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与笨蛋 下——狄灰

下了楼去自助餐厅吃饭，刑牧一支使萧楠去取餐，然后就给教授打电话说法国那边的事。他其实是担心，这事儿他还没来

得及跟教授统一口径，害怕萧楠察觉出来。电话接通之后他便一再提醒对方一定别说错话了。教授并不是太赞同他的做法

，口气冷淡地说：“这边是全额奖学金，你那儿是预科，我觉得你还是把情况都跟萧楠说说吧，让他自己做决定不行吗？

”

刑牧一想了一下，笑了笑：“我知道。这事我自有分寸，明天我到你那儿去拿他的录取通知书。”

“让他自己来，我还担心你把通知书撕了呢！”教授不满地道。

吃饭的时候，刑牧一把学校那边的情况告诉了萧楠，那边是预科，而且没有奖学金。对此萧楠有些为难，他们家并不是什

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只是普通工薪阶层，虽然他的作品卖了一些钱，但是艺术院校学费高，除此之外还有生活费开支等等

，压力实在是很大。萧楠听了之后叹了口气，很长时间都没说话。刑牧一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不想去啊？”

“不是，哎……只是花销太大了，我不想让家里出钱，靠我自己，似乎不太可能。”萧楠忧心忡忡，“对了，教授说他还

帮我申请了意大利那边的学校，也不知有没有消息。”

“哦，对，可能没这么快有回音。”刑牧一笑道。他心虚，那封录取通知早就到了，但是他就是不想让萧楠知道。他并不

是像教授说的那样把通知书撕了，而是想让它“晚到”几天，自己先给萧楠做思想工作，把他说通了之后再把那封信拿出

来，那时候萧楠肯定不会怪他，只会觉得这封信来得太晚。而且刑牧一还留了条退路——如果萧楠决定放弃法国那边的机

会，他就会在那封信失效之前把他拿出来，绝对不会耽误萧楠读书的事。

这种想法看似是为萧楠好，但实际上却太自私了。刑牧一爱萧楠已经爱到不能自拔，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如此泥足深陷

，理智已经无法战胜情感，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十足的爱情傻瓜。

“好啦，别再想了。”刑牧一揉了揉萧楠的脑袋，安慰他道，“没事儿，这个学校很好，你别放弃。不够的部分，我帮你

出。”

“这怎么行？”萧楠摇摇头。

“怎么不行？你还跟我客气啊！”刑牧一捏了捏他的手，“放心吧，钱我都准备好了，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那等你学完

了之后再慢慢还我，这样行吧！”

“可是……那是好大一笔钱吧？”萧楠眉头紧皱，为难道。

“等你学完了有名了，这笔钱也值了。如果你还是觉得过意不去，那这样吧，你给我写个借条，等你有钱了再还我。”

萧楠抿嘴想了想，转头看了看他，不确定地问：“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刑牧一戳了戳他的脑门儿，撒谎撒得面不改色，“我就是骗我爹妈，都不会骗你啊！”萧楠揉

了揉被刑牧一戳得有些疼的额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低声道：“你还真的挺有钱的哦！”

刑牧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问他：“你就说吧，到底去不去？那可是全世界久负盛名的艺术院校！”

萧楠低着头想了半天，轻声说：“我再想想吧……”

萧楠要先想一想，于是刑牧一便抓紧了思想工作，甚至想先带萧楠去法国一趟，实地体验一下学校的氛围，让他做出决定

，但是萧楠太忙了，教授又推荐他的作品去参赛，仓促下创作的作品居然得了二等奖，评委里有一位雕塑大师，非常欣赏

萧楠，便邀请他去参加颁奖仪式，于是两天后萧楠便坐上了北上的飞机。刑牧一那叫一个气啊！他急寥寥地飞回国想跟萧

楠过亲密的二人世界的生活，却不料萧楠居然跑了。

这是萧楠第一次独自外出，还是到那么远的地方，家里人并不太放心，他妈妈再三在网上查了当地的地铁、公交，甚至还

把搜索出来的当地地图打印了一份，把线路给他标注了出来。刑牧一看到这地图，差点翻白眼，他对萧楠说：“你妈更年

期啊？整得这么神经质的！”萧楠白他一眼，瓮声瓮气地说：“你说什么呢！”

“本来就是啊！她要担心，干脆让她跟你一起去好了。哎，她这样是不对滴！今后你要出了国，那边更是人生地不熟，那

她不得愁死？”刑牧一摇头。兰淑珍这种过度保护他真的非常不赞同，已经跟她表示过意见了，可是这位老人家还是瞎操

心。

“她是担心我啊！”萧楠抽了抽鼻子。他感冒已经快好了，但是鼻子还是不通气，说话闷闷的。

“嗯，我了解。你把主办单位的那张邀请函带上，那上面有乘车线路，你妈的那张地图就算了吧，多此一举。”刑牧一把

萧楠手里的地图夺了过去，扔到了抽屉里。

打开抽屉，里面躺的是萧楠的那封录取通知书，刑牧一看了之后心里一哆嗦，连忙要关抽屉。萧楠眼尖，他学意大利语已

经“走火入魔”，看到写着意大利文的信封就忍不住问：“什么东西呀？”

“没，没什么。你快去收拾你的东西啊！穿的带两套，一套薄的一套厚的，冷的话也不会没衣服穿，听到了没？”刑牧一

推了萧楠一把，把他支开。萧楠笑他：“你跟我妈差不多嘛，都这么啰嗦。”嘟着嘴嗔怪他道。得了奖他心情好，走路都

有点儿连蹦带跳的，兴高采烈地去检查他的行李箱了。刑牧一的手还放在抽屉上，心里忐忑不安，心想，等萧楠回来，等

他回来，我跟他好好谈谈这事儿。

第六十二章

连警官最近走霉运，工作十分不顺。因为那个孙子的事情牵扯到了“上面”的人，所以他受到了领导的“特殊照顾”，时

不时找他谈个心，让他汇报一下工作，每天工作时间大部分是在室内，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搞得昏头转向，却只是瞎忙。

他明白，领导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再插手那孙子的事情，一切就此打住。连原心里憋屈，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不过是个

小警察，才入刑警队，还没站稳脚跟呢，拿什么跟人家对抗？

那孙子现在放出来了，依旧在那家会所厮混。连原下班经常把车子开到会所附近，看到他如众星捧月般被簇拥进了会所，

一群脑满肠肥的王八蛋，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勾当。连原坐在车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他想起当时冲进客房时萧楠的惨状

，不知道今后还有多少男孩女孩会遭受同样的命运。萧楠还算幸运，刚好自己执行任务把他救了，可是萧楠以外的那些人

呢？他们又能怎样？

连原想不通，这个社会究竟怎么了，为什么那么离谱的事情，发生之后就那么理所当然、堂而皇之，甚至逍遥法外。不过

连原是一个相当执拗的人，越是让他不要插手，他越想把它弄清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让肮脏、腐败的东西，展示在阳

光之下。

于是他开始暗地里调查。局里的领导让他不要再插手，他表面上应承了，也好好协助同事办案，但是在他不忙的时候，他

还是在调查姓孙的。那孙子有个让人发笑的名字，叫孙爱民，简直是个爆冷的冷笑话。

在暗地调查中，连原发现小松和孙爱民关系密切，顺藤摸瓜那么查上去，他发现小松竟然是专门给有点社会地位的人拉皮

条的。小松在模特界和演艺圈都算小有名气，他并不缺钱，随随便便出个通告，拍个广告或者写真，就有大把大把的钞票

进账，他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呢？连原觉得奇怪。

连原查了一段时间，并没有头绪，于是就找到刑牧一了解情况。刑牧一当然知无不尽，把他所了解的情况都告诉了连原。

让连原感到惊讶的，是刑牧一的家庭背景。因为调查小松，连原顺带了解到了刑牧一的一些事情——那天两人闲聊，刑牧

一随口提了一个人名。连原虽然不懂财经，但是刑牧一说的那个名字他却知道，那是国内非常有名的一家民营企业的董事

长，那人，就是刑牧一的老爹。

刑牧一是标准的“富二代”，但他却自己开影楼，过着中产阶级的小康生活，实在令人咋舌。不过按照刑牧一的说法，我

爹的是我爹的，我的是我的，我们互不干涉。再说，他想让我结婚生子，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嘛！即使让萧楠去做变性手术

，他也不可能生孩子嘛！连原听得直翻白眼。

“现在，像你这样儿的，简直比熊猫还稀少啊！”连原感叹。刑牧一无所谓地看了他一眼，悠闲地摇着杯子里的酒，闲闲

地说：“要那么多钱干嘛？每天穿西装打领带，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得巴结政府领导，以此来换取利益，如果哪

天不小心得罪了这个长那个长的，没准儿就给你穿小鞋，没劲。我现在这不是挺好的吗，我给人拍照片，不合要求的，管

他是什么天王老子，想骂就骂，多自在。”

“你这话说得很在理，的确是很自在啊……”连原感慨不已。他最近是太郁闷了，叫刑牧一说中——他真被穿了小鞋。

“不过，我最近还得跟老爷子做斗争，他一直不死心，想让我给他生个孙子。我姐都给他生了仨了，还不满意。”刑牧一

摇头，“哎，等萧楠回来，我打算把他领家里一趟，争取在他出国之前，把老爷子的热情之火浇灭咯。”

连原笑着摇头。在调查的过程中连原知道了很多刑牧一以前的荒唐事儿，这人原来私生活挺混乱的，跟好多模特儿都有说

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如今竟然被一个傻兮兮的萧楠给吃得死死的，这叫什么来着？一物降一物啊！

“小松那事儿，我可以给你指一个方向，你可以顺着这个往下查，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挖掘的信息。”刑牧一手指轻点着杯

沿，慢慢地道，“我以前曾经听说，小松和一位政府要员有瓜葛，那人级别还很高。你查查孙爱民的背景，说不定会有关

联。”

“对，孙爱民的舅舅是一位厅级干部。”连原说。

“嗯，所以我觉得，这事儿跟小松肯定有关系。”刑牧一说，“你不是搞经侦的，有些经济方面的问题，你可能不太明白

，你找个信得过的，搞经侦的，给你帮帮忙。说不定有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哦？”

“我跟你这么说吧，现在地下钱庄很猖獗，有些政府部门的人贪污受贿之后，弄到地下钱庄洗钱，然后通过信得过的人，

通过境外投资移民，得到国外合法身份，然后再摇身一变成为华侨，到国内投资挣钱。不是时常传出新闻，说是某地官员

出国考察，逾期不归。哪里是逾期不归，分明就是不打算再回来了。而且由于国际间法律的问题，如何把那些贪官引渡回

国，是个大问题。”刑牧一表情严肃，“所以，说不定真就像我说的那样，小松哪里是拉皮条的，他可能就是中间人。”

“啊？”连原震惊地看着刑牧一。这番话从吊儿郎当的刑牧一口里说出来，让连原简直无法相信，但是刑牧一说的真的很

有道理，小松又不是缺钱，他为什么要做这些呢？这根本就不合理。

“不是说，每个贪官后面，都有N个默默敛财的情妇么？”刑牧一说完，自己都觉得可笑，不免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

，他又说，“现在那些贪官都与时俱进了，不止搞女人，还爱上了搞基友，哈哈哈……”

萧楠一个星期之后回来了，以前从未出过远门的他，这趟收获极大，他算开了眼界，看到了和自己生活的地方完全不同的

氛围，又与很多美术界的名人有了交流，让他有了更大的进步。

萧楠的飞机是下午三点到达，但是思念心切的刑牧一早早就到了，坐在沙龙里每隔五分钟就看一次表，简直就像热锅上的

蚂蚁一样。他特意让萧楠跟妈妈找了个借口，说是教授有车，会顺带把他捎上，让家里人别来接机。实际上呢，来接机的

当然是刑牧一，而教授嘛，自己一边儿凉快去吧！

等到广播播出飞机抵达，刑牧一就像火烧了屁股一样跳起来跑到接机口张望。远远的，他看到推着行李随着人潮慢慢往外

走的萧楠。萧楠和教授，还有另外两位去学习的师兄一起，但是刑牧一自动忽略了他身边的路人甲，眼里只装得下他一个

人。萧楠的头发有点长了，带着一副大墨镜，穿着黑白格子的休闲衬衫，袖子挽起来，显得悠闲而随意，下面穿的，是灰

色长裤，穿一双同色系的鞋，看起来清爽极了，跟大明星似地。旁边儿好多女的都偷偷看他来着，甚至有后面的女生快步

跑到前头，假装招呼后面的同伴，借机偷看他几眼，掩嘴在那儿贼兮兮的乐。刑牧一等得手心里都是汗，等萧楠一出来，

忍不住就上去拥抱了他，狠狠地亲了他一下。

萧楠早就对他这种幼稚动作无语了，躲不了，只好厚着脸皮接受。他本来还想招呼老师和师兄一起坐刑牧一的车走。可是

刑牧一这个老无赖，上来直接说：“那什么，恭喜了啊老刘，萧楠我带走了啊！过几天我请你吃饭！”然后拉着萧楠，在

老师和师兄还目瞪口呆的情况下，一溜烟就消失了。

萧楠被他的那番话说得发窘，红着脸回头同老师和师兄挥手再见，然后被刑牧一拉着快快地出了机场。坐到车上刑牧一就

说：“怎么样，还好吧？”

“嗯，挺好的！”萧楠笑起来，然后从自己的挎包里把那个小巧的奖杯拿出来献宝：“你看！你看！嘿嘿嘿……”

刑牧一撸了一把他的头发，笑道：“那好，今天咱们好好庆祝一下，我在酒店订了餐，还订了个总统套房，咱们狂欢一下

？”一边说，一边给萧楠抛媚眼儿。

“妈妈说，让我去我哥那儿吃饭呢……”萧楠为难地说，“她昨天就把材料买好了，早上一大早就准备了。”萧宇的房子

已经装修好了，这一趟，也算是双喜临门，祝贺萧楠得奖，萧宇乔迁新居。

刑牧一被打击了，他和兰淑珍现在就是鬼子和游击队员之间的关系，都想取得主动权，老太太今天令人出其不意来那么一

招，让刑牧一有一种失去阵地的感觉。他早就跟萧楠说过，等他回来两人来个浪~~漫的二人世界，没想到，这老太太，竟

然来这一手！萧楠是个乖孩子，他妈妈说的话，他怎么可能不听？

“那啥，你也跟我一起去呗。”萧楠观察着刑牧一的表情，心里挺不好意思的，可是，他不想让妈妈失望。得了奖，本来

就该跟家人一起分享嘛！

“好吧！”刑牧一勉强笑了笑，“你说啥就是啥！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得先答应咯！”

“嗯？”

“周末到我们家吃饭。”

“哦。”

“我说的是我爸妈家。”

“哈？！”

第六十三章

车子很快驶进了市区，他们俩先到超市去买了些熟食和饮料，准备带回家添几个菜，然后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萧楠还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