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下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只好心虚地收回手,“妈,你诊错脉了啦!”
“你妈几十年的老中医了,怎么可能诊错了,”爸爸重新拿起报纸,假装读着嘴上还是不住的打听他“儿媳”的情况,“那姑娘做什么工作的?多大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爸!”我开始怀疑他们当初是不是抱错了,易泽昊那八婆才是他们亲儿子!
“哎呦喂,还害羞了!”
懒得搭理他们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我起身跑回了二楼。我要好好教训一顿那个让我丢大脸的夏语冰!回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能让他痛不欲生的符咒,给他贴上那么两张尝尝苦头!
然而我的脚步却在姐姐房门前停了下来,紧闭着的房门让我觉得恍惚回到了十多年前。我好似还能听见她在里面来来回回走动的声响,和偶尔尽兴时爽朗的大笑声。
不由自主地伸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窗明几净的房间全然不似十年前那一晚般狼藉。
那天也像今天一样下着大雪,接连大哭大闹了几天几夜的姐姐总算安静了下来,我给她送饭的时候她抱着腿坐在墙角唱着说不出名字的歌,歌声如泣、闻者心伤。奈何那时候我尚且年幼,无法理解杜绝啼血的悲哀,只当她是一时昏了头脑,等这阵子过去一切都会恢复到从前。
然而当歌声散尽,蔓延而出的却是刺目的腥红。嗅到血腥味撞开反锁着的房门时,我看到的是手腕整个断裂,已经停了呼吸的她。她带着浅笑的脸上洋溢着说不出的幸福。
为爱而死是一种勇气。如果有谁问我,愿不愿意为夏语冰而死,我一定回答不愿意。因为如果没有了我,也就没有了他。所以我想,假如我们之间出现了阻力,哪怕吞天灭地,违背天理人伦,我都要把他牢牢绑在身边。
烦躁
“老爷他每天都到这房里来坐着,看看书,偶尔自言自语说些话,”萧艳的出现打断了我的回忆,“这房里以前住的是……?”
“爸爸他没告诉你吗?”我退出房间将门带上,“是我姐姐,后来出了点意外,不在了。”
“老爷真是个重情的人呢,”她笑道。
“你上楼有事吗?”现在住在楼上的只有我一个人,当然还有夏语冰那个算不上人的东西。
她抬起手上的篮子示意道:“我是想看看您有没有换下的衣服需要洗的。”
习惯了生活中一切琐碎都由夏语冰打理,我都忘了还有换洗衣服这一说法,“有是有,不过我自己会洗,不麻烦你了。”
“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我看着眼前抱着洗衣篮子比我稍矮的她,说:“可以。”
“失去亲人是什么滋味呢?”她面上依旧含笑,那云淡风轻的口吻好像在询问今天的天气一样,只是她眼神中透出的深深的仇恨让我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很痛苦吧?那亲人沉冤无法得雪又是什么滋味呢?”
“你是什么意思?!”我有些不悦地瞪着她。
她却突然一耸肩,口气轻松地说:“没什么,随口问问。”说完她就哼着不成调的歌曲下楼去了,那模样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独留一头雾水的我愣在原地。
回到自己的房间,已经完全放弃抵抗的夏语冰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趴在书桌上,四肢还是被牢牢地捆在椅背上。看到他那模样,我心情莫名其妙的就特别好,萧艳的事儿都被我抛到了脑后。
“被捆得像个粽子样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爽呀~~”坐到床上点跟烟,我开始好整以暇地逗他玩。
“我现在特别想去咬死云封那个贱人!”他艰难地挪个位置和我面对面坐着。
“哼,”我冷哼一声,一脚踹在他那张欲哭无泪的脸上,“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打扰老子睡觉!”
“不敢了!大爷,小的真的什么都不敢了!”他可怜巴巴地躺在地上用含着泪花的眼神瞧着我求饶。
踩在他脸上的感觉很好,所以我又忍不住多碾了两下,反正也踩不坏,破相了我也会要他的嘛,“求我!”
“求您大人有大量,快点给小人我解开绳子吧!勒得好疼哪!”
“这还差不多。”
终于逃脱桎梏的他又开始上蹿下跳像只刚爬出笼的猴子。
“你怎么没回花果山上去?”他来来回回的身影看得我实在眼花。
“我还要陪你去取经啊!”
“是不是还想被捆回去?!”
还是威胁比较管用,他终于听话地盘腿坐到了我脚边,背倚着床沿目光透过紧锁的窗户望向依旧飘着雪花的天空,一片阴霾。
“那个萧什么东西,没怎么样吧?”他问。
掐掉烟头,我把脚塞进他的怀里在他结实的小腹上轻轻蹭着,“她刚才和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我一句没听懂。”
“她说了什么?”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皱紧的眉头诉说着浓浓的担忧。
“没什么,不用担心。”
尽管这么安慰着他,但其实我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萧艳那番话有什么暗示在里面,难不成我以前得罪过她或者她的亲人?思来想去,我既无情债也无钱债,近年来负责的案子里面更没有姓萧的,更何况我绝对有自信每件案子都做到了公平、公证,更不会漏过一个细节错写一个死因。
真的是毫无头绪啊!!“啊啊啊啊!!该死!!”烦躁地抓乱头发一把推开眼前怎么都看不进去的书,我拽起正趴在地板上打手机游戏打得入迷的夏语冰,“出去透透气,烦死老子了!”
26:男“儿媳”
“打雪仗去吗?”他突然两眼放光,让我恨不得抽他一巴掌。打雪仗?!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天都黑了!
“不是!”我没好气儿地吼回去。
“那我不要出去,外面好冷,”他又低下头开始盘弄手机。
如果那个手机不是我的,我一定抢过来直接扔到窗户外边去!“你去不去?”我再次问道。
估计是嗅到空气中危险的气息,他终于赔着笑脸将手机塞回了我的衣兜,“去,您倾情邀约怎么能不去呢,是吧?”
一把甩开笑得像个老鸨的某死鬼,我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算你识趣!”
“外面还在下雪呢,你好歹把大衣穿上!”
纷纷扬扬飘了一天的雪花在我们踏出家门之后就渐渐停了,撑着的伞却也懒得收起来。兴许是到了年关又或者是天气的缘故,才七八点的样子路上就没了什么行人。反倒是家家户户都亮都起了灯,不用路灯的照明都可以将周围看的一清二楚。
夏语冰一言不发地和我并肩走着,如果不是厚厚的积雪上只有一排脚印我一定会以为旁边那个紧紧裹着大衣双手插在口袋里冷得直打哆嗦的男人是个大活人,他明明那么鲜活地站在我旁边……
“想什么呢?”夏语冰那张脸突然在我面前放大,害得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还好现在四周没有人影,不然我一个大男人走着走着突然摔倒那就真成了趣闻了。
收起伞夹到腋下,我点了根烟倚到了根电线杆上,“如果给你一次重生的机会,你最想做什么?”
他在我脚边蹲下,试图捧起积雪堆个雪人,但无论他怎么努力手指都是穿过了地面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苦笑着抬头看我,“我最想狠狠地抱你几次,让你感受下我炙热的温度。”
我叼着烟也蹲了下来,笨手笨脚地捏雪球,“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不说话,抱着膝盖看我捏雪球、堆雪人,我也从没弄过这玩意儿,只能凭着印象慢吞吞地捏着。我向来不合群,打雪仗、堆雪人这种事情我也从来没做过,说不寂寞是假的,只是渐渐习惯了独来独往,生活中凭空多出个人来反而会更麻烦。
最后弄出的雪人是个四不像,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堆起个及膝高的雪人,只是它没有鼻子没有眼睛更没有胳膊,看上去就是两个球,光秃秃的。
“噗,”夏语冰笑出声来,“好丑!”
“比你好看!”白他一眼,我站起来跺了两下已经发麻的脚,“要打雪仗吗?”
他耸肩摊手,道:“想,可是……”他碰不到积雪。
夏语冰的体质越发奇怪,好些东西拿在手里稳稳当当,可是有些东西却是撑死了都摸不到、拿不着,改天一定要找云封好好问个清楚才行。
回去的路上,我突发奇想,问他:“要不我们现在去你家坐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举双手投降,“你就放过我吧!我宁可被捆成粽子!”
“噗,”本就是逗他玩,可看他那副认真的模样的确十分好笑,这家伙还真是好骗。
“你笑什么?噢~你耍我呢!”明白过来的他追上来要挠我痒痒,我先他一步踏进屋里,客厅里有人,他也就不敢再乱来,朝我做了个鬼脸就径自跑上楼去了。
“一个人在那儿傻乐什么呢?”妈妈的声音陡然钻进我的耳朵里,我才惊觉沙发上坐着的人是她。
泡了两杯龙井坐到她边上,“喝口茶吧。”
她放下手上正在打着的毛衣,双手接过茶杯,不知是茶水的热气还是什么,透过厚厚的老花镜片我看见她眼中带上了点湿意,“等你这杯茶等了有十年咯!”
她这话让我无言以对,只好拿织了一半的毛衣做文章试着转移话题,“这是打给谁的?”
“好看吗?”她也来了兴致,拿起已经有了雏形的毛衣展开给我看,“这花色我可挑了一下午!”
“好看是好看,但这颜色……”怎么看都是织给女孩子的!嫩黄这么鲜亮的颜色肯定不是给她自己,萧艳的年纪和这个颜色也不太衬……
“别装蒜啦!”她大笑着轻锤了我肩膀一下,“有了女朋友还死不承认,人家姑娘不好丢你脸还是怎么的?!自己回来还不把她带回来。”
“你织给我‘女’朋友的?!”不知怎的,我脑海里开始想象夏语冰套上这件嫩黄色毛衣时的模样,怎么想怎么觉得恐怖!
她低头左右打量了一遍手上的毛衣,“礼物是轻了些,但礼轻情意重嘛。改天见了面我再带她去珠宝店挑些称心的东西,我们张家的儿媳怎么也不可能让她寒酸了去。”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女孩子?”鬼使神差的,我就这么问出了口。
她稍稍愣了一愣,然后喃喃地说:“看来我还得再买些灰色的毛线和男士毛衣编织的书……”
说不清楚的感情在心中涌动,我伸手抱紧她,像小时候一样将头埋进她颈间,“对不起、对不起我离开那么久,我……”
“自从你走了以后,家里冷冷清清的,有时候我和你爸真不愿意回来,一回来开门瞧见的就是冷冰冰的家具,一点人气儿都没有。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能早一点看开,我们家现在是不是还能像以前一样热热闹闹的。后来我就一直盼啊,盼着哪天你能回来一趟,就算不原谅我们也行,让我们瞧瞧你有什么变化没有,过得好不好……”带着粗茧的手拂过我的脸庞拭去不知什么时候落下的眼泪,“不过还好,现在你回来了,就这么活生生站在我眼前,我还求什么呢?”
“妈,我爱你,”说完我又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乐得有些手足无措,“哎呦你这孩子,倒还学会洋人玩意儿说什么我爱你了!”
“就算是男儿媳你也该带回来给我们两个老人家瞧瞧!”爸爸威严中又带着别扭的声音冷不丁的插进来。
“是啊!他好歹也算我们半个儿子!丑媳妇总也要见公婆!”妈妈也故作娇嗔道。
我这才有点欲哭无泪,不知道是男“儿媳”是只鬼的冲击力大点呢,还是男“儿媳”其实是“女婿”这个冲击力比较大呢?
27:秘密基地
次日清晨,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夏语冰呼吸均匀睡得正香,四肢紧紧缠在我身上弄得我想翻个身都不行更别说起床了。
恶作剧地捏住他的鼻子,他不满地皱了下眉头却没有抵抗反而张开嘴代替鼻子呼吸,于是我又堵上他的唇深深地吻住了他。
半梦半醒间他回应着我的吻,不安分的双手慢慢向下滑去在我股间流连,最终还是我率先投降认输。我可不想大清早就做这么剧烈的运动,老胳膊老腿的被他这么一折腾肯定又要在床上躺一天了!
他轻笑着离开我的双唇在我耳边低语,“火是你点的,你可得负责灭掉它。”
“我给你一桶冰水!”这家伙当我和他一样是发情的公猴子吗?!
我并不是那种兴趣广泛的人,不喜欢上网不喜欢游戏,更不喜欢逛街唱K之类劳命伤财的娱乐,闲暇时候看看书就把一天打发过去了,何况我也很少有能清闲下来的时候。而正是因为这种提前步入老年期的生活模式,使得我一旦有了多余的时间,就很难打发,比如现在。
夏语冰还是抱着手机趴在地板上玩得开心,间或看两眼电视,自娱自乐好不自在。我对着本厚厚的《三国志》怎么也提不起兴趣,一看书就开始胡思乱想,那一个个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在眼里却没有进到脑子里,思来想去都是有关萧艳的。
“你要是实在担心就打电话给付钧让他给你查查这个萧艳的背景,有备无患,”夏语冰不知什么时候倚到了书桌边上。
我合上书面向他,“今天正月二十九了吧?明儿就除夕了,这个时候不方便打扰他们。”
他却不满地嘟起了嘴,“他们不是你朋友吗?朋友有难不应该鼎力相助,还分什么时候?”
“只是同事,”我叹气道,“我们私下里来往很少。”我一直是这么去定位付钧和严暮的,我和他们只是同事关系,工作外的事情实在不想去麻烦他们。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牵起我的手说:“反正看你这样子也闲的无聊,我们去完善昨晚做的小雪人吧。”
从厨房找了点胡萝卜、黑豆之类的东西装在铁桶里,我就和夏语冰出去了。今天一早起来就没见萧艳和爸妈,只有桌上留了张字条说他们出去采购点东西,连去哪里都没有说。
沿着昨晚走过一遍的路又走到那片小林子里,那个四不像雪人还孤零零得立在寒风中,所幸这几天天气都不太好,不然这个时候早该融化的差不多了。
用黑豆给雪人做了眼睛,胡萝卜做了鼻子,又把铁桶扣到它头上,总算有了那么点模样,没那么丑了。
“你不觉得它一个人太寂寞了吗?”夏语冰说。
“那就再给他堆个同伴呗~”我觉得再捏俩雪球也没意思,反正还有时间,索性蹲在地上琢磨着捏出个小狗什么的。夏语冰则乖巧地抱着膝盖蹲在我身边,一言不发、认认真真地看着我手上的动作。
但事实证明,拿解剖刀我很在行,美工还真不行。最后捏出来的东西除了能依稀分辨出他是个有四条腿的动物以外,还真难看出它是猫还是狗……
“你捏的是什么?”夏语冰歪着脑袋问我。
“狗!”我回答的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