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幼儿园里的时候,有个在女孩子们里最有人气的男孩说八寻是班上最可爱的,在游戏会上选他当了公主。于是性格
强烈的女孩子就说他是「娘娘腔」,甚至把他从秋千上推下来过。
上了小学后,一个总是笑眯眯、谁都夸她可爱的女孩子,被人发现把八寻的铅笔盒扔进了垃圾箱里。
说到欺负人,一般都是坏男孩干出来的事情,可是八寻受到的欺负从来只来自女孩。
人前几面背后一面的姐姐和妹妹,还有同样两面派的其他女孩子们。她们让八寻亲身体验到了女人这种生物是多么的残
酷,甚至达到可以面上微笑背后下黑手的地步,所以他会变得讨厌女人,也是自然的了吧。
那其中虽然也有对八寻有着好感的女孩子,但是那个时候八寻已经对女性丧失了信任。所以无论他觉得对方是个怎样的
好女孩,也出于对女性的恐惧心而无法接受对方。
对于男人送来的秋波,他只会说说「恶心,少看我」,遭到袭击的话就会「混蛋你干什么!」毫不留情地击退,所以对
男人倒还没有到女性那个程度。母亲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才会考虑他接受男人的可能性吧。
「……与其要被男人怎么样,我宁愿一辈子都是一个人……」
「那不是太寂寞了吗?」
「寂寞又怎么样。说到底,哪有父母强烈鼓励自己的儿子去做同性恋的!?」
「哎呀,这也是父母的苦心啦。既然儿子不能接受异性,那么哪怕是同性也好,至少希望他能找到个陪伴自己的人,这
就是双亲的爱啊。」
「我希望你们把爱寄托在其他的地方。比如把我从那个HOMO学校里救出来,让我一个人住。家事我都能做,生活方面不
会有问题。」
「那怎么行呢。要是让八寻一个人住,那肯定会被人袭击啦。现在你是因为觉得周围都是大灰狼,所以才满心戒备,要
是松懈了一点,立刻就会把刘海给拨起来了吧?」
「那,那是顺手……因为实在太碍事了。」
「你在美国的时候就是这样。好容易才用刘海和眼镜挡起来,一个不小心就又被男人给看到了吧?」
「呜……」
八寻被说到痛处,一时无语。
这个刘海其实非常碍事。虽然有眼镜挡着,进不到眼睛里,但是也看不清楚前头,实在很让人难受。旁边一没有人在八
寻就会不由自主地撩起头发,不小心就会被别人给看见。
但那时候虽然会造成麻烦,毕竟还有父母可以依靠。现在则不知道哪里会有什么人在,这么危险的宿舍生活里,他倒是
从来没出过这样的大意。
「那、那是,因为在美国……在这边我可没被任何人看到。就算是一个人住,我也会充分小心的。」
「这可难说哦。毕竟那可和宿舍里不一样,太容易松懈了。对了,八寻,如果是那个高中的话,我想你还要再多努力一
年半才行哦。」
「……」
说起来也是,正因为「这里是HOMO学校,危险,危险」,所以才时常做着警戒。要是换成普通的男校,或者是多少有些
那个倾向的学生的高中的话,真的很可能会漏洞百出。
「你这孩子啊,就是个马虎鬼吧?也不会跟人打交道。虽然脑袋不坏,又很努力,但是并不是能够灵巧地应对世间的种
种磨难。所以我认为八寻更合适被谁爱着,被谁守护。」
「不,我可是想要一个人超越所有困难的。」
「可是妈妈觉得不可能啦。八寻,你知道自己是讨厌女性的吧?女人最不喜欢比自己更受男人欢迎的男性。我想你看到
彩花她们的态度就该明白了吧?要以女性为敌生活下去,那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而你原本就不是那种富有社交性的人
,只喜欢窝在家里吧?」
听到这句话,帝人大为赞同地拼命点头。
「是啊,就好像猫咪一样。这么说起来,你看起来就是猫型的人呢。在各种意义上都是。」
看着他奸笑的样子,八寻真想一拳揍下去。
自从上了那个高中之后,他就知道了「猫」还有另一个意思,那就是对同性做爱时底下的那一个的指代。
知道帝人在嘲讽自己之后,八寻的怒火越发高涨。原本就对这个人没有任何好印象,实际见了面就只有更糟而已。
听到自己要和男人订婚这种耸人听闻的消息,他为什么还能笑得没事一样?真是越想就越觉得可气。
明明站在同样的立场上,帝人却连援手都不想伸一伸。
不过,这里还有帝人的父亲在。以那位一手管理着多个方面的企业的鹰司家的统帅,是不会承认儿子与男人订立婚约的
吧。
八寻带着一丝希望,向帝人的父亲问道:
「鹰司先生,您就不反对吗?」
「是啊……我也反对过。」
「……为什么是过去式?」
「就算帝人他怎么品行恶劣,和男孩订婚的确也太过分了点……可是又转念一想,如果让他就这么上了大学,恐怕就不
只会让一个两个女孩怀孕而已了。所以我和妻子就得出了『只要能让帝人一心一意,那么男人也无所谓』这个结论。我
妻子说如果是你,那么也许就能做得到。」
听到这句话,八寻把视线转向夫人,面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可是,我想我与鹰司夫人并没有见过面的啊。」
「阿呵,八寻,其实是你没有注意到呢。我们可是在美国的孤儿院里好几次一起做过义工的哟。」
「……孤儿院?」
「是啊,八寻是被母亲带来的。经常帮助给大家分餐,或者跟小朋友们一起玩。因为孤儿院里的孩子都在十五岁以下,
你也就放心地把刘海撩了起来,结果被好几个男孩子求婚,不是吗?」
「……我想起来了。……这也就是说,咦咦!?难道您就是玛丽小姐?」
「是啊,我叫鹰司茉莉花。(注:发音为玛丽卡。)那个时候我就不用鹰司这个名字,只作为单纯的玛丽去做义工。」
「可是,玛丽她总是穿着T恤和牛仔裤,梳着马尾辫,也没有化妆。和现在差别太大了吧?」
「面对小孩子们穿晚装,化浓妆,那不是太奇怪了吗?」
「虽然是这样……」
「身为『玛丽』才可以看到更多的东西哟。比如孤儿院的实际情况啦,还有从不出席晚宴的中神家儿子真正的面孔啦。
对了,附带告诉你,一起做义工的那些健壮的男人们是我的保镖,他们四个人里有两个都对八寻是陶醉不已呢。你真的
是好受欢迎啊。」
那也是受男人欢迎……八寻把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茉莉花恐怕是出于好意才这么说的,可是那却是八寻最不想听的情
报。他丧气地垂下了肩膀。
呼,八寻用力地叹了一口气。
「……该怎么说,因为一下发生了太多事情,我的头脑都混乱了……」
「是呢,这也是自然的吧。你慢慢考虑好了。」
「啊,我也是哦。如果你们两个能两情相悦,那我也没有异议。因为八寻同学这么可爱啊,能让帝人回心转性就好了呢
。」
看着宽大到了诡异程度的鹰司夫妻,八寻简直想哭出来了。就算两家的母亲再怎么结成同盟,至少帝人的父亲该对男人
之间的婚约表示反对才对吧?
「……我搞不懂你们什么意思。」
「我好期待以后呢。」
「……」
八寻越发地想不明白了,他皱着眉头沉默下去。而帝人的母亲见对话告了一段落,就敲响了手边的小铃。
「那么大家用餐吧。虽然学校的饭食看来也很美味,但是毕竟总是有着吃不到的东西的嘛。」
「啊……」
塞在脑袋里、不整理不行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不管怎么说,最重要的是他们似乎当场就要订立婚约,八寻绝对不会同
意这种荒唐事,可是两边的父母却都充满了干劲。
而且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帝人却一点都不在乎,八寻真怕他会不会出于好玩就点下脑袋了。
「怎么会这样呢……」
就算没有这个,自从进了那个高中以来,自己就已经每天活在紧张里了,而亲生的父母竟然还要把自己拖进更糟糕的事
里去。八寻因为这个现实皱紧了眉头。这么看来,不在这里的父亲恐怕也是持赞成态度的吧。
就在咕嘟咕嘟地不断泛起的怒火让他陷入混乱的时候,门被敲响了,侍应把全餐中最初的一道菜送了上来。
不但外观美丽,而且散发着香气的前菜。正在长身体的八寻一看到那个,立刻就忘记了愤怒,为这高中食堂无法相比的
菜肴双眼发光。
虽然为了大少爷学生们,学校食堂可以提供出远非一般食堂水准的美味菜肴,但毕竟要面对那么多的人数,很难连细节
装饰都一一顾及。
既然难得吃到这么好的东西,八寻自然想要好好享受,他决定把眼前的问题暂时搁置,集中精神享受美食。
他拿起餐刀和餐叉,把前菜送进了口中。
「啊,好吃……」
「是吗?那太好了。呵呵呵……好可爱的脸呢。」
「嗯,真的很可爱。」
八寻眉间的皱纹消失了,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双方的父母都笑吟吟地望向了他。
八寻慌忙重新绷紧了表情,可是一听说主菜有鱼和肉,而且还是松阪牛肉,脸颊又止不住地松了下来。
面对美味的料理,要绷着一张脸未免是太难了……心里这么想着,手就动作起来。帝人送来了带着揶揄的视线。
「就这么美味吗?」
「因为这的确很美味。」
「是啊,因为看你的脸上就这么写着呢。对了,听说你和我是同年吧?那又为什么会对我使用微妙的敬语呢?你和其他
人不一样,完全不崇拜我,不是吗?」
「崇拜?怎么可能。而且我对于你自己说出这种话更是无法理解。我这是表示并没有跟你亲近的意思,不想和你像普通
朋友那样交谈。」
「越来越觉得你是个有趣的家伙了呢。」
「我很普通。」
「不,很有意思啊。我中意你。」
「你不中意我我会更高兴。说得直接一点,我很困扰。」
面对瞪着自己口气严厉的八寻,帝人哈哈地笑了起来:
「正合我意啊。你很不错呢。我差不多也厌倦那些只要说上一声就拼命摇尾巴的人了。心高气傲的美人才能让我斗志燃
烧呢。」
「……你知不知道困扰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那我就来告诉你。别理我,别对我说话,别靠近我一步……就是这样的意思。」
「好好笑啊。最后还要补充上一句敬语,让我更中意了呢。」
「啰嗦。」
听他故意指出自己说漏嘴的部分,八寻的火气越发地高涨了。
「哎呀,他们已经这么要好了呢。」
「看起来好开心啊。」
「我好久都没见帝人这样笑了呢。」
明显是在找架吵的八寻,还有以此为乐的帝人。而父母们看着这样的他们所发出的感想,还真让八寻无法理解。
「我们才不是要好,而是彻头彻尾的合不来!」
愤怒地把剩下的前菜放进嘴里,连味道都没怎么尝就吞了下去。
(啊,糟了。这样太浪费了啊……)
已经渗透到全身的庶民感觉,让他对把豪华精致的菜肴囫囵吞下而感到万分的可惜。
他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帝人在说什么,自己都不再听一耳朵,彻底无视他,只把意识集中在菜肴上。
(这就是所谓的心头无事火自凉……?)
虽然觉得用法似乎有点不对,但是八寻的眼睛已经直直地盯向了面前的盘子,心里也只想着他们怎么还不把下一道菜端
来了。
◆◆◆
八寻现在在二年级C班。这个学校分班并不是按照成绩顺序,无论哪个班级的学力都是均等的。以前校方曾经按成绩顺序
分过班,结果排在上面的班就歧视排在下面的,而且也没有造成促进学生发奋学习的效果,最后还是平均分配了。
托了这个制度的福,他和帝人没分在一处。帝人从小时候起就被称为天才,课都不怎么上,成绩却经常是学年第一,就
算八寻得到自己的最好成绩,也还是跟他差了二+几分。
如果真的按成绩来分班,那么成绩优良的八寻毫无疑问地要与帝人一个班了。八寻的班里恰巧一个学生会成员也没有,
他为这种平稳的生活而十分欣喜。
可是身边的同学们都是早在小学的时候就彼此熟悉了。进了高二,他们早早就形成了固定的派系。彼此间因为家世与成
绩,还有家庭之间的渊源而彼此对立。
而八寻到现在仍然不属于任何派系,而且因为外貌的缘故,也没有人来邀请他,始终过着孤独的生活。
周末久违地在老家与父母度过之后,紧迫的日子再次开始了。他首先试图把父母锲而不舍地让他订立婚约的话,还有和
帝人之间那些很不愉快的对话彻底从脑海中抹消。
照平时的时间起床,再按惯例随便做点早餐吃掉,再穿上一贯的制服去上课。
这种彻底平常的生活让他感到了安心,午休的时候他去小卖部买了三明治和饮料,准备回到教室里。
午休时间食堂人很多,也有不少人在教室吃饭。到了现在同班同学们已经不会一个劲地盯着人看,也不会主动找他说话
,这样轻松了很多。
因为碍事的刘海看不太清楚前方,他总是只看着下面走路的。虽然他并没有在发呆,却突然被拽进了空教室里去。
「——!?」
他以为出什么事了,正准备出拳殴打对手,但是拳头却被干净利索地接住了。抬头打量,正是那个最不想见到的对手。
「呜哇,色情会长!」
「……听来比种马会长似乎要好那么一点?」
「你干什么把人拽到这种地方来?」
「不不,我只是向我未来的婚约对象打个招呼而已。」
「开什么玩笑,我没有一公克跟你订婚的打算。没错,一毫克,一微克都没有!」
「也不至于说到这个程度吧?」
「本来就是事实啊。对了,请不要靠近我。你会让我平稳的高中生活产生裂痕。我可是打算三年里都不起眼地度过的。
」
「的确是不起眼啊。我说你这副变装。稍稍多走一步就是宅男了。」
「你管我。我只是不想要受到奇怪的注目罢了。与其暴露真正的模样被野兽袭击,还不如被人说成书虫子或者宅男要好
得多。」
「嗯,的确如此。以你这副面孔,在这里会很辛苦吧。而且你的家世也不像我,很容易被人轻视。虽然我不喜欢你遮起
那副难得的漂亮面孔,但这也是必要的小心。」
「可是我的小心却因为会长你的接触而彻底报废了。既然你一直过着色色的生活,至少这一点总该明白吧?」
学生会的成员们都是靠人气投票选出来的,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粉丝俱乐部。其中又以身为学生会长的帝人粉丝人数最
多,而且手段最为过激与阴险。
而且帝人会对外貌出色的粉丝出手,玩完一个换一个,毫无节操,于是有人产生成为他的真命天子的期待,也有被抛弃
的人为自己没有受到选择而心中充满阴郁的情念。
结果,帝人的对象就变成了从粉丝俱乐部中根据势力情况选择出来的形式。帝人本身只不过是为了满足性欲而已,所以
他也不怎么在乎。能够接近他的学生都是从俱乐部里选出来的,帝人再根据当时的心情决定是不是拥抱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