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益眼睛顿时瞪得比塞了美瞳还大,却佯装平静道,“啊,人不可貌相……你放着这么大医院不管,却偏偏守着那破烂……嗷!”
万无江淡定的赏了他一爆栗。
苏益摸了摸被打到的地方,竟然拱起了小包,“!这下手也忒狠了。”
万无江道,“叔叔这是教你做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懂?”
苏益不说话了。
万无江便自顾自的说,“你当我稀罕这破医院?要不是老子留下的基业不能毁了,我用得着三天两头往这边跑?损了多少铺子的生意啊。”
苏益心说,你这不都两三周才来一趟么,再说了照你这么每家每户送温暖的挥霍法,十个中药铺都不够赔的。
万无江给简南要了个床位,是单间病房,设备一应俱全。搞定后便和副院长叙旧去了,示意苏益四处转转。
苏益当晚便把简南接来医院安心待产。无聊的时候就把万无江是院长的事说给简南听,简南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万叔叔把中药铺当成宝就算了,这么大的医院几周才来一趟,却又挂着院长的名号,不会有人抱有微词吗。
苏益说,“那个副院长我只远远看了一眼,和大叔挺像的,估计是他哥哥或者弟弟吧。我猜大叔也就是个挂名的,实权在副院长手上。看大叔的意思是他老子当年非要把医院留给他,他自己却喜欢守着那间中药铺,这世道真是什么人都有。”
简南静静听他说完,才道,“我看万叔叔只对鼓捣中药有兴趣……原本觉得万叔叔这个年纪了,挺成熟稳重的,现在觉得……呃,其实他也挺……呃,叛逆的?”
“哈哈哈哈哈!”苏益捶床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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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碧如洗,皓月当空挂。远处鞭子炮竹劈啪作响,人群的喧闹不绝于耳。苏益和简南靠坐在一起,透过窗子望着夜空中璀璨绚丽的花火,一时之间没人说话。
半晌还是苏益开口打破满室沉寂,“呃……没想到除夕夜会在医院里过……”
简南本是握着他的手把玩,这时却微微一笑,与他十指相扣,“在哪不是过呢……”矫情的话,他没办法说出口,只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在哪不是过……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
苏益自是懂他言下之意,笑着应道,“嗯,老婆说的对。”他清了清嗓子,亮晶晶的眸子盯着简南,“那么,我在这里正式祝福简南小盆友和苏小宝小盆友新年快乐,合家幸福!”
简南额角一抽,“苏、小、宝?”
“嘿~”苏益弯下身子,把头凑到简南隆起的肚子上蹭来蹭去,嘟哝道,“苏小宝小盆友,起床啦?你还真能睡啊,这么大动静都弄不醒……”话音未落,蹬的一脚正中苏益右脸颊。苏益骄傲的扬了扬眉,“看吧,TA承认这个名字了。”
简南揉了揉被踢疼的地方,心生无力,“你说,TA长大了是会揍你,还是揍你,还是揍你呢?”
苏益垮下脸,哼哼唧唧道,“……那你说叫什么好?”
简南没有立即接话。他微垂着头,温柔的摸了摸顶在身前软软的肚子,声音里满溢柔情,“苏涣……涣然冰释的涣。”
苏益的手掌覆了上来,他们彼此额头抵着额头,相视一笑。那笑容里释然的意味不言而喻,这个孩子的到来让苏益刻意铸就的城墙崩坏瓦解,他把自己最不堪也最软弱的一面展示给恋人,而简南的包容与承诺,让那个沉浸在哀愁中的少年真正站了起来。苏益最终意识到,自己的伪装与颓唐会让这份珍视的爱难以维系,他只有坚强起来,才能够守护自己的所爱。
年少的心因孤寂相互吸引,又为爱而彼此相惜。这一刻,苏益无比的庆幸,庆幸简南不管不顾全盘付出的坦诚和信任,终究让他们互相扶持着,坚定的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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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腹产定在大年初六,万无江、主刀医生、两名护士,这便是手术人员安排。万无江已经叮嘱过他们,一再强调手术人员不能向无关人员透露任何有关甲方(简南)的信息,并要求苏益在免责条款上签字。
剖腹产前一天,万无江便带着简南做了各项身体检查,数值均为正常。简南此后便只能吃些流质食物,同时需要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情和充足的睡眠。
苏益白天陪着简南说说话逗他笑,晚上却捏着他的手紧张得不能入睡。万无江说他这是准爸爸恐惧症,苏益找不到反驳的话,垂着头像只斗败的丧家犬。简南却始终微笑着,反叫苏益别太担忧,但只有苏益知道,他俩其实半斤八两,每晚都花上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失眠。
那一天如期而至。简南被万无江抱上推车,苏益握着他的手,催眠似地低喃,“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简南重重的捏了他一把,“嗯,不疼的,别害怕。”
苏益被疼痛冲减了些许恐慌,仍是苦笑道,“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吧。”
简南冲他眨眨眼,调皮道,“都一样、都一样啦。”
万无江横了他俩一眼,“别唧歪了,几十分钟的事,苏益你松手。”
苏益依依不舍的松开手,简南冲他竖起大拇指,口型说着“不要担心!”紧接着手术室的门关上,把一脸惊慌失措的苏益隔在门外。
第十七章
(作者不是医科生,没有剖腹产相关经验,以下内容全凭查阅资料而来,如有出入欢迎指出,还请不要当真。)
简南被抱上手术台,手术人员则戴好口罩、手套,手术灯开启,一切就绪。简南被强光刺激得眯起眼,脑子里还犯着迷糊,就见一左一右两名年长的护士合力压住他,手法利落的去扒他的裤子。
“!!!”简南方才安慰苏益的镇定不翼而飞,气血刷的涌上脑子,脸色涨红。他此时仰躺着,肚子像座小山似地挡在身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护士的手按着他的双肩,一人将衣服卷上来,简南试着挣脱,腰腹间的沉重却叫他使不出半分力气。
万无江安慰道,“傻孩子,她俩年龄都能做你妈了,有什么放不开的……”
简南小同学虽是羞赧,却不敢违抗医生的话。裤子被褪下一半,衣服也高高撩起,圆滚滚肚子和大腿暴露在空气中。简南冻得瑟瑟发抖,两条白花花的大腿颤颤巍巍的。
万无江确认空调正吐着热气,又给简南盖了一床白布,只空出中间那块,露出被孩子撑的纤薄的肌肤。护士们的手在柔软的肚子上按了按,简南僵直着,不敢乱动。护士见他开始配合,便虚压着他的肚子细致的剃去肌肤上稀疏浅淡的体毛。简南既窘迫又难受,认命的躺在手术台上,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这就要生了。
有人抬起他的手,在手背上涂涂抹抹,紧接着手背短暂而尖锐的刺痛,一名护士缓缓抽针,简南看着从静脉导出的鲜血流进取血管,脑子里空白一片。
那名护士见他似乎有些害怕,笑着解释道,“在给你合血,预防大出血用来输血配型的。”
“嗯。”简南低低应了声,任由他们鼓捣来摆弄去,手指却紧紧揪着身底下的床单,就像溺水之人握紧了救命稻草那般用力。
主刀医生给简南打了一剂防出血针,护士们便合力把简南的身体翻转成侧躺的姿势,再摆弄成虾米状。简南双手抱膝,肚子受到轻微挤压,闹醒了酣睡的苏小宝。小家伙不满的在体内施展拳脚,简南没办法安抚,只觉得肚子一阵疼过一阵,额头渗出冷汗,他控制不住的发颤,张口却是一声干呕。
万无江及时按住他的胸口,抚顺那股结郁之气,“简南,别害怕。”
简南求救般的向万无江道,“万叔叔,TA……TA动的很厉害……”
“TA只是想出来了,没事,乖,闭上眼就不怕了……”万无江带着橡胶手套的手轻轻按了按他的背肌。
简南哑着嗓子说,“万叔叔,我冷。”
护士眼色极佳的再给他加盖了一床被子,简南这才止住颤抖。
脊背被冰凉的手指按压着,摸索着位置,主刀医生道,“放轻松。”紧接着,猛力一针推进脊椎。简南闷哼一声,手心全是冷汗。
万无江皱起眉,“现在有什么感觉?”
简南紧闭着眼,意识有些飘忽了。肉体上的痛楚渐渐远去,胎动也不甚明显了。他花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象话,“……呃、有点麻……”
主刀医生拿针戳了戳他的大腿,问,“腿上有感觉吗?”
简南其实没有见到他的动作,却一个劲的说,“有!”
万无江便拧了一把他的大腿,下结论道,“没有了。”
简南坚持道,“有。”
万无江便说,“我拧你的时候怎么不叫痛?”
简南不说话了。
半晌万无江又道,“插导尿管有点难受,忍一忍。”接着眼神一扫,其中一名护士便去扯简南的内裤。
简南在脑内消化完“导尿管”的意思后,猛的睁开眼,那护士已经把内裤扒下了一半。简南小腿乱蹬,拼了命想阻止她的动作,却发现下半身已经毫无知觉,不为意识支配,急得他简直快要崩溃。
万无江道,“听话。”
简南无助的躺在手术台上,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内裤被人褪下,主刀医生扶着他安眠的器官,导尿管缓缓推进尿道。简南澄澈的眸子蒙上一层雾气,那并不疼,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赤身裸龘体还是叫少年难堪至极。主刀医生在导尿管另一端注入生理盐水,再插上尿带,酷刑宣告结束。
两名护士开始给肚皮消毒。主刀医生和万无江分站两侧,手指摸到简南耻骨上3厘米处的腹壁,刀尖横划下去。
其实做到这一步简南反而没有特别的感觉了,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肚子被在被人划开。手术缓慢的进行,万无江拿纱布擦去沁出的血迹,主刀医生剖开腹壁,中指伸入破口剪开腹膜。
包裹着胎儿的宫腔被切开,主刀医生一手在上腹加压,一手伸进宫腔拖起胎儿的头,胎儿被缓慢的推出。那一刻简南有一股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清晰的知晓了有个什么东西抽离了他的身体。
万无江一手接过婴儿,脐带连接着胎盘被脱出体外。手术钳利落剪断脐带,万无江抱住新生儿转交给护士,两名护士则专心致志的的给小娃娃清理口中的秽物。
万无江不再看那边一眼,配合主刀医生缝合切腹的伤口。
简南脸色发白,喉口干涩,颤声道,“我、我好像听到哭声了……”
护士把清洁过后的小娃娃抱到简南身侧,笑着道,“恭喜,是个小千金。”简南的头歪了歪,便贴着那皱巴巴的娃娃,无声的扯开一个虚弱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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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涣出生六小时,医生给她注射了疫苗后便转来简南所在病房。病房里的婴儿床是提前就安置好了的,小被子小衣服都是淡浅色的棉织品,苏益亲自挑选。当初把简南接来医院他便有心准备了,特地从网上搜集了许多关于产后护理和照顾宝宝的信息。简南没有母乳,只能选用配方奶粉,这点他也串门去妇产科咨询了医生的意见,最后确定了奶粉的品牌。刚出生的宝宝头部柔软,需要随时注意睡姿,以免睡得头部畸形(这是真的),苏益选中了一款中间凹陷,两头凸起的小枕头,方便定位,女儿仰卧时就算乱动也不会压迫头部了。
小小的娃娃还没张开,皮肤又红又皱,眼睛眯成一条缝不知道是睁开还是闭着。苏益轻轻戳了戳女儿柔软的小脸,道,“啧啧,苏小宝,你好难看,完全没遗传到老爸我半点风姿啊!”他的口气虽然嫌弃,心底却是要甜出蜜来。
苏涣似乎又睡过去了,苏益自顾自的讲的眉飞色舞,一会帮女儿捻捻被角,一会扭头去看沉睡的简南。苏益的精神亢奋的要命,完全无法入睡,一方面是简南做完手术被推车送出来的时候脸色实在白的可怕,即使知道他情况稳定苏益还是不免担心。麻药的劲头还没过去,简南和他聊了一会便撑不过去睡了,苏益便守了他几个小时。另一方面是入夜了女儿就被送来病房,这下苏益更舍不得睡了,围着女儿左看右看,拿着花衣服在小娃娃身上比来比去,不亦乐乎。
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苏益才迎来久违的倦意,他看了眼酣睡中的老婆孩子,于心绽放出一个微笑,然后握着简南的手趴在病床旁阖上了眼。
天色大亮。简南挣扎着张开眼,刀口丝丝钝痛,压在腹部防止伤口渗血的沙袋重如磐石,腰腹间沉重的负担比怀苏涣那会还叫他难以忍受。简南试着动了动,才发现左手被苏益紧紧抓着,麻龘醉药效已过,他如今连移动一分都疼痛难当,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来。
他的指尖稍一动弹,苏益就反握着他的手一拧,迷迷糊糊的坐直,顶着两只斗大的熊猫眼伸了个懒腰。简南轻笑,但刚一出声就扯动了伤口,疼的他长吸一口气,笑容真真扭曲。
“别乱动!”苏益立即蹦起来,手忙脚乱的把病床升起小小的角度,让简南好受一些。
“呃……”苏益这么紧张他的的举动叫简南一时之间有些不能适应,抬起那只没扎针的手揉了揉苏益的头顶,“别这么大惊小怪的,涣涣呢?”
“还在睡呢……”苏益把婴儿床里的苏涣小心的抱起来,就见女儿嘴角有一团可疑的白色不明液体。
苏益,“??”
简南见他神色有异,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苏益笨拙的把女儿抱过去给简南看,“这是什么?”他怒了努嘴,指着女儿嘴角的方向。
简南和苏涣隔得极近,鼻子稍微吸了吸就了然了,“呃……奶粉……她吐了?”
“奶粉?我没有喂她奶粉啊?!”“啊?!”这下两人都是一惊。
“我喂的。”护士推门进来正听到这番对话,解释道,“进来换吊瓶的时候见她在哭,应该是饿了,你俩又睡那么死……”
被她这么一说,苏益杵在原地只觉尴尬,简南也垂下头去。
护士帮简南拔了针头,打量了抱着孩子的苏益一眼,无奈道,“你抱的方式不对,这样她不舒服……我来……”
苏益呆愣的没缓过神来,女儿就到了别人怀里。护士说,“让她靠着你,找到着落点,不然她觉得不安全,就像我这么托着,明白吗?”
苏益连连点头,照做了一遍,护士又指点了他几招,这才离开。
病房里只剩父子三人,苏益嘿嘿干笑,苏小宝在他怀里呼呼大睡,简南眨巴眨巴眼睛,无声的弯了弯嘴角。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