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曲·同归 上——望珠玑

“可以啊，见识挺广的。”李溢龙轻拍绝尘肩膀，赞道。

“呵呵，曾经在澄王府呆过几天，这酒味也是那时闻到过，那气味，一闻就忘不了。”绝尘解释道。

“你还在澄王府呆过？是那个澄王吗？”李溢龙惊讶的问道。

当今异性王爷，除了澄王也没有其他人了。

然而，二夫人金茗在听到澄王爷是竟是右手一抖，筷子落了地上，发出两声脆响。众人惊起，二夫人脸色泛白，尴尬的

慌了动作，胡乱的左右转着。

“没事，再换一副就是。”大夫人秋翎伸手按在金茗手背上轻轻拍着，安慰道。

这只是插曲，没人将二夫人的失常行为与柳王爷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因为柳王爷的事迹很少，少的仿佛他已经陨落一

般，没人挖掘。

“你在澄王府都做什么啊？你有见过柳王爷吗？”李溢龙问道。

“去蹭饭啊，澄王爷什么人物，哪是我能看见的啊。”绝尘摇头。

“哦……”些许失落，李溢龙为绝尘倒满一杯二锅头。

酒过三寻，快是入了结尾。秋翎忽然来意，说道：“龙儿，武师教你半月，你是不是该敬酒表示谢意。”

“对，是该敬的。”李溢龙一拍脑瓜，伸手端起杏花酒欲倒满杯。却是招秋翎拦截，摇头道，“师父什么酒，徒弟自然

得跟着，这才是敬酒呀。”

秋翎说的在理，李溢龙点头称是，随即满满倒了一杯二锅头。对着绝尘举杯敬到。

碰杯，一饮而尽。

“咳咳……”烈酒呛喉，不胜酒力的李溢龙只感到嘴中火辣辣的，一直暖到胃里，脸颊突然热的厉害，头也晕了。

“你醉了。”绝尘皱眉，担心的看着李溢龙。

“哪是醉了，是高兴的。”李溢龙晃着脑袋，与平日里的绝尘一般模样。

“二锅头性烈，竟然一杯就醉，王总管，送少爷下去休息吧。”秋翎叹婉，怜惜的吩咐道。

“是。”王总管应声，右手一挥，左右上了两个丫鬟，抬着醉过去的李溢龙离开了席位。

秋翎美目轻移，一点朱红秀于指尖，摇头对着绝尘歉意道：“龙儿酒性差，不要见怪。”

绝尘摇头，轻笑不语。

菜肴已经停止了上来，几位女子自顾吃着，绝尘也是独饮自甄。

李溢龙的离开使得整个席面都失去了原有的安宁与祥和。春风扶面，卷起零星残叶，掠过大堂门前，看在眼里说不得的

萧瑟。

大夫人优雅的放下金碗银筷，举起绸布沾了沾红唇，眼神微微斜着看向也是眼眸轻抬的二夫人龙珏。

瞬间的交流在无声中完成，二夫人转头，凝声说道：“云儿且去照看下龙儿，免得醉酒乱了分寸，待会儿母亲与大娘也

会过去。”

“是。”李溢云不疑有他，杏眉兜行一圈，自顾不舍的瞥了一眼绝尘，鞠躬告辞。

如此，诺大的酒桌之上，剩了三人，大有鼎足而立的势头。

“呵，夫人怕是有话跟在下说吧？”待气氛再度宁静，绝尘放下酒盏，一双莹亮的眼眸似要看入秋翎的心中。

“武师果然厉害，本夫人佩服。就是想不通公子如此大名，为何会屈居在我李家甘心做个武师？”大夫人秋翎颔首一笑

，淡定自若。

“如此说来夫人倒是查清了在下的底细？”绝尘抖了抖衣袖，言语间也不惊讶。神笔秋翎，这名号，又岂会儿戏。

“北晋侠盗莫绝尘。我说可是？”秋翎笑问。

神情顿时凝住，片刻又是缓和下来，复如起初的从容。绝尘之名毫不掩饰，秋翎知道那是理所当然，然而这“莫”姓却

罕有人知，被夫人随口道出，反而吓了绝尘，闭目不语。

“素问侠盗只盗贪官污吏、欺压百姓的贵族，只杀不忠不孝不善之辈。不知道李家是应了公子哪一点？”秋翎神色不退

，步步逼问。

“莫某此次前来不为杀，不为盗。”绝尘摇头道。

“那公子来此何意？难道是看上李家什么宝物？若是真的如此，我命下人来了浅宝楼，随意让公子取去。”秋翎点头道

。

随意取浅宝楼的物品？此事若是传出去，怕是会惊起一阵撼动吧。李家与皇宫有系，常年被赐予宫中的珍品，再加上李

家生意红火，各地的宝物收罗不少，全是放在浅宝楼里。那随意一件都是千金之价。

“好大的吸引力啊！”绝尘心颤，不由吸了口冷气，然而却是摇头道，“莫某前来盗取之物，不再浅宝楼。”

闻言，大夫人双眉一凛，那寒气逼人的气势如雷公降世。

“公子不要过了分寸。有些东西，不是随意可以取的。”

心领神会，两人如同哑语的对话却蕴含真机。

“这也随不得夫人。”绝尘摇头，笑如繁花。

“哼！”柳眉倒竖，秋翎气得身体颤抖，秀拳紧握，冷笑道，“莫公子难道认为你还有机会？”

“你要赶我走？”绝尘轻笑。

“李家收不下莫公子，也不敢容你。”秋翎冷冷说道。

“可以。”绝尘拂袖，就像一团黑云飘过，转瞬间佳人冷面。“不过缘起之时，只怕李夫人无力扭转什么。”

“事在人为，况且冷血江湖也不属于龙儿。”秋翎挽起一缕秀发，脸色坚毅。

“吼……”嗤笑一声，绝尘身形一闪，黑影灼灼，一跃间已立于墙檐之上，春风吹起衣角，俨然一副红尘侠客。

“李夫人，命轮运转，草客同行，天地隆隆，正道为苍。贵公子注定涉足江湖，只怕你是愈压愈烈，终推波助澜而已。

”

言闭，当秋翎惊觉抬头之时，远处墙檐上已经空无一物，顿时按奈不住的站了起来，双手颤抖，月下花惊。

“翎姐姐不要动气，都是江湖术士胡言乱语，当不得真。”龙珏搭上夫人肩膀安慰道。

“十年后再听到这话，就算是不信也不行啊！”秋翎颓然叹气。

十年前，少年神智懵懂。秋翎曾与其携手共游巫山，偶遇云游道人，自称云尘子。初见少年便是惊了神色，朗朗念出四

句真言：命轮运转，草客同行，天地隆隆，正道为苍。

并且附言一句：十五年后，龙腾天下，云俯大地。

龙，是李溢龙。云，是李溢云。

“我的孩子，只会快乐活着，不淌入红尘乱世。”

秋翎当初笑言！

第五章

一夜安眠，天空朗朗，阳光直射，若非春莺鸣啼，暖阳袭上眼眸，刺刺的难过，李溢龙也不愿起来吧。

“什么时辰了？”支起身子，想不起昨天的什么，只知道一杯二锅头下去，人就融了一样，软绵绵的，至今头还疼着。

低头揉着，淡淡的问道。

声音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是回到了耳中。少年惊疑，抬头四下看去。

太阳从窗户缝间传出，屋门是紧闭的，也没有侍女伺候在侧，难得的冷清。

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李溢龙只当是侍女偷懒，随意的抹了把脸便欲出门，虽然昨夜欢乐，可锻炼还是得照旧，倒是绝

尘，想必是喝得酩酊大醉，竟然都不来叫他。

少年轻笑，嘴角噙着一丝幸福，伸手按上门拴，用力一拉，却是不开。

门被锁了，从外面锁的严实，透过门缝，李溢龙看到粗若婴儿般大小的铁链盘旋在门外。

“怎么回事？为何把我锁起来了？来人！”

惊讶的吼叫，李溢龙不明所以，为什么一大早起来，一切都变了，急转直下，李溢龙心里生气意思不安。

脚步声不久便传了进来，李溢龙于是叫得更响，满是质疑。

“王总管查出，武师绝尘是北晋来的侠盗，对李家不轨，对龙儿不轨，昨天我便让他离开了。”秋翎静静的说道，“龙

儿就放下了心，为了让你不做傻事，你就在屋内呆上十天，想清楚后才让你出来。”

“母亲休听总管胡言，绝尘最是不削金银珠宝，孩儿与他相处半月，知他绝非坏人。”李溢龙辩解。

“半月就知人底细？母亲我看你长大，你怎么不信我的话！”秋翎大怒，娇声轻颤，一股威信喷涌而出，自是骂的声嘶

力竭，身体轻颤。

“母亲，孩儿知错了。”少年沉寂，低声认错。

“知错就好，乖乖在里面呆个几天，忘了习武，忘了绝尘。”秋翎抚着胸口，起伏不定。

“嗯。”悠然的，李溢龙似真的醒悟，听了秋翎的话，那语气，说不得乖巧。

妇人颔首，稍稍叮嘱了下便是离开。转过院落，秋翎却是脸色一正，转身探指点出两个壮年，吩咐道：“你们守在少爷

屋外，无论大小事宜，皆是回报过来。”

“是。”壮汉躬身领命，转身隐了起来。

如此，大夫人才算是安了心思。知子莫若母，李溢龙的那些肠子她又岂会不知。他越是乖巧，说明他越是不赞同，只是

心里有了打算，懒得与人争论而已。

脚步轻移，大夫人的步伐更加快了，转而又是顿了下来，随从唯唯诺诺的停下，低首待命。

“婉儿，摆道艺楼琴社。”秋翎甩手说道，心里自顾盘算什么，眼神乎亮乎暗。

“是……”侍女躬身，急速退去打理车辆。

艺楼琴社，是禹都最大的酒楼，主事者采姑娘，也是秋翎一辈新出的女强人。说起此女此楼，不禁又是一阵感慨。

艺楼琴社曾经的主人叫雪姑娘，十几年前飞上了枝头，一举成了民间皇后。而采姑娘曾是雪姑娘的贴身丫鬟，雪姑娘走

后便是继承了艺楼琴社的生意。

采姑娘也是个奇人，再是凭借皇后的声势，自然生意兴隆。分店开至全国大陆，各行业都有涉及。久而久之自成一套，

竟然变成了信息的收拢中心，所有大陆发生的实事新闻，上至前方战事，下至人口流动，皆是有着归类，有问必知。

莫绝尘的信息便是从艺楼琴社来的。李家素来与采姑娘较好，些许消息都是互通，生意做的也就更加红火。

秋翎离开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春天的中午最让人感到困倦。暖暖的太阳下，整个身体都酥了。

此时，却是有一个少女亦步亦趋的行走在连廊之上。少女走得很谨慎，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小心翼翼。

她就是李溢云，清晨初起，侍女便是惊来报到，说是李公子不知什么原因被大夫人关了起来。

李溢云向来关心李溢龙，闻此消息自然激动，趁着大夫人离开，母亲休息时刻便是蹑手蹑脚的走来。当然，她走得不是

前门，而是朝着李溢龙的屋后走去。

“龙哥哥。”李溢云探出脑袋，透着琉璃窗户轻声喊到。

“云儿，你可来了。”李溢龙惊喜的说道。

“龙哥哥犯了什么事，为何会被大娘关起来了？”李溢云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绝尘被母亲赶走了，我得去找他，你快些将门打开。”李溢龙急切的说道。

“绝尘走了！”李溢云脸色一颤，花容失惊。

“嗯。你快些取来斧头将门锁开了。”李溢龙说道。

“嗯。”李溢云微微点头，杏眉间流露出一丝果敢。

时间没过多久，李溢云便是取来了斧子，她本身羸弱，如今抬着斧子更是显得不堪，双手颤悠悠的举起斧子，仿佛用尽

了她所有气力。

“用力砸。”听着门外温柔的叮当声如同乐器击打。李溢龙不禁催促。

少女咬牙，举手顿时砸下，咣铛一声，锁链裂了两节，少女右手一抖，长斧落地。汗如语下。不过倒是奇怪，如此敏感

的时刻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声响。

“谢谢云儿。”李溢龙出门，激动的对着少女笑道。

“大娘估计快回来了，龙哥哥快走吧，云儿也不相信绝尘会是坏人。”李溢云摇头认真的说道。

“嗯，放心吧，我一定会跟他解释清楚，我李家人怎么可能被抹黑呀。”李溢龙咧嘴一笑，转身朝后院跑去。

李溢云莞儿一笑，却不知她已经犯下了大醉。杏眸顾盼间看到远处拱门外，一袭轻纱的二夫人龙珏迎风而立，脸色冷漠

。

“母亲。”李溢云脸色骤变，心虚的低下头去。

“你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你的行为会让你大娘如何难过！”龙珏怒道。

“云儿错了。”李溢云点头称错。

“你给我回屋去，此事不可提半字，这个月内不许出门。”二夫人拂袖怒喝。

禁闭一个月。至此，李溢云才知道自己错的严重。随即点头称是，缓缓回屋。

二夫人柳眉轻皱，走至屋檐角落，左手袖口一抖，一根粗大的木棍便是从袖中滑落而出。再者行至屋门，拿起斧子，偷

偷朝着远处走去。

李溢云单纯，谨慎有余而顾虑不齐。她只知拿斧子开门却不怕惊醒院落外隐匿的两位壮汉。

也亏得龙珏来的及时，李溢云提斧欲砍之时也是她龙珏挥棍打晕两位壮汉的时刻。

“为了你，我可是背叛了姐姐。”龙珏将木斧扔入湖中，轻轻摇头，无奈。

当秋翎归来之时，一切都已经结束。

桌案之前，两位壮汉双膝跪地，冷汗不停渗下，嘴中喃喃，尽是求饶之声。

“你说你们一时瞌睡，被人打晕了过去，醒来时已经锁破链断，人去楼空？”秋翎举起手中的铁链，怒然的扔在地上，

哗啦声响起，猛怕桌子道，“混帐！”

“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有事来报，你就办的这事？”

“给我踢出门外，永不录用。”

秋翎揉了揉头痛的脑袋，挥手命令下人将对面只会哀号求饶的壮汉抬下去。

“姐姐别生气，此事来的措手不及，谁也没料到。”龙珏上前一步宽慰道。

“一定是那绝尘去而复返，这个道貌岸然的江湖术士。”秋翎面色苍白，怒不可遏的说道。

龙珏转首，眼眸中闪过一丝犹豫，转瞬间又是嬉笑道：“王总管已经派人追去，想必不久就会有消息。”

“追？”秋翎愕然一怔，随即苦笑道，“追了也没用，就怕龙儿的路真的不好走了。”

“姐姐这是何意？”龙珏疑惑不解的问道。

秋翎轻轻摇头，颓然之色跃于眸间，红唇轻启，却是蕴含着无力感。“十年前的事突然浮现，我彻夜未眠，今天便去了

艺楼琴社，你可知我得到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龙珏问道。

“呵，十年前，龙儿的命运就是在那云尘子的述说下成真了。”秋翎苦笑，愁云不展，“云尘子，武当的得道真人，十

年前便已经活了三百年。”

“三百年！那是神仙了吧？”龙珏掩嘴。

“是神仙，所以一切都定下了。”秋翎忧郁的拢起一丝秀发，“只希望龙儿不要受太多痛苦。”

龙珏沉吟。龙腾天下，云俯大地。那李溢云又该是什么命运？

“云尘子在哪？”龙珏问道。

身体微微一颤，秋翎的肩膀不住的抖动，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死了，被杀了，被绝尘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