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未可知 第一卷+番外————鎏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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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歪传————鎏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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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焚剑煮春秋
文案:
你看他眼儿魅,你看他准字儿高
你看他厉色一扫瑞雪飘
你看他眸蕴电光声似剑,你看他眉峰锐利赛匕削
你看他天庭通达连穹宇,你看他地阁浩瀚接岸涛
天涯浪荡客,红尘第一刀
你看他白衣长袍,临风之姿,仙人之貌
你看他仗剑驭马,技压同侪,更胜尔曹
你看他画一纸山水,神州半壁倾倒
你看他吹一曲广陵,玉宇琼楼折腰
你看他沉声断喝赛虎啸,你看他俯身跃马擒猿猱
你看他眼气儿高,江山万里,健笔书狂草
你看他心劲儿傲,俯仰乾坤,利剑断九霄
你看他争上游,幽并肝胆,仗剑惩虎豹
你看他挽长风,魏晋气度,弯弓射大雕
你看他心坚如铁,江湖风云骤起,杀人茹血,号令群豪
你看他柔情似水,千帆过尽不是,三千弱水,只取一瓢……
关键字:廖碧城,萧红楼,笑儒平,无忧,无字,无名,无怖,闻人宣,……,他生未可知,鎏沙……
第三卷 焚剑煮春秋
第六十一章:颠倒歌(一)
“雨打风,月下空,蝶翅扇我过桥东。
檐敲落水滴滴响,影照银屏幕幕灯……”
愁凤山,困龙坳。
一家连幌儿也无的山间酒肆。
在这四壁透风的茅屋酒肆西墙角,坐着个一身儒士打扮的先生,长袍有些旧了,颜色略显苍白却很干净。看那眉眼,你说他二十岁也可,说他年有四十似也不错,若非那垂在胸前的三绺长髯,怕要当他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只有眼角的些微细纹微微透露些真实年岁。
儒士低眉颔首,双目微阖,骨节突兀的手指惬意地拨着手中的三弦,稀薄的长髯之间,口唇开开合合,既非唱也非说,只那么沉浸其中地念着词,声音低沉却隐隐透着喜悦,却又不是透彻的喜,总掺杂了些莫名的味道。
头戴狗皮帽子的店老板抱着只余二十三枚珠子的算盘靠在一旁的火墙上打盹,身着破羊皮袄的店小二一手跟着三弦琴喑哑的声音打着拍子,一边皱眉琢磨这稀奇古怪的唱词儿。
“月映湖川千山碧,鱼摇樯橹钓醉翁。
滩头长堤卧杨柳,江上白沙看飞鸿……”
古怪的唱词还在呼啸的北风中惬意地唱着,二狗子——店小二的诨名——觉得奇怪极了,先是因为大雪封山一个月没迎客的酒肆今日突然来了三个客人,再是每日都抱着算盘和账本打盹的店老板今日只抱着算盘就睡着了,现在,这位客爷唱的这狗屁不通的词儿——
那什么“檐敲落水”、“影照银屏”的他不懂,可“鱼”怎么“钓醉翁”,“白沙”又怎么“看飞鸿”呢?
分明是“醉翁钓鱼”、“飞鸿看白沙”嘛!还有那个什么“长堤卧杨柳”……
唉唉~这些狗屁文人啊,不知道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唱这样怪的歌子也就算了,这大雪封山的竟然还要进岭!啊对,还有另外一桌的两位客,竟然是打北边过来的,莫非是数九的天从大青岭穿过来的?
乖乖……
“远山描画笔,唇点胭脂红,玉颜照镜俏妆容……”
店小二正琢磨得昏昏欲睡,又一个声音在此时插了进来。分明是男声,却有说不出的沙哑缱绻;分明半分雕琢也无,却有九曲回肠之妙;分明与那儒士相隔甚远,却字字唱在乐点儿上;沁人心脾,却又游离于尘世之外,说不出的熨帖舒服、摄人心魄。
二狗子“咦”了一声,急忙抬头仔细观看,只见氤氲的烟气里一人似乎微挑了一下眉,面容看不真切,只觉那唇殷红如血。
好像被那奇异的一笑烫了一下,二狗子耳朵里只剩下一个人的声音,只听那一脉声音还是幽幽唱着——
“丹青无语画水墨,鸳鸯戏水绣飞龙。
琵琶弹指拨细语,古琴调弦响叮咚。
六经读才俊,五音飨豪雄……”
声音渐强,与那儒士的沙哑完全不同,音调抑扬顿挫,与那琴声配合得恰到好处,仿佛这词这曲原本就是他做的。
打他唱强了语调之后,那儒士便再未开口,三弦似乎瞬间活了起来,喑哑依旧却分明添了三分喜色,乐音起伏错落,瞬间打破原本平平无奇的淡漠,唱至“五音飨豪雄”“雄”之一字,竟弹出个徵音,高亢却不突兀,余音久久徘徊。
“古木横劈莫邪剑。”感其心意,儒士拇指食指轻捻,褐色的薄唇竟再度开启。
“疾箭谈笑挽雕弓。”烟气中的那人似有所感,紧接着他的词在疾速攀升的弦声中悠然唱道。
“天涯远行飘零客。”儒士三指齐动,琴弦疾颤,唱词仿佛和琴弦一齐波动开来。
“兰台走马类转蓬。”又是一笑,声音比之前句愈加温润。
似乎已经到了尾声,儒士弦声渐消,指已停下,只留纤细的弦兀自在指尖轻颤。弹琴之人微微开口又吟出一句,“红叶烧煮酒。”
烟尘渐渐散去,现出那人漆黑如墨的长发。只见他缓缓抬起头,朱唇轻启,在三弦最后的颤音中如叹息般吟出一句——
“如来叹悲风……”
……
余音绕梁,不绝如缕。
儒士手托着三弦琴,在这渐融渐淡的余音中微微眯着眼睛,似乎沉吟了一阵才若有所思地一笑,缓缓将古旧的琴妥帖地装入磨得发白的牛皮套子,这才起身正了正衣冠,缓步行至那人跟前,一躬到地:
“希夷楼管事凌一色,叩见楼主。”
第六十一章:颠倒歌(二)
儒士缓步行至那人跟前,一躬到地:
“希夷楼管事凌一色,参见楼主。”
若非亲见,任谁也不会相信雄霸凌江、乌江、横江流域,掌控三江水运的希夷楼楼主会是如此一位形容消瘦的落魄儒士,但世事就是如此,这江湖原本就不是个能以貌取人的地方。
而此时,那坐在红泥火炉之后,身着一身反差极大的青色布衣,将一头乌发高高束起,即便扬眉含笑也依旧透出三分寒气的人,便是有幸得“冥离先生”相救而祛除丹田火毒的摘星楼楼主——萧红楼。
伤愈之后,萧红楼与廖碧城在唐棠的草棚又修养了两日,念在廖碧城也是重伤初愈的身子,萧红楼倒是真收敛不少,竟也尽了些“为夫”之责照顾体弱的廖碧城。怎奈他原就是被人伺候惯了的人,做起这些事来总是这边按住了锅子那边起了瓢,被唐棠明里暗里损了不知多少次。
这日平明,萧廖二人辞别了冥离先生,依其提供的密道由落鹰涧来到愁凤山。愁凤山已是大青岭的南部边陲,穿过坎儿岭就是“水上之城”湖州,也就算平安走出大青岭了。
萧红楼惯穿红衣,且以纱质的、薄如蝉翼的为上品,只可惜隐居深山的唐棠除了粗布衣服再无其他,所以高高在上的萧大楼主只能委屈自己穿那些平日里看都不会看上一眼的布衣。
穿上此些衣服,头发是不宜再披了,萧红楼将长发高高束了,随意插了一根竹筷绾住,露出莹白纤细的颈项,趁着墨似的长发,竟别有一番动人心魄的美。好在进酒肆之后一直是廖碧城与小二说话,又有炉子里的烟气挡着,不然那久居山林的土包子早早就色授魂与、六神无主了,哪里有心思听凌一色叨叨那狗屁不通的颠倒歌。
长施一礼之后,凌一色也未等萧红楼下令,便施施然起身站定,冷极了似的将双手随意地对插在两只袖子中,身子微微后仰,用烟熏黄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悠然坐在桌边的萧红楼。
若非听他唱了那些词,若非亲见他那任何人都描画不出的绝色容颜,凌一色绝不会将此前的人与三年前遇见的摘星楼楼主联系在一起。
那一身如彼岸烈火般燃烧的红衣,那如雪如雾般披散的长发,犹如地狱逃逸的鬼魅般的金线暗绣的扁头风,在相对的第一眼直射入他的心魄。那人容颜艳绝如此,周身却散发着能将人压迫致死的森寒之气。
三年前正是他希夷楼如日中天的时候,想他凌一色文武双绝,连当今朝廷都未能撼动他一分,却拜服在他那凛然绝然的霸气上,甘心于暗处臣服于摘星楼。
凌一色自知不是王者之才,若想任名臣,须得投明主,世人不知,他凌一色不服摘星楼,让他俯首称臣的,仅是萧红楼一人。
三年前的萧红楼霸气纵横锋芒毕露,任谁都不会忽视那从骨子里透出的森然寒气,此时此刻他却拈着粗瓷的酒杯坐在四壁透风的酒肆,身着粗布的衣服,惯于披散的长发整齐地束着,一条腿还毫无身份可言地斜跨在长条凳上——与江湖上放荡不羁的侠客像了个十足十——以至于方才的店小二和店老板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如果说三年前的萧红楼是急不可耐亮出毒牙的蛇,此时的他,却是一条卧薪尝胆、蓄势待发的卧龙,只待势如破竹排山倒海的一击!
尤其让他注意的是,萧红楼那一身冷入骨髓的冰寒之气似乎已被一泓春水化解,由方才的歌声便可听出,“鸳鸯戏水绣飞龙”,莫非……
“凌管事,三年没听你的词了,想不到这曲子竟还未换?”
凌一色正待看相背对着他坐着的蓝衣人,萧红楼便在此时开了口。
立即整了神色,凌一色身子微躬,眼睛却仍旧直视着他,“楼主也知属下是念旧之人,一旦认定曲子,便终身不换。”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希夷楼是摘星楼下属第一楼,地处晋殇最为富庶的三江之地,掌管着摘星楼漕运、丝绸、粮食、盐运的经济命脉,其地位之重不言而喻。
萧红楼自然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应有的弹压总必不可少,更何况人与人相隔的又何止一层肚皮。
“月儿和字儿的事查得怎么样了?”眯缝着眼睛,萧红楼握着酒杯的手似乎加了几分力道。
听到祁冥月和无字的名字,身着蓝衫的人终于抬起头来。凌一色这才注意到他垂下的右袖是空的——不由得就是一愣——与萧红楼一样用竹筷绾起的长发有几分凌乱,面色有几分苍白,容貌却是英俊挺拔,而这般由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润气质,更让人不由得暗暗赞叹。
“回禀楼主,”只需一眼便可观出七八分,凌一色急忙收回视线,“祁管事和无字公子……”
“啪”的一声,炉子里的木柴在火焰里发出一声爆响。
凌一色顿时收声,随着萧红楼渐寒的视线望向一旁的火墙——那里原本有一个头戴狗皮帽子的店老板抱着只余二十三枚珠子的算盘打盹,而名叫二狗子的店小二也应该在前柜看光景,可是现在,破旧的酒肆里至于萧、廖、凌三人。
廖碧城与萧红楼对视一眼,后者却是洒然一笑。
“凌管事,进了湖州,可就到了你的地界了,”把斜跨在长条凳上的腿放下,施施然伸了个懒腰,“备一条舒适的大船,如何?”
凌一色会心一笑,“谨遵楼主之命,”躬身施礼,“属下先行告退。”
说完,竟然转身出门,刹那不见。
此日乃是晋殇历正和十五年二月廿一,距凤凰山之约仅余十二天。
颠倒歌
雨打风,月下空,蝶翅扇我过桥东
檐敲落水滴滴响,影照银屏幕幕灯
月映湖川千山碧,鱼摇樯橹钓醉翁
滩头长堤卧杨柳,江上白沙看飞鸿
远山描画笔,唇点胭脂红,玉颜照镜俏妆容
丹青无语画水墨,鸳鸯戏水绣飞龙
琵琶弹指拨细语,古琴调弦响叮咚
六经读才俊,五音飨豪雄
古木横劈莫邪剑,疾箭谈笑挽雕弓
天涯远行飘零客,兰台走马类转蓬
红叶烧煮酒,如来叹悲风
如题~
第六十二章:饮碧血(一)
凌一色方走,廖碧城就转向萧红楼,眉间是少有的焦急之色。
“为何不问明无字他们的下落?”
萧红楼伸指点上他眉间因担忧而皱起的纹路,轻轻按压,“你是关心则乱,”指尖暧昧地流连于脸颊唇角,“他们出手已如此快,想见你的宣儿弟弟,莫非还难吗?”
廖碧城险些被他气乐了,这个“宣儿弟弟”说得九曲十八弯酸气十足,不知道的还要以为他那个傻弟弟真会对他存什么心思了。这人,自己喜欢男子便罢了,还以为这世上的男子都与同性纠缠不清……
“有工夫担心别人,莫不如先料理自己吧!”
廖碧城正要拍下那只在他脸上肆意揉捏的手,门帘之后就传来一个浑厚苍老的声音,原本就因烟气而略显逼仄的空间因为有了第三个声音而愈加压抑,炉子中的火只剩下灰烬,烟气也愈加浓重了。
屋子里突然少了两人,现下又多出一人,萧廖二人竟也不觉突兀,只转身望向门帘方向。
一句话之后厅堂又恢复寂静,仿佛方才的声音只是幻听,下一刻原本坐在长凳上的廖碧城却突然暴起身子,手中的筷子竟向与门帘相反的身后打去!
“咄咄”两声,筷子陷入身后木门两寸有余,剧烈的震动之下,木门“咣当”一声倒下,现出一老一少两个人形来!
老者须发皆白,手中拄着一只寒铁拐杖;少的也不算年轻了,可惜罗锅的身子好似再也长不大地佝偻着,一张现出些许皱纹的脸却摆出个娃娃似的笑嘻嘻的表情,瞧着分外诡异。
那个老的显然骇了一跳,他方才使的一招“移声幻影”乃是一门武林绝学,人在此、声在彼,曾经败在这一招下的武林好手不可计数,此次竟失手于这个年轻娃娃!
“长江后浪推前浪,老朽果然还是老啦。”口中叹着“老”,人却还是一步步走上前来,铁拐砸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响声,每砸一下,地上的石板碎三分留七分,明眼人一看便知。连一根铁拐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可见他的功力非同一般,此前与萧廖交手的任何一人都不能与之相比。
萧红楼却依旧稳稳坐着,甚至喝了一口浊酒,廖碧城立在一边,也是半分退意也无。
未曾交手便先落了两程,老者心中懊恼,脸上的皮肉都颤了两颤,却不怒反笑,“娃娃,老朽听闻你此前受了重伤,多饮伤身啊!”
“哦?”萧红楼拈着酒杯抬眼看他,竟然妖冶非常,“那‘铁拐无常’觉得,我现下可是伤得气脉混乱了?”
“你……”“铁拐无常”范平年不由得退后半步,铁拐砸在地上发出极其难听的“咚”的一声。
一直躲在木门边的罗锅男子狡黠地笑笑,声音干涩难听犹如鸡叫,“嘎嘎,就算你们没受伤,这‘杯中酒’和‘炉中火’的两味药,也够你们两个受上一阵的了!”
“杯中酒”和“炉中火”乃是两味毒药,前者麻醉人的神经,后者毒伤人的身体,且无色无味伤人于无形,二者齐下,更是神仙难逃,也是“塞北神驼”杜无锋谋财害命惯用的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