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其中一个走过来,看起来很脸熟。他看了看我,伸出手问道:「你好,你是……?」
我摸摸我的裤袋,什么也没有。我回想一下,我的纸笔似乎被他拉着我走的时候掉在地上了,我只好看看他们的桌子上有
没有。我瞄到其中一张桌子,走了过去,拿起笔写道:「你好,他喝醉了。我就把他背回来。」
他眯着眼睛,好奇的打量我。
我低着头,继续写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就先走。」
那个人顿了顿,笑着说:「谢谢,那我就不送了。」
于是,我一个人走回宿舍。
走回宿舍的那条路其实很短,一拐弯就到。我却走了很久,很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假如我告诉他,我是,那么我是不是可以重回到他的身边,得到属于我的笑容?
******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我站在宿舍的门口许久,仍然不愿意抽出钥匙打开门。在路上我一直在想苏远志,
但是一旦打开门,我又要想另一个问题。或许我应该找个安静的地方和任乐平说清楚比较好,省得以后见面尴尬。
推开门的一刻,任乐平站在我的眼前,其他舍友也立即放下手上的东西,一个个走到我的身边,围成一圈,担心不已的注
视着我,关切的询问我,甚至还伸出手摸摸我的头,看我有没有发烧。
我侧过身子,绕过任乐平。走到中间,佯装没事的样子,耸耸肩,扯扯嘴角,摆摆手,笑了笑看着他们。
谈话家常几句之后,他们见我没有多大的事,又走回去,继续埋头做回自己的事。
反而,任乐平却愣愣的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盯着我。我低着头,转过身子,走回自己的书桌的时候,感觉后面有一股强
大的力量拉着我的胳膊。
我回过头一看,是任平乐。我不解的看着他,他什么也没有说,径直将我拉到宿舍的外面。好歹我刚从外面后来的,怎么
又要出去?
宿舍的人停下手,转过头,不解的望着我俩走了出去。老二陈亮见我神色不太好,担心地问道:「大晚上的,老大你要拉
着老五去哪里?」
老大停了下来,转过身,说道:「我有事要和老五说。」
老三徐建兴看着我俩,叹气说道:「老大,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没有什么要紧事就别拉着老五走来走去的,你看他的样子
,多累啊!」老三又补充一句:「有话明天起来说也不迟,不用非得今天说完。」
老六转过身子开口劝导:「老大,老五学习了一天,也怪累的,你就放过他吧!况且外面挺冷的,一个不小心容易得感冒
,到时还要去看病,多不好啊!」
任乐平抬起头,望了望外面的天,黑沉沉一片。秋风萧索,有点阴凉。转过头,瞅了瞅我,叹气说道:「既然这样,我还
是听老二的话。老五你还是早点睡休息吧!」他拍拍我的肩,示意我早点休息。
不!
现在是个好机会,我一定要和他说清楚。我不喜欢拖泥带水,更不喜欢拖拖拉拉。而且不说清楚,害了老大,也误了我。
况且我对老大任乐平真的没有丝毫超越友情的感情。
我拉着任乐平的胳膊,打开门走了出去。
11月的秋风虽然在白天觉得清爽怡人,可是一到黑夜,就变得寒冷沁骨。
我站在宿舍的天台上,蜷缩着半个身子,任由北风穿过我的衣领闯入我的身体冷得得我全身发抖。伸出两条胳膊扶着栏杆
,抬起头望着一片无垠的夜空。今晚的月亮有点缺,半个也没有,弯弯的的月牙像小船般悬浮在空中,星星也不多,一颗
一颗发着微弱的光芒。
任平乐走到我的身边,脱了件衣服披在我的身上,双手扶着栏杆,抬起头,望着一片黑沈,淡淡的说:「老五,我……」
是我带他上来,没想到是他开口问我。
我转过头,看着他支支吾吾的样子,不禁有点怔。平时任平乐说话可厉害,有什么话就说出口,直肠子的一个人,什么话
都敢说。可是现在的他,却……
我叹了叹气,拍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
他怔了怔的盯着我,说道:「老五,对不起。」
对不起?
为什么每个人一开口都是要和我说对不起?
我不解的看着他,他抿紧嘴,担忧的望着我说道:「假如昨晚我说了什么东西令你不愉快,请你忘掉。可是,我对你的心
意是真的。」
我诧异的看着他,没想到老大还再一次证明他对我的爱。我无言以对,只能垂下头,嘴瓣一张一合。想说点什么给他听,
让他断了这种想法,可是我怕他误认为我歧视他,更歧视他对我的感情。而且,我也开不了口,即使说了也不知道如何开
口。
我愣愣的站在原地。想了半会,还是觉得要和他说清楚比较好,毕竟我不想误了别人的幸福。
毕竟我可能已经误了一个人的幸福。
我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
他伸出手握着我的手,放在他的心窝上。
我立即挣开他的手,垂下手看着一面惊讶的他。我低着头掏了掏我裤袋,寻找我的纸笔。
他挥了挥手,淡淡的说:「别找了。」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一点一点的靠近我,指着漆黑一片的天空,轻轻地说道:「你什么也不用说,听我说就可以了。」
我疑惑不解的望着他。
他淡淡的回过头,望了我一眼,又转过头,淡淡地说道:「我不知道我对你的是什么感情,可能你以为这是变态。」
假如你是变态的话,那我喜欢苏远志的感情也就是变态?我忍不住的想着。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迷上你,不是因为你不能开口说话,所以对你特别的好,而是你的性格。」他顿了顿,望着天
空说道:「你的坚强,你的不屈,深深感动了我,让我不由自主的靠近你,关注你。到了现在,我终于发现自己为什么会
这样,因为我已经爱上了你。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不相信自己会对一个身为同样男人的你产生感情。直到昨晚看到你急匆
匆跑回宿舍趴在床铺大哭一场的时候,我的心禁不住的疼痛起来,就像被刀一片一片的割了下来,血腥淋漓。那时才明白
我对你的感情是爱。不是其他别的感情。」
他回过头,神情忧郁的看着我,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住了个人。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可是我会等你的。一
直等你,等你忘了他,等你可以接受我,等你爱上我。」
我无力的蹲坐在冰凉的地上,摇着头,捂着通红的眼睛,痛苦的流着眼泪。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化开一圈圈水痕。
没想到任平乐对我的感情是如此之深,可是我不值得你们等我。
苏远志一直说他在找我,你也说你会一直等我。
我不值得让你们这样无条件的付出。
我只不过是个残疾人而已。我不值得你们对我这么好。
任平乐蹲下身,拉开我的双手,轻拭我的眼泪,牵起一个美丽的笑容,温柔的说道:「不要这么快回答我。我现在不想知
道你的答案,因为我知道你现在好矛盾。」
我拼命的摇了摇头。
任平乐,你这样子,让我情何以堪?
他抱着我,轻轻的说道:「对不起,和你说这些。」
******
一夜无眠,睁开红肿的双眼,撑起半个身子,望着宿舍外面的暖阳,心里一阵揪痛。
昨晚,我同时对不起两个人。
一个是我朝思暮想的苏远志,一个是对我特别好的舍友老大任平乐。
我不知道怎样面对他们的感情,也不知道怎样做是最好的方式。
我不想伤害别人,也不想让自己受伤。
毕竟一个曾经受过伤的人,很容易伤害别人。
我还是按时早起,如往常一样,在他们还没起来的时候,就爬下床去洗漱。
今天还真有点奇怪,舍友们竟然早起。平时他们除了陆伟生之外,都半点多才起床的,放假时更厉害,肚子咕咕叫才逼迫
起床找吃。今天很反常,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兆。我想还是赶紧走比较好。于是和他们说了几句家常话,就立即背起书包
离开。
他们看着我咧嘴一笑,关切的说道:「路上小心。」特别是老大任乐平,发生了昨晚的事,他还是依然如故的笑着看我,
还叫我早点回来。一旁的老二双手环胸,嘴角上扬,邪邪的笑道:「别忘了。」
他们说的是什么,我一句也没没有听懂。我转过头,不解的看着他们,他们笑吟吟的望着我,老二陈亮摇了摇头看着我:
「真的忘了。」其他人也摇了摇头,附和着,「真的忘了……」
他们说的是哪跟哪?我似乎跌进他们设计的陷阱里面。
老三上前走了几步,笑道:「你们就别和老五玩。」回转头,望着茫然的我,说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会来吗?」
今天是老三的生日,我竟然忘了。之前还说过要去小商店,看看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买回来当礼物送给老三。现在,礼物没
买,连他的生日也忘了。
我不好意思的看着徐建兴,徐建兴拍拍我的肩膀笑了笑,说道:「记住早点回来。」
我点了点头离开了。
一个人在校园的道路上,无精打采的行走着。绕来绕去,还是来到小花园,我抬起头望了望,见没有人,又垂下头,继续
往前行走。
踩着阳光的破碎的影子,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
「刘同学……」
听到有人呼唤我,我抬起头一看,原来是学校里面超市的李阿姨。她招着手,我走了过去,她对我咧嘴一笑,问道:「刘
同学,你的糖吃完了吗?」
我不解的望着她。
「你忘了吗?」她拿起桌上的一袋糖果,指了指说道:「就是这个,你忘了吗?」
我盯着那袋糖果许久,直到李阿姨叫我,我才回过神。我笑了笑,看着李阿姨。
我从来也没有忘记过,也不想忘记。因为这袋糖果有我和他的回忆。每次尝的时候,总是想起以前的点滴。有快乐的,也
有不快乐的。
现在,都已经结束了。
我从书包找出钱包,拿出几块钱,买了它。撕开里面的包装纸,拿出一颗,瞄了瞄。
回想起刚刚阿姨告诉我的一件事。她说也有人像我一样喜欢买这种糖吃,她还热心地要我和他认识。
我知道那个人是谁,可是我不能见他。我怕下一次的见面,我忍不住会告诉他我就是你要找的人,然后就像电视上面演的
那样,两人互相说现在还喜欢对方,希望能在一起。然后真的在一起。
现实总归是现实,电视上演的不一定是真的。总之,一切随缘就可以。
我撕开一层层的糖纸,放在嘴里含着。是荔枝味。一丝清甜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口腔,最后沁入心扉。依然是那钟味道,
却不同的感觉。以前吃的时候,觉得很好吃,特别那种水果的香甜,现在吃起来,觉得很甜腻。
是不是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同时也改变他的口味?
拿着书本,走去理科楼的106室。还没有进去,就听到有人大呼我的名字。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多日不见的方文君同学。
她甜甜的对我一笑,神秘兮兮地拉着我的胳膊,往里走。她伸着脑袋,环视四周,见没什么人,就在我的耳旁小声的说着
:「你和他怎么样?」
我怔了怔,不解的望着方文君捂着嘴偷笑的样子。
她诧异的望着我,问道:「没发生什么吗?」
怎么回事,她说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明白。是不是今天的我的耳朵出了问题,凡是和我说话的人我都听不懂?
她皱紧眉头,鼓着小嘴,道「真的没有?」
我点了点头。
方文君仰头一叹,无比失望地瘫坐在座位上,自言自语地说:「我还以为你和我的表哥在一起呢?」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方文君歪着头,眼睛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表哥,这次你又要失望了。」
表哥?方文君的表哥?是谁?
我拿出我的写字板,端在方文君的眼前,问道:「你表哥是谁啊?」
方文君转过头,嘴张得大大,惊讶不已的瞅着我,反问道:「你不是见过他吗?」
我摇了摇头,不解的盯着她。
「我表哥就是苏远志。」她似乎知道我的想法,瞅了瞅我一眼,努着嘴,继续说道:「可是,你不是他。」
原来,我想错了。前天看到苏远志和方文君这么要好的样子,还以为他们是情侣的关系。没想到是亲戚关系。
「我表哥从七岁那年的时候,一直找一个叫做刘辉的人。」方文君抬起头,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的说道:「一开始的时
候,我也不知道他找的是谁,我问他他只告诉我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走了,走得很彻底。什
么也带走,可是却带不走表哥对他的思念。」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表哥的数学一直以来都很厉害,每次都考全班的第一名,可是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神经,竟然在填
报志愿的时候,写着文学。为此,宋阿姨和他大吵了一架。我们劝了他很多次,可表哥还是一直坚持。眼看报名时间截止
,我们没有办法,只好顺从他的意思让他来这里读书。」
她转过头,无奈的看着我:「刘辉,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的时候,我很诧异。我以为你就是我表哥要找的人,所以我将表
哥带了过来,让他看看。不知道你发了什么神经,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一个人走了。害的我不知道怎么怎么向表哥交代。
我表哥看着你离去的背影,竟然笑了起来。还告诉我,你就是他。」
方文君指着我,问道:「你究竟是不是……?」
我忍着眼泪,还没有听她说完,就站起身冲了出去。一直往文科楼跑去。
没想到苏远志对我的感情如此深厚,而且昨晚,我还狠狠的伤了他的心。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熬过来的,应该很辛苦。
风从我的耳边呼呼的吹过,却吹不走我对他炙热的思念。
「……辉……」
我似乎听到后面有人在叫我,可是我不想停下脚步。我现在就想去见他,哪怕一面也可以。
绕过了一条无人的小路,我的脚步慢慢的减弱,靠在一棵樱花树喘着气,偷偷地望着苏远志。他和他的同学一起下了楼梯
,笑容满面的样子。
我屏住呼吸,一直盯着他。他和其他人摆摆手说了声再见,就各自散去。我跟着他,一步一个脚印。他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
他去超市买了袋糖果,撕开糖果纸放在嘴里。然后,继续行走。
「老五……」
我吃惊的转过头,看着气喘吁吁的任乐平。他怎么会在这里?我不解的望着他。
他喘了一会,恢复平静说:「老五,刚刚我叫你,你没听到吗?」
我望了望他,又转过头瞅了瞅远处的苏远志。
还好,没有发现。我回过头,看着任平乐望着苏远志。
我紧张的低着头,抿着嘴。不能让他发现我的异样。
「他是谁?」他指了指苏远志,不解的问道。
我摇了摇头,不敢看着他的眼睛。
他问道:「是不是他?」
我怔了怔,抬起头,对上他闪亮的眼睛,又低着头,拽着挎包的肩带。
任平乐知道了。
我不想伤害别人,还是在无意中伤害了。
我们两人什么话也没有说,直接就去老三的生日聚会。
一场聚会,本来是开开心心的,却开心不起来。
第七章
我的生活又恢复正常化,过得平淡,却充实。我再也没有早起特意绕远路看苏远志,也没有和任平乐在一起。既然要断,
就要断的彻底,断的连自己也觉得彻底。
坐在偌大的图书馆,放下心来,打算静静的看一会书,就去上课。但是我的脑海还是一直浮现当时任乐平问我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