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开口嘴就被他堵住了,只见那人本就白皙的肤色这下更是变得惨白,因为忍痛脑门上溢出了点点冷汗,表情隐忍,
咬牙对齐莞交代了一句:“你看好孩子,我去引开他们。”
上面的青年显然见到剑锋上有血迹,说话都兴奋了起来:“你看吧?我就说里面一定有人!”
年长的青年装模作样的劝了一两句:“你这样不好吧……”
年轻的青年急于扬眉吐气,哪还顾得了他的假意劝说?用鼻子哼了一声:“管他呢!反正他们早晚也要死在妖魔的手上
,与其被不识货的妖魔咬得稀巴烂,还不如为我们这两个同类提供点好处呢,死得也不冤。你少在那儿装好心,爱来不
来,不来拉倒。”
说完,便动手开始用剑柄刨压在门板上的废墟,另外那个年长的青年见他这般心急,内心挣扎了一番生怕到时候好东西
全落到了他手上自己吃亏,于是干脆也上前用剑帮着一起挖。
眼见外面的伪装很快就要被拆穿,头顶上不断传来淅淅漱漱砖块掉落的声音,齐莞对上天然那双闪烁着坚定的眼睛,压
抑下心头如针锥一般的痛楚,轻抚着他的脸,给出了自己的回应:“小心。”
用笑容作为对爱人许下的诺言,没有来得及留下其他的话,天然一翻身从床上起来,迅速从另一处用作紧急通道的出口
蹿出去,没过多久,只听头顶上传来一阵喊声:“他跑出去了!快追!”
待杂乱的脚步声全部消失,一切重归安静之后,齐莞失神地看了看刚才抚摸过他脸颊的指尖,怅然若失。
……
背上被硬生生刺了一剑,一跑动背部就生疼,动作远没有以前那么灵敏,但是一想到齐莞和孩子们就拼尽了全力往远处
奔跑,耳边风声阵阵,身后那两人还在不依不饶地追着他,口中大嚷着:“站住!别跑!”
天色已经快要陷入全黑,周围又没有任何可以照明的东西,只知道闷头跑了很长一段距离,力气已经用尽,估算着齐莞
他们应该安全了,这才稍稍舒了口气,谁知脚步刚刚一慢,就忽然感到背后剧痛,被人用石块狠狠地砸在刚才的伤口上
,身形一顿,重重摔倒在地。
听到身后的人得逞之后狞笑着迈着得意的步子走近的声音,天然回过头来用眼神怒视着这两个穷追不舍的家伙,谁知走
在前头的那个脸圆圆的青年一看到他那双标志的蓝眼睛就立刻惊惶地叫了起来:“师兄!快看他的蓝眼睛!肤色苍白,
黑发蓝眼,是不是就是这个人?!”
走在后面那个青年身材高得像电杆,但是一双眼睛很毒,光扫了天然一眼脸上的表情就转为震惊:“没错,就是他!去
年在徐州的时候就是师父和带领着师兄们一起将他抓获封在铁箱子里的,当时我也在场,没想到非但没有成功将他炼化
,反而叫他逃跑了。还愣着干什么?趁这机会赶快将他生擒住,这可是大功一件!”
刚说到大功一件这四字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迈开脚步,两眼发光,迫不及待要来抓他了,而圆脸青年见他如此猴急,生怕
被他把大功抢去,赶忙也争着向他跑来。
虽然听不懂这两人说什么,但是天然眼见这两人鬼迷心窍,从一开始就存着杀人劫财的歪念头,现在竟然还要生擒他,
起先见他们好歹也是人类没有想要伤他们性命,现在心里存着的唯一一点善念也磨灭了,看他们步步紧逼,反而坦然以
对,幽幽看着他们,不动也不避让。而那两人也是被即将到手的利益冲昏了头脑,没有对他反常的举动加以防备,在离
他只有三步之遥的时候被忽然抓起的一把沙尘迷住了眼睛,手忙脚乱之际又被刷刷两下踢掉了手中的佩剑,还没等他们
有所反应的时候天然已经一把制住了离他较近的圆脸青年,长长的獠牙死死扣住颈动脉,只要再往下刺入一厘,就此丧
命。
“啊!妖孽!!!师兄!师兄救我!!!”
那圆脸青年一看就是初出茅庐不久的黄毛小子,方才还一副利欲熏心的贪婪派头,这下一面临生死攸关,立马抖如筛糠
,表情都扭曲了,一副差点要尿裤子的样子,只知道颤抖着声音向距离他几步之遥的高个青年求救。
高个青年显然也没多少实际经验,勉强维持着身为师兄的体面,但是被天然一瞪,面色煞白,手指都快要发抖了,战战
兢兢地看了眼吓得涕泪齐流的圆脸青年,几次想壮着胆子上前都被天然眼里狠绝的凶光震慑到,再加上手中佩剑又被踢
走,心里更是发虚,眼神游移,额角汗珠都冒出了好几滴,最后虚张声势地扔下一句:“你……你等着!我……我这就
去找师父来收拾你!”
话音刚落,没过几秒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剩下那个圆脸青年见唯一的救星都自顾自逃命了,深知这下必死无疑,顿时吓得屎尿失禁,哇哇大哭,喉咙里呜呜直响
,可就是牙齿格格打颤,连句饶命的话都说不出来。
天然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厌烦,身体里的妖性被激起,想到就算留他性命将来一定还会四处为恶,不如咬断他的脖子,就
此解决了他,也算是除一大害。
可尖利的牙齿刚刚刺入那皮下一分,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天然!”
停下动作,惊讶地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竟然看到齐莞就站在那里,双眼正看着他的方向,一路跑来气喘吁吁,加
上病体虚弱,此时早已面色苍白,但是看到他差点就要造下大孽,顾不上自己气还没喘匀,赶紧跑到他的面前一把抓住
他的手,紧张地说道:“你已经不是妖,不能再造杀孽了。听话,这次给他点教训就算了,天马上就要暗下来了,这里
危险,快随我回家去吧。”
手上传来那熟悉的温度,叫天然暴躁的心一下就平静了下来,迎上他担忧的目光,天然点了点头,随后疼惜地摸了摸他
消瘦的脸颊,柔声说道:“回去吧,外面风大,别着凉了。”
扔下那个不知何时已经吓晕过去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的圆脸青年,两人相视一笑,牵起彼此的手正准备回去,却在
此刻响起了一声大吒:“大胆妖孽!休想离开!”
此声亮如洪钟,听来叫人心跳都漏了一拍,寻声望去,只见远处废墟那头影影绰绰走来一丛黑压压的身影,走在最前头
引路的那个高个子青年一见那瘫倒在地,脖子上还流着鲜血的圆脸青年,顿时脸色大变,惊怒交加地指着天然的方向向
身边一位白须老者请示道:“师父!我们来晚了,师弟已经被这妖孽给害死了!”
而同时,齐莞疑惑地看着那群约莫十几人的队伍,依稀之中发现走在左边最边上的那两人身影有点熟悉,在晕黑的光线
之下努力辨认了几眼,顿时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呼吸都要停滞了,用难以置信的声音问道:“父亲……姐姐……?”
第30章
“大胆妖孽!休想离开!”
只见那站在最左边的那两人一人身形挺拔如松,一人身材高挑修长,两人都身穿夜行者传统服饰,黑色长袍,不是先前
在海上失踪的齐傲和齐悦还能是谁?
“小莞?你怎么在这里?!”
齐悦看到临别前还是奄奄一息的弟弟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声音惊讶之中还带了几分兴奋,而齐傲仍旧沉默着一言不
发,脸上表情没有一丝松动,仿佛眼前站的不是自己久违的亲生儿子,而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没有一刻比此番的心情更复杂,眼见心心念念已经死去的父亲和姐姐还魂一般出现在眼前,齐莞内心波涛汹涌,心情过
于激动,就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眼眶酸涩,声音都变得哽咽了:“你们……你们没有死?”
“一派胡言!还不速速离开那妖孽身边!”
面对久别重逢的儿子,无视他由衷地欣慰与盼望的眼神,齐傲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劈头盖脸的训斥。
而从方才开始就目睹了他们三人之间奇怪对话的白须老者见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齐莞和天然相牵在一起的手,态度高
傲地问了齐傲一句:“齐世侄,这位,难不成就是你口中不久前失踪了的齐家小公子?看样子,他和魔珠关系非同一般
啊。”
听出老者话里的揶揄,齐傲不敢以下犯上,只得状似恭敬地低头回答道:“正是不孝子齐莞,晚辈管教无方,这就让他
远离那妖孽,押他过来接受处罚。”
说罢,齐傲面向齐莞,表情冷然如冰,开口呵道:“孽障!还发什么呆?给我滚过来!”
“父亲……”
齐莞恳求着,怀着最后一丝希望企图能软化齐傲坚硬的内心,可惜都失败了,齐傲的眼里有的只有冷酷,没有一丝感情
,仿佛在管教一只不听话的小狗。
手上被握住的力量更坚决了一点,回头看了看天然的双眼,发现他正用满怀恳切的眼神看向自己,那目光中的希冀与害
怕被遗弃的不舍让他的心忽地一下就软了,用力地反握住他的手,回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齐莞看向齐傲,声音坚
决,缓缓说着:“父亲,我不走。”
齐傲听了没有说话,脸色更是阴沉,齐悦见父亲这样子怕是真的生气了,而周围一起跟过来的修仙门派眼见这突生变故
,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齐悦也着急了,劝着齐莞:“小莞,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身边那妖孽迷惑住了?没关系
,回到爸爸和姐姐身边,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齐莞从小敬佩姐姐,如今见她这样低声下气恳求自己,齐莞又是心酸又是难受,心更是痛如刀割一般,神色凄楚,声音
虽然虚弱,只是那里面的坚决依旧不变:“对不起,父亲,姐姐,原谅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走。”
齐悦无法理解这一向沉默寡言的弟弟怎么忽然变地如此执拗,忙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要和他在一起,我已经离不开他了……”
微笑着作出回答,紧紧握住彼此的手,那话语里飞蛾扑火般的柔情差点就连齐悦都被打动了,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立场,
心痛地望着这个自小看着长大的弟弟,犹豫再三终于开了口:“可……可你身边的人,他……他是……”
话只说了一半就被齐傲阻止住,犀利的眼神扫向自己的儿子,齐傲冷冷地开口:“他是炼魔珠化成的肉身,是万妖之晶
,万魔之灵,一切罪孽皆因他而起,他不能存在于世。”
冷静到无情的话语叙述出一个惊天大秘密,不仅天然和齐莞愕然,一些级别较低的门派与弟子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个真相
,先前他们只被指派寻找黑发蓝眼的男子,说是最这次一举升仙至关重要,没想到这名男子就是传说中力量无穷的炼魔
珠,霎时哗然,不断有人愤怒地质问那身份最高的白须老者:“陆道长,这是真的吗?这妖孽便是魔珠炼成的实体?!
”
“你之前瞒着我们是准备得到炼魔珠之后自己独吞,然后一个人逍遥成仙吗?真是太卑鄙了!”
“陆翁,枉我们多年好友,贫道真是错看了你!”
尴尬地应对着来自于各大修仙门派穷追不舍的追问,那姓陆的白须道长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偷偷地用忿忿地眼神
瞪了齐傲一眼,对方却视若不见,陆道长心里更是愤恨。
用炼魔珠的真相来转移众人的注意,把矛头都对准到他的身上,齐傲这一招用得也真够狠的。
“齐莞,还不回来!”
就算语气还是一样地冷硬,但还是听得出齐傲这次充满了自信,斜睨着自己的儿子,他不信一手教导出来的儿子真的会
和妖孽厮混在一起,更何况是魔珠转世,齐家门里不会也不允许出这种败类。
可惜,人的估算总会有错误的时候。
感觉到齐莞的手一颤,面向亲人时的神色多了一分优柔复杂,天然的心里一阵钝痛。
对这则消息最吃惊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从小被说成是人类与血族生下的杂种,先前几百年的岁月里一度在自己究竟是人类还是血族的问题上迷失,好不容易下
定了决心要做一名人类,却在此时被告知自己竟然就是那引起千钟祸端的源头,霎那间,一种被狠狠欺骗并嘲笑了四百
多年的感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让他再次迷失了千辛万苦所认准的方向,让他禁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什么???
那种名叫害怕与恐慌的情绪从心里开始蔓延,下意识地想要抓紧手心里的温暖,却在握住的那一刻犹豫了,脑中千百种
想法支使着他,眼神一黯,自卑地缓缓松开那抹唯一的温暖。
他的种种又岂能逃过齐莞的眼睛,在他差点放弃的那一刹那紧紧包住他冰凉的手,认真地握住,再也不松手。
“他是人,是和我一样的人。我不会离开他,因为……”
这句话看似是说给全部的人听,却是只凝视着天然一个人说的,温和平静的口气,仿佛在叙述一件比天气还要正常的事
。迎上那水波般包容的目光,天然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在那唇齿轻启之中揉化成碎瓣了:“我爱他。”
那眼神中的执着,还有那声音中的幸福与无怨无悔仿若一把黑暗中的火把,重新点燃了天然眼中的希望。
再大的波折困难,只要得到他的一个微笑,就什么都不怕了。
无视周边众多鄙视与讥讽的眼神,天然此时的世界之中只剩下了齐莞一人,感动无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管他什么身份
阻断,管他什么尘世喧嚣,都比不上那句天籁让他的心湖澎湃荡漾,忘却了烦恼,四百年的岁月加起来的快乐都比不上
这一秒,像对待无价珍宝一样轻轻地捧起齐莞的脸,在众人的惊诧的目光之中,天然吻上他的唇,温柔地捻转着,就此
印下属于自己的诺言:“我也爱你。”
遭遇此番变故,场上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一些食古不化的门派长老已经气到脸都憋成了猪肝色,嘴里一个劲地骂着
:“荒唐!简直是荒唐!”,而齐明的脸色也随之冰封到了极点。
缠绵片刻,这才依依不舍地分离,相视而笑,许给对方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齐莞随后缓缓转头面向自己早已一脸冰冷
的父亲,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里含着决绝的泪水,向他恳求道:“父亲,无论他是什么人,他变成什么样,儿子
都要与他在一起。求父亲成全。”
看也没去看他一眼,齐傲脸上的表情阴沉到可以用可怖来形容,声音之中维持着寒冷的冰霜:“起来。”
齐莞意志坚定,表情没有一丝逼迫的神情,却也没有一分的退却,言辞恳切道:“求父亲成全。”
看到这里,场面几乎变成沸腾的热窝,有人讶异有人冷笑也有人抱着手臂看好戏,而那些早就看不下去的老头子们此时
更是气愤难当,仿佛与妖孽在一起的是他们的儿子般,不停咒骂道:“荒谬绝伦!魔珠魔性难驯,如何可说是人类?现
在不速速将他毁去,以后万一入了魔,危害无穷,我看这齐家小公子是被这妖物迷昏了头脑,亲爹也不认了!”
“人与妖怎可相恋?你们齐家数百年前就出了个与妖私自结合的败类,现在历史又要重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