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湖岸上初见的那块地方,天上依旧是一轮明月,景色依旧心情却是天壤之别。来到湖边,轩辕亦已经抱了双肩满脸不悦的盯着一步步走过来的凌九霄。
湖面上吹来的凉风扬起了裹在身上的外袍,露出了结实的小腿,未掩好的领口处皮肤上点点的吻痕清晰可辨,散乱的长发随风飞扬,身体虽然绷的紧紧的站在凌九霄面前的轩辕亦浑身上下却透出了些许情事之后的暧昧。
张开的嘴又合上,困难的掩了口口水,落在轩辕亦身上的视线忽然柔和了下来,满腔的怒火也随之烟消云散,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男子,一时半会儿凌九霄反倒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
“找我何事?”背转了身形,轩辕亦的声线中没有一点温度。
第五十八章:开擂
背对着凌九霄,轩辕亦冷冷的问,“找我何事?”
本已有些痴迷的神情如当头棒喝一般僵在脸上,片刻有些自嘲的笑容爬上了嘴角,眼眸中也失去了些许的光彩,“那少年,就是你跟我说过的挚爱之人?”
“是。”依旧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
“可是,他是你儿子吧?”
“是又如何?”本已经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又骤然降下了好几度,背对着凌九霄轩辕亦的凤目忽然危险的眯了起来。
“又如何?”低沉的声音忽然扬了起来,同时,凌九霄的脸上也闪过一抹诧异,“父子相恋这不是乱了伦理纲常,这可是……”
“凌九霄——”一声断喝打断了未出口的话,轩辕亦骤然转过身来,“这种话你也敢在我面前说?”
“可是就算我不说,也总会有人说。你和他既为父子,终究有一天会遭天谴。到那时,岂不是悔之晚矣?”
“天谴?是上天把他送到我身边,不珍视他,宠爱他我才会遭天谴。”抬头望了眼天上在流云中穿心的月亮,轩辕亦的嘴角上壮了抹嘲弄,“不过这种事就算是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可是小亦……”
“若说到逆天……凌九霄你会因我而逆天么?”视线忽然落回到凌九霄的脸上冷飕飕的让凌九霄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我……”
“开口就用你的那个什么伦理纲常,和所谓的仁义道德来教训我。所以,你不会,可是他却会。”就算那抹灵魂是穿越而来,那具身体却也还是自己的骨血。可是在投入自己怀抱之初他便未有任何的犹豫,直到现在那份情感也没有任何的动摇!想到自家寒儿,轩辕亦微微眯起来的凤目中忽然现了抹柔情。
“……就算是如此,我也绝不会放弃。”明日的擂台,是我专为你摆下的,那把映日也是我专门为你所铸,只有见到了它你才会明白我的满腔深情。
“有些东西不是一厢情愿便能强求得来的,当年你就是太过固执才会伤己伤人。还有……凌九霄,”看了眼呆立在自己面前的凌九霄,轩辕亦眼眸中闪过一抹杀气,“什么逆天,什么乱了伦理纲常,这话我若再从你口中听到,可别我怪我不念相识一场的情面。”说完身形一转,飞身跃起便往来的方向飞掠而去。
为轩辕亦身上忽然爆发出来的那抹杀气所震慑,呆呆立在湖岸上的凌九霄竟然连开口说话的勇气都没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他却并未看错,在那一瞬间他心心念的小亦竟然真的动了杀心。难道二十年的时间实在是太过久远了?已经久远到让原本再熟悉不过的人忽然间变得如此的陌生了?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凌九霄忽然有些茫然。
回到寝室中,轻轻撩了床上秋香色幔帐望着卷了半边薄被将头埋在两枕之间的少年,半晌,轩辕亦目光越发柔和。每当心情不好,只要看到那张清秀干净的小脸,郁结在胸口的闷气便会烟消云散,整颗心也会随之飞入云端。
解了腰带,宽去袍服随手扔到床前的圆桌上,重新躺回到床上,伸展手臂把床榻内侧那蜷成一只虾米卷的少年连人带被整个的搂进怀内,将头贴在少年的额上,伴着少年舒缓的呼吸声轩辕亦合了双眸。
“你说什么?段一凡竟然亲自去给风家人送行?”武曾盯着跪在自己面前,一身粗布短打头戴斗笠的男子半晌无语。
“是,”男子垂着头答道,“不但如此,听那几人对话,那夜从孤星杀手们手中救下风家人的竟是铸剑山庄的少庄主段水寒。而且,属下也从风家人和铸剑山庄的庄客们口中打听出,此次风家回谷有铸剑山庄的庄客和高手护送不说,沿途各分庄和商号也都会接应。”
“铸剑山庄为了护住风家倒是下了很大的气力啊。”武曾的脸上忽然有些阴郁。
“宗主,属下有些不明白。铸剑山庄应当和风家并无什么来往,救下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却为何还要这么做?”立在武曾身侧的一名白衣女子问道。
“不明白?”侧过头瞟了眼那女子武曾道,“他这是想告诉我们,铸剑山庄已经开始和深寒针
锋相对了。而且,段一凡露面这件事也会传遍江湖,这样子既巩固了他铸剑山庄在江湖中势力的同时,又让那些正在是否听命深寒这件事上摇摆不定的门派和世家更加犹豫。”
“宗主,那风家?是追还是……”女子听完武曾的回答后问。
“不必追了,风家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想在惠州做出一件惊天动地能偶震撼飞岚朝纲的事情,他现在手中人手还嫌不够,又岂会因为一个无关痛痒的风家分出人去。向着那女子摆了摆手武曾接着问道,“明月山庄想必也派去人手打探消息了吧?”
“是,正如宗主所料。不但是明月山庄,玉门,天涯望海阁,还有几个与咱们合作的门派世家也都派去了人手。除了他们之外,灵隐教的教主凌九霄也隐藏了身份混在人群中。而且,他好像和荷花公子相识,两人还说了一会儿话。因为荷花公子认得属下,所以属下并未敢靠过去,也就没听到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明月山庄这些人与我们貌合神离,因为不相信我们提供的消息,独自派了人去打听也情有可原。可是凌九霄为何会去?还有欧楚环,他为什也会出现在铸剑山庄附近?还和凌九霄认识?”言罢武曾便若有所思的皱了眉头。
“映日出世之前江湖上便流传说这把宝剑堪比青玄……青玄剑虽已失落民间可它出自铸剑山庄却是事实,以自己的佩剑超越青玄自居,您说这凌九霄会不会与铸剑山庄和段一凡有什么过节?”窥探着身前男子的面色,那白衣的女子说道,“至于荷花公子,属下上次曾跟宗主说过,他似乎很属意铸剑山庄的那位少庄主。”
“欧楚环的色胆果然大得很啊……”脸上现了抹嘲弄之后武曾又正了正神色,“他现在哪里?”
“在总坛内。”未等女子回答,一直跪在地上的男子应道,“他是跟属下一道回来的。
“你去叫他来。”
“是。”男子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后转身离去。
目送着男子离去,立在武曾身侧的女子忽然有些不安。将这女子的小动作看在眼底,武曾脸上未带出任何的表情,伸手端了身旁太师椅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
“宗主,您找我。”已经换下身上灰色长袍,换了件月白色短打的欧楚环目不斜视的来到武曾面前,单膝跪地。
“欧楚环,你今天上午并未在总坛吧,去哪了?”
“回禀宗主,属下去铸剑山庄了。”对上午的行踪欧楚环并未做任何的隐瞒。
听他这般回答,一侧的白衣女子暗暗舒了口气后,有些担心的神情消失了不少,举动也不若刚才那般不安。
“铸剑山庄,你去那里干什么了?”
“属下数日前曾在惠州州城内与铸剑山庄少庄主见过一面,自那之后便对那少年念念不忘,今日风家启程回谷属下听说少庄主会去吊唁,属下想那少年实在是想的紧,所以忍不住想去看上一看。
“噢?”看向欧楚环的眼眸闪了一闪,“结果怎样?”
“清丽脱俗,风华绝代。”
“呵呵,能被你这位欢场上的高手如此评价,看来这位段少庄主倒是很中荷花公子的意啊。”瞟了眼身旁女子,见她一张俏脸白了一白,武曾一笑,“本座事若成,不要说一个小小的铸剑山庄,就是整个飞岚也不在话下,到时本座将那少年赏你如何?”
“宗主当真?”猛的抬起头,欧楚环有些惊讶。
“本座何事骗过你?”
“属下谢宗主成全。”再次低了头,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一丝嘲讽,欧楚环的声音中透出了些许的兴奋。
“你和灵隐教的教主很熟?”目光再次闪了闪,武曾问的很随意。
“一面之识而已,也谈不上熟悉。”终于问到正题了?低着头的欧楚环眼中再一次现了抹嘲弄。
“可愿意跟本座说说你二人是怎么认识的?”
“也没什不愿意的。几日前在下为寻段少庄主曾夜入铸剑山庄,一无所获后在庄外的林地间正好遇到同样探庄的凌教主,便聊了几句。”
“只是聊了几句?”
“呃……”犹豫了一下,欧楚环接着说道,“凌教主也是一表堂堂,那日在下又是以女装暗入铸剑山庄,所以……”拖长的声音未再延续下去,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已经一清二楚。
“之后呢?”似是对这话题很感兴趣,武曾追问道。
“……凌教主实为正人君子。”
就是人家压根没被你诱惑是吧?又瞟了眼一侧白衣女子,见她虽然低了头,却听得很认真,武曾嘴角轻轻扬起,“之后你二人可曾再次见面?”
“今日上午还在铸剑山庄后院外遇到过,宗主为何要问这些?”觉得武曾问的也差不多了,欧楚环抬起头来有些不解的看向面前坐在太师椅上的中年人。
“两次都是在铸剑山庄庄外相遇,也太过凑巧了。”未回答欧楚环的问话,武曾若有所思的说道。
我为了那少庄主,他为的是那位庄主,这又有什么凑巧的!很想不屑的咧咧嘴,可是见武曾一直都看着自己,欧楚环的脸上忙现出了些许迷惑,“这个……属下也不知道。”
“凌九霄可曾跟你提起过他与铸剑山庄或者与段一凡之间有什么恩怨?”
“这倒不曾……”皱着眉毛想了想,欧楚环才接着说,“不过,依照属下两次遇到他的情形来看,这人跟铸剑山庄的渊源应该不浅。”好歹也算是相识一场,欧楚环并未打算将凌九霄与轩辕亦之间的关心和盘托出。
“那凌九霄也算是为江湖豪杰,本座正打算将其收入麾下,欧楚环,你既和他有数面之缘,本座便派你去先见一见他如何?”
听武曾这么说,一侧的白衣女子身子双唇忽然动了动,犹豫了一下,却未开口。
“属下遵命。只不过,属下与凌教主只见过两面,并未有任何的交情,所以成与不成……”
“无妨,不过是让你先去探探他的口风,并未让你去劝他。”
“是,属下明白了。”应了一声后欧楚环重新低了头。
“嗯,这里没什么要吩咐给你的了,你先退下吧。”
“是。”应了一声后,欧楚环站起身来又向着武曾抱了抱拳后才转身离开。
“宗主,您不是已经派人游说过凌九霄,也被他一口拒绝了么,现在为何又要派他去?”那白衣的女子待欧楚环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院落的门口后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试试他而已。”端了八仙桌上茶盏,又喝了口茶后,武曾一笑。
“宗主是说他并未说实话?”白衣女子愣了一下,“不会吧?他一向都对深寒和宗主您忠心耿耿啊。”
“白莲,本座知道你喜欢他。不过现在正是最紧关节要的时候,成与不成都在此一举,万事都要小心。”
“这么说,宗主果然还是不相信他了?”声音中虽然听不出什么情绪,可是女子的表情却多少有些失望。
“不是不相信,而是不得不防。他与你不一样,你是我带出来的亲信,跟在身边多少年了,他再怎样说也只是一个外人而已。”
“若说是外人的话,我们几个跟着您来飞岚的人之外,深寒所有的属下不都是外人?您能信任别人为何不能信任他?”
“白莲,你这是在用什么口气跟本座说话?”听出女子声音中的责怪,武曾的脸立刻冷上了三分。
“属下不敢,是属下莽撞了,宗主恕罪。”被武曾的气势所震慑,女子俏脸一白,身子一软,双膝一曲便跪倒在地。
“白莲,你这又是何苦呢?”见女子将头埋得低低的,武曾忽然叹了口气,“欧楚环不过是一个到处拈花惹草,水性杨花的浪荡子,这样一个人到底哪里好,让你这般回护他?甚至不惜想要以身相许,托付终生呢?”
我若是知道他哪里好就好了,低着头,女子的俏脸上现了抹苦笑。
“本座也是为你好。”低头见跪在地上的女子未说话,武曾便叹了口气,“本座今日的话你就好好想想吧,本座说这些也不过是为你好。”说完,武曾便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屋子。
五月二十一,在众人翘首以盼中,灵隐教设在惠州州城外的比武擂台即将开打。
城外空地上搭起来的擂台丈许高,台面全部是由大海碗碗口粗细的树木捆扎而成,上面还铺了厚实的木板。擂台一角,数根木柱搭起来的架子上挂了一面车轮大小的铜锣。
撑起擂台的四横四纵的是十六根几乎是成人怀抱般粗细的大柱,正面四根柱子去了树皮,走了数道清漆,其中的三根上贴了写好比武现矩的告示。另外一根上挂了一块木板,木板上钉了两根钉子,是用来挂擂主和攻擂之人名牌的。
十几丈之外,数座与擂台一般高矮一般大小的看台成半圆形排开,这般的分布既能让这十几座看台上的人既能清楚的看到擂台上的情形也能将其他看台上的动静尽收眼底。
与空地上那座没有任何遮挡的擂台不同,看台顶上和四周全都苫了遮风挡雨的苫布,地面上还铺了猩红的毛毡,有几座看台还在毛毡之上铺了厚实精致的毛毯,为了遮挡四面八方的视线,还在看台正面拉了道纱帘。
围在四周看台中正对了擂台那座看台上,凌九霄一身天青色广袖长袍坐在上手的位置上,视线在两边看台上依次扫过。见周围看台上全都人头攒动,唯独自己右手边铸剑山庄的看台上空空荡荡未有人,更未有任何桌椅摆设,眼眸几不可查的暗了一暗。
辰时将至,无论是看台上还是看台下的空地上全都被来看热闹的平民百姓武林人士和前来打擂的江湖人挤得满满的。
人群外面,几十个或大或小的临时摊位一字摆开,吆喝声,叫卖声和擂台下面的说笑声嬉戏声议论声绞在一起,如一锅粥一般吵吵嚷嚷的。
辰时,一道身影自凌九霄身后飞掠而起,未在空中做任何的停顿便直接掠上了对面擂台。卓绝的轻功让擂台下面的人群中传来一连串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