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若酒梦若花（第三、四卷）——丛寒烟

“哥哥。”纳兰雪鸢却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纳兰雪芜看着她，她应该是已经哭过了，她应是知道了父亲已经离开这人世的事实了。纳兰雪芜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他看着纳兰雪鸢的表情，她的表情也是出奇的冷静，纳兰雪芜甚至觉得这种表情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脸上。“你已经知道了？”纳兰雪芜靠在一边的朱柱上，看着纳兰雪鸢抹了抹自己的脸，她微微的点点头，走进了纳兰雪芜，却没有说什么。

他们突然静默了。

但是这种静默却无疑是非常让人感到压力的，纳兰雪鸢一直看着纳兰雪芜的脸，虽然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却让纳兰雪芜觉得，她在质问他，那种感觉就像是他亲手杀了她的父亲，现在却一脸平静的告诉她她的父亲死了，凶手是谁他也没有抓到。

“雪鸢。”纳兰雪芜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们就这样站在纳兰天征的房间外面，谁也不敢推开那扇门。“很抱歉没有告诉你。”纳兰雪芜皱了皱眉头，推开了那扇门。“去看爹最后一眼吧。”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竟带着几分像是哭腔般的语调。

纳兰雪鸢没有动，她依旧站在原地。她漂亮的杏眼看着纳兰雪芜，眼睛里全是怀疑。纳兰雪芜后退了一步。她的眼神在质问。质问着那些纳兰雪芜不愿告诉她答案的问题。他说过，想要给妹妹一个舒服的生活，但是现在却有意无意的将她带进这个深渊。

不能再说了。她不应该再知道任何事情。

“哥哥。”纳兰雪鸢的声音低缓柔和。

“我要离开了。我要去大漠。”纳兰雪鸢将一直戴在身上的玉佩摘了下来：“这玉佩是娘给我的，现在送给你。不用惦念我。”纳兰雪芜接过她手里的玉佩，她的指尖冰凉。

“你为何要走。”纳兰雪芜心里想要留下她，但吐出的字句却不是如此，他看着纳兰雪鸢的背影，却不想再束缚她了，她应该自由自在的去生活，而不是从这个大宅院嫁到另一个大宅院，而这一生都要在那个并不大的宅院内度过，这样子未免太过悲哀。

“我只是想去散散心。哥哥放心，我有伴的。”纳兰雪鸢并没有回头，她怕看到现在的纳兰雪芜的表情，他的哥哥，一直太过温柔太过善良，导致了现在有些优柔寡断的性格，她必须离开，只有他身边再没有任何亲人的时候，他才能真正的坚强起来。

“那好，若是不想玩了，便回来。你知道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的。”纳兰雪芜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始终觉得这样的话太过肉麻，不适合他，但是这时却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只有在这种心情时才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吧，他竟一点都不觉得肉麻。

“哥哥……”纳兰雪鸢回过身来看着纳兰雪芜：“这话太肉麻了。”

“啊……是吗。”纳兰雪芜尴尬的笑了笑，抹了抹自己的后脑。“记得回来。”纳兰雪芜低声说道，语气淡淡的。

“我会的。”纳兰雪鸢挥了挥手，到最后也没有看纳兰天征一眼，她不敢，她不知道自己看到那具冰冷的尸体时自己会成什么样子，她怕看到再也不能动不能说话不能再宠爱的摸着她的头说话的父亲的尸体，这种天人永隔的时刻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一次，就够了。这次就容许她不孝，容许她不勇敢。

纳兰雪芜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望着纳兰雪鸢离开的背影。

这一切的烂摊子，就交由他来处理吧。他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只有这个了。为了让自己在这个江湖上可以立足，也为了二十年前，父亲所做的那件错事，他要赎罪。

第三十三章：头绪

他不想问她要和哪个人一起离开，因为他心中早已有数，他知道那个叫做萧遥的剑客和纳兰雪鸢走得很近，他也让苏慕言查过，虽然他与那个宁远山庄的庄主有着相同的面貌但是他们的身世却是完全不同，这样的话纳兰雪芜也可以安心将自己的妹妹交给他，让他远离这是非之地，可以过一些自由自在的生活。

“怎么，雪鸢还是走了？”柳残阳这一出现倒是让纳兰雪芜吓了一跳，他看了看眉眼带笑的柳残阳，有些嫌弃的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能出点声音，每次都吓我一跳。”柳残阳倒是笑得更厉害，一边笑着点点头：“会功夫的脚步都轻，你也是这样你不知道吗？”纳兰雪芜摇摇头，看了看自己：“反正我没有被自己吓到过。”柳残阳听了这句话只想将眼前的人杀掉泄恨，但是纳兰雪芜却已极快的速度关上了门离开了房间，柳残阳看着屋子里床上的那具尸体，又看了看纳兰雪芜看似欢快的身影，叹了口气出了门。

他知道纳兰雪芜看似不在意的外表下隐藏的是怎样的心情，但是他已经将本来的自己隐藏的如此好了，柳残阳也没有必要再去戳穿他费心制造出来的假象，虽然他知道这假象一击即碎，但是他既然隐藏的这么好，柳残阳也没必要去做这无意义之事。

“天仙门的门主现在情况如何？”纳兰雪芜看着任瞳木站在楼下木质梯子旁，他便快步下了楼问道，任瞳木点点头，语气有些低哑的回道：“天仙门门主本来身体就不好，又中了毒，现在虽然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但是还没有醒转，仍然昏迷。”纳兰雪芜点点头，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这几日实在累过了头，他已经几日都没有睡过了，现在得知天仙门门主已无大碍算是个不错的消息。

“告诉各位，休息一下吧。”纳兰雪芜挥挥手，这一日算是又过去了，派出去的人都没有回来，他也不知道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曾经听父亲说过，拜月教有一只非常厉害的暗杀部队，可以在无声无息中取人首级，但是他却一直没有在江湖上听过这只暗杀部队。但是现在一想，那些他们派出去的人难道都被那个所谓的暗杀部队所杀，所以才一个都没有回来吗。

“纳兰公子，我那几个兄弟呢？”任瞳木刚刚从外面回来，却没有看到莫七等人，纳兰雪芜听罢倒是一愣，他要如何说，难道要告诉任瞳木，莫七等人被他派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而且生死未卜吗？！

“瞳木。”纳兰雪芜终于鼓起了勇气想要说出事实，但是却见莫七等人从远处走了过来，等他们走进纳兰雪芜才看到他们身上都有着或大或小的伤痕，等他们站定，纳兰雪芜才问道：“这是怎么了。”莫七笑笑，看了看自己和同伴身上的伤痕：“这伤受的值。纳兰公子，虽然我们没有找到千夜，但是我们遇到了暗。”

纳兰雪芜知道，暗是何物。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这几人遇到了暗却还可以全身而退。

“我们追踪暗，找到了一个并不大的宅子，在城外的树林尽头。”莫七缓缓地说着，他看了看纳兰雪芜在昏暗的长廊上忽明忽暗的眼神，笑了起来：“若不是纳兰公子硬要我们去找千夜，恐怕我们也找不到这拜月教的老巢。”莫七捂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看起来却并不是很在意他身上的伤。

“还是先去包扎一下吧。”纳兰雪芜看着莫七等人身上的伤，叹了口气：“你们包扎时慢慢说。”莫七这才点点头示意同意纳兰雪芜的话，随着他一起回了房间，纳兰雪芜中途却又返了回来，喊了丫鬟去请大夫，这才回到了房间。

“等一下，大夫等会儿就来。”纳兰雪芜坐在桌子旁边的凳子上，给他们斟了茶，才道：“你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七点点头，拿过茶杯饮了一口，道：“刚刚纳兰公子说让我们去外面找找有没有千夜的踪迹，我们离开山庄到了城外树林，因为任大哥说不知道树林里的人是敌是友，所以我们便小心起来，但是后来我们看到了一个队伍，那个队伍应是有十几个人的样子，他们看起来训练有素，而且非常机警。我们推测应是与此事有关之人，于是我们便跟踪他们，却在树林尽头看到了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宅子。”听到这里纳兰雪芜举起了手制止了莫七继续说下去。“你怎么知道，那里就是拜月教临时的据点呢。”

第三十四章：步临风

“一开始我也不太确定，但是后来我看到了一个人。”莫七这话说的很神秘，倒是让纳兰雪芜来了兴趣。莫七摇摇头：“我曾经听说过，拜月教的教主叫做苏澈溪，是苏绝尘前辈的亲哥哥，他们长相有七八分相似。”正在莫七说这话时，苏绝尘正好从门外走了进来，莫七对他笑了笑，道：“若那人不是苏澈溪，那就应是苏绝尘前辈了。”莫七这话听起来就是对苏绝尘说的，但苏绝尘倒没有追究，反而笑了起来：“怎么？在说我。”

“莫七他们说，看到拜月教的人。”纳兰雪芜说道。听了这话后苏绝尘的脸色却变了变：“还是苏澈溪吗？”

他知道，这次他来到中原应该不是为了让他跟自己回苗疆。

“是的，因为曾经听说过拜月教教主和苏前辈长的很像。”莫七说出了这句话，却见苏绝尘竟笑了起来：“你们都应该知道苏澈溪是我的亲哥哥吧。”莫七听了点点头：“是的。”

“我看到他从宅子里走出来，我们觉得不妙于是便准备离开，谁知就在这时被暗发现，于是我们便和他们打了起来。可是我觉得，他们派来的那几个人在故意让着我们，好像一直将我们往树林之外逼，我们也顺水推舟，往城里退，但是暗追到了城门口就退了回去，我们这才回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纳兰雪芜想了想，却想到了什么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知道了，他们肯定是在威胁我们，告诉我们就算怎么挣扎也没有用了。”

“他们只是让我们回来报信的。”莫七点点头，表示赞同纳兰雪芜的想法。“现在已经找到了他们的老巢，我们该如何是好。是攻，还是按兵不动。”任瞳木在一旁问道，这时纳兰雪芜却低头不语了，苏绝尘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现在实力太过单薄，还是按兵不动得好。”苏绝尘帮纳兰雪芜说出了这句话，纳兰雪芜抬头看了看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大夫从门外走了进来，这一进来不要紧，纳兰雪芜看到这大夫却是一惊：“步大夫？”

步临风也是一惊，看了看纳兰雪芜和他身边的几人：“看起来有大事发生？”纳兰雪芜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步大夫，麻烦你给我这几位兄弟包扎一下。”步临风点头，将药箱放下拿出纱布与药膏，一边说道：“怎么都这么没精打采的，还有纳兰公子，看起来你睡眠不是很好？要不要我开几副安神茶给你？”

纳兰雪芜摆摆手：“现在想睡也睡不着，多谢步大夫关心，在下没事。”步临风将莫七的衣袖卷起来，看着里面依旧在流着血的伤口：“看起来是剑伤，这位公子刚刚经历了一番苦战吧？”步临风笑着，拿出纱布清理着伤口，温柔的笑着。

“是，刚刚是打了一架。”莫七如实的回答着，步临风按了按他伤口四周：“没有伤到筋骨就好，只是皮肉伤而已，公子不需担心。”

纳兰雪芜在一旁看着莫七的表情，竟笑了起来。步临风对谁都是如此温柔，但是看起来莫七却并不能接受这种性格。纳兰雪芜看着他不自然的抽回了手，步临风笑了笑：“没事，过几日换一次药便可以了，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没关系。”

“步大夫，辛苦你了。”纳兰雪芜看着他俩尴尬的气氛，只能上去插话，以解除这种气氛。步临风笑了笑，将沾着血的纱布扔到一边：“没事，我是大夫，做这些事是我分内的。”

“我想，步大夫近日就在庄内住下吧，看起来我们也需要一个大夫。”步临风听了这话，手下的动作却是一滞，随即点点头：“那可是要加钱的。”纳兰雪芜听了便笑：“没关系，钱好说，只是想问步大夫你愿意与否？”

“有钱赚，自然愿意。”步临风看着纳兰雪芜，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下，看起来他对于包扎已经非常熟练，已经不需要看着病人的伤口就可以包扎了。“嗯，这件事过去之后，一起将钱给你。”纳兰雪芜看着步临风波澜不惊的笑容，心里却觉得他肯定不是普通人，普通人看到这样的阵势肯定会吓得不敢再来，而步临风却仍旧这么从容。这种从容绝不是一个平凡的大夫而已。

“步大夫，请问……”纳兰雪芜刚想问些什么，却被步临风的眼神直直逼了回去。

第三十五章：战书

“好吧。”纳兰雪芜摇摇头，无奈的看了看步临风，他依旧笑着在处理莫七等人的伤口，看似毫不在意纳兰雪芜的问话。“各位的伤都不是非常严重，只要过几日换一次药就好了。”步临风收拾着自己的药箱，看着纳兰雪芜：“那这几日就打扰了。”纳兰雪芜叫了丫鬟让她将步临风带到客房，步临风点点头示意自己要离开了，纳兰雪芜虽然还想问些什么，但是却没有问出来，他知道步临风不说出自己的身份是为了要隐藏，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想要忘记过去，想要一个全新的生活，但是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到的。

他这样，不容易。所以纳兰雪芜也不再问，就这样下去好了。现在他只是个大夫，而他们需要这个大夫。

“步大夫。”纳兰雪芜看着还没有走出房间的步临风，便叫住了他，步临风回过头来不语，只是表情冷峻的看着纳兰雪芜，纳兰雪芜摆摆手：“我不会再追问你的事情。只是这几日要辛苦你了。”步临风听了这话并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沉吟了一会儿，才道：“纳兰公子，我说过这是我的本份，我从医就是为了治病救人，所以请纳兰公子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步临风这番话说的纳兰雪芜竟有些尴尬，他叹了口气让丫鬟将步临风带离房间，回身看着屋子里的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我们继续。”

“我们现在只能按兵不动，尽管知道了他们的行踪，但是我们自身实力太过单薄。”柳残阳思考了一下，说道。苏绝尘却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不对，我们继续这样下去，只是耗费时间而已，现在他们在外面成包围之势，若是我们按兵不动，早晚会被拖死。”

“我赞成苏前辈的观点。”任瞳木也在一旁应道，柳残阳笑了笑：“我终于把你们的真心话勾出来了，你们一个个都选择按兵不动，这样早晚会消耗掉实力，但是你们的心里却还是想要进攻的，你们在犹豫。”

柳残阳说完这话，苏绝尘等人都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便都笑了起来：“你小子耍我们！”柳残阳也哈哈的笑了起来，纳兰雪芜倒是第一个冷静了下来：“那下一步我们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如何进攻拜月教？”

“拜月教的人都修习术法，我等平常人自然是无法与之匹敌，现在唯一有可能与他们对抗的人也失踪，看起来胜算不大啊。”虽然不想说出口，但是苏绝尘必须要让纳兰雪芜等人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敌人是多么的强大。

“苏前辈你说的是谁？”纳兰雪芜好奇这个唯一可以和拜月教对抗的人是谁，于是问道。“千夜。”苏绝尘供认不讳，千夜是寒忆翎的儿子，自然会通晓一些术法，就算是不会，那他也可以现学现卖，不像这些中原武林的人，对于书法之事根本一无所知，更是无法说修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