
林牧没再跟他纠结这个,捡起药箱,另一只手仍旧握着没有放开,牵着瑶枫往屋里走:“明天一早我要去采药,今晚在
这里借宿可以吗?”
“当然可以。”瑶枫跟着那个已经把药箱放下,开始给自己倒茶的人,心想这话问的真没诚意。
林牧到他原先住的那间屋子一看,黑线。他才走几天啊居然乱七八糟的杂物又堆得满地都是了!
瑶枫肯定是不希望他回来。林牧挫败地想。
“那个……我马上给你收拾。”瑶枫跟在他身后,有些脸红。
林牧叹气:“还是我来吧。”
后来屋子是收拾干净了,但林牧还是没法睡那。因为平雨慌慌张张地回来了,背上还背着昏迷不醒的楚瑞。
瑶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平雨拧着眉,头上都是汗:“不知道。他好像被树枝绊倒了,我一开始以为没什么,看他半天都没动,才发现他晕过去
了。”
“只是摔一下怎么会晕过去!是不是头碰着哪里了?”
“没有。我看过了。”平雨摇头,眼睛紧紧盯着被平放上床的楚瑞,“头上没有外伤。”
林牧给楚瑞看了脉,又仔细检查了遍他全身:“脉象没问题,身上也没伤。会不会是太困睡着了?”
平雨和瑶枫一起瞪他,目光中明显写着两个字:庸医!
林牧按着眉心:“真的正常……应该过会儿就醒了。”
平雨还是很担心地握着双手,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楚瑞。楚瑞安静地呼吸着,别说动作,连点表情都没有。
林牧问:“为什么他会摔倒?”
“跑太快没注意吧。”平雨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