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菊止杀——面公子

背后正站着一人，手执长剑，白森森的剑身上沾着腥红的血迹，一身华贵的深蓝衣袍，发丝高高束起，貌若潘安，目光冷冽的瞪着躺在地上的巫师。

剑拔弩张。

62、兄弟情尚未断

淡淡的望了柳忆一眼，目光冷冽，走到巫师身边，举起手中的长剑，狠狠的刺入巫师的背部，抽出，再刺入，鲜血流淌满地，血肉模糊，刺鼻粘稠的血腥味蔓延开来，柳忆微微蹙眉，低声唤道，“够了！”

柳楼天没听见似的，面无表情的不停举起手中的长剑，刺入，将他的后背刺得惨不忍睹，有些肠子甚至流出来了。

“五哥！”柳忆看不下去了，喊了声。

柳楼天身影顿了顿，半响，才收回剑，插入腰际的剑鞘里，快步走到柳忆身边，将他的铁链解开，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他身上。

柳忆惊讶不已。

“你身边那两个麻烦的追来了，跟我走！”淡淡说了句，紧紧抓住柳忆的手腕，将他往门口拽去。

柳忆忙将他的外套套好，感到手腕有些生痛，却不做声。

那两个人？柳忆左思右想，一个是御回顾，那么，另一个是三皇兄吗？

可是，这里不是作了法事吗？

他们能进得来？

不安的跟着柳楼天往地牢的另一处走去，走到一面四角的墙壁处，只见柳楼天在墙上一处轻轻一按，墙壁便有一处下陷，蓦然出现一个人形大的口子，柳忆震惊不已，这个看似普通的房子，里面竟有如此多的机关，五皇兄到底对这个计划布置了多久了？

柳楼天生怕他会偷跑似的，死命抓紧他的手腕，走进地道里。

昏暗幽长的地道，只容得下两个人的空间，越往里面走，几乎一片漆黑，只能靠着本能摸着壁面往里走，柳楼天走在前面，柳忆紧跟他身后，手腕被抓住，想逃也难，柳忆干脆打消逃跑的念头，不如跟着他，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两人静静的走着，柳忆左思右想，缓缓问道：

“五哥，你很想做皇上吗？”

柳楼天冷哼一声，“废话！那本来就是我的！我只是拿回原属于我的东西！”

柳忆深深的凝视着他的背影，许久才缓缓叹气。

“你叹什么气？”

“我只是在想，在我十五岁之前的五哥，是最保护我的，连三哥都未必如此。”

柳楼天脚步明显缓慢了，走在前面，虽看不到表情，却感觉到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力度便小的，似乎是轻轻牵着。

柳忆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意，“五哥，还记得那个烙印吗？兄弟的烙印？五哥你好残忍，自己就可以留着那个烙印，非得把我的挖掉。”

说的轻松，看似玩笑，却隐约暗藏着埋怨，情深。

柳楼天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着。

“五哥！”柳忆突然拉住他的手，柳楼天高出他一个头，自小就比柳忆身子骨好，长的也健硕高大，而柳忆自小病弱，长的儒雅纤瘦。

柳楼天站在他面前，四周一片漆黑，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心跳声，柳忆的手凭着本能，抚上他的手臂，很自然的找到那里，“为什么你可以留着？却不让我留着？”

一片寂静，只是对方的呼吸略微凌乱。

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却可以感觉到他的体温，站着自己身边，如此的近，柳忆的手还抓住他的胳膊的衣裳，轻声劝道，“五哥，你放弃皇位吧，你如今完全没有胜算，你以为手里有我这颗棋，你就能夺得皇位吗？你明知道三哥不可能因为我就让出皇位的，还有。你明知道我身边有一个神仙，他会来救我，到时，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63、地道里的谈话

“啪！”被狠狠的推倒墙壁上，地道是挖出来的，壁面凹凹凸凸的石块，扎得人背生痛，疼的皱着眉。

柳楼天双手按住他的肩，鼻息喷在他脸色，热热麻麻的。

“是！我什么都没有！上天就是不公！凭什么什么好事都让你们两个占了！我柳楼天如此优秀！如此用功！为何就是如此落魄！我不甘心！”

柳楼天在耳边怒吼，吼得柳忆耳膜发痛。

五哥最狠天意，最恨他努力了，却因为命中没有，所以就一无所有。

深吸一气，“五哥，没有不公，你至少还有你的命，只要活着，你就能有自己的一番天地，你的抱负，不一定要在政治上展手脚，说不定，你能在其他领域。”

只要活着，千万不要死。

“哈哈哈！！！”柳楼天突然发疯的大笑着，按住他肩膀的手掌微微发颤，“活着？哈哈。”

如此绝望的笑声。

柳忆轻叹一气，“你快走吧，若是你被我三皇兄抓到，他定杀了你，我真的不想你死，你永远都我的五哥。”

柳楼天的笑声渐渐停下来，半响，那冷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我本就没想活着，但！深仇血恨！是该好好算一算了！别以为你说那两句动听的话，我就会忘记，当年你是怎么跟你三皇兄合起来，谋害我母后和那未出生的弟弟！”

柳忆心下暗暗自嘲，怎么会难过起来呢？

“五哥，若我说，那场意外，我完全不知情，你可会相信我？”

按住肩膀的手，缓缓放开，柳楼天抓住他的手腕，扯着他继续往前走去。

见他不愿谈这个话题，柳忆无奈摇摇头，苦笑声，“生亦何苦，死亦何难？若是你真的深信是我做的，那你就杀了我，当作是为你母后报仇。”

“你以为我不敢！！”柳楼天怒道。

柳忆仰着头，浅笑道，“你不敢，因为，你心里也觉得，我不会做这种事情。”

“哼！”冷哼一声，柳楼天拉着他的手腕，快步往前走着。

柳忆不安的跟在他身后，到底要带他去哪里？走了不久，前方的渐渐有了光线，柳楼天加快脚步，快速冲出去，一出地道，便是一处湖泊，踩着草地，将柳忆往前一推，柳忆忙拉着衣袖，遮住眼睛，一下子光源太强烈了，眼睛一时适应不了。

现在是响午，阳光强烈，不出五米便是一弯大大的湖泊，碧波泛光，绫波被清风吹散开。

空气里截然与地牢地道不同，如此自由，如此清新。

“你居然带我出那个房屋？五哥，你真的输了。”柳忆站在柳楼天跟前，披着他的深蓝色锦衣，调皮的眨了眨眼笑道。

柳楼天高大健硕，剑眉入鬓，身着贴身白单衣、青丝高高金冠束起，玉树临风，俊朗的面容。

脚下的白衣裳，沾上了些血迹，白与红，显得格外显眼。

“我就知道，你是装的。”柳楼天勾起嘴角不屑的笑意。

柳忆凝视着他的眼眸半响，如此深邃如夜。

“在地道里，我说的都是真的。”

柳楼天眼眸微微有一丝凌乱，却面不改色，面色阴霾的望着他。

64、错失

柳楼天挑了挑眉梢，“你还没弄清楚状况？你是我的人质，也是棋子，用来威胁柳宗的棋子，懂吗？”

柳忆无奈摇摇头，将深蓝锦衣脱下来，丢给他，柳楼天单手接住，微蹙眉，不解的望着他。

柳忆将凌乱的衣裳整理整齐，淡若清风，边道，“其实，你可以选择活，不一定要死，五哥，你太笨了，你以为三哥是你能对付的吗？”

“什么意思？”柳楼天霎时脸色一沉。

柳忆刚要开口，只见柳楼天脸色大变，抽出腰际的长剑，扑向柳忆，柳忆大惊，紧接着被他拉到身后，忙回头一看究竟。

只见满天的密箭，横扫而来。

柳楼天将柳忆挡在身后，挥着手中的长剑将箭一根根打掉。

柳忆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忙撑着混乱朝放箭处张望，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军队，那是御林军，箭，一发一发紧接而来，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

柳忆脸色苍白，抓住柳楼天后背衣角的手，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身子仿佛置身于冰窟中。

“柳忆！你快走！”柳楼天吼道，动作渐渐迟缓下来，看来是体力不支了。

一根根的箭凶狠的刷过耳边。

柳忆愣住了，张着嘴，半会说不出话来，柳楼天的话，他仿佛听不到般，四周的声音，仿佛变得空洞了，只剩下那一根根的箭穿过身周的声音，没穿过一次，浑身就冷得彻底。

柳楼天见他无所动，愤怒不已，手已经开始发麻，无力力了，“柳忆！可恶！你在发什么呆！快走！”

“五哥。”柳忆胆怯的躲在柳楼天背后，不敢去看眼前那如洪水般涌来的箭。

“唔！”柳楼天吃痛的闷哼一声，手中的长箭一迟缓，无数的箭顿时刺入他的身躯，霎时犹如刺猬般，身躯上有无数根箭。

“五哥！！”柳忆大惊，忙要去扶住他，只见柳楼天猛然转身，将柳忆紧紧抱在怀里，背部被无数的箭射中。

柳忆惊恐不已，颤抖的手，不敢去触摸他胸口处的箭，鲜血染红了他的黄衣裳，黄牙中一片腥红，如此刺眼。

头无法抬起，被他用力的按在胸口前，听着那颗强壮有力的心脏，渐渐变弱，直到消失，沙哑的嗓音，“五哥。”

片刻，箭雨终于停下来，周围一片寂静，估计，御林军要过来看个究竟了。

柳忆这才挣脱开他的手，抬起头，只见他睁着双眸，定定的看着前方，嘴角不停的溢出血，僵硬的身躯依然保持着护住柳忆的姿势。

沾满他的鲜血的手指颤抖的抚摸上他的脸。

“五哥。五哥。”柳忆只觉得喉咙仿佛塞了沙子般，痛的难受，沙哑的叫唤着。

仿佛听到召唤般，柳楼天的身子往后无力的倒去，柳忆忙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抱在怀里，“五哥！！！”

喊得撕心裂肺，泪水忍不住的涌出来。

手指触碰到的地方，都是硬邦邦，冷冰冰的箭，和可怕的鲜血，“五哥！！你不要死！忆儿错了！忆儿不该任性的！五哥！”

“柳忆，快跟我走。”身边凭空出现一人，一袭雪衣乌发，白色的衣裳，白色的发带，白色的锦鞋，显得如此神圣，如此不可亵渎。

65、被救

“不，五哥。五哥他。”柳忆泪水不停的涌出来，抬头望着那人，喃喃道。

御回顾见前方一大批御林军往这边跑过来，急忙拉起柳忆的手臂，“跟我走！”

柳忆急忙挣扎，死死的抱住柳楼天，“不！五哥还活着，我不能让他被三哥活抓！”

御回顾冷冷道，“他死了！你快跟我走！”他是仙，自然不能让凡人看到他施法术，也不能混入凡人中。

柳忆眼睛黯淡无光，脑袋颓然垂下，喃喃念道，“他没有死，他没有死！他还活着，五哥还活着。”

见状，御回顾眼眸一紧，手指在他颈项处轻轻一按，柳忆浑身一软，双手松开了柳楼天，忙接住他的身子，御回顾口念术语，霎时两个人身影化成一缕白烟，消失而去。

柳忆昏昏沉沉，不知过去多少时刻，终于缓缓醒过来。

入眼帘的是一处山洞，坚硬的石头和昏暗的光线。

而自己正躺在一件白衣裳上，衣裳上的那股世间极少有的淡淡的清香味，如此的熟悉，忙撑着身子坐起来，这才察觉到，身边坐着一人。

御回顾外衣已经脱下来给柳忆垫在身下，现一身单薄的白衣裳，盘膝而坐，双手搭在膝盖上，长及脚踝的乌发，散落在地面上，如雪般白皙无暇的肌肤上，没有一丝血色，近乎透明，唇瓣微微泛白，不似往日的风采。

闭着双眸，看似在调整气息。

柳忆回忆犹如潮水般袭来，被五哥劫走，与五哥对持，五哥拼死护住自己，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老死不相往来，看对方如仇人，成日口口声声说要杀了自己，为母妃与未出生的弟弟报仇的五哥，居然为自己而死。

柳忆痛苦的抱住头。

蓦然抬头，狠狠瞪了御回顾一眼，“你为什么要带我走！为什么不带五哥走！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

御回顾面上淡若清风，没有一丝动作。

柳忆见状，大怒，忙上前，在他面前蹲下来，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你说说！你为什么不带他一起走！你是神仙！带多一人有何难！”

御回顾没有理会他，依然闭着眼眸。

柳忆大怒，“可恶！你是神仙就了不起啊！可以不顾其他人性命吗！混蛋！你给我说句话啊！”

不知是心底的悲愤还是委屈，全部宣泄出来。

御回顾缓缓睁开眼，凝视着眼前人儿片刻，手指缓缓抬起，如此温柔，柔得连柳忆都难以置信，这人是大仙吗？

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擦拭着柳忆眼角下的泪水，柔了眼眸，心底的万缕柔情涌了上来，轻声道，“人生死各有命，我虽为仙，却不能篡改他们的命运。”

柳忆震惊不已，还没从他的动作中醒悟过来，那指尖的触感还停留在脸颊上，如此近，近的连他身上的气息，也闻得到。

“柳忆，你再休息一下，别吵闹先。”御回顾柔柔一笑，却也是无力，脸色如此苍白，唇瓣近乎没有一丝血色，柳忆这才意识到，御回顾可能受伤了，刚要开口问道，颈项处便被他手指轻轻一按，眼前的大美人渐渐模糊，头也昏昏沉沉，身子重重的倒下。

如此一来，终于安静了，御回顾继续闭上眼，运功调息。

“”

66、梦里 约定

后宫一处禁地，吉原院。

一处被废弃的地方，四周长着茂密的野草，与野花，和废弃的宫殿，宫殿里的木门早已陈旧不已，满是灰尘，风轻轻拂过，门便嘎嘎的响着，门板上的灰尘也随即漂落。

倒是便宜了虫蛇，这也成了它们的天堂，无人问津之地。

在小桥上，两斜较小的人影。

“五哥，你要带我去哪里啊？”小柳忆揉了揉眼睛，嘟着嘴巴不满念叨。

人家还没睡醒呢。

年仅九岁的柳楼天，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好看弯弯的眼眸里满是笑意，小声道，“别出声，不然就吓跑他们了，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柳忆一听是好东西，顿时眼睛一亮，“什么好东西啊？”

“跟我来。”

柳楼天带着他走到桥中央。

石桥精雕细刻，皇宫里的即使是废地，也繁华不已。

柳楼天拉着他的小手指着桥下的小溪水，兴奋道，“看！”

柳忆忙凑过去，努力踮起脚，趴在护栏上，往下张望。

碧清的小溪流，将明亮的阳光泛在湖面上，一道道的采光印在桥底上，美不可胜收。

可是，这些美景，在其他宫殿里都可以看见啊。

小柳忆嘟着嘴，不满道，“水很清澈。”

“恩。”柳楼天笑弯了眼眸，柔柔的望着他。

柳忆更加疑惑，真的带他来看水。

“你还看到了什么？”

柳忆努力望水里凝视片刻，“水里有鱼。”

“还有呢？”

“没有了。”

柳楼天走到柳忆身后，抱住他的腰，将他往上提了提，看得更清楚些，“看到水里的鱼没？”

“看到了。”

“我自从发现这里后，就天天过来，每次一定要在这里看很久，其实，这里的鱼，它们吃东西也在一起，游也在一起，却相处的如此融洽，就像一家人。”

柳忆边听，目光也落在水里的鱼上。

“我很希望，我们能够像水里的鱼，永远的一家人。”

耳边的话语，如此轻柔，如此深情，血浓于水，彼此体内的血液，是不可被否认的。

柳忆转过头，凝视着他的眼眸，坚定道，“五哥，你放心，忆儿会永远记住你的话，忆儿一定不会背叛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