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一夜 下——焕月

“妈，不就在隔壁王婶家见么？不会迟到的。”秦季海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好笑，有点像闹剧。

“你啊，就是不知道紧张，这第一印象很重要！”甄菊带着秦季海来到隔壁王婶家，站在门口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就

被打开了。

开门的王婶看见来人是秦季海母子时高兴的上前，“小海来了啊，快进来，薇薇已经到了。”说完还悄悄拉起甄菊的手

，贴在甄菊的耳边道：“这姑娘包你满意，是个会过日子的。”

甄菊一听，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热络的拍了拍王婶的手背，“这要是成了，谢媒酒可是少不了你的。”

“哎，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就是为了喝你家酒似地。”王婶笑着板起脸。

“哎呀不说了，不说了，还是让他两先见见吧，这不还得看他们的造化么。”甄菊总算知道此行的重点是什么，见儿子

在一旁不言不语，及时导回正题。

秦季海在一边听两人的对话，差一点以为自己明天就要结婚了，这哪里是来相亲的，分明就是来讨论婚礼事宜的，顿时

三条黑线挂在额间。

一进门秦季海就看见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个姑娘，与之前母亲给他看的照片并无二致。很朴素的女孩，长相比不上电视

上的明星大腕，但也算眉清目秀，也能看出将来必定是个贤妻良母。可秦季海却莫名觉得别扭，这样的女孩子跟在自己

身边，自己是无法给她她所想要的。他的感情从小海死后就已经不完整了，他的眼里容得下的只有两个孩子。在这种情

况下，他不能把这样一个单纯的姑娘拖进来，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让他头疼的佟天翊。

打定主意之后，秦季海反倒轻松起来，跟随母亲进入客厅，王婶热络的招呼母子二人坐下，端来茶水瓜子。

秦季海坐在那里自顾自的喝着手里茶，坐在他对面的许薇薇也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只有甄菊和王婶在那边闲话家常

。谈论着东家长西家短。

大约过了一刻钟，两位长辈总算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甄菊悄悄踢了一下秦季海的脚裸，横了自己儿子一眼。

“你看我怎么忘了，我们这两个人杵在这里，他们也不好说说话，小海啊，不如你带薇薇出去转转，聊一聊。”王婶适

时的开口化解了秦季海尴尬的处境。

秦季海感激的冲王婶笑笑，率先从沙发上坐起来，站到门口等许薇薇。许薇薇也终于有种可以喘口气的感觉，笑着与两

个长辈拜别，随秦季海出了门。

一出了屋子，秦季海终于有种松口气的感觉，缓缓开口道：“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自我介绍失礼了。我叫秦季海。”

许薇薇没想到看似木讷的男人会主动开口与自己说话，女人的虚荣心油然而生，微笑道：“没关系，我也没有说啊，这

不扯平了。”说着许薇薇主动伸手接着道：“我叫许薇薇。”

秦季海笑着握住对方的手，看样子这姑娘是个极容易相处的人。

缓和了之前的尴尬，两人开始随意的交谈，在教育孩子方面，两人有很多共鸣，可供交谈的话题也渐渐多了起来，整个

过程看不出任何异状，不知情的人定然以为两人已经相交多年。

但秦季海清楚地知道自己与眼前这个姑娘不会产生任何复杂的交集。这次见面只是在某些方面替小海尽孝，也是在为自

己赎罪，他不希望看到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失望。

眼看要到中午吃午饭的时候，许薇薇看了看时间，微笑着说：“聊的很开心，我还要回家给小娟做午饭，认识你我很开

心。不过我还是深爱着我的丈夫，再见。”

许薇薇的话让秦季海明白，今天的这场相亲恐怕都是被自家长辈逼着来的，不过这样也好，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望着许薇薇晶亮的大眼睛，看见了她眼中的坚定和深情。

“你丈夫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秦季海由衷的羡慕着。

许薇薇没有答话，笑着和秦季海挥手说再见。

秦季海站在街口，看着马路上零零碎碎的几个路人。灿烂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马路两边的商店，窗明几净，虽不

是热热闹闹，但也不会觉得冷清。这座看起来缺少人气的小镇却让他觉得温暖。

半生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在风口浪尖上摸滚打趴。曾被人崇拜过，也曾深爱过，太多的悲欢离合交织在胸腔里，鼻

头有些酸涩，原来我还活着。

第71章：尘封

秦季海与许薇薇分开之后，并没有回到母亲那里，而是一个人开车去了X城。中午阳光充沛，穿透车窗上的玻璃，照在秦

季海的身上，整个人顿觉暖意，似乎好久没有这样晒过太阳了。

车窗外的风景呼啸着闪过，脑海里浮现的是两个孩子玩耍时的情景，心脏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安详。

车子最终停在了老房子的门前，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车门。望着房子上爬满的绿色爬山虎。一股凉意从心间窜起。

上次匆匆来，匆匆去。都没来得及细细打量这里。房子虽然有些旧了，但住是没问题的。院子里的杂草也可以弄干净。

屋子里的家具也都可以换掉，只是不知道有些东西可不可以换种方式存在。

“秦先生，你总算回来了。我找了你很久，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秦季海听到喊声，回过头去，眼前的男人有些面

熟，但又叫不上名字。

“你好，有什么事么？”

“哦，一个星期前有人往这里寄了一个包裹，因为你不在所以，我就擅作主张的替你签收了。打算等你回来在转交给你

。今天总算让我看到你了，我这就回去拿你的东西。”男人在转身的一刹那，秦季海想起这是住在他家隔壁的男人，年

纪不小，却一直没有成家。但秦季海却连对方姓什么都不清楚，一时间竟有点不好意思。

不一会儿，男人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男人笑着把盒子递给秦季海。秦季海对男人说了声谢谢后，接

过盒子。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男人笑着寒暄道。

“还不清楚，想多陪陪父母。”秦季海第一次见到对别人的事情这么关心的人，有点无从招架。好在对方也不是喜欢探

人隐私的，短短交谈了几句就离开了。

秦季海看了看手上的盒子，放到耳边摇了摇，又看了看包裹上的邮单，但上面除了收件人的地址外，什么也没有。他有

些疑惑的拿着盒子进了家门，在厨房里找到一把小巧的水果刀，划开外面那层纸盒，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塑料盒，盒

子里放着一张光碟。

这是谁寄得？为了寄张光碟给自己？有什么用意？没有给自己时间多想，秦季海把光碟插进很久没有用过的CD机里。虽

然这几年没有打理，但总算还能用。在画面出现之前，秦季海听到了久违的声音。

“我很爱他，为了他我可以做一切，甚至是我的命。”听到这句话的秦季海，瞬间湿了眼眶，当看到电视里出现的身影

时，整个人都呆愣在那里，手上的遥控器“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电视里是一张与秦季海一模一样的脸，他站在一间空旷的房子里，他面朝窗外，神情平静的没有丝毫涟漪，有种灵肉分

离的错觉。一张脸几乎可以用惨白来形容。

镜头没有征兆的一转，另一张脸出现在画面上。秦季海怎么也没有想到，佟天翊会和小海同时出现在一个屋子。很明显

，刚才的话是小海对佟天翊说的。

但佟天翊却被人绑在椅子上，眼神凄迷，脸色甚至比小海还要苍白，几乎是面无血色。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想

要说些什么，但嘴巴张开又合上，却什么也说不出。

“我从小按照父母的意愿生活，只有爱上他这件事脱离了父母给我安排的人生轨道。我曾经为此彷徨不安，伤害了他无

数次。等到我幡然醒悟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我知道他放不下我，但是我也知道有个人在他心里已经比我重要了。

”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变了心，是我先放开你的手。为什么你还要自责呢？

“我虽然伤心，但我并不恨他。当我知道你是他最重要的人时，我没有生气，反而有种松口气的感觉。我是个懦弱的人

，只有你才能陪在他的身边，给他想要的。而不是让他一直迁就着来照顾我的感受。我知道你爱他，并不比我爱的少，

所以我才愿意拿我的命去换你的命。你不用自责，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我身体的一部分住进你的身体，我还可以借

着你继续去爱他，和他在一起。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

看到这里，秦季海已经无法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只知道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了一起，痛到已经麻木，原来自己在无形中

伤害了那么多人，原来那么多人都明白自己，只有自己不清楚。

这时站在窗口的小海慢慢转身，一步一步走到佟天翊的面前，伸手擦掉佟天翊眼角的泪水，微笑着说：“连同我的那一

份好好爱他。”

画面突然剧烈的抖动着，佟天翊拼命想要挣脱绳子的束缚，口里发出小兽般的嘶吼。但都唤不回小海，只能看见小海坚

定离开时的步伐。

椅子因为剧烈晃动，而倒下。佟天翊的头狠狠的撞向地板，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一声嘶哑的“不要”终于说了出来

。但厚重的实木大门已然合上，房间里顿时黑暗一片。

只有一个声音在重复着回荡“不要……不要……”。

第72章：艳阳

“哗哗哗……哗哗哗……”客厅的玻璃窗子似乎因为很久没住的缘故，只剩下木头框架。肆虐的大风灌进房间，吹起盖

在家具上的白布。有几块盖在餐桌上的甚至被风卷了起来，高高扬起，又缓缓落下。

宽大的蓝色显示屏上显示着“已出仓”三个字。秦季海坐在地板上，一只手撑着额头，双眼微阖，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很

多。

盒子里除了那盘CD外，还有一封信。信是KING写的，她把当年事情的原委交代的一清二楚。而这盘CD也是当时她偷偷录

下的。

直到现在秦季海才明白，害死小海的罪魁祸首不是舞子絮，也不是佟天翊。而是自己。是自己让小海放弃了生命，来成

全自己。

是自己无法对他信守诺言，是自己的背叛让他心灰意冷。

到死他还是希望自己活得开心和幸福。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不管做什么事情，最先考虑的总是别人，而不是自己。傻

瓜，你以为你这样做我会很开心么？傻瓜……

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秦季海依然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连屋外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雨都不知道。他更不知道，从他

离开小镇，到这里来时，有一个人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虽然不能陪在他的身边，但守着也是好的。

雨下了一夜，两个人隔着一堵墙，枯坐了一夜。这一夜两人想了很多很多，过去，现在，将来……

第二天，秦季海总算理清了思绪，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出了院子，开着车离开了老房子，在街角的花店买了一束百合

，顺着车流驶向郊区的墓地。

因为秦季海代替了小海的身份，所以小海下葬时用的是自己的名字。看着被洗刷了一夜的墓碑上刻着的“叶凌风”三个

字。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墓前放着一束新鲜的小雏菊，看样子有人比他更早到了。

他慢慢蹲下去，抚摸着棱角分明的墓碑，什么也不说，只是一直抚摸，像是在哄一个任性的孩子。

自己与他从相识到相爱在到分离，差不多有十年了吧。这十年来对于他们而言，甜蜜有之，痛苦有之。然而甜蜜终究是

大于痛苦的。

这一刻心上的枷锁终于慢慢被释放开来，正如远处天边出现的那道彩虹。

他慢慢起身，“我会再来看你。”

他缓缓转身，看着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佟天翊，他被阳光照耀着，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边。一夜的雨终于停歇，七彩的

艳阳冲破一切阻力，洒向大地。

而生活依然继续……

正文完