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犬——离之若素

大概是方亦然实在是和这里太格格不入了点，老板娘还特别不好意思地给他擦了擦桌子，扫了扫地上。方亦然皱眉看着那些垃圾擦着狗狗的身边被扫过，对它一招手，示意它到凳子上来，反正方亦然不介意和狗一桌，老板肯定是不会介意的……

等狗狗跳到了凳子上，方亦然才后知后觉地觉得，真的好大一只啊，靠过去，圈住了它，顺顺它脖子上的毛，“咱吃肉骨头，好不好？”

狗狗自然没回答他，倒是边上等着点菜的老板娘笑道：“我们这里有骨头煲，要不要试试？”

方亦然笑着点头，又点了些带软骨的肉，还有秘制的小牛肉，红烧兔肉，反正都是肉，对狗狗来说，真的是大餐吧……

大排档的优点就是上菜速度堪称神速，不过十分钟方亦然他们的菜就上齐了，老板娘还拿了两瓶啤酒放在他们桌上。

“我没要酒。”

“送你们的。”老板娘在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围裙上擦擦手，给他们开了瓶，笑道。

方亦然笑着表示了谢意，然后在一次性杯子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拿起来一口喝干了，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方亦然结结实实打了个冷战，真凉啊。

“你喝么？”给自己再次倒满，又给狗狗也倒了一杯，放在了它眼前，问道。

狗狗凑到杯子边上，伸出舌头，舔舔，啤酒苦涩的味道让它摆出个苦脸，逗得方亦然笑了起来，拿了个一次性的盘子给它，又给它夹了肉骨头。狗狗闻见了肉香，迫不及待地就一口咬下去，马上又吐了出来，还吐出舌头哈气。

方亦然一愣，抱着狗狗笑趴在它身上，“笨狗。”却是狗的舌头最是怕烫，才刚出锅的骨头能不烫到它么。

所谓乐极生悲，方亦然还没笑完，脸上就是一阵湿意，连忙用手挡住它的大舌头，阻止它继续非礼自己的脸，边擦脸边掐着它的脖子威胁：“你这个坏家伙，再调皮，不给你吃饭哦。”

嘴上是这么说，手上却把烤好的软骨，去了竹签，又细心地替它剔了带在上面的竹刺，这才喂给它吃。狗狗满足地把肉卷进嘴里，咬得嘎嘣作响，还意犹未尽地舔方亦然的手。

就这样方亦然自己吃一口喂狗狗吃一口，两个人，哦，不是，一人一狗也吃得不亦乐乎。老板娘不时端菜路过他们身边，看着这一人一狗这么亲热，不禁好笑。

摸摸吃撑了的肚子，方亦然把最后一杯酒喝干，笑问：“吃饱了吧？吃饱了我们走。”

狗狗乖顺地跳下凳子等方亦然结账，然后跟在方亦然左侧。标准的身边侧行跟进的动作，在主人左侧，距离主人不远不近，不前不后，行进中也不超前也不落后，看着很简单，实际却是需要严格训练过的。

训练之初，用短拉带牵引在身旁左侧，此时不应该把拉带放得太长，使狗狗任意行动。六月以後，开始实施严格的训练，自幼深植侧行跟进的习惯，等到养成习惯了以後，再逐步放长拉带或完全不用拉带，即高级动作中的无绳脚左侧跟进。

可惜方亦然对狗没有什么研究，自然不会看出来，一只刚捡到的流浪狗，他都没用绳子牵着，身边这狗狗侧行却标准得能去参加大赛了。

一人一狗，慢悠悠地溜达回家，当做消化食物，还真像了饭后主人带着爱犬出来遛弯。

这次到了自家门口，方亦然也没急着进去，反而在狗狗面前蹲了下来，支着下巴看着狗狗。狗狗歪着头打量方亦然，好像不明白他怎么不进去，复而又去舔方亦然的下巴。

方亦然被它舔得痒痒的，却没有阻止，只是撸着它的下巴，看它享受地眯着眼睛的模样，叹息：“哎，我都要舍不得你了，怎么办？”

再舍不得也终究是要回家的，而大厦也不会突然可以养宠物了，方亦然站起来，摸着它的耳朵，道：“明天还会看见你么？”

狗狗自然没有回答，只是目送方亦然上楼。

电梯里方亦然反思这几天自己的反常，怎么和只狗粘糊上了，难道真的要养它？可是他又怕真的有了感情，再失去会很痛苦，毕竟就算是寿终正寝，狗也只有十五年左右的生命，那狗一看就已经成年，不知道还剩下多少年可以活。

其实方亦然觉得和宠物的感情要比人的深，毕竟人心复杂，虚情假意的谁知道真假，而狗狗呢，只要你对它好，它自然会对你好，你是它的主人，它自然会对你忠诚，默默地陪伴你，只求你偶尔的抚摸，甚至有些狗狗只会接受主人的食物。方亦然不知道这种责任他可不可以付得起，也不知道这种感情该不该投入，一旦投入了可是收不回去的……

你看，他现在已经开始担心了，晚上那狗狗会在哪里过夜，会不会没有地方容身，会不会被人欺负了，明天又会不会在自家楼下出现，护送自己去上班，然后又接自己下班？如果它没出现，会失望的吧……

第4章

狗狗终归是没有让方亦然失望的，每天早上出现在方亦然家楼下，摇着尾巴等着他，一路送他到上班的地方，傍晚又在公司门口等他，再一路跟他到家门口。

如此一个星期之后，方亦然已经开始考虑如果养它的话要怎么养这个问题，首先搬家是必然的，现在住的小区不让养宠物；其次，当然是得去上狗证，否则被人打死了都没处去说理，城市里不准上大型犬的狗证，不过这倒好办，托个人就是了；最后，自己大概得去好好学学怎么养狗吧，否则把它养死了病了可怎么办。

“如果等我找好新房子，你还是跟着我的话，我就养你，好不好？”方亦然蹲在狗狗面前和他商量。

“那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笑眯眯地顺着他的毛，欺负人家狗狗不会说话。

和狗狗挥手再见，到了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招呼自己的特助让他帮忙留意下房子，当然得准许养宠物的。小特助虽然奇怪方大设计师怎么突然要换房子，不过也没多问，艺术家的一些想法总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

房子很快便找好了，比现在住的地方离公司还近点，方亦然去看了房子，一百二十多平方的单身公寓，堪称奢华，客厅里整面墙的家庭影院；超大的卧室带书房，布置的相当简单温馨，基本方亦然只要再添一张写画台就可以了；主卫更是装潢得极其考究，接近三十平方的空间，居然被划分出一方扇形的小型游泳池外带按摩浴缸；厨房里也一切设施齐全，最让方亦然满意的是，居然还带一个空中花园，想必有这个花园，狗狗在家里也不至于太闷吧，就是这栏杆得换过，要是狗狗不小心扑出去了可怎么办哦。

方亦然很满意，只不过房子主人只肯卖，不肯租，说是租的话怕他们会弄坏房子和装修，而且他要不是移居海外了也舍不得卖掉这处房子。这样精装修的房子价格自然不菲，至少是让同行的小特助吓得小心肝直颤，暗想自己一辈子恐怕是买不起的。

好在方亦然还算小有身家，一直都没有买过房子，这次买了也就买了吧，反正自己也挺喜欢这处房产的，就当是投资也不会亏的，爽快地一次性付清了钱，方亦然也就正式成为这里的主人，去原来的家里收拾了下衣服和日用品就直接入住了，可真是所谓的拎包入住。

一下班方亦然就兴冲冲地准备下楼去找狗狗，带它回家，又在电梯里被周炎逮着。

一手搂着他的肩膀，恶狠狠地道：“不是说请我喝酒么？想耍赖不成！”

方亦然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手肘，“急什么，你周大少还少了人请你喝酒？”

“听说你买了新房子了，乔迁之喜啊，怎么样，请我去新家喝酒，热闹热闹？”

“你消息倒是灵通，刚买下的房子你就知道了。”

“谁让你方大设计师，是公司的风云人物呢，稍有什么风吹草动，公司里就传得到处都是了。”周炎笑。

方亦然皱眉，自己算什么风云人物，眼前这个男女通吃的帅哥才是吧，推脱道：“家里还没收拾好，下次吧。”他想让狗狗第一个到他的新家，毕竟以后它也算家里的一份子。

“又是下次！就没见你有过下次。”周炎不满地嘟囔。

“这回是真的，周末如何，请你来家里喝好酒。”

“说定了哦，我惦记你那瓶VALANDRAUD可是很久了。”周炎舔舔嘴唇，好像已经品到这瓶波尔多地区圣艾米利翁的名酒甘醇的滋味一样。

方亦然苦笑，“就知道你打他的主意，行，周末。”

好不容易摆脱了周炎，方亦然摇头，这家伙在打自己的主意，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他对圈子里的人真的不感兴趣，而且还是周炎这种浪荡子，男女通吃，换伴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勤快。自己已经拒绝了他很多次暗示了，难道就是因为追不到所以才对自己执念这么深？只不过周炎这人男女关系是混乱了点，但是人还是不错的，做朋友倒是可以，哎，周末啊，就是可惜了自己珍藏的好酒啊。

不过看见在老地方等着自己的狗狗，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看着朝自己奔过来的狗狗，摸着扑进自己怀里的大家伙的颈背道：“小心车子，哎，还是你最乖。”

躲过狗狗的大舌头，拍拍它，示意它下来，“走，我们回家。”

在去新家的路上，方亦然发现狗狗站在三叉路口，停住不动了，奇怪地回头：“怎么了？来，这边。”

狗狗还是站住不动，看看另一条路，又看看方亦然。

方亦然一看那路，恍然，那是去原来住的地方的路，对它招招手，“走这边，带你去新家。”狗狗迟疑了一下听话地跑到了方亦然脚边。

到了新家门口，方亦然推门进去，狗狗虽然奇怪为什么方亦然今天换了个地方，不过仍旧乖乖地在门口蹲下，不再跟上。方亦然笑着站在门口对它招手，示意它进来。

“来，进来吧。”

那狗看着方亦然打开门抵住，让它好通过，可它就是不跟上。

方亦然以为它不明白，复又走回它面前，笑道：“我搬了新家，可以养你了，跟我来吧。”撸着它的下巴和它解释，再次推开门，让狗狗跟上他。

狗狗非但不动，还在原地趴了下来，脑袋靠在前爪上，看着方亦然。

“你是不愿意被人圈养么？”方亦然有点难过，是了，他都没问过狗狗的意见，说不定它原来是有主人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变成了流浪狗，可是流浪狗也不表示就愿意让人圈养啊，它说不定还忠于原来的主人呢，它吃了自己的饭就一直跟着自己，让他一直以为它想跟着自己生活，可以无忧无虑，不用再自己觅食了呢，现在想想说不定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还是你不明白我的话？”方亦然抱着一点希望，又问了一遍，方亦然就这样维持着开门的姿势，和狗狗僵持着，直到这门的用户要走进来为止。

“抱歉。”方亦然低声和那住户道了声歉，看了趴在地上狗狗的一眼，叹息一声，转身顾自己走了，看来这是老天注定不让他养这狗狗了，既然如此，以后还是不要见了罢。

第5章

狗狗不肯跟他回家，方亦然情绪有点低落，想着明天还是避开它吧，这样天天伴着他上下班，和他一起吃饭，感情只会越来越深，如果哪天它突然不见了，会很难过吧，其实他现在就已经有点难过了。

换了新家的喜悦感都因为狗狗不肯让他养被冲淡了不少，也没心情画稿子，在浴池里泡得昏昏欲睡，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晃荡着手里的酒杯，忽然听到外面好像有响动。

方亦然侧耳倾听，又好像没什么声音，可是过了会又有“嘎哒嘎哒”的声音，好像有人在转门把手，方亦然一惊，不会是小偷吧？因为住进来的匆忙，他可是连大门钥匙都没换，方亦然还真有点怕，连忙披上浴衣准备出去看下。

出去一看，大门把手果然在转，外面有人在开门！

“谁在外面？”方亦然拿了电话准备报警。

外面不吱声，门把手不转了，停了会就变成了剧烈的挠门声，把刚准备过去从猫眼看下外面情况的方亦然吓得够呛，不会吧，现在小偷胆子都这么大的？撬门不成改锯门了？这防盗门可是十几毫米厚的钢板啊，难道能锯开？

又过了会声音都停了，方亦然大着胆子猫到门边，从猫眼里往外看，外面什么也没有，难道是躲在旁边了？报警万一没事就不好了，还是叫保安上来看看吧。

方亦然拿着电话，还在找交物业费时签的合同，上头有值班室的电话，安静了没一会的门口，突然“咚”地一声闷响，接着又是一声。

方亦然手忙脚乱地找到了电话拨通了过去，叫楼下值班的保安上来看看外面是个什么情况，打死他，他现在都不敢开门。

撞门的声音还在继续，每撞一下方亦然的小心肝就一颤，暗想着不知道哪个笨小偷，这防盗门难道是撞的开的么？好在每年这么昂贵的物业不是白交的，没过一会，保安就上来了，然后外面就是一阵嘈杂声，看来来的还不止一个保安。

“快按住。”

“别让他跑了。”

“堵住堵住……”

中间还夹杂着狗的叫声，这么专业？难道还带着警犬？方亦然暗想，凑到猫眼上往门外看去，这一看差点没把方亦然吓死，这哪里是什么小偷，那被保安堵着的分明是那只天天送自己上下班的狗狗。

“住手！”连忙打开门，喊道，不过还是喊得晚了点，方亦然眼睁睁看着一个保安的警棍招呼在狗狗身上，狗狗发出了一声哀鸣，却越发凶狠地朝保安露出锋利的牙齿，就要扑上去撕咬。

“方先生，小心。”在众多保安的惊呼中，方亦然忙上去抱住狗狗，开玩笑，真的让它咬了人，恐怕就会被动物管理所的人拉去毙了，他可是还没给狗狗上好狗证呢。

“乖，乖，嘘，别动。”方亦然也不怕它咬自己，按住怀里的狗狗，一边顺着它的毛，好在狗狗在方亦然的安抚下慢慢安静了下来，方亦然才有功夫和保安解释，“抱歉，麻烦你们了，这是我家的狗。”

众保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无语，这闹得哪出。

“真的很抱歉，前几天我家的狗走失了，我没想到它会找回来，所以才闹出刚才的误会，真的非常抱歉。”

“那方先生以后看好你家的狗，别让它伤人了，可真凶啊。”大概是保安的头头，也没为难方亦然，对他点了点头，“有需要再打电话叫我们。”算是揭过了这事，有点心有余悸地看看被咬出深深牙印的警棍。

送了众人散去，才把不声不响的狗狗带回家里，领了它到沙发上，看看现在乖巧得不得了的狗狗，方亦然真难把它和刚才那副择人而嗜的凶狠样子联系起来。

方亦然揉揉它刚才被打到的地方，柔声问：“疼不疼？”

狗狗低低地呜咽两声，好像受了委屈一样，然后把头搁在了方亦然膝盖上，由着方亦然顺着他背上的毛。

“你是怎么进来的？嗯？”每个用户进出都有住户的磁卡，才能打开大门，也不知道狗狗是怎么跑进来的，大概是趁着哪个住户开门跟着溜进来的吧，可是它又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不会是闻着自己的气味，一户一户找过来的吧……方亦然想想就心疼了。

“你这个笨狗，不是不要我了么？为什么又来找我？”方亦然把脑袋枕在它脖子上，没好气地道，明明是它自己不肯跟着自己回家的，却又找上来，还拿身体撞门，真是只又笨又傻的狗！

狗狗大概被方亦然压着难受，翻了个身子，变成了肚子朝天，然后伸出舌头去舔方亦然的下巴，就好像在讨好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