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之漫漫辞职路 上——幽寞

“不是三个月，只剩下一个月了。”布森勋爵阴郁地说。

“又恶化了？”瑟斯挑了挑眉，轻笑着说，“也许我该按一个星期准备？那个位子肯定拥有缩短寿命的力量，想一想，单单我见过的这几个就没有一个是寿终正寝的。安详的死去的国王大概是比黑暗精灵还要稀有的品种。”

布森勋爵冷冷地说：“我不希望十三年前的‘血色葬礼’再一次出现，他到时候必须能够派上用场。”

“太仓促了。”瑟斯摇摇头，轻轻地抚弄着朔夜的银色短发，说，“是的，黑暗精灵是最强大的种族之一……但他几乎还是个孩子，需要成长的时间。如果有一年，也许我们可以有机会给他举行成年仪式。或者，给我三个月，即使是你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可是，一个月……你要知道，当契约签下之后，他就无法再成长了，那会毁了所有的可能……”

“我说过，我只要有一个能派得上用处的黑暗精灵。”布森勋爵固执地说，“训练他一个月，如果黑暗精灵真的有童话故事里那么厉害的话，这段时间足够了。”

“好吧！好吧！但这个星期我需要对他进行测试和调整……”

“给你一个小时。”

“你在开玩笑！”

“我很了解你的爱好，三个小时，一分钟都不会多。但是，如果他受伤了需要治疗，可以回到你这里来。”布森勋爵阴森森地说，“相信我，这种机会会很多的。”

“成交。”瑟斯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挑了挑眉，微笑着说道，“现在，我需要一个不受干扰的空间。”

布森勋爵很干脆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好了，亲爱的甜心，在接下来这段令人倍感珍惜的短暂时光里，我们应该可以完成至少二十七项测试。”瑟斯满怀期待地说道，语气天真热情地好像是小孩子在期待糖果。

“……”

4：空中城堡

因为脑补过于惨烈，接下来的测试反而没有朔夜想象中的可怕，和体检有些相似，虽然偶尔也有一些痛楚，但最大的损失也只不过是一小瓶血液而已——至少没有被解剖或者试毒什么的……

朔夜乖乖地配合着，同时继续观察情况。

那些测试不只对不良魔法师有用，对于他来说也是个系统了解自己能力的机会——但是，鉴于他对于各种度量衡和实力层次都毫无概念，那些数字暂时也只是数字，唯一的用处就是让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变得极好，几乎是过目不忘。

很显然，他是某种人体改造实验的成果。瑟斯和布森勋爵想要一个黑暗精灵，但他们只弄到了一个“替代品”，然后瑟斯用植入他身体的“黑暗之花”和其他一些魔法激发了他体内黑暗精灵的力量。最后，一只基本能用的黑暗精灵赝品新鲜出炉。

一个月后，他会被“用”上，具体事务不明，但既然涉及到一个濒死的国王，所以肯定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野餐。

瑟斯和布森勋爵的关系很奇怪，瑟斯在按照布森勋爵的要求做事，但又不那么配合，更不像是他的下属……瑟斯很了解他，至少是很了解他的能力和行动，而且对他很有兴趣，而布森勋爵对他的想法只是能不能派上用场……也许这里面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三小时一到，大门立刻被敲响了，一秒种都不差。

瑟斯停下笔，很是没好气地说：“进来。”

布森勋爵如同哈姆雷特挂掉的老爹一样威严而又无声无息地走进房间，然后把一包黑色衣物扔下，挥了一下手，示意朔夜去穿上。

朔夜纠结了一秒种要不要用放在一旁的手术刀在他脖子上开个口子，然后慢慢地起身。

布森勋爵的手微微一动，朔夜突然有了极其危险的感觉……“立刻逃走！”——身体中的某个部分大声地喊着。

“这里是我的实验室。”瑟斯突然强调说。

那危险的感觉消失了，布森勋爵严厉地看着像猫一样绷紧了身体的少年，说：“你已经超过时间了，九号……”

瑟斯开口打断了他：“哦，我忘记说了，他现在不叫九号……”

“在我这里，他就是九号。”布森勋爵强硬地说道，“现在训练时间已经开始了，给我记住，任何事情都要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我不允许一秒种的浪费。”

朔夜沉默地捡起衣服，不用布森勋爵说，他也知道尽快穿上衣服，有些遮挡会令他觉得自己更加接近人而不是实验用小白鼠。

这些衣服和布森勋爵的制服风格近似，全黑，造型简洁。包括里外两套，里面是贴身的有弹性的纤维制品，外面是护住重要部位和关节的薄而坚韧的软皮甲。尺寸稍微大了一点，但因为有弹性和各种调整扣环的缘故，很快就变得合身了，不过那些陌生的扣环也令他花了一点时间研究。

在一旁单独放着一条短短的细皮带，材质是和其他部分不同的硬质皮革，表面覆盖着细小的鳞片，隐隐地印着暗色的魔法纹路，中间嵌着一枚黑色金属牌，上面印着和布森勋爵身上一样的红底黑鹰的盾形纹章，旁边标注着一个符号和数字“9”。

这是什么？某种身份标识吗？他应该放到哪里？

朔夜困惑地看着皮带，第一次怀念起他根本没有过的记忆来。

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伸了过来，他条件反射地向后躲，但那只手灵活地挑起皮带，猛地加速，牢牢地扣上了他的咽喉。

红光一闪，皮带上暗色的魔纹动了起来，仿佛是活的蛇一样，渐渐收紧，牢牢地缠在他的脖颈上，再无一丝缝隙。

原来……这个东西是颈圈。

朔夜垂下眼睛，再次抑制住借用瑟斯手术刀的冲动。

布森勋爵仍然捏着他的脖子，审视着面无表情的少年，然后缓缓地说：“我说过要让他变得听话一点。”

“我已经消除了他的记忆，你还要怎么样？”瑟斯不耐烦地说，“黑暗精灵是这世界上最傲慢的一族，和你那些没脑子的乌鸦完全不同。我最烦你这种对魔法一无所知还四处指手画脚的凡人了。这孩子还没有成年，灵魂本来就不稳定。消除记忆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做的更多……要是他是人类的话你还可以得到一个白痴，但精灵的灵魂和身体是一体的，灵魂崩溃的话，恐怕最后能剩下一块暗系魔晶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布森勋爵又发出了危险的气息：“这件事你之前可没有说过。”

“即使是我这样的天才，也不可能知道世间的所有奥秘的，尤其是在这么一个前所未有的伟大实验中。”瑟斯很是自恋地说到，傲慢的瞟了一眼布森勋爵，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说，“放心，当仪式彻底完成时，他的灵魂将被契约完全的束缚，任何一点想法都无法隐藏，任何命令都无法违抗……”

朔夜猛地抬起头看向那魔魅的男子，虽然唇边带着笑，但那双美丽的紫色眼眸比冰还要冷。

布森勋爵终于松开了他，转身朝外面走去。

他穿过来可不是为了给人玩的……好吧，识时务者为俊杰……朔夜咬了咬牙，面无表情地转身，跟上布森勋爵

“等等！”瑟斯突然叫道，如同一阵蓝色的旋风一般飘过，拉开一个柜子的抽屉拿出了什么，然后又走到了朔夜跟前，像怪蜀黍一样笑眯眯地握住他的小手，然后把系着一颗珠子的细线系在了他手腕上……

“你把表带上，如果我以后问你什么，你能够答出准确时间的话……”他揉了揉少年银色的短发，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有奖励哦！”

这是表？

朔夜盯着那颗只有他小指指甲一半大小的蓝色透明珠子，里面嵌着纤细的金属纹路，还有几颗游走的星星作为指针。

因为之前看着瑟斯做了三个小时的测试，朔夜对于查看时间还是有些概念的，至少不用再花上几分钟提问题——已经走到了门边的布森勋爵自然是不会停下来等他，那高瘦背影透露出的危险气息令朔夜觉得再耽搁一秒种他都会被杀死。

布森勋爵的脚步很快，但动作却很沉稳高贵，并没有仓促的感觉。再次进入楼梯后，又向上走了六十二阶，二十五秒，他们来到了一个宽广的圆形大厅中，十二扇狭长的落地窗等距地分布在四周，没有灯光，外面似乎是黑夜，窗户上隐约地映出夜空漆黑的建筑剪影。

从墙边方形的楼梯井出来，左边隔着一扇窗户便是巨大厚重的橡木门。

布森勋爵走过去，伸手推开门，朔夜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凉爽地带着鲜活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填满了他空虚而死寂的意识空间，他满足地叹了口气。

危险的感觉再次出现……

布森勋爵带着白手套的修长右手微微一动，朔夜的意识深处登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他本能地跃起，闪电般地以无序的步子在房间里四下游移着，留下一连串黑色的残影。

可惜完全没有用，一条黑色的鞭子如同毒蛇一般无声无息地拦在他面前，温柔地吻上他的脖颈，轻轻一卷，剧烈打击的疼痛感、痛苦的窒息感和身首异处的恐惧感混合在一起，令他觉得好像过去了几个小时，然后，鞭子轻轻一抖，纤细的血肉之躯和冰冷坚硬的黑曜石相撞，他“砰”地一声摔在了房间的一角。

糟糕！

另一声警报响起。

顾不上剧烈的疼痛，他左手顺势一撑，身体轻盈地跃起，但那黑蛇般的鞭子已经再次追了过来，宛如情人手指一般温柔无声地划过他的胸膛，透过两层衣物，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以及剧烈的令人停止呼吸的灼痛。

“看来你是真的忘记了，那么我再提醒你一次。”布森勋爵冰冷的声音传来，“在这座城堡里，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很好！看来他接下来的生活会很“愉快”。

朔夜安安静静地、如同木偶一般地站起来走到布森勋爵身边，精致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

门外是一条笔直宽阔的大道，铺路的黑色条石边角处有些许磨损，但依旧平整。路两旁是两列已经枯死了的巨大树木，一群群大大小小的鸟蹲在树枝上睡觉，几只夜枭无声无息地掠过。再向两边，是……无底的黑暗。

这是一座悬在空中的城市。

以三座陡峭的山峰为依托，建筑了三座巨大的城堡，之间几千米的距离以无数悬空的石桥堡垒相连，构成了一个立体的网络。

但这如此壮观的城市有一大半已经如同那些枯树一样成为废墟了。作为支撑的其中一座山峰好像被一把巨剑斜斜削断，连带着一大半的城市变成了摇摇欲坠的废墟，岌岌可危地悬在空中，在风的作用下发出凄厉的尖啸。

无数的鸟停留在建筑和树上，基本都是黑色或灰色，更增添了几分凄凉。

他们刚刚离开的山峰形状细长，被开凿成了魔法塔，而对面另一座城堡的规模则大很多，依托山势修建了层层叠叠的塔楼和房间，古朴而又壮观。最高处的塔楼上竖着几根旗杆，最上面是一面白底红龙旗，然后是和徽章一样的红底黑鹰旗，最低的一面旗帜的图案是飞翔的火焰之鹰。

贪婪地把陌生的景色记在脑中，朔夜很快便想到，如果从这里跳下去的话会怎么样？……风这么大，完全可以弄一块布做成降落伞或者滑翔翼之类的辅助装置……以他现在的身手，即使有一些意外，也应该摔不死……

高高低低的尖利叫声突然响起，树上的鸟儿陆续地醒了过来。

左前方的天空开始发白，反衬着城堡黑色的剪影越发地深沉。

这微弱的晨曦驱散了脚下的黑暗，朔夜看到在大约千米之下的山谷中有一条微微泛着光的河流。紧接着，他注意到了之前没有注意到的，肉眼无法看到的纤细蓝色网络覆盖了整座山谷。

又是“魔法”吗？

朔夜收回了冒险的打算，对于未知的力量，尤其是足以致自己于死地的未知力量，还是要谨慎一些的好。

他可不打算挂掉，然后再回到那无尽的黑暗和绝望之中去。虽然现在的情况绝对不能说是好，但至少……他还有“希望”。

5：魔鬼训练

巨大的主城堡也是由黑色的岩石建成的，带着历史的沧桑和破败，沉默而压抑，仿佛是能够把晨曦吞没的黑暗之城。阴影中偶尔会有几个人影如幽灵般掠过，隐约地也能听到人声，但人类那薄弱的存在似乎更加反衬出城堡的空寂。

穿过无数门廊阶梯和大大小小的平台广场，他们走进了一座高大的建筑，里面是一个大厅，一张张式样最简单的长桌整齐地排列着。

原来这里是食堂！

朔夜迅速地扫视了一圈，一共有二百七十二人，两个人负责分发饭菜，其他人都穿着黑衣，有的在领饭，有的坐在长桌旁，但都严格遵守着纪律，动作整齐而机械，一点声音也没有，黑色的大厅静的可怕，仿佛是在葬礼上一样。

朔夜已经受够了黑色，几乎开始怀念起瑟斯那可怕的实验室了，至少那里颜色很丰富。

布森勋爵经过的时候，每个人都沉默地行礼。

从服装和实力上看这些人有不同的等级和分工，大部分是少年和孩子，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金属牌，每张长桌旁坐着一个小团体，桌子的一端通常坐着一个不用戴项圈的成年人，举止相对自由，应该是队长或者教官之类的角色。

角落里的二十几个人身上带着浓浓的煞气，眼神漠然，也不知道杀过多少人了。

还有一桌人平凡无奇的让人即使看着他们，也会觉得那是背景图案。

靠近门边的一桌都是十岁左右的男孩，穿着最简单的布衣，大多数身上都带着伤。其中一个男孩在布森勋爵经过时惊慌地碰到了木凳，发出“咣当”一声，紧接着就迎来了一鞭子。

男孩咬紧牙关，但还是发出了痛苦的闷哼，随后，他的队长便把他拖了出去。

路过食物分发的地方，布森勋爵示意朔夜去取一份。

一边回忆“味觉”是什么，一边走到木制的柜台前，朔夜学着别人拿起一只木头托盘，里面放着一只木勺。然后，瘦的令人怀疑他的职业的厨师先生干净利落地塞给他一个碗和一个盘子。

这个……是食物吗？

朔夜困惑地看着手中的托盘，碗里是飘着几片菜叶的汤，而盘子里是……一块黄色的块状物。他贫乏的记忆中实在找不到形容这种食物的名词。

快步跟上布森勋爵，他们来到了大厅的前端，这边的桌椅陈设明显比下面的要高级。

最前端的那一套堪称豪华，上面却摆放着同样乏陈可数的食物，接下来是一张圆桌，周围有九个座位，但现在只坐了三个人，他们也和其他人一样站起来向布森勋爵行礼。

二号，五号，六号。

通过同样款式的项圈，朔夜迅速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二号大概也有精灵血统，俊美得有些文弱，看到朔夜的时候微微皱了一下眉，然后便恢复了忧郁而空洞的表情。五号是个高大朴实的少年，貌似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中最正常的一个，甚至还对朔夜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六号瘦削而阴郁，杀气腾腾的，

布森勋爵打了个手势，示意朔夜坐下吃东西。

现在朔夜已经感觉到了，那些手势结合口型便组成了某种无声的语言，他没有相关的记忆，但幸运的是还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