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春宵罗曼史（出书版 一）BY 秋月皓

诸兄并不知道自己被如此评论，他回过头对所有人说：

「就等牛车抵达再开始，在这之前大家先休息一会吧。」

「了解。」

「行李箱也运到了，要开始工作前应该先吃午餐吧。我肚子饿啦。」

业平顽皮地说着，良相大人们也纷纷赞成，千寿倒是心想（吃什么饭呀！我希望能早点开始进行啊）。

听到诸兄大人呼唤他，千寿骑马前进到他身边。

「你说的山路，是在哪个方向？」

「从这里看的话，是在寺庙的东侧。」

「看不见吗？」

「山门前面就是阶梯的入口。」

「有马可以走的道路吗？」

「这……进入寺庙后有条等身宽的小路，大小就只有那样。可是如果要让马通过的话就有点困难……」

「怎么啦，怎么啦？」业平大人走了过来，插嘴问道。

「沿着寺庙围墙好像有条山路，可以走这一条去探察寺内的状况。可是如果要让马可以通过的路，千寿就不清楚了。」

「那幺就听听赖直的意见吧。」

把赖直唤了过来。决定先前往阶梯入口处看看。牛车和步行队伍看样子还要好一阵子才会抵达。

「那个入口就在山门附近吗？」

「说近是还满近的。」

「如果被守门人看到你的脸的话就没意思啦。」

「这里可得小心些，你把这个披上。」

业平大人递过来的是披挂在马背后的绫罗小挂。

「这是昨晚夜游的纪念物吧？没有关系吗？」

出发路途中不停地夸耀着的东西，业平不在乎地说「无妨，拿去用吧」，就披在千寿的头上。

因为是绫罗，即使整张脸被盖住，透过布料还是可以看见外面，还能遮住脸孔。而且这样将脸孔遮住的千寿，看起来就更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这时篁大人跟良相大人也过来了，良相大人说「我不习惯骑马走山路」便决定留下，让篁大人和宗贞大人一起同行。

（大家好像都觉得很好玩的样子）让千寿心中觉得有些不开心。

要把阿阇梨方丈跟百合丸救出来这么重要的事情，大家真的有放在心上吗？

就这样，以赖直为首，诸兄大人、千寿、业平大人、篁大人、宗贞大人陆续往山门的方向前进着。

业平大人将一直停在手腕上的老鹰「数贺留」放出去，诸兄大人口中所说「很任性常常溜走」的「数贺留」，看起来与人相当亲近，只飞了一圈马上就回到业平大人的肩上。之后也只是啪沙啪沙地飞起来玩耍了一会又转回来，让千寿觉得很感动。

「它真听话呢。」

「是啊，我从雏鸟就开始养它了。」

「我不知道原来老鹰是这么漂亮的鸟类。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它呢。」

「你也可以养养看啊。很可爱喔。」

「我只是一个家仆怎么能够养得起这样高贵的动物啊？」

「诸兄，你不打算再养一只新的老鹰吗？」

「我不会再养老鹰了。」。

「可是千寿想要啊。」

「不，没有，我并没有。」

「……那样的话我会考虑。」

「不过这世上可没有不会死的老鹰喔。你可别又像当时那样成天唉声叹气的。」

然后业平大人便用只有千寿才听得到的声音，悄悄告诉他说：

「诸兄曾经养了一只连皇上都很羡慕的漂亮老鹰，去年春天死掉了。那个死脑筋的男人关在家里十天都没有上朝。一旦让他付出感情，他就会这样哪。」

接着说：

「正因为他是这样的男人，你可别让他太担心啊。」

业平微笑地意有所指——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别乱来。

千寿点头称是，心中却想着因自己的缘故而遭到不平对待的阿阇梨方丈和百合丸，感觉有些不开心。

不知道是否注意到了千寿心中所想，业平大人只是「喝」地一声放手让老鹰飞出去。

抵达山路的入口，赖直先去探查路的状况。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他回来，「对东国人来说并不是太难通过的路」他报告说。

「可是对千寿来说应该没有办法过吧。」

诸兄大人这么说，但业平大人的意见却是——

「诸兄跟宗贞大人还是不要去比较好吧。」

结果最后还是大家一起去。

「马这种动物本来就是只要放着它，就会跟鹿一样自己在山中找路走。所以骑马上山的可行性，得看骑马者的胆量跟技术。」

赖直以他那东国语调解说下，更让所有人想要挑战看看。

山路正如千寿记忆中的状况，不是非常陡峭但是地面上有树根缠绕着，连马儿都得要慎重地踏步行进才行。

总算在树丛中看见围绕着寺院的围墙屏障，千寿不禁颤抖了一下。

并非觉得恐怖，而是精神振奋了起来。

山路沿着地形环绕，与围墙有些距离，后段则是沿着围墙往上攀爬的地势。

围墙的高度恰好可从马背上眺望，千寿心中带着复杂又怀念的情绪，望着以前住惯了的庙内景色。

「那里是寺院正殿，后面是讲堂。另一边可以看到的是……食堂吧？」

对着用鞭子指着方向询问的诸兄大人，千寿尽其所能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给他听。

「不，那里是客殿。食堂是前面那栋矮建筑物，后面是僧坊。住持房间就从僧坊西边穿过走廊就会抵达。」

啊，看到库里了，智千美不知道好不好……如果能见到她就太好了……

「那幺，土牢是在哪个方向？」

「我待在寺里时并没有这样的地方，听卖艺者的话来看，可能是指在北侧崖边挖的、置放柴薪的场所。如果是那里的话……」

「是那个吧，可以看到崖边。」

「不，还要再前面一点……斜壁中间绽放了一片棠棣花丛，就在那下面。」

「……采光看来不是很好。」诸兄大人似乎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只好勉强挤出这句话。

「既然是堆柴薪的场所，地面上应该是不会潮湿吧。」接话的是业平大人。两个人都刻意假装轻松地谈话，是为了要让千寿心里别想太多。

「很干燥而且又防风，要躲藏的话是个好地方。」千寿也配合着两人的关心说着。

只茫得跟住在柴薪里的娱蚣和蛇当邻廾；

「哇哈！」

业平装出夸张的表情，让诸兄担心的说「不会被咬吧」。

「说到这，这边没有门吗？」

篁大人问道，千寿恭敬地答道：

「前面有一扇门，可是严禁开启，已经封起来了。」

「是艮之鬼门啊。」

认真思考、喃喃念着的篁大人，之后就不再开口说话。

已经快要巳时，现在工人们应该都已经开始工作了吧。初夏的阳光慢慢洒进寺门，却没有看到任何在工作的人的身影。

寺内的模样似乎也荒凉了许多？是了，像那样落叶散满一地的事情，以前绝不会发生。而且寺里到处都长了杂草。

寂静的寺内莫名地传出女人的尖叫声，一行人吓了一跳便往出声的方向看去。

看不见女人的身影，可是疯狂地喊叫、哭泣声却持续着，还夹杂着男人们怒骂声。

接着更传出乒啷地物品碎裂声响，似乎是从僧坊深处的法器收藏间传出来的。

「什么嘛，夫妻吵架啊？」业平大人不高兴地说着。

「赖直、业平大人，去看看状况吧。」

诸兄大人踏着马蹬说着话时，便看见一个女人冲了出来。是千寿没见过的年轻女人，不顾肩膀跟乳房都半裸着，裙摆都翻卷到大腿上，拼命地往库里方向冲去。

「……真应该带军队来的。」篁大人开口说道，其他人也默默地点了点头。

骑马回到山门前的小路，徒步的人们已经抵达，并将狩猎休息用的营帐搭建完成。被风吹起的帐幕后方，从牛车上卸下来的牛只正缓慢地吃着草。

进入帐棚中，诸兄让千寿坐下，便到篁大人那商量事情，并把所有人那给唤来。对着所有人说：

「大家注意听。」

篁大人板着脸开始娓娓道来。

「很多人应该都知道这次的猎鹰活动，是为了揭发一桩阴谋。除了我之外，良相大人、宗贞大人、业平大人、诸兄大人、千寿，还有……左近卫的熟人们。」

「赖直也很清楚。」

诸兄大人说：

「这三位也是。」他指着装扮成家仆的卖艺者说。

「千寿认识的人替我们做了调查，他们是卖艺的头头跟他的手下。」

「那么其他的人听好了。这次的任务就是要从占据如意轮寺为非作歹的恶人手中，将尊贵的佛宝夺回。佛宝之一是阿阇梨高僧，之二是无辜的稚儿。虽然寺庙的恶人迟早会受到弹正台的制裁，但这两名证人如果活着，等那些恶人发觉事态严重，很有可能会杀人灭口，所以我们伪装成狩猎，先把这两人给救出来。还请各位多加帮忙。首先，大声笑吧。不要让寺庙的人发现我们的企图。尽情地笑着准备午膳，等填饱肚子后就展开行动。」

「啊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张嘴大笑的，正是业平大人。看到他这样，左近卫的年轻卫士们也配合他奖了出来，诸兄也笑了。良相大人及宗贞大人也随之放声大笑，家仆们便装出开心地模样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唉呀，就像篁大人说的！」

业凭大人笑到整个人都弯下腰来，其他人也纷纷仰头大笑。可是没有一个人眼中带着笑意，这只是为了不让寺庙的人起疑而演的戏。

「好了，用午膳！用午膳！赶快准备！」

宗贞大人喊着，家仆们便开始动手。

「趁着准备的期间，我们先来试试身手吧！」业平大人刻意拉开嗓门大喊，仿佛要让山门内的人都听见。

旁边的诸兄大人也大声吼道：

「事的人去帮忙围捕猎物！那边的五个人，骑马去看看有没有雉鸡！还有赖直，跟那边的三个人！」

诸兄大人招呼胡子赖直和卖艺者往自己身边靠过来。

「万一有什么状况的话，你们就从后面潜进寺里，偷偷保护他们两人。」

「我也一起去。」千寿自告奋勇地说。

「还轮不到你出场。」

被制止了，可千寿心想（穿成这样，肯定不会让我有机会出场）。

「寺里的状况我最了解。」千寿辩解着。

「头头也很清楚啊，不是吗？」

「是，包在我身上。」

「可是……」

「千寿，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业平笑着说，便在千寿面前跪了下来。

「身份尊贵的你得要在显眼处，守护着我们的行动。这才能够发挥打扮成这样引人注目的价值。」

「所以我的任务就是要担任引开寺庙人员注意的诱饵啰？」

「正是如此。要不着痕迹地让守门人看到你的脸，引起骚动地「那不就是千寿吗」，就更好了。只是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够让拓尊上钩。」

在业平身旁同样装做臣子的诸兄也跪下接告说：

「我们攻进去时，若能尽量把土牢附近的人给调开就大有帮助。」

原来如此……从山门到土牢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如果攻得进去是很好，但如果被察觉此行的意图而抢先一步的话就糟糕了。

「了解，那我想问一件事。」

「嗯，什么？」

「这件衣服……不单单只是华丽而已，是不是有什么意义？」

两个人对看了一会，业平开口说：

「那是我的旧衣，在被赐姓在原降为臣籍之前、身为「亲王之子」时，随皇上出游获赠的衣裳。」

「咦！」

看到千寿手足无措地对自己穿上极为不合身分的服装，诸兄的手指在唇间轻比说，「嘘，当作不知道这回事。」

「你只是穿上业平大人要你穿的衣服而已，懂了吗？」

诸兄大人接着说：

「拓尊是看上你身为豪门贵族弃子的身分，千方百计想利用你作为满足自己私欲的道具，是吧？」

「是，正是如此。」

「那幺，我们就反过来利用这一点。」

他觊觎着身为「亲王之子」的你，与参议等人一同来狩猎。拓尊一旦确定自己的想法果然没错，就会急着想法子要抢到你。

而抓住阿阇梨方丈这件事会让他进退两难。因为他可以用这个来威胁你，但又可能会因此被判罪……逼着他走上权势与生死的岔路。所以先来想个办法让他威胁你吧？」

「我害怕……」

「如此一来，「发了疯被藏在寺中的阿阇梨方丈」和「患病在寺中静养的百合丸」，就会被当成「意外幸运且又最恰当地」威胁筹码。这就是我们的目的。有价值的事物，可不能随随便便对待吧！」

「是。」

「可是这件宝物如果只是以窃盗的手法偷出来，那就太无趣啦。既然要做，不如当着拓尊的面光明正大地带走，让他气得咬牙切齿。」

「我懂了。」

是的……千寿充分了解。再来就是自己能否完美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不管如何都得要成功。

千寿立刻从位子上站起身，发号施令，「备马！」

「是！马上准备。」听到诸兄大人的回答还（咦）的呆了一下，便马上斥责自己（这样才对啊）。

（我扮演的可是「身份高贵之人」，一定要用心地装出样子来。）

赖直跟卖艺者们不知何时已经消失踪影。啊，在那儿，正徒步沿着山路往上走。

籍着诸兄大人的手骑上业平大人牵来的「相模」。

（哇，已经不需要披盖的衣物了。）

「千寿，千万不可以乱来喔。」

诸兄大人说着：

「对阿阇梨方丈及百合丸来说，原本应该得救的你因此而死的话，他们会伤心的。」

啊啊……是啊，就是啊。

「我不会逞强的，一定要让拓尊大吃一惊。」

「去！」

业平大人把「数贺留」抛向空中。便骑上黑马驱策着它朝着骑马的先行部队喊着「追上它吧」。

在山门右边横排成一列的五名骑士，跶跶跶地策马前进。躲在草丛中两三只云雀啪啪啪地振翅飞走。「数贺留」悠然自在地在天空飞舞，等待着爪子可勾取的大猎物飞奔出来。

千寿对「相模」下了指令，紧跟在先行部队的身后出发。小心不要太快速地策马来到山门前。诸兄大人和业平大人同样跟在后面。

「喔，有雉鸡喔！」

业平大人说，便吹了声口哨。

「瞧瞧「数贺留」发现猎物了。」

「数贺留」拍打着强而有力的翅膀往高空飞去，听到两声口哨后，便翻了个身，拍打着翅膀，像下坠的石头般直线往下俯冲，把先行部队追逐的雉鸡俐落地叼了起来。雉鸡被「数贺留」袭击，唧地惨叫一声掉了下来。

「抓到了！」

业平开心地叫喊着，千寿也不禁跳起来赞美老鹰精准的狩猎手法。

自己这样高亢的喊声，从山门那儿远眺着这里的人是否听到了呢。

「那不是千寿吗？」

对方喊叫的声音传入耳中，循声看去。瞧见守门人还有几个眼熟的下人正在看着自己，就朝他们笑了笑，随后便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哎呀，真是千寿！」

「是千寿！」

他们应该是这么说的吧，这里只听到一阵阵骚动声，想必诱饵已经成功撒出去了。

发觉骚动的人群中有个男人直往这盯着看。视线对上，是那个下人别当！别当整个脸色都变了，喘着气直盯着千寿看，马上就转过身往寺里跑去。

诸兄看到这情景也不禁「喔」了一声，就听到千寿大喊着踢着马腹往前冲。被千寿突然踢了这么一脚，「相模」吓了一跳抖了一下，但听到喊着「走」的声音及鞭子挥到身上，就立刻调整姿势冲了出去。

「千寿！」

「门！」

门要关了，动作要快！

「哎呀，太快了！」

业平喊着。只听见两头马追出去的奔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