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的心事 下——菠萝派

老太太睡觉早，十点半左右就回自己卧室睡了，三个孩子洗了澡，在客厅里一块儿玩儿了会儿小游戏，十二点多了才分头睡下。

方浩和倪子扬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中间隔着小半米的距离。倪子扬一改往日贫嘴的特性，躺下后竟头枕双臂望着天花板不言语，而方浩则背对他躺着，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被窗外夜风吹动得轻轻摇摆的白色纱帘儿想心事儿。

房间里很静，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皎洁的月光穿过薄薄的纱帘儿照在床上，给床上的两人镀了一层朦胧的银光。

过了良久，方浩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唤：“浩子，睡了吗？”

方浩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告诉他自己醒着呢，然后便支棱着耳朵听下文，可身后半天没再传出动静儿，于是方浩忍不住翻过身面朝倪子扬。“叫我干嘛？”

倪子扬扭脸和方浩对视，英俊的帅脸上，一双深邃的眸子此时竟出奇的亮，仿佛要将什么看穿一般，方浩被看得心跳顿时漏了两拍。

倪子扬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方浩看了N秒，终于迟疑着开口问道：“浩子，你……究竟有没有过喜欢的人？”

方浩一愣，没想到倪子扬突然会问他这么一个问题，而且他说话的神情和语气一点儿也没有平日的戏谑玩笑之色，竟是少有的认真。在他的记忆里，倪子扬从来没有直接问过他有没有喜欢的人，而都是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人。

倪子扬依然一眨不眨地看着方浩，似乎不想错过他脸上此时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见方浩慢慢垂下了眼帘不再与自己对视，倪子扬的视线，便从方浩那双漂亮的眼睛，慢慢移到了他直挺的鼻子上，最后，停在形状美好的淡粉色唇瓣上。

喉结不自觉地一动，倪子扬轻轻咽了下口水，赶紧又将视线移回了方浩的眼睛上。

那双漂亮的眼依然垂着，朦胧的月色中，倪子扬能清楚地看到他纤长的睫毛会不时的抖动一下，让他有种想伸手去摸一摸那双虽不浓密但却十分纤长的睫毛的冲动。

不敢再看下去的倪子扬将脸又转向天花板，“算了，你要是不想说就……”

“有！”

第三十一章

刚将脸转向天花板的倪子扬，陡然听到方浩吐出口中的这个字，马上又转过脸，惊诧的看向他。

他以为，方浩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可……他不但回答了，答案竟还是肯定的。

倪子扬微怔片刻，很快脸上又出现一丝难以言状的复杂之色，不过这个微妙的表情也很快一闪即逝。

支起一只胳膊撑着脑袋，倪子扬表现出一副即兴奋又八卦的样子来问道：“真的，是谁？”

方浩终于又抬起眼帘和倪子扬对视，“想知道？”

像某种大型动物般，倪子扬闪着热切的星星眼点了点头。

“我……不告诉你！”说完，面向倪子扬侧卧着的方浩翻身仰面朝上。

“……？！我草！你这不成心气人吗！”倪子扬急了，扑过去挠方浩的痒，方浩顿时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身体更是挣扎个不停。

“说不说！说不说！”倪子扬下手不客气，专挑方浩最怕痒的地方挠。

“哈~~别、别闹了，再闹……哈哈~~再闹我可急了！”

“你急就急！大不了不就是把我踹床下去吗！赶紧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为了控制住奋力挣扎的方浩，倪子扬都快把他整个儿压在自己身下了。

被挠痒挠得浑身发软，可偏偏又怎么也挣脱不开倪子扬那双手的方浩有点儿气急败坏了，干脆忍着痒不再去管那双在自己身上到处挠痒的手，伸出双臂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同时挣扎出一条腿来反压着倪子扬的，然后抱着他顺势一滚，自己终于反下为上。

占据主动后，方浩就着趴在倪子扬身上的姿势马上将搂在他脖子上的双手改为十指掐在他脖子上，微微挺起上身和倪子扬拉开一些距离，恼羞成怒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再挠我痒我就跟你急！”

倪子扬看着趴在自己身上因刚才一番挣扎而有些微微气喘的方浩，呼吸突然有些急促起来。

倪子扬不动了，过了那么几秒，他从方浩的腰上慢慢移开自己的双手，摊开掌心放在枕边做了个投降的动作，严肃道：“浩子，从我身上下来！”

“就不！以后还挠不挠我痒了？”方浩的双手依然保持着掐在倪子扬脖子上的姿势，只要这家伙嘴硬，他肯定毫不犹豫地用力。

倪子扬不答，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伸出舌尖舔了舔变得干燥的唇，这才以哄孩子的口气又开口说道：“乖~你先从哥身上下来！”

说话的声音不知怎么变得有些暗哑，略显急促的呼吸听上去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眼底间更是划过一丝尴尬之色。

倪子扬脸上这种少见的表情，让方浩微微一愣，正要开口问他又在耍什么花招儿，身下某处传来的异常感觉让他很快明白了这家伙此时的异常表情是从何而来，于是方浩的脸就像个被扔进沸水里的大虾，很快就熟透了。

几乎是在明白过来后的那个瞬间，方浩就从倪子扬身上弹开了，同时咬牙骂道：“你、你个流氓！”

也许是方浩从自己身上离开后让倪子扬感觉自在了不少，他暗暗呼出一口气，很快从刚才的尴尬中缓过来，痞笑着撑起脑袋问道：“我怎么流氓了？难道你就没硬过？”

方浩马上沉默了。

如果说这家伙此时的生理反应是因为刚才他跟自己在嬉闹中身体接触过于密切而擦枪走的火，那么应该可以说是一个很正常的生理现象吧，而自己……

想起那天一起洗澡时，这个家伙仅仅摸了把自己的腰，他竟然就……

方浩的脸，前一拨儿红晕还没完全褪下去，后一拨儿就又涌了上来，幸好此时室内光线朦胧，这家伙应该看不出来才对。

于是感觉又羞又窘的方浩一把拉过床上的薄被盖在身上，背对着倪子扬躺下后没好气儿道：“别再说话了，我要睡觉！”

然而很快背后又传来一句轻唤：“浩子？”

方浩背对着倪子扬不动也不出声。

“浩子？”

方浩怒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冲倪子扬气急败坏道：“你老叫我干嘛！我不是说要睡觉了吗！”

“哦……”见方浩一脸暴怒，倪子扬马上露出一个无辜又委屈的眼神儿，抬手指了指方浩身上的被子，“你盖的被子……是我的。”

方浩低头一看，可不是么，身上的被子不是自己那床黑白格的，浅蓝色的被罩上印着一个大大的阿童木卡通图案，正是那家伙的专用被子，可……自己的被子呢？

床上没有，回身往床下一看，见自己的被子正静静地躺在地板上，应该是俩人刚才打闹时掉下去的。然而方浩的别扭劲儿又上来了，回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睨视着躺在床上的倪子扬，“你的怎么了？我不能盖？”

倪子扬忙不迭地一连声道：“能能！特能！您盖着！”

方浩哼了声，也不去捡地板上自己的被子，就重新又背对着倪子扬躺下。可躺下后他很快又后悔，自己刚才干嘛不把身上的被子还给那家伙，可要是现在给他……他又觉得有点儿拉不下脸来。

静静地过了N秒后，倪子扬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方浩的后背一下，以一种小心翼翼地口气继续刚才的话题。“浩子，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呢？”

方浩听了，心里突然就觉得很堵很烦躁，于是头也不回地冷冷答道：“说了你也不认识，再说我干嘛要告诉你，你不是也没跟我说过吗！”

身后，又静了。

九月底的夜晚，睡觉已经不需要再开空调了，凉爽的夜风穿窗而进，吹在身上惬意而舒服。然而这种舒爽的夜风，到了半夜也是很冷的，即便是火力壮的年轻小伙子，也需要身上再盖上一层薄被。

半天听不到身后有动静儿，方浩知道那家伙肯定没睡，不知道他那里是不是还……一想到刚才倪子扬那东西抵在自己身上时的硬度与火烫的温度，方浩脸上刚刚褪下去的热度又升了起来，心里矛盾地斗争着，想转过身去看看，却又别扭地躺着不动。

房间里很静，两人似乎都刻意压低了呼吸声。过了半天，方浩在第N次下决心向后转身而没转时，终于听到身后那家伙轻轻起床的声音。

床垫微微一颤，方浩感觉那家伙下了床，然后轻手轻脚的向门口走去。

“你去哪儿？”刚问出口，方浩就已经在后悔了。好像最近每次单独和这个家伙在一起，自己就总是失控得管不住自己。

倪子扬似乎没想到方浩这时突然出声，不知是被吓了一跳还是怎么的，身体微微僵了两秒才慢慢转过身，随即脸上慢慢扬起一个坏坏的痞笑。“上厕所啊，怎么？你也要去？要不咱一起？”

听了倪子扬的话，早已后悔不迭的方浩顺手抄起床上倪子扬的枕头向他砸去。“滚！最好掉厕所里别出来！”

倪子扬轻笑出声，刻意放低的声音，听上去比平时低沉许多，听着竟有些许性感的味道。

见倪子扬出了房间，方浩仰面躺在床上，舒展着身体，把自己摆了个大字型儿，同时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自己好蠢，简直是蠢得冒泡儿！他就不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在那个家伙面前，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做出或说出一些让他自己事后都觉得很蠢的傻事与傻话来呢。

越琢磨越烦躁的方浩过了好久才惊觉到倪子扬竟然过了好久还没回来，上个厕所怎么会要这么长时间，就算是大号儿也该解决完了啊！

不会……真的掉马桶里了吧？要不要去看看？

方浩很快便自我否定了这个想法，我干嘛要去看他？他又不能真的掉进马桶里！

啊啊啊！我干嘛老去想那个可恨的家伙啊！

方浩简直恨死这样的自己了，干脆将被子一把拉过头顶，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不动。于是，推门进来的倪子扬便看到床上平摊着的薄被下，现出一个若隐若现的‘大’字来。

“浩子，你这是练什么功呢？”

“怎么去了这么久？”一把拉下头顶的被子，方浩还是问了出来。

“啊？哦……我刚才跟你闹了一身汗，又冲了个澡。”倪子扬的眼神闪烁着从方浩脸上移开视线，但很快又移回来问道：“你今晚要盖我的被子睡？”说着，走到方浩这边，弯腰将他掉落在地板上的被子捡起来抱在怀里看着他。

听倪子扬这么一问，方浩这才想起自己还盖着这家伙的被子，刚才就应该趁他不在的时候赶紧换过来的，怎么就忘了呢！

“谁爱盖你被子！”方浩这回连手都不用，直接用脚猛蹬了几下，将倪子扬的被子从身上踹开，欠起身一把从他怀里将自己的被子抢过来，胡乱地抖开往身上一盖，重重地转过身躺下。而刚一躺下，方浩又发现这么一来，等那家伙转回来也躺下，自己的脸岂不是要正对着他，于是他又像个烙饼似的，马上翻个儿再次转过身去。

啊啊啊！真是要疯了！要是这几天这家伙都睡在这里，自己非崩溃了不可！

见方浩跟个负气的孩子似的在床上烙大饼，倪子扬不禁又失笑出声。“浩子，你知道吗，你现在这样子特像一个别扭的小媳妇儿。”

听倪子扬这么说，方浩顿时炸毛儿，噌的一下又从床上坐起来，寒着脸冷冷道：“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没，我什么也没说，睡觉睡觉！”倪子扬赶紧抱着自己被子绕到床的另一边，老老实实地在床上躺下不动了。

方浩冷哼了一声，背对着倪子扬又重新躺下。

这回，再也没人开口说话了。

躺在床上看似睡着了的两个人，都静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儿，直到……不知不觉渐渐陷入深深的沉睡中……

第三十二章

第二天清早，方浩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睡在倪子扬的怀里。

小时候这家伙就爱从后面搂着自己睡，怎么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个毛病。

虽然很沉迷此时被倪子扬抱着的感觉，但方浩怕这家伙随时会醒来，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番尴尬，于是轻轻挪开他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现在的他，对这个正躺在自己身边的人，已经失去小时候那颗坦荡纯洁的心了。

倪子扬依然熟睡着，他睡觉一向都睡得很死，赖起床来更是无敌，除了方浩叫他起床时他的起床气还稍稍收敛一些外，就连他彪悍的老妈在叫他起床这事儿上都大为头疼。

方浩没有赖床的习惯，一般他起床简单洗漱后，都会先去小区后面的一个小公园里跑上几圈儿，回来冲个澡后再吃早饭。

方浩坐在床上看着熟睡中的倪子扬发了会儿呆，这才下床走出卧室，而来在客厅后，意外地看到王瀚竟已经收拾整齐地坐在了客厅里和奶奶聊天儿。

王瀚：“方浩，你醒了？倪子扬呢？”

“他还在睡，你怎么起这么早？在我家睡不惯？”

突然从方浩嘴里听到两句算是关心的话，王瀚还真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感觉。“没，睡得挺好的，是箫乐一早给我打电话，问我今天要不要跟他们一块儿去爬长城，我就答应了，这不正要走呢吗，回头你帮我跟倪子扬说一声。”

方浩点点头，方奶奶说道：“这孩子，一早起来非要走，奶奶还说中午给你们好好做顿饭吃呢。”

王瀚：“谢谢奶奶，您就别麻烦了，我跟同学已经约好了，等改天我再来。”

方奶奶：“你要是实在有事儿奶奶就不留你了，以后没事儿就跟小浩和扬扬来家里玩儿。”

王瀚痛快地应了一声站起身，“奶奶，方浩，那我就先走了。”

方浩和奶奶一起把王瀚送走了，方浩去洗手间洗漱，方奶奶去厨房把早饭给自己孙子准备上，也出门遛早儿去了。

今天虽然不上课，但倪子扬还是没能安安稳稳地睡个懒觉，八点半的时候，被方浩从床上叫起来，说他妈让他在九点前回去，陪着姥姥和小舅一家出去逛逛。

倪子扬一听头就疼了，话说国庆长假期间，不管走到哪儿都是人，上哪儿逛去啊，这个时候出门，纯属就是找虐呢！

心里虽然一百个不乐意，可姥姥和小舅一家大老远的来了，不陪着出去走走也说不过去。

这几天，倪子扬都是睡在方浩家，但因为王瀚走了，所以第二天晚上方浩要把倪子扬轰到他爸爸的房间去睡。令他意外的是，这个一向踹都踹不开的厚脸皮的家伙竟然只是略微怔了一下，随后连原因都没问一句，就抱着被子过去了。

倪子扬这个易于反常的听话举动，却让方浩大为光火，可虽然窝着火儿，偏又没地方发，毕竟人是自己给轰出去的，那家伙只是听话地照办而已。

那个混蛋！我叫你走你就走，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听话啊！

于是一个人躺在双人大床上打滚儿生闷气的方浩，直到半夜才把自己给折腾着了。

话说这是两人从小长到这么大，在方浩家第一次分床睡觉。

这口气，方浩就一直憋着，即生倪子扬的气，也生自己的气，于是这几天对倪子扬怎么也摆不出个好脸色来。

处在方浩低气压之下的倪子扬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得罪了这位小祖宗，想赔罪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而这几天他又要陪着姥姥和小舅一家人，所以也就没太在意方浩的脸色，晚上过来睡觉时，在客厅里跟他聊到睡觉的点儿了，不用方浩开口，自己就特自觉地跑去了方爸爸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