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明月仍旧着白衣,站的端正,眸子沉静,如同古井无波:“恩。”他朝南宫曜看过去:“老九,你瞒了我许多的事
。在你走之前,是不是该给我丢解释清楚了?”他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你只管问。”南宫曜笑。
“李霁死了?”司徒明月问。
“是。那日腰斩于市的是李霁,他被割了舌头,易了容貌。”
“关于重七的事……”司徒明月略一沉吟,难得露了笑容:“我便不问了。问出了什么来,也没法阻止你。”他点出重
七身份的问题,虽已猜出了些什么,但不愿点破,随即只是一叹气:“你的睿智,足以……”
“大哥,莫要旧事重提了。”
南宫曜摆手,知道司徒明月又要提让他做皇帝的事。说来也讽刺,人家都是为了个皇位争得头破血流,而他们兄弟俩却
是相互推让。南宫曜捋了捋袖摆,朝外马车看过去一眼:“时辰不早,我该走了。”
“要去哪儿?”
“不知道,走到哪儿算哪吧。”南宫曜笑了笑,转身离去。
“一路小心。”看着南宫曜走远,司徒明月轻声道。
南宫曜跳上青帏马车,喝了一声。
高健的马踏了踏蹄子,开始前进,行至宫门时,南宫曜掏出金牌,顺利的出了宫。宫外是宽敞的管道。暮色四合,官道
上静谧无声,只有车轱辘碾过石道所发出的空旷声响。
“就这样走了?”重七掀开帘子,坐到南宫曜身边。
“该杀的人也杀了,该死的人也死了。还要如何?”南宫曜两手揣在袖内。
“司徒明月即位,不会有人反对吗?”重七有些担心,怕会出事。
“放心,逢儊和召安的军队已经驻扎在宫门外,没人敢造反。宫内有右相率先朝拜新帝,其他的人也不会说什么了。另
外,卓玛也已安顿好了,大哥会照顾她。”南宫曜安抚的看了看重七,笑道,“你就放心吧,不要婆妈。”
“右相,荣絪的爹?”
“是。”南宫曜点头,笑。
重七“嗳”了一声,砸了砸南宫曜的心口:“这儿住几个人,还是有用的。”南宫曜闻言一笑,腾出一只手勒住重七的
脖子,两人嬉笑了一阵子,重七突然扳着南宫曜的胳膊问:“对了,什么是婆妈?”
“就是担心的意思。”
“哦——”
马蹄声渐渐远去。
踏碎了这满地的月华。
几日后,新帝即位。
建元十四年,新帝御正殿,即尊号为玥,大赦天下,更年号京。
【尾声】
******
新月初上,华灯如雨。
洛阳城内一派繁华,正值灯节,街边的女眷挽着情郎软语轻侬,丽纱倩影,都如惊鸿。人群之中,唯有两个男人交握着
双手,虽是乍眼,却般配至极。南宫曜一袭蓝色布衣,重七一袭白衣。
“怎在帝都见不到这样好看的灯?”
重七时不时挑起手中的灯盏凑到眼前端详。
“小心燎了眉毛。”南宫曜嘱咐。
“不要婆妈。”重七笑吟吟道。两人缓步走出了人群,穿过灯火明灭的街巷。人家檐下燕声已静谧,只闻两人的脚步声
。南宫曜不禁低头去看重七。只见重七晃了晃花灯,烛火映着他的笑,煞是好看。
心神一漾,他低头想去吻重七。
“乾坤色变,星宿斗移。妖孽涅盘,逢王,遭克,自此生生克克……”
南宫曜脸色一黯,皱着眉抬起了头。
重七挑灯一照,一个鬓发全白的老头子在巷子凭空出现,他的眉毛很长,与胡子交缠在一起迤逦到了地上,眼角皱纹纵
横,那双略有些浑浊的眸子看起来似乎蕴藏着一丝玄妙。
“年轻人,还记得老朽吗?”哒的一声,他敲了敲拐杖:
“你可以换个开场白吗?老朽。”重七抚额叹气,放下花灯。
“老朽不是老朽,老朽可是你的太爷爷。”老头子捋了捋白色的胡子。
“什么老朽不老朽的。”重七不耐的扁嘴,转而低头去研究被夜风恍惚了的花灯。南宫曜也有些不耐,自打几个月前这
老头子出现了第一次后,他就总出现,而且每次都挑在俩人准备亲热的时候。
……
几个月前,风雪大作。
洛阳城内的一个院落内,东西两屋的灯都是亮着的。前几天,重七因为一点小事儿和南宫曜负气,将他赶到了西屋去睡
。而这一晚,南宫曜冒着风雪偷偷的溜到了东屋,厚厚的门帘子甫一被撩开,风雪便卷了进来。
一进屋,热气便扑面而来。
屋子中央摆着火盆,炭火在其中烧的劈啪作响,白天南宫曜捻了些熏香进去,烧的一室暗香浮动。可饶是这样,重七还
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拉紧了被子:“快、快关门!冻死了……”
“今儿风寒,过来陪陪你。”
南宫曜放好帘子,笑着朝床上看过去一眼,狡诈的光芒自眼底划过,他脱了鞋袜爬上床,钻到重七的身边。重七不肯把
被子分给他,往里面挪了挪:“谁、谁用你陪?快回、回屋睡觉去。”
“看你这样,我怎忍心回去?”南宫曜颇为好心道。
“我挺好、好的。”重七冻得磕磕巴巴,揪紧了被角,把冰凉的鼻尖藏进去。
“别逞强了,来让夫君抱抱。”南宫曜把重七连人带被子搂进怀里,耍无赖一样不放手。重七冻得没力气挣扎,况且南
宫曜的怀抱挺暖和的,让他身上的寒气少了些,于是重七也就不怎么挣扎了。不过他对那个称呼还是不能接受的。
“别说得那么恶心,什么夫君!”
“我都搬去西屋五天了。”南宫曜索性转开话题,声音可怜兮兮的。
“那又如何?”重七有点想笑,但感觉那双大手从被子里探进来之后,敛了笑拦住他的手:“喂,老实些……唔。”唇
被堵上,南宫曜索性撩开他的被子整个人钻了进来。狭小的被子里一片漆黑,南宫曜怕重七冷,把彼此裹得严严实实的
。
被子本就不大,裹着两个男人就更显得狭小。
南宫曜和重七挤手挤脚的缩在一起,这倒顺了南宫曜的意。拥挤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交错,南宫曜上下其手,成功的
驱走了重七身上的寒意,让他浑身燥热起来。急促呼出的气充斥在被窝里,让他们热的更厉害了。
“让我搬回来吧,夫人。”
“别叫我夫人……唔……”
片刻之后。
“让我进来吧,夫人。”
“别叫我夫人……恩啊……”
再片刻之后。
“再来一次吧,夫人。”
“别叫我夫人……不要乱动!”
“乾坤色变,星宿斗移。妖孽涅盘,逢王,遭克,自此生生克克……”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被窝里的两个人同时停止了动作,南宫曜掀开被子,把重七裹在里面。屋子中央咱这一个老头子,鬓
发全白,目光玄妙。外面狂风骤雪,他怎么身上不沾一点雪迹?
“你是谁?”南宫曜警惕起来,浑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
“年轻人,还记得老朽吗。”老头子捋了捋胡子,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是你!”一听他说话,重七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老头子目光如炬,看得他身上一阵刺痛,掩藏好的尾巴和耳朵都冒了
出来。南宫曜皱眉,跪在床上将重七揽到身后,低声问:“他是……?”
“我是他的祖爷爷。”
“上回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老朽这次来,就是为了给你们解除疑惑而已。”
老头子敲了敲手中的拐杖,“孩子,你爹是我的徒孙,你娘是狐仙。你遗传了你娘的部分体征和预知的能力。但你娘有
不死的生命,只能生生的看着你爹老死,她不愿你与她一样,于是在自刎前对你施咒,让你只有一百年的寿命。”
“所以说……?”重七试探性的问。
“所以说,你们俩可以放心的在一起了!”老头子哈哈大笑。
“我们已经决定放心的在一起了。”南宫曜浇了老头子一盆冷水。
“孩子,你真不可爱。”老头子不悦的眯起眼睛。
……
因为南宫曜得罪了老头子,于是老头子决定报复。
不下数十次,两人亲热之前,老头子一定会准时出现,这让南宫曜十分胃疼。巷子里传出了脚步声,老头子敲了敲拐杖
,倏地消失了。重七又晃晃花灯,拽着南宫曜的袖子走出了巷子。
“那老头子还会来吗?”南宫曜皱眉。
“八成是。”重七心不在焉的应道,一心在手中的花灯上,略有些不耐道,“别婆妈了,他现在走了不是吗?”言罢,
自然的拉起南宫曜的手,手中的花灯晃出彼此的紧挨着的影子,“走了,回家。”
“其实……”
南宫曜面色凝重的点头,反握住重七的手,思忖了好久,还是决定瞒着他,“其实婆妈就是担心的意思。”不等重七疑
惑,他突然弯腰在他脸上亲了亲,弯眉一笑,“重七啊……”
“恩?”
“没什么。”
月满星稀。
檐上清香挽起,煨炊烟几缕。
紧挨的两个人渐渐远去,影子被拉长,于是靠的更近了。
重七啊。
这世上,除你之外,再无人可与我相配。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