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尘埃——非兮

这话一下子把责任推回给ILA艾媛媛，左司玥说得晦涩，却让叶席瑞不以为然。

敢情他认为自己什么都不懂？

“这么说，我爸活该就得冤死，我活该就得受罪！”他忍不住把盒子捏个半瘪，“艾媛媛这个女人是有多聪明！既然不敢冒险，就不可能想走第一步。她利用我们家的事来炒作也就算了，还假惺惺地让你拿钱封我嘴？”

叶席瑞说得激动，把盒子摔到一边。他觉得这话实在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便急着想要离开。左司玥看出了他的心思，先一步挡住了门，拽住叶席瑞的手，暂时将他困住。

“钱是我给你的。”

仅是一句话，就让叶席瑞忘记了挣扎。他真怀疑自己听错了，左司玥怎么会平白无故给他一大笔钱？难道他背后有彭璐在暗中操作，难道他真的被收买了？

面前这个压制住自己的男人究竟揣着什么心思，叶席瑞猜不透，也不敢再往下猜。如果真相比自己预期的糟糕，那他岂不是要再死一回？

他仰起头，盯着男人的脸，试图捕获一丝信息，却因不小心撞上左司玥灼热的视线，而感到急迫的不自然。思绪在脑中转了几圈，便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真是不正常的反应！只是认真地看他一眼，心就开始不受控制了。心脏越跳越快，好像要跳出胸口。突如其来的心跳加速让他意识到自己这副躯壳所存在的致命缺陷。

得了，他并不是犯花痴，而是犯病了！

眼前的世界开始有些迷蒙，叶席瑞皱着眉，单手捂着胸口，虚弱地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心口……有些痛……快帮我。”

再次醒来，头还是晕的。拿着登记本的白大褂上下打量他，害他浑身不自在。

“叶亦，你醒了？”问者声音清脆，是个年轻的男孩。叶席瑞仔细一看。呵，这不就是唐泽的朋友吗，那个酒保。

林栎东就站在白大褂身边，看叶席瑞一切安好，便回头打了通电话。左司玥随即赶到，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外面似乎下雨了，他手里拎着的保温瓶外沾满了细小的水珠。

“你睡了半天，雷打不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他搬了把凳子坐下，“我让阿南炖了汤，你趁热喝了吧？”

“哎，我这是犯病了吧？真是……没想到这么棘手。”叶席瑞有些尴尬，端着碗不知如何下嘴。

左司玥见他这副样子，哭笑不得。“我都听医生说了，要不是你营养不良，熬夜通宵，冠心病是不可能突然发作的。好吧，也怪我今早刺激你了，害你这样。”

“刺激？！”站在床头的林栎东一声惊呼，似乎想歪。

明知林栎东误会，左司玥却不愿多做解释，只是想尽办法把林栎东支开。“东，要不是他住进来，我还不知道你在这家医院实习。对了，精神科应该不在这层楼吧？”

林栎东一听左司玥的话中之意，便找了借口出去，只留左司玥和叶席瑞两个，一站一躺，呆在病房，一对男人，共处一室。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啧，那人误会了。”叶席瑞一口气把汤喝完，抹了抹嘴。

“我知道。”这样的回答既干脆又自然，的确像他的作风。

叶席瑞见他这么坦率，也就跟着顺口一损：“看不出来你挺会泡妞的招数，这制造暧昧的功夫真是高。”

“你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左司玥凑过脸，快速地将唇印在少年的脸颊上，“我要泡也是泡男人。”

这算是公然调戏了吧？！

叶席瑞死命搓脸，盯着那抹恶意的笑容大叫：“喂，你就不怕我把汤喷到你脸上吗？我可没空跟你搞暧昧。你先把话说清楚，早上那张支票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很简单。ILA决定更改下一期‘民间柯南’的主题。她不准备帮你调查，但我想帮你。”

这是为什么，他们非亲非故……左司玥何必动这个心思！叶席瑞不懂，只是疑惑地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他是不是在说谎？

“我不会骗你。”左司玥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帮你是出于正义，也是出于我自己的心。不妨和你说实话吧，以前我在报社当记者，多少知道一些内幕。你父亲被谋杀，可能与一项计划相关。我虽不敢肯定，但通过一份KINGING资金流动的调查，多少能看出点端倪。”

“所以你昨天晚上和我说……调查还没有结束？”叶席瑞恍然大悟，他还以为那个男人不守信用呢！

左司玥点头，帮他把保温瓶收好。“其实，我以前一直把你当弟弟看。第一次见你，哈哈，就像只兔子，跳进我怀里……”

“去，说谁兔子！”咣当一声，他一激动，一甩手，把金属勺给掉在了地上。叶席瑞见左司玥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根勺子看，只得识相地弯下身子，把勺子捡起来。

没想到这一捡，前半身还差点弹不回来了。

摇晃之际，他被一下子揽进男人的怀抱。叶席瑞能感受到左司玥胸膛的温度，而他呼出的气息正轻轻打在自己露出来的肩上。有些热，还有些痒。

“你又趁机吃我豆腐？如果你说对我没意思，我还真不信了。”这本是叶席瑞无心而出的玩笑话，却让左司玥心内一动，顺着他的话又添了一句：“嗯，我的确对你有意思。你看，我也老大不小了，况且刚失恋……”

这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叶席瑞有些气闷。

“别开玩笑了，你刚才还说把我当弟弟看。”

左司玥露出一个他看不见的坏笑，把下巴靠在叶席瑞的肩上，慢慢说：“我不是坦白了吗？那是以前。”

20.美丽的错误

叶席瑞费力地解读左司玥话里传递的信息。当他明白这不是一个单纯的玩笑时，表情一下子僵住了，竟不知如何应对。

究竟要推开他，还是顺其自然？他在那一刻产生短暂的苦恼。好歹也活了那么久，什么人没见过？左司玥这样的人，善于掩饰内心的情绪，给人造成错觉，并以此作为保护自己的手段。这类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懂得人心。好在他们一般通晓事理，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越过那道坎。

叶席瑞开始有些慌张。

他虽然想要假扮成GAY骗唐泽的感情，但他本质上还是异性恋啊，这怎么能够轻易改变？再说，他先前那种小受样也都是装的好不好！

“左先生！啊，还有叶亦，你们在干嘛？！”

吵人的嗓音打破了他的思绪。叶席瑞翻了个白眼，心里却还是悄悄地感谢贾云轩。

那个业余女侦探总是来去匆匆，还喜欢提高嗓门获得存在感。她心眼不坏，就是太过直白，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就像现在，她非得用夸张的语气感叹：“才过一天，你们就在一起了！哎，感情的事……”

“喂，不要乱想，你没看见我是被迫的吗？”叶席瑞随即想挖出“被迫”的证据，却没想到左司玥的手脚够快，竟装出一副无辜相，还摊开双手摇了摇头。

好吧，算他聪明。

不等叶席瑞抱怨，贾云轩又开始发表一番言论。

“放心吧，我是你们的朋友，能不支持你们吗？叶亦，你也别发小孩子脾气了，遮遮掩掩的算什么？你可是早熟的孩子啊，口是心非可不是男人的作风。”

叶席瑞被这一席话弄得哑口无言。左司玥见他这副有气没处发的模样，心里觉得好笑，拍拍他的肩膀，起身，到饮水机前倒两杯温水。

“云轩，都怪我急着叫你过来。外面还下着雨，你身上都淋湿了。”话毕递过一杯水，显得自然而体贴。

贾云轩一听左司玥变了称呼，只觉得掌心的温度一下蔓延到心内，又一下窜上了脸颊。要不是昨天她把一切都挑明了，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成为亲近的朋友。虽然她的花痴梦已然破碎，但能在此刻享有朋友之间的亲昵，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呀。贾云轩笑得欢快，却不知自己的笑容已被叶席瑞瞪了个千百来回。

好哇，女人就是女人！说什么“你们在一起”、“支持你们”，实际上是对自己说的吧！还有……左司玥的脸皮怎么会那么厚，男女通吃也不见得要这样显摆！

左司玥也没注意到叶席瑞脸色的变化，只是一心专注于谈论正事。

原来，他叫贾云轩过来，正是为了告诉她自己的计划。他准备暗中调查KINGING谋杀案，并希望贾云轩能够帮助他。对于做事沉稳的左司玥来说，这个决定确实颠覆他以往的行为准则。可冒险本就是一件既刺激又吸引人的事，何况这个谋杀案并不简单。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这点忙我肯定帮。再说，调查这个案件本就出于我自身的意愿，任何人都强求不来。”贾云轩一口气把水喝光，故作豪气地抹了把嘴，“其实，我这还有一个好消息——元警官正在组织调查KINGING上层。很显然，我们的猜想影响到了他。”

“的确值得庆贺。”左司玥会意一笑。

“喂！”叶席瑞只觉得左司玥的笑容碍眼，“你们可不要一来一往，把我给晾在一边。既然你们都想要抓出这个凶手，至少也要听听我的意见。”

左司玥突然抓起他的手，把另一杯水放到他面前。“你手好冰，快喝点温水。”

这又是什么招数，是要转移注意力还是直接忽略我的存在？叶席瑞闷闷不乐，接过杯子说道：“以我的了解，有个叫‘彭璐’的女人老早就心谋不轨，暗中算计KINGING。哼，她就是凶手！”

叶席瑞永远忘不了被彭璐一刀刺下的疼痛。在那之前，他从来没仔细看过一个女人的表情，也从来不知道带有恨意的表情是多么的狰狞、可怖。

他经历过这些，可他们并不知情。

“叶亦，你就这么肯定？是不是你找到什么线索了，或者是你爸生前和她有所往来？”贾云轩只觉得眼前的少年太过武断、过于孩子气。而左司玥倒是因为他的一席话，反而想通了一点。

唐泽的母亲就是彭璐，而彭璐偏偏是KINGING上层的管理者。不仅如此……他们所偷得的“青原”资料，也与这起案件相关。

彭璐是真凶，也不是不可能！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这样吧，云轩，你回去后帮忙查出彭璐的资料。我们明天再好好讨论一下。”

左司玥都这么说了，贾云轩也只好点点头。“好的。呵，时候也不早了，我还要赶公交呢。”

“干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他还是这么绅士。叶席瑞眼看两人走出病房，心里突然感到一丝烦闷。好像有一些话堵在自己胸口，让他呼吸不畅。

叶席瑞索性关了灯，闭上眼，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事实证明，早睡早起确实能养足精神。他心血来潮，在医院四周瞎逛，体力充沛得完全不像个病人。正当他肚子开叫时，恰巧碰到林栎东。

叶席瑞本想装作不认识，却还是被他叫住了。

说来也巧，林栎东正在这家医院实习，值的还是晚班。昨天他就是在电梯里碰到赶来送汤的左司玥。

说真的，左司玥认识叶亦这件事实在让林栎东太过意外。因为叶亦和唐泽住一块，两人又是一起长大的朋友。而唐泽和左司玥分手后，唯一和唐泽熟络的人就是叶亦了。

既然叶亦是唐泽的朋友，他又怎么会不顾好友的感受，和刚与唐泽分手的恋人交往密切？他和左司玥若只是相识也就罢了。可昨晚……左司玥的行为太过暧昧，实在让林栎东大跌眼镜！

林栎东看着身旁这个大口咬肉包子的少年，略微叹了口气。虽觉得尴尬无理，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我看左先生对你很好啊。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哦，就在前不久。”叶席瑞丝毫没有意识到话里的试探，只是专心填饱自己的肚子。

“这件事小唐知道吗？”

“小唐是谁啊……呃，你说唐泽？”包子终于吃完，叶席瑞冲林栎东笑，“他知道这个干嘛？我总不见得遇上个人就要和他汇报吧。”

显然，这个回答糟糕极了。林栎东脸色发青，不由自主地提高音亮。

“你可是他的朋友！他和左先生的关系你难道不知道？”

叶席瑞懵了。“什么关系啊我真不知道。”

明明是小唐的朋友，怎么会连他的恋人都不知道？林栎东根本不满意叶席瑞的解释，他只觉得眼前这少年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

“他们曾经是恋人！”

这话冲击力不小。叶席瑞开始有些糊涂，到后来简直是亢奋。恍然大悟啊！这么说，唐泽先前不为他所动，总口口声声说“我还是爱他”的那个“他”就是左司玥？怪不得左司玥说自己失恋了，原来就是跟那小屁孩掰了！

林栎东原以为“叶亦”会面露难色，却没想到他竟笑得那么灿烂。天啊，现在“叶亦”就像被魔鬼附身了一样。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从前他常听唐泽提起叶亦。毕竟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好友，大学又恰好分在一个班。叶亦成绩优异，又是KINGING董事长的独子。众人虽想和他套近乎，但碍于他的冷漠和孤僻，都只好远远望着，只把他当雕塑看。

而唯一和叶亦要好的也就唐泽一人。

林栎东并不是好事之徒，平常也不听八卦，只是偶然从唐泽口中听闻叶亦的事。因此，上次在APIE遇见叶亦，他也以为对方只是个普通男孩。

“你也太不讲义气了吧？虽然他们分手了，但感情终究没散！”林栎东的正义感彻底燃烧了，“情侣间吵架再正常不过，有时正在气头上才会闹分手。你不可能不知道——小唐现在还爱着左先生！”

果然，这个误会已经开花结果了。叶席瑞心生一计，狡黠地眨了眨眼，又装出一副单纯的模样。

“哎呀，别这么大火气。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值得大动肝火吗？我实话告诉你吧，是左司玥主动追求我的。这年头恋爱自由，好聚好散，你没必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

这个“叶亦”究竟是无知呢，还是太有心机？林栎东只好摇摇头，叹道：“也许是我想太多。我只求你别这么快让小唐知道你们交往的事。自从上次和左先生分手，他就天天到APIE喝酒。他的状况你也是知道的。”

和林栎东告别后，叶席瑞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怎样才算彻底的复仇？

21.手中的筹码

如果非要拿爱当筹码，那么最老套的方法就是费尽心思让对方爱上自己，再告诉他自己其实只为了复仇。可现在这一切似乎有了新的转机。哎，谁让这种种巧合聚在一起，又刚好让叶席瑞有机可趁呢。

他现在可是叶亦，而唐泽这傻小子又把叶亦当成自己的好朋友。等到哪一天，唐泽发现自己的好友抢走了自己最深爱的人。那叶席瑞也就可以算是报复成功了吧？

哦不，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他要彭璐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一个男人耍得不成人形！

叶席瑞突然发现先前走的弯路并没有白走，至少现在这个局面对于他来说是有利的。他虽然弄不懂左司玥为什么愿意和他搞暧昧，但毕竟误会已经生成，而他似乎也真的对自己有那种所谓的好感。

反正爱或者不爱，对于他来说也只是个形式。他随后给Macky打了一通电话，约了那人在酒吧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